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剑开天门》   作者:佛门青衣   内容简介:十年前,白马三骑远赴西楚,十年后,一人单骑赴边关,九天之上雷云低垂,仙人高坐云端俯瞰人间,岳阳城杀气浩荡兵甲汹涌,敌虽千万吾一如既往,剑去阳关招旧部,旌旗十万撼苍天。 第1章 南城有雨 少年有刀   祥和年间,北魏闹了一场大蝗灾,蝗虫过境之处,所有庄家植物全部被席卷一空,实在算得上是北魏这建国百年来的最大的灾难,有灾难的地方就会有麻烦,有麻烦就会有解决麻烦的人。   初五日,谷雨,南城细雨。   “我看兄台你的年纪最少也有四十岁了,这四十年来你肯定有爱的人或者恨的人,有些人甚至已经到达了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不过我看你并不像一个敢杀人的家伙,呐,不如这样吧,我有个朋友,他最近生活有点困难……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肯给他几两银子,我想他会乐意帮助你解决你的麻烦,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南城最偏僻的只有平民居住的行人稀稀疏疏的街道旁边有一家小小的酒馆,酒馆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一个胡乱披散着头发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略微有点富态的胖子在杯酒交流。   那男子生的是一副豪放不羁的模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比划着三五两银子的数目,微风携带细雨从小酒家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男子的头发被吹起,左脸上有一道看起来已经经历了不少岁月的疤痕。   这男子名为司马云,便是这家名为麻烦客栈的老板,顾名思义,就是替人解决麻烦的地方,而对面胖子的就是他这次的金主。   “我的妻子背着我跟我家的下人私通,如果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们两个,我给你十两,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千万不能被官府知道这事情跟我有关系,不然,后果你应该知道的,我能请你们杀人,我同样也能请人杀了你不是吗?”   那胖子也是南城有名的土豪,自然要在乎自己的名声,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胖子的笑声里有威胁,有警告,不过司马云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给胖子倒满了一杯酒。   “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一个诚信,不然我还能在南城混下去吗?兄弟你说是不是?”   司马云笑了笑,那条左脸上的刀疤并不能给他英俊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而且这样似乎让他的气质更值得信赖了几分。   “那倒是,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朋友是什么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他一面,既然我花了钱,就应该看看货是什么样子。”   那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整个一副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模样。   “没错,我也正有这个想法给你介绍我的朋友,毕竟以后要在这里讨生活,也多需要兄弟你多多关照才行。”   司马云打了一个大大的响指。   “小子,快过来,给你介绍你的老板认识。”   约摸过了那么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名为麻烦的酒家之内并没有第三个人出现,司马云面色难看了起来,那胖子正要问时,他便将胖子带到了后院,后院是一处绿草茵茵的地方,正盛开着不少杏花,院子里也被风雨打落下了不少花瓣。   司马云看到那棵至少要两人合抱的杏树之下那个正在观看着地上搬家蝼蚁的少年时,额头立马黑了下来。   “小子,我这么辛苦给你介绍生意,你却又在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孩子才做的事情,你可对得起我的一番苦心?”   不去理会身后金主的错愕以及难看的脸色,司马云走到那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屁股后面猛的踹了一脚,疼的那少年龇牙咧嘴使劲揉着屁股,待他转过身来时才看清楚生的白白净净,隐约可见脸上的两个酒窝痕迹,分明一张考取朝廷功名的脸,怎的会干这种不要命的活儿?更何况是一个少年?   “我说兄弟,我这么认真跟你讨论了半天,你就拿这么一个小屁孩忽悠我?莫非你真以为我王莽可糊弄不成?”   名为王莽的胖子起怒来也是像模像样,不难想象平日里他府中的下人受了他的多少欺负。   “息怒,息怒,兄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别看这小子小,我敢保证他是这南城之中最好的。”   就在司马云准备再说一番这少年是如何心狠手辣无一失手之时王莽已经拂袖离去,他大声的对司马云怒喝道。   “我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失手,不然我保证你们在南城呆不下去。”   司马云耸了耸肩看向了一旁明显面色有些不快的少年。   “看到了吧?咱们这次的金主可不是个简单的家伙,事情你要做的漂漂亮亮的才行,这十两银子赚过来你还差我三十二两,等你将剩下的三十二两全部还了你就可以滚蛋了。”   “十两全都要?”   少年黑着脸问道。   “怎么着?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   司马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大概注意到了少年的失落之后又改了口。   “最多给你一两零用。”   本来愁云密布的少年下一刻多云转晴,脸上立马露出来两个小酒窝,他转过身飞快的跑进了他居住的木屋,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比之前要新一些的衣裳,背后多出了一把磨的铮亮的刀。   “你这家伙倒是还改不了这个怪癖,杀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弄体面点,不过你这把刀实在是太醒目了,这么大的张明月三个字,这是要告诉全城人杀人的是你张明月吗?”   司马云一直不理解张明月的这种怪癖,事实上当司马云在大漠里遇上张明月的那天,晕倒的张明月手中就死死的握着这把刀。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至于这名字到底是仇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司马云也不清楚,后来索性直接叫上了这个名字。   张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你就别管了,我干我的活儿,你收你的钱,等我还完了你的八十八两救命钱咱两就拜拜。”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咯,钱放钱行里还有利息呢,不过我这人比较老实,不贪财,三十二两每个月收两成利息应该不算多吧?”   正背着刀跨出大门口的张明月一个踉跄差点摔跟头。   脱口而出的去你娘的四个字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张明月咬牙切齿的对司马云沉声说道。   “行,算你狠。”   …………   …………   这天下很大,光是中原就分出了三个大国,这当中还有无数不过郡县大小的小国,张明月便是这三个大国之中最强大的魏国出生的,南城乃是魏国南方一个算不得多大的郡,在这个人口不过几万的地方,街坊邻居几乎都互相认识,若是算起裙带关系,那就更广的没边了。   背着磨得铮亮的铁刀的张明月到达王莽的宅院时已经是晚上,王莽的宅院是南城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方,府里下人有很多,更有不少看家护院的。   张明月翻身跃上高墙,默默观察着府里下人的走动,这杀人是一门技术活儿,想要杀的神不知鬼不觉更是需要极好的技术。   “应该就是这位了。”   王莽乃是本地有名的大户,娶的妻子自然也是美人中的美人,只是这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未能极尽男女之乐总是寂寞的,加上那王莽平日里也是花天酒地,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一次,自然落了个被戴绿帽子的下场,张明月眼前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下人打扮的男子,已是子夜时分,那下人三步一回头的来到一间厢房门前,模仿猫叫了两声,厢房门打开,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一把将其拉进房中,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熄灭了油灯。   张明月看的仔细,从背后解下了刀,一个纵身跃下围墙,如一只猫儿一般灵活,长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房间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混合着肉体相撞的声音。   张明月听的一阵面红耳赤,冷死忍着听完了这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才一脚踢开了房门,那汉子和王莽的女人大惊失色。   “谁?”   “有人花了十两银子让我取你们的命。”   张明月冷声说道,本来若是换成了别的货,多半他一刀就解决了,可兴许是对男女之事的好奇,让他迟疑了那么片刻。   待那汉子清楚看到面前的人不过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时,突然哈哈大笑。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吧?就你还想学别人赚这种钱?”   “那你就说错了,我赚这种钱已经有三年了。”   少年明明有一对酒窝的脸蛋轻轻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最纯真的笑容,带着最浓烈的杀机,不过一刀而已,强大的刀罡便将床上的奸夫斩成了两段,鲜血混合着内脏流了一床。   王莽的女人惊叫一声。   “救命啊,杀人啦。”   整个人来不及穿上任何一件裹羞布就跳下了床试图往门口逃窜,这样一具美妙的躯体整个呈现在了张明月面前。   少年脸色一红,拿刀的手不自觉的停顿了片刻,那女子已经跑出房门。   然,下一刻,又是一声惊叫,便再也没了动静。   “你朋友跟我说你是最好的,我看实在不怎么样,刚刚的那一声惊叫已经惊动了我府中的下人,你这个杀人犯必须留下。”   那跑出去的女人的头颅被人从门外丢了进来,王莽带着两个同样佩刀的汉子走了进来,其中一把刀上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杀人犯?”   张明月迟疑了一下,随后直勾勾的看着王莽。   “就算我是杀人犯,你至少也应该兑现你的承诺,十两银子,你说过的话要讲信用。”   被长着酒窝的少年这样盯住的王莽没来由的一个激灵。   “不是十两,你只杀了一个人,还有一个是我的杀的,我只给你五两。”   “那就五两。”   张明月心中叹息一声,还差一点,另外的五两银子本来已经被人捧到了他面前,就这么没了,实在是惋惜。   “我很好奇,你现在是杀人犯,我完全可以说两个人都是你杀的,你应该相信我也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你还这么镇定想要钱,难道你不应该立马逃命才是吗?我估计官兵就快要赶来了。”   王莽轻笑一声,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干了活儿就得拿钱,天下去哪里都是这个道理,至于官兵来了会拿我怎么样,那跟你没什么关系。”   张明月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两个浅浅酒窝的笑容。   “要么拿钱,要么拿命。” 第2章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小子,看你这么狼狈的样子,这一趟拿钱好像并不是那么顺利啊。”   当身上沾染了不少血的少年拖着长刀踉踉跄跄回到名为麻烦的小酒馆里时,已经是三更天,月色分外明亮,司马云正斜斜的靠在酒馆的栏杆上往他自己嘴里丢着花生米,旁边还有一壶酒。   将怀中带血的十两银子从怀里掏出来丢到桌子上之后,张明月给自己揣了一两。   “你早就知道了我杀了人那家伙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走对不对?”   张明月的脸色极其难看,回想起刚才的一战仍然是心有余悸,那王莽身边的赫然是两个高手,险些让他出不来,奋力一战以半条命的代价换来搏杀,同时补给了王莽一刀,算起来,这次的活儿足足杀了五个人,五条人命,本来的五两银子的酬劳被张明月给他自己加了五两。   是你王莽言而无信在先。   “唉,别这么说嘛,我怎么知道那家伙是这样的人,再说了,我只负责给你介绍活儿,至于你愿不愿意接或者能不能完成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司马云翻身下了栏杆,用身上的衣裳将九两银子擦拭干净之后才揣到了他自己怀里,饮下一大口酒,他不理会少年身上的三五处刀伤,眨了眨眼睛问道。   “怎么样?小子,这在墙角偷听别人办事儿时的动静是不是很刺激?嘿嘿。”   张明月满头黑线,若不是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眼前这个家伙的不正经和各种邪恶,他恐怕立马就一刀呼上去了。   “别说了,赶紧逃命吧,我杀了王莽,官府的人马上就会追来,我可没那个胆子杀官兵,再说,就算我真敢杀现在也未必有那个能力。”   张明月指了指他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司马云掏出一瓶不知名的药粉替他敷上了之后打趣道。   “造成这样的伤口,最起码也是武道六品,用刀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轻敌恐怕你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这王莽想找替死鬼,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把自己搭进去了。”   司马云摇摇头。   “不过不是我说你这小子,他王家家大业大,你怎么就不多弄点银两出来?一次性把你的债还清也好啊,省的以后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张明月只冷冷的八个字便就让司马云相对无言。   “我是杀手,不是盗贼。”   无语郁闷白眼各种表情都做了一番之后,司马云才长叹了一声。   “唉,才来南城不到一年,又要收拾东西逃命去了。我这酒馆的本钱都没赚够……”   ……   ……   张明月依稀记得司马云三年前将他从大漠中带回来的时候,那一年他十二岁,本该在学堂里学着四书五经各种学问的年纪却跟着司马云做起了这样刀口舔血的营生,从不会用刀成为一个武道六品的家伙,司马云曾经无数次问他为什么人都快死了还死死的抱着一把刀,张明月也说不上来,他记不清楚十二岁之前所有的事情,更记不得为什么会躺在大漠里,只记得他那一年十二岁,只记得脑海中无数次重复出现张明月三个字。   并且将三个字刻在了刀身上,算是一种提醒,这张明月如果是他自己,那若是遇到了故人,认出来之后兴许能想起一些什么来,若是仇人,那也无妨,从仇人这里也能扒出一条线,这么一来二去总会搞清楚他的身世。   这三年来从北魏最遥远的大漠,到南方的南城,两人就这么相依为命走过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郡县,依然没能找到真正能安身的地方,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张明月也乐的四海为家,倒是欠司马云的救命钱却像是怎么都还不完一样,每次接活儿的酬劳都会被司马云以各种名义折扣下来,就比如说这次离开南城,腹黑的司马云愣是从九两银子当中又扣下了五两作为这次逃离南城的经费,也就是说这五条命就换了四两银子。   两人在收拾了一番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趁着夜色的掩护出了城,直往东而行。取之东方日出,代表新生的意思。   “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打晕守城的士兵,抢过来两匹快马之后,两人倒也不急,就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他们倒不担心官兵会追上来,事实上一个郡县的官兵在这种时刻最主要的任务是压制城内百姓因为饥荒而引起的暴动。   “怎么?小子,你才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就厌倦啦?”   司马云别过头笑着问道,东方已经泛起了白肚皮,看样子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说不上厌倦,只是有点迷茫,找不到将来应该做什么。”   张明月捋了捋肩膀上的伤口,稍微舒服了一点之后轻声说道。   “在遇上你之前,我有一份还算稳定的活儿干,说不上多厉害,至少不用四处漂泊,在那个时候我有一个朋友,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找我喝酒,不过后来我们没了联系,他告诉过我,有些人天生就已经注定了他这辈子该干什么,比如你。”   司马云将横在额前的头发拂到了后面,他瞟了一眼张明月身后的长刀。   “难不成你觉得我生来就是杀人的料子?”   张明月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哈哈,我可没说,好了,还是先干正事儿要紧。”   “正事儿?”   就在张明月思考司马云所说的正事儿是什么之时,行至山坳处的两匹马儿突然嘶鸣一声,再也不肯往前走半步,三年来的刀口舔血生活早就让张明月对周围一切的动静形成了敏锐的感知能力。   “有杀气。”   张明月本能的用尚未受伤的左手抽出身后的长刀严阵以待。   “有意思,有意思,居然还是个左手使刀的小子。”   上午的阳光刚刚照射到山坳,前方拐角处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随后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劲装手持三尺三青锋的男人,那人竟然只有一只耳朵,另外一只耳朵像是被利器削掉一般,只留下一道锋利的痕迹。   “我就不问是谁派你来的了,毕竟咱们干这一行肯定要守这一行的规矩,我就问问你要杀的人是我,还是这小子?”   司马云好奇的问道。   “我的目标是一个使刀的小子,他的刀上刻着张明月三个字,至于你,如果不想惹火上身的话,就赶紧滚吧,否则我的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那黑衣汉子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司马云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张明月身上。   “小小年纪,武道六品,不过可惜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司马云大笑一声,拍拍马屁股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   “臭小子,别说老子不仗义,这个拿剑的家伙武道已至五品,你也不是没机会杀了他,只要记住一句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要等待司马云说个什么好办法出来的张明月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摆明了让我逃命啊。   张明月暗骂一声老狐狸,每次遇见危险司马云都会首先撇下他一个人逃命,每次他自己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这似乎已经成了两人的默契,成功逃命之后总会又在约定的地方再碰头,如此已经反复了三年。   张明月哪里还敢犹豫,调转马头长刀往白马屁股上猛的一拍。   “走。”   白马如同出弦的利剑一般飞掣了出去。   “哼,想跑,跑得了吗?”   缺了一只耳朵的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三尺青锋出鞘,凝聚内力在手,长剑呼啸直朝快马而去,身形紧随其后,居然并不比马儿慢多少。   张明月暗道一声不妙,单手一拍马背,整个人凌空跃起,那飞掣而来的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追白马,白马凄惨的嘶鸣一声,身子从屁股到马头被分割成了两半。   张明月空中无处借力,只得望着那调转剑头直向他而来的青锋面色惨白。   “谁他娘的说这是五品高手,内力化气,以气御剑,这分明已经是武道四品了啊,老狐狸,这次我算是认栽了,跑不掉了。”   张明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那黑衣男子控制的飞剑将他胸口洞穿。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出现,张明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那柄青锋此时已经回到了黑衣男子手中,而黑衣男子对面无端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因为是背对着张明月,张明月并看不清楚她的真实面容,不过从背后看去,那女子青丝披肩,右手持剑,颇是有几分风采。   揉了揉屁股的张明月大声提醒道。   “姑娘小心,这家伙是个四品高手,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吩咐我。”   “还的确需要你帮我个忙。”   女子回过头淡淡的说道,回过头那一刹那张明月不由得愣住了,背影是绝代佳人,面容更是出水芙蓉,柳叶眉,小小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略施粉黛,任谁看到了也要道一声真正佳人也。   张明月愣神片刻便清醒过来。   眼下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开不得玩笑,女子再美,也得有命欣赏不是?   他大声道。   “姑娘需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   “我需要你走远一点,我怕我的剑气伤到你。” 第3章 峨眉仙子 替天行道   面对着那青衫女子的张明月突然的红了脸,顾不上屁股上仍然未消退的疼痛,转身跑出了老远,大概撤到不会被剑气波及的地方时才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本来那杀手有青衫女子挡着,他大可以就此拍拍屁股走人,可张明月却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兴许是因为那青衫女子的目中无人,也大概是因为在见过了昨夜里的一抹春光之后正值青春年华的他也隐隐动了情心。   “别人是为我才出手的,我就这么走了怎么算是男人?哪怕就是在这里给人家加加油也好啊。”   张明月心里默默念叨,总算找了一个还算勉强的借口留下来。   再看另一头,张明月听不真切那黑衣汉子跟青衫女子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没说几句话两人便大打出手,都是使剑的高手,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剑过之处,泥土翻飞,地上很快出现一道道沟壑,只是可惜了那不少正抽枝发芽的树木,就这样成为了两把剑下的替死鬼。   青衫女子身影翻飞,灵活无比,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像是蒙尘的仙子在翩翩起舞,可每一剑都极其刁钻,攻守兼备,已至武道四品的缺耳汉子一时之间被逼的节节后退,全无还手之力。   “这般实力,这般年纪,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女子究竟是何人?”   正在张明月思忖的时候两人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他用刀,不用剑,却也能看出那青衫女子的剑招层出不穷变化多端,绝对是出自名师大家之手。   那黑衣汉子虽然剑招不多,可胜在招招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经历了不少真正厮杀的家伙。   “剑招虽然厉害,可终归招数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杀人的不过就是一剑而已,太过追求剑招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张明月言语间已经悄悄迂回到了那缺耳汉子的另一侧。   “你用的这套绿水亭秀水剑乃是峨眉派的不传之学,当代峨眉派有三大师祖,你师承哪一位?”   那缺耳汉子虽然表面上被压制,但实则依然游刃有余,打斗之时仍可分心说话,足见其厉害,而反观青衫女子虽然看似稳占上风,但其实后继乏力,面色已经有些红润。   “说那么多废话作甚?你这作恶多端的家伙,今天就是我峨眉山替天行道的时候,拿命来。”   攻势再进一波,青衫女子气息已经有些跟不上。   “呵……替天行道?小姑娘,你们这些个所谓正派是不是都喜欢这么标榜自己?你这套绿水亭秀水剑已经使了七十六招,还有五招,你若是不能败我,那今天可就是你的死期了,不过你放心,你这么漂亮我肯定舍不得杀你。”   缺耳汉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混蛋……受死。”   青衫女子娇喝一声,秀水剑余下五剑俱出,剑影重重,缺耳男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五剑伤了个措手不及,左臂的衣衫尽碎,胸口更是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致命一剑,五剑之后,青衫女子已是强弩之末,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   “峨眉秀水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可惜峨眉山只会闭门车,就到此为止了。”   缺耳男冷笑一声,趁着青衫女子尚未换气的空挡一剑刺出,青衫女子避无可避被青锋穿透肩膀,然而那剑却突然停住,再前进半分不得。   青衫女子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缺耳男胸口突然贯穿出来的锋利的长刀。   “是该到此为止了。”   张明月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刀身右转,直接将缺耳男的胸口剜出一个大窟窿,出刀之时,缺耳男立即毙命,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青衫女子如释重负,但却死死的盯住张明月的刀,约摸三个呼吸之后终于受不了大战之后的胸口创伤,娇躯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本来还以为你真是个高手,没想到也不过是刚入江湖的愣头青,要不是我提前有准备,恐怕你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张明月拍拍手,用缺耳男的衣裳将长刀擦拭干净后,检查了一番搜出几两碎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将青衫女子身上的剑拔了出来,敷了点司马云留下的疗伤药之后就算是草草了事。   本来这样的情况现场实在不适合多呆,可这荒郊野岭保不准就会有什么凶猛野兽出来觅食,张明月肯定不敢自作主张将青衫女子安置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只得老老实实等待她自己醒来,不过那缺耳男的尸体倒是被他拖到了远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野兽分食干净。   这一等便是直到午夜,南方的三月夜里有些许寒冷。   张明月弄来了柴火只为了那青衫女子不受凉。   “你倒是胆子挺大,你就不怕死?”   青衫女子醒来过后检查了一番伤势,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被动过之后淡淡的说道。   张明月本就没想过如此美丽,又是出自名门正派峨眉山的女子会对他有任何感恩戴德之心,毕竟大多数名门正派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自己的傲气。   “姑娘替我拦下了那个家伙,我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要是姑娘你出了事情,我这辈子肯定都过意不去。”   憨坐在火堆旁边的张明月不敢去看青衫女子的脸,他对着火光轻声说道。   “不要想太多了。”   青衫女子踉跄着站起身,勉强习惯了肩膀的伤势之后冷冷的说道。   “那家伙是黑道上臭名昭著的杀手,剑下已经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我峨眉山弟子替天行道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并不是为了救你,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姑娘你替我拦下了他,怎么说都算救我了一命。”   张明月再次说道,通红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分不清是火的颜色还是他脸上变了颜色。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呆太长时间,据我所知,那家伙还有几个同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   青衫女子收回了她的剑,踉踉跄跄的朝黑暗中走去。   “还有,我看到了你出刀的那个时候,很快,以你的年纪绝对不可能办到,除非……你这些年杀过很多人,你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你记着,今天你救了我,我不杀你,算还了你的恩,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会杀了你。”   这便是那青衫女子走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张明月啼笑皆非。   “今天若不是我出刀,恐怕你都没机会跟我说这番话吧?我跟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可不同,你们拿剑是为了替天行道,行侠仗义,那是因为你们不缺银子,不会饿死,我杀人,只是为了吃一口饭而已。”   张明月站起身摸了摸身上从缺耳男那里搜刮过来的几两银子。   “堂堂五品高手身上就这么点钱,实在是说不过去啊,剑是好剑,可是拿出去变卖只怕会惹来什么麻烦。罢了罢了,还是先去跟那个老狐狸汇合吧。总算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张明月口中的老狐狸便是遇到危险就将他丢到一边的司马云了。   两人约定直往东而行,按照以往的默契应该就是往东的第一个城镇碰头了,没了马匹,张明月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才到达南城往东的第一个城镇,白市驿,黄昏时分入城本来应该熙熙攘攘,现在却是门可罗雀,饥荒年,做生意的没了奔头,便就没了那么多南来北往的商贩。   身负长刀的张明月鞋底已经走的磨穿,再三纠结之下总算是给自己换了一双。   司马云喜好喝酒,去了一个地方往有酒的地方走准没错,不得不说张明月运气极好,走出没多远便看到一家酒馆。   但还未至酒馆时便听到城门楼一阵骚动,更有不少喜好凑热闹的百姓凑了上去。   “快看,听说是玉清山上的真人来了。”   他只听到这么一句话,短短几个呼吸就围的水泄不通的主街道就已经让开了一条道路。   九匹白马进城,清一色白色道袍,为首的更是仙风道骨,身负七星木剑,捻着两条长长的白须,倒真有几分真人之态。   张明月走了三年江湖,自然知道这玉清山是何来头,天下道教有三大道统,玉清山便是这三大道统之一,更是传闻玉清山上有真正神仙人物。   只可惜张明月对什么陆地神仙并无多大兴趣,许多人在山的这头的时候,总想去山那头看看,可张明月并不在此列,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观望了两眼便进了酒家,不管能不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肚子饿了总归是要吃饭的。   “婉清师妹,听说昨天你受了伤,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张明月进门之后司马云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她今日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她名叫婉清。   正对门坐着的正是昨日里那扬言要杀了他的青衫女子,其对面还坐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道人,看那道袍上的祥云图案,正是玉清山弟子。   “无妨,谢谢木师兄关心,只不过伤了一剑而已。”   婉清轻声答道。   张明月看不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却正逢前面那玉清山的九个道人进门,不巧碰了个满怀,正是那身负七星木剑的仙风道骨老道。   “不,不好意思,道长,我没注意。”   张明月尴尬不已,事实上那九个道人一进门便吸引了酒馆之内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正在聊天的年轻道人与名为婉清的峨眉女弟子。   婉清眉头皱了皱。   “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对着张明月沉声问道。   “姑娘,我是来找人的,只是无意路过这里,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不知道姑娘肩膀上的伤好点了没有?那家伙给我留的金疮药还是挺好用,我每次……”   “闭嘴。”   婉清冷冷的打断了张明月只不过下意识说出来的话。   “没什么事情的话赶紧走吧。”   张明月一头雾水,但大概也看出了婉清似乎很不愿意看见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还是规规矩矩的离开了酒馆。   “果然名门正派的弟子才是最恶心的。”   走到拐角处的张明月嘀咕一句,不过随即张明月浑身一紧,立马停住了脚步。   “看来师妹的伤多半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第4章 恶蛟   张明月行走江湖三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从酒馆里看到那玉清山的年轻道人时就看得出来,这道人对那峨眉山的婉清有情愫,只是没想到他不过随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给他自己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来者不善,那年轻道人气息内敛,绝对是个高手。   “的确跟我有点关系,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关系,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找我,那你大可以放心,我跟那位姑娘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张明月单手捏着缚刀的布条,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刀逃跑的准备。   “哦?萍水相逢?萍水相逢能让你给她上药?又或者说,你是趁师妹昏迷过去自己动手的?”   年轻道人本就是玉清山一辈翘楚人物,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恐怕就是这县城之中的官兵都未必敢得罪这等来头极大的人物,他此番下山便有多半是冲着婉清来的,好不容易寻到了婉清的踪迹却遇上了这等事情。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不管我的答案是什么你今天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对不对。”   张明月笑了笑,倒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就生了这么一张脸,不过这张脸倒为他带来了不少的方便,有好几次接的活儿就靠着这张脸让人防不胜防一刀毙命。   倒是几年的刀口舔血生活下来让他有了超过实际年龄的成熟,身材也匀称无比,如此一来便没有人会想到他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更没有人能将眼前这个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家伙与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联想到一起。   或许应该用刀客这两个字形容更合适。   “毕竟您可是玉清山的弟子,别说在这里,就算在皇宫里面杀了人,皇帝恐怕也得给你卖个面子,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杀就杀吧。”   张明月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年轻道人身后的木剑。   “你在激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年轻道人只不过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身后缚着的木剑便已出鞘自主到了他手中,木剑对准了张明月的脖子,划出一丝血痕。   以气御剑,五品高手。   张明月倒并没有太过惊讶,像这等名门仙山的弟子自小便被宗门悉心栽培,若是没个四五品的实力岂不让人笑话?   “我没这么说过,毕竟杀个人对于你们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张明月冷冷的说道。   那年轻道人神色复杂,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放下了剑。   “姑且我相信你一次,不过我得警告你,以后若是再遇上了婉清,当做不认识一般路过就行,别上去套近乎,她……根本不是你一个流落江湖的小子可以染指的,好自为之吧。”   那年轻道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张明月确定再无危险之后才放下了心来,倒是脖子上被划出了一丝血痕。   “刚刚他要真想杀我的话你会不会出手阻拦?”   张明月摸着脖子上的疼痛处自言自语道。   “不会。”   约摸两个呼吸时间婉清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我说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再见到你我会出手杀了你。”   依旧是那张脸,只不过这张脸却并不像昨日里第一次相见时那般让张明月难以忘怀。   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款步走到张明月跟前。   “那方才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杀了我?非要等到现在?”   张明月冷笑不已,再见面时他反倒觉得这么一张让人为之倾倒的脸再没有之前那般当的上真正仙子两个字。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跟你有什么过节或者哪里惹到了你,方才若不是因为那玉清山的几个道长到达,相信我现在已经横死在你的剑下,说到底昨日里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即便算不上朋友,但至少也不应该是仇人才对,姑娘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何?我相信绝对不会只是因为你说我杀过不少人这一点。”   张明月沉声问道。   “因为这天下杀过人的多了去了,况且你也无法断定我以前杀的到底是无辜的人还是该死之人,你想杀我……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对不对?”   张明月明显注意到婉清的眼中闪烁了一丝别样的光芒。到底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了三年,他仔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每一幕,最后将画面定格在了一刀洞穿缺耳男心脏的那一幕。   “你……认识张明月?”   张明月不敢置信的问道,三年来的种种不断的从脑海中浮现,为什么他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唯独偏偏只记得张明月三个字,每日夜里做梦反复呢喃的也仅仅只是张明月三个字,而就在昨日,他分明察觉到了婉清在晕倒之前紧盯着的并不是刀,而是刀上面刻下的三个字。   “张明月是谁?我并不认识。”   婉清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但张明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子绝对是知道张明月这三个字的,不然何以昨天会那么奇怪,更说了那么一番奇怪的话。   “姑娘就不必再骗我了,你肯定认识对不对?认识张明月,如果是那样,还请姑娘告诉我这张明月究竟是何人,有或者说我就是张明月,我想姑娘一定很讨厌这个名字所以才起了杀心,只要姑娘坦白的跟我说了,那我这条命就随便姑娘你处置,绝无二话。”   张明月情绪激动不已,呼吸急促,眼睛眨都不眨的直勾勾盯着婉清,等待她接下来的回答。然而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始终保持之前的说辞。   “你想太多了,别说我不认识什么张明月,就算我真认识,这天下重名的人何其之多,叫张明月实在是没什么稀奇,不过张明月这三个字当真只得你为此搭上自己的命?”   婉清脸上终于不再是那么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   “值得。”   见婉清始终不曾松口,张明月也心知道多半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无奈的摊了摊手,蹲坐到了墙角。   “你若是经历过脑袋想不起关于自己从前所有一切的痛苦,你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了,这种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甚至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受够了。”   张明月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尽力回想,却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名为婉清的女子突然笑了笑,明眸皓齿,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世上有许多人想得失忆症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因为他们觉得可能失忆是最好的解脱,忘掉从前的所有不开心,可现在看来,也许失忆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因为你越是想回忆,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我想会把人逼疯,不知道你疯了之后还有没有能力使出那么快的刀呢,呵……”   本来长剑已出鞘一半的峨眉山当代翘楚女弟子收回了剑,怜悯的看了蹲在地上的算不得少年的少年一眼。   “一个人失忆过后最好是不要去太多是非之地,因为说不定会遇上从前的仇人,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姑娘这话是何意?这里如何就成了是非之地了?”   张明月强行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抬头问道。   “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聚集来天下各大道统的领军人物,到时候鱼龙混杂,黑道白道全来了,你说算不算得上是非之地?”   婉清顿住脚步轻声解释道。   “来这么多人做什么?难不成这里出了什么厉害的大人物?”   张明月轻声问道。   像峨眉山玉清山这等位列人间超一流势力的存在,寻常百姓能见一个便已是不得了的大事,这等一起出现的情况,除了这地方出了足以轰动天下道门的人物,再没别的解释,毕竟即使是北魏.建国以来发生的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争这些名门仙山都不曾出手过。   “大人物没有,大妖倒有一个,不过这些事情与你没关系,你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活下去,活下去好好追寻你到底是什么人。”   两场虚惊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了去,张明月忽然叫住了婉清。   “姑娘能否带我一同前往?去看看你所说的是非之地。”   “哦?你当真就这么想死?”   婉清诧异道。   “死不死我不知道,但这么活着比死还难受,兴许到时候能遇到一两个认识我的人,不管他是仇人还是朋友。”   张明月当真没想到婉清居然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带他回峨眉山弟子处,一同前往雁鸣山,原来是雁鸣山中有恶蛟作乱,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又正值饥荒年,当朝国君震怒无比,那深居宫中闭门不出的钦天监说这是北魏将有大难之兆,于是派请特使前往北魏境内各大名门仙山求助,于是就形成了天下道门尽数向雁鸣山而来的局面,但这消息已经被皇帝下令封锁,不准传出去,因此张明月这等平民是绝无可能知道的。   明明雁鸣山到南城只不过隔了两天的路程,消息便水泄不通,由此也可见那皇宫之中那位皇帝的震慑力。   可平民百姓不知,却有不少达官贵人提前得到了消息,这两日都陆续朝雁鸣山赶来企图一睹天下道门神仙人物齐聚,各显神通的画面,若是能看到那天下数百年难出一个的陆地神仙更是足以拿这事情说道一辈子。   婉清所说的是非之地不只是天下道门,也包含了这些望风而来的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家伙们。   张明月可不觉得婉清这是大发慈悲。   她或许认识自己,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两人到达峨眉山驿站之时已是黄昏,峨眉山一直都只收女弟子,婉清无端带回来一个男的却是让众师姐妹们大吃一惊。   “婉清师妹,峨眉山禁止男人出入,你这般带了一个男子回来成何体统?”   刚刚踏入驿站便有三五个同样眉清目秀的女子拦住了张明月的去路,只不过却没有婉清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跟我没关系,你们若是不愿意见到,大可以拔剑杀了他。” 第5章 月下佳人   张明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吃闭门羹了,这三年里与司马云二人倒是接了不少活儿,可是这杀人的生意也有个淡季和旺季之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人们好像并不想死一般,那几个月便是淡季,别说大鱼大肉,能有一顿吃的便已经很不错了,因此也有那么一些时候二人不得不厚着脸皮出去讨要一点生活吃食。   张明月从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期待那个被他成为老狐狸的家伙在场,若是司马云在,面对这等被人拒之门外的情况绝对是手到擒来之事,上去与这几个峨眉山的姐姐套路一番,再说一些你是如此美丽之类的话,绝对能轻轻松松解决,可他实在不具备这等天赋。   张明月幽怨的看了婉清一眼,见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作罢,心道我本来只要你带我去雁鸣山,是你带我来这里,,不为我辩解一番也就罢了,还怂恿这些小姐姐们杀了我,真当我张明月是猴子任人拿捏?   张明月清了清嗓子,尽量不去看那几个姐姐不欢迎的眼神。   “几位姐姐,你们真漂亮,我早就听说峨眉山的女弟子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如今一见才知道那些个文人雅士说的都是屁话,想必他们是没亲眼见过你们,不知道姐姐们个个都是天女下凡之姿态。”   饶是婉清再怎么冰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明月看的有些痴了,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脸红。   那几个拦住去路的峨眉山姐姐也被这句话憋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当下也就暖了几分。   看向这个背着刀,身材虽然修朗,但耳后胎毛仍然没有消退完毕的俊俏小哥。   “你放心,我们峨眉山乃天下正道,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这驿站已经住满了我们的人,公子实在是不方便,不过眼下天色已晚,再往前走肯定是不行的了,再往前就是雁鸣山,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在马厩里将就一晚吧。”   那几个姐姐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裙,一头长发披肩的女子说道,张明月不做迟疑。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姐姐了,我这样的流落江湖的小子能有一个地方住下已经是很不错,又怎么会管是住哪里?”   张明月再不愿在几个女子的注视下呆下去,拱了拱手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朝马厩走去。   他走后那几个女子终于忍不住笑的一阵花枝乱颤。   “师妹,你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哥哥,明明长着一张单纯的脸,怎的说起话来如此油腔滑调?该不会是你提前教他的吧?”   那青色长裙女子笑道。   婉清也收敛了之前的笑容,淡淡的道。   “我可没这份闲心,看人可不能看表面,别看这家伙长的一副不会说谎的脸,谁知道别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好了,我回去休息了,师姐你们几个若是喜欢这小子的话不妨过去调戏调戏,若是真个瞧上眼了今晚睡在马厩里也行。”   不等几个师姐追打上来,婉清就哎呀一声几个蹦跳就进了驿站,这一切都被对面马厩躺在干草上的张明月看在眼里。   他随意从马嘴里躲过来一根枯草在嘴里嚼着。   “多好的姑娘,可为什么老是变着法的跟我过不去呢?”   殊不知上了楼的之前被他一句话逗的噗嗤一声笑的女子此刻正在二楼隔着窗户正看着躺在马厩里翘着二郎腿的他。   “难道失了忆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变得这么大吗……”   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喃喃自语。   ……   ……   是夜,阳春三月的夜里虽然有星光,却还是有些寒冷,驿站之内灯火通明,温暖无比,不时伴随着阵阵女子的笑声。   “喂,我说师妹,你把人家带来了就这样把人丢在马厩里不管了吗?”   青衫长裙女子对着婉清半笑着问道。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我已经警告过他很危险,再说,不是师姐你让人家睡马厩的吗?怎么了?心疼了啊?要是心疼的话你可以把人家叫进来去你房间里睡啊,两个人晚上卿卿我我,多暖和。”   婉清当着众姐妹的面一本正经的道,惹得青衫女子好不尴尬。   “死丫头,等会儿再收拾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青衫女子转身上了楼,没多大一会儿就抱着一床绣着三月春意的棉被下了楼,棉被上还有不少女子的香气。   “咱们峨眉山素来以天下名门正派自居,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人家在外面挨饿受冻,婉清,你拿一些吃的随我出去,去看看那位小哥哥。”   青衫女子道。   “我不去,要去让别人去。”   婉清只白了青衫女子一眼便转身上了楼。   待到青衫女子使唤着另一女弟子到达马厩前满是心疼。   眼前张明月身上正盖着用来喂马的枯草,整个身子蜷缩在墙角,不过却始终将那柄在她们看来不过是破铜烂铁的刀抱在怀中。   “真是可怜,看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这么早就出来走江湖,怕是吃了不少苦,要是换成寻常人家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般委屈?”   青衫女子拍醒张明月的时候,张明月正做着与司马云在酒馆中吃喝的美梦。   张明月被拍醒间立马抽刀当下就要一刀劈出去,被青衫女子一剑迅速避开,之后张明月才看清楚是她,顿时尴尬不已,他道。   “姐姐,我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仇家,这才……”   “没事没事,很正常,咱们出来行走江湖总是要小心一点的,不过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仇家呢?”   青衫女子将棉被吃食放下之后示意另外一个女子回去休息,但她其实对方才张明月下意识的一刀可吓了个不轻,也幸亏是她,否则若是换成其他的师妹来,这一刀绝对能将其劈成两个人。   如此年纪,这么快的刀,这么刁钻的刀,而且是左手刀,绝对是一个真正使刀的行家。   “呃……可能是因为之前做买卖得罪了不少人,姐姐你知道的,这江湖就是这样,我这样的人死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张明月坐了起来,捋了捋头上的几根枯草。   “做买卖?你还做过买卖?”   青衫女子顿时来了兴趣。   “你知道吗?我在成为峨眉山弟子之前,我家里也是做买卖的,那么你是做什么生意呢?对了,你做买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这……”   张明月还真的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是干的杀人的买卖,那样只怕立马就会被赶了出去,到时候想弄清楚自己这之前的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可就更遥遥无期了。   青衫女子仿佛洞穿了他的心事一般,立马笑了笑。   “你不说也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你看起来秘密还挺多的呢,我不问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说再说吧。”   正在这时,几十里外的雁鸣山忽然响起了悠扬而又急促的号角。   青衫女子立马变了脸,与此同时,驿站之内的所有峨眉山女弟子纷纷跑了出来。   “那个东西出来了。”   青衫女子低声呢喃一句,立马朝外面赶去,走出五六步忽然停住转过头看向张明月,她莞尔一笑。   “公子,这里这些吃的你吃了好好休息,对了,别忘了等你想说自己秘密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走了,还有,我叫明月,再见。”   “明月。”   张明月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倒是有缘,居然跟我这三个字一样。”   “就算一样又能代表什么?你还是别多想了,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月下一道清冷的身影款款走来,依旧是那剑鹅黄色的长裙,还有那副不是人间烟火的面容。   “不代表什么,我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张明月自嘲的笑了一声。   婉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驿站赶往雁鸣山,而此时有无数道流光直向雁鸣山而去。   这些就是同受皇帝请求前来斩蛟的天下道门高手了。   “御剑飞行,好高的手笔,不愧是天下名门仙山。”   张明月望着天上的道道流星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囫囵吃了几口吃食,将明月留下的带着香气的被子好好折叠后,拍了拍手便随着明月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好奇心谁都有,张明月也不例外,一来是想瞧一瞧这山中成精的恶蛟到底长什么模样,二来也是想看看这差不多已经汇聚了当世最顶尖高手的场面是什么样子。   三来,约摸是月下明月的那回眸一笑像是触动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女子尚且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张明月又何以能胆小怕事?   况且,张明月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若是真如此,又怎能做的了这提刀杀人的买卖?   雁鸣山位于这北魏东方,山高千丈,山下是从魏国国土内懒腰穿过的广陵江,有道是人间顶峰雁鸣山,雁鸣山下雁鸣江,无数文人雅士将自己比作这雁鸣山上的飞鸟,比作广陵江中自由的鱼儿,但鬼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见过雁鸣江长什么样子,又有谁真正去广陵江中看到了那水中的鱼儿长什么样子?   别人御剑飞行,张明月用走,因为还没到达能御剑飞行的地步,走到雁鸣山大概用了两个时辰,从前只是听闻,但真正到达山脚的时候雁鸣山的巍峨才直观的展现出来,山脚已经汇聚了密密麻麻少说几百人,峨眉山的弟子赫然也在其中。   张明月不敢被发现,只得悄悄的潜进一个树丛静观其变。   就在其刚刚蹲下的时候便看到那边的众多道门高手目光齐刷刷朝这边看来。   糟糕,被发现了。 第6章 取下蛟鳞换酒钱   这斩蛟之事虽算不得什么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事情,可也绝对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天下动荡,一个王朝气数将尽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预兆,皇帝不可能让这些事情闹的人心惶惶。   目之所及处,天下各大道统的高手一大半汇聚于此,门派与门派之间分的清清楚楚,没有半个杂牌军,众高手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时张明月心中吃惊,后背冷汗直流。   倒不是害怕,而是被这么多道强大气机锁定根本就镇定不下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小道上熙熙攘攘的来了一大群人,打着火把,几乎都是上气不接下气,看衣着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张明月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自己被发现了。   那群达官贵人领头的乃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身穿金缕衣,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那胖子走至近前时瘫坐到了地上直喘粗气,额头更是虚汗连连。   “胡闹。”   张明月之前见到的那玉清山的带队道长怒斥道。   “贫道不是跟你们说了此等时候不要来添乱吗。便是看热闹也不行。”   “道长,我等实在不愿意错过这等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还请诸位道长通融通融,让我等也看看那为祸的恶蛟究竟长什么模样,再说了,那恶蛟再厉害难不成还厉害的过这么多神仙人物?”   那胖子说的头头是道,一时之间让那道长难以反驳,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无知,真的是无知,你们以为那恶蛟是什么?是蛇?想杀就杀?罢了罢了,既然你们要留在这里看,那就留下吧,不过贫道丑话可得说在前头,若是没有危险便罢了,若是遇到了危险我等又脱不开身的时候,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是是,到时候遇到了危险,不用各位道长说,我等自会逃命。”   那胖子立马应承道。   然而玉清山的道长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话,反而是单手负后,眼中神色复杂,他轻声呢喃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张明月躲在暗处仔细打量着此番前来雁鸣山斩蛟的各大道统,之前想要杀他的玉清山弟子也赫然在列,而另一方峨眉山的弟子大约有二三十人之多,带队的乃是一老妇,这老妇便是峨眉山三位师祖之一,之前之所以没见到张明月倒也不奇怪,婉清说这广陵江最近一段时间皆有人看守,弄清楚那头孽畜的习惯才好下手,而这两日正是这老妇把守。   “杨师太,方才你与那恶蛟交手一次,你且说我等有几分胜算?”   玉清山老道问道,这杨师妹说的便是那峨眉山的师祖,也就是那老妇。   “清微道长,说交手实在是太让老身汗颜了,方才那恶蛟刚刚从广陵江冒出一个头,老身便尽全力斩出一剑,却丝毫伤不得那头孽畜一点,此等妖物,我观最起码修行了五百载岁月以上,地仙之下,难伤其分毫。 ”   老妇淡淡道,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即使是躲在暗处的张明月也心惊不已。   天下高手统共分九品,最高一品,一品又分为五大境界,洞玄,长生,大长生,天人,最后一重境界便是天下数百年难出一个的陆地神仙。   “地仙以下难伤其分毫,这……”   玉清山清微道长眉头紧蹙。   “地仙境界何其难寻,我等去哪里寻到这等神仙人物?便是我道门三甲都拿不出这等人物来,江湖或有地仙,可修为到了那一步早就破开天门飞升,位列仙班,人间又何处有?”   “清微道长万万不可太过沮丧,师太说地仙以下不能伤其分毫,会不会太夸大其词了,毕竟师太如今只有大长生境界,远不到陆地神仙。”   又一身着白袍,头树冠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张明月并不认识此人,虽说走了三年江湖,做了三年杀人的买卖,可那不过是这江湖最底层的蝼蚁而已。   眼前这中年男人能与峨眉山师祖如此说话,地位绝对超然,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大长生境界,这是张明月想都不敢想的,能修出一品洞玄境已是这天下站在巅峰的人物,更何况远超洞玄两大台阶的大长生?此等人物跺跺脚也能让整个江湖抖三抖。   老妇被人如此针锋相对也不恼怒,她笑了笑。   “老身的确还不到陆地神仙,可老身活了这么多年,断定自己不会估计错,李宗主你也是大长生境界,待会儿那头孽畜出来你自己斩上一剑就知道老身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者,就算老身夸大了那头孽畜,若是有天人境就能伤它,可在场的诸位同道可有已堪破天人境的人物?没有吧。”   老妇这话一出,众人皆闭口保持缄默。   良久,清微道长长叹一口气。   “师太你也应当知晓,我们中原江湖近百年人才凋零,能出一个大长生已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更何况是天人境?此番我等前来最高战力便就是我等,那恶蛟实力强悍,难以伤它,可我等总不能失信于皇帝,因此,待会儿那孽畜出来时,我等万万不可各怀心思,只需要团结一心,只要能破那孽畜一处防御,便能让它命丧广陵江,我就不信那孽畜能同时抵挡我们这里九大长生境。”   清微道长大声道。   “清微道长说的有道理,我等待会儿须同心协力方能斩此孽畜。”   那中年男人也附和道。   “既然如此,老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近几日我观那孽畜每隔四五个时辰便会出来一次,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差不多天明时候应该会再出来,这中间的时间,大家且安心休息,待天明时分,拼尽全力一战。”   雁鸣山下是汹涌奔腾的江水,那恶蛟便是在雁鸣山下的广陵江作乱,前来斩蛟的高手最为巅峰战力九大长生境,这之后洞玄境的高手也来了不少,如同婉清明月这些弟子实际上并不能在此等战斗中发挥多大作用。   师门带这些弟子前来,只不过是想让弟子见识一番真正的神通手段,好让他们明白这世间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明月和婉清席地而坐,开始了闭目调息,张明月看的清楚那之前的玉清山年轻道人正不停的往婉清那边观望,而后者却并没有睁眼的意思。   “搞了半天原来是单相思。”   张明月嗤笑不已。   “单相思总好过躲在这里偷窥。”   正当张明月准备寻个地儿舒舒服服睡一觉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悠悠的声音,冷不防之下张明月被吓了一大跳。   “谁?”   “你小声点,小心被人给发现了。”   借着不远处点点火光,张明月看到了在其右手旁大概两三步的距离正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那老头子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枕在脑后,一双布鞋穿的已经露出了大脚趾,偏偏这只露出来的大脚趾还在不停地晃动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鼻子下面挂着几滴透明的鼻涕,应该是天气有些寒冷给冻的。   张明月顿时放松了警惕,如释重负。   “老爷子,你这么冷不防的一句话吓得我魂儿都没了,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发现你?”   张明月低声问道。   “老夫一直都在这里,是你的眼睛总盯着人家漂亮姑娘,不肯看别的地方,发现不了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老头儿悠悠的道。   张明月尴尬不已,这老头儿说的倒还真没错,他的确一直盯着明月与婉清那个方向。   “我的意思是老爷子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里有恶蛟,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发生大战,很危险。”   张明月好心提醒道。   “哦?那老夫倒是想问问为何你这小子能来这里,老夫就来不得?”   老头儿似笑非笑道。   “这……”   张明月顿时语塞,见他不说话,老头儿也懒得再开口,继续闭着眼睛打盹儿,不去管夜间草木上的雨露。   这么一等待下来,直接等到了天明,东方泛起了白肚皮,是一个好天气。   张明月陡然睁大了眼睛, 山脚各大门派的人也都纷纷起立,便是他右手旁边打着盹儿的老头儿也坐了起来,这时候张明月才看清楚原来这老头儿竟然缺了一条手臂,难怪昨夜里连嘴唇上的鼻涕都没擦。倒是那赶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依然裹着锦帽貂裘凑合在一起呼呼大睡。   广陵江依然汹涌奔腾,不过这当中似乎夹杂着别的声音,似咆哮,似低鸣,极度压抑。   “来了。”   独臂小老头儿低喝一声,但见广陵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伴随着惊天的嚎叫声,一条头上长角,身躯足有两人合抱之树木大小的蛇形生物从广陵江中探出了头,通红的眼睛,冰冷到让人仅仅看上一眼便有种窒息感。   恶蛟一探出头,这雁鸣山上百兽沸腾,仓惶逃窜,便是山中的飞鸟都四下逃走,只不过十几个呼吸,雁鸣山脚除了人,再没有其他的生物。   “孽畜,你终于出来了。”   清微道长大喝一声,身后三尺七星木剑在手,清晨河风出来,端的有一番仙人之态,于此同时,九大长生境高手纷纷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便开始施展本领。   张明月看的心惊,那恶蛟探出个头来之后兴许察觉到了危险,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阵阵腥臭气息朝山脚飘来,仅仅这一声咆哮便让那赶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口鼻流血,惊恐的四下逃散。   只听说天下高手前来斩蛟便来看个热闹,哪曾想这恶蛟居然是如此恐怖的妖物。   “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家伙,当真以为这里有热闹可看?”   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道。   “难不成老爷子你不是来看热闹的?”   张明月拉低了声音问道。   “老夫不爱这看热闹的事情,我来,是为了那头孽畜。”   缺了一臂的小老头儿指了指江中探出头来的恶蛟,单手搓了搓露出来的大脚趾。   “这东西可值钱了,取下一片鳞片都能换到不少酒钱。” 第7章 兽潮   饶是张明月胆子再大,承受能力再强也被这独臂小老头儿一句话吓的够呛。   “老爷子,你确定你不是在说笑?人家都说了,这恶蛟地仙之下伤不得其分毫,难不成你就是江湖中传闻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   张明月半开玩笑的说道,这陆地神仙或许真有,可这陆地神仙就算不是清微道长那般仙风道骨,至少也应该是像模像样才对,可眼前这个小老头儿先不说像不像地仙,说他是个乞丐恐怕都没人怀疑。   “陆地神仙?老夫可不敢想,老夫只不过取它几个鳞片而已,用不着多大的本事,等这些家伙上去围攻将那头孽畜打伤时,老夫顺道上去随便取几片下来就成,他们总该不至于这么小气。”   老头儿无比认真的说道,这话倒是让张明月信服了几分,原来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家伙。   “老爷子说的极是,只是不知道这九个高手能否真的能将这头孽畜拿下,若是拿不下,那我们可就遭殃了,这东西发狂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张明月呢喃道。   而另一方,九大长生境高手已经蓄势待发。   “几位道友,我且先试试这头孽畜实力究竟几何。”   清微道长大喝一声,手中七星木剑已带着风雷阵阵之势剑斩广陵江,但见惊天剑气对着那恶蛟当头斩下,只听闻轰隆隆一声,广陵江自中间拦腰被剑气斩断,露出长达十丈的真空,那恶蛟也露出一小半身子来,头颅以下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大长生一剑竟然没能伤其分毫。   张明月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的恶蛟,好厉害的大长生境。”   “呵……这就算厉害了?你小子恐怕是没见过真正厉害的吧?”   独臂小老头儿幽幽的道。   张明月满头黑线。   “你厉害,你厉害你怎么不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劈开广陵江来。”   “老夫已经许久不用剑了,说说而已,哈……”   ……   ……   清微道长一剑下去方才知晓这恶蛟极难对付,而那一剑虽然没能伤了恶蛟,却让恶蛟愤怒不已,咆哮一声,激起阵阵浪花,江水复原之后突然又急剧动荡开来。   “不好,赶紧让开。”   清微惊呼一声,数百人几乎同一时间后撤,江中突然甩出一条巨大的蛟尾,将方才众人所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大坑来。   “诸位道友,这孽畜果然厉害的很,非一人可以力敌,大家都不要犹豫了,一起进攻,大长生以下辅助进攻,一品之下全部让开,今天非要让这孽畜命丧雁鸣山。”   清微道长俨然是这里话语权最高的人,他一下令,一品之下的所有人全部都退到了一边,而除去九大长生境,一品高手居然还有十几人之多,这么二三十人差不多已是当世巅峰人物,这样的一群人,恐怕是千军万马都未必拦得住,如今就为了这么一条恶蛟汇聚到了一起,不可谓惊世骇俗。   “孽畜,看你嚣张到几时。”   九大长生境共和九剑,九人踏剑横江,祭出九道惊天剑气从四个方向牢牢封锁住恶蛟,余下十几个一品高手也纷纷祭出兵器朝那江中恶蛟直去,共和二十七剑,恶蛟通灵,望向这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眼中血红之色更浓,它咆哮一声,在江中翻滚带起滔天巨浪试图阻拦这即将斩到它身上的二十七剑,然而这二十七剑俱是当世顶尖高手,怎能为水浪所阻?二十七剑尽数攻击到恶蛟身上,虽未能破开它的防御,却也能听到阵阵闷哼之声,恶蛟吃痛,愈发疯狂,整个庞大的身躯从江中钻了出来,原本初升的朝阳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乌云遮盖,整个雁鸣山陷入了一片阴暗当中,这种阴暗之下,那从江中窜出来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恶蛟更显可怖,宛若从远古来的洪荒猛兽一般。   “有效果,大家继续攻击,不要……”   见恶蛟吃痛,二三十个高手惊喜不已,然而还没来的及发动第二次攻击,便有一人猝不及防之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蛟尾抽中身子,连人带剑掉进了广陵江中,眨眼就被淹没在奔腾的江水里。   堂堂一品高手的死法居然是如此憋屈,顾不上那许多,峨眉山老妇大声提醒。   “打痛和打伤根本就是两回事,我们完全没有伤到它的根本,大家切不可沾沾自喜,接下来须更加小心,这孽畜绝对没那么好对付。”   她这不算是提醒的提醒把众人从失魂中拉了回来,余下二十六位当世一品高手再次发动第二波攻势。   “这么打下去,最起码要死一半的人这孽畜才有可能被杀了。”   距离大战处不远的树林里,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赢?”   张明月别过头问道。   “废话,二十几个一品高手,更有九个大长生境,恐怕就是真龙来了也得交代,更何况是一条还没化龙的孽畜?那峨眉山师太说非陆地神仙不能伤这孽畜,其实若是真个陆地神仙来了,这孽畜能在地仙手里走过一招就算不错了,九个大长生,就算比不得陆地神仙,最起码也是稳稳的天人境,如何就不能斩了这孽畜?”   独臂小老头儿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扣着大脚丫子点评道。   张明月对这没了左臂的小老头儿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隐隐觉得这小老头儿并非什么寻常的人物,否则岂能大山压顶面不改色?再看那战斗之处,第二波攻击过去之后,又有两人被恶蛟的利爪捏碎,只不过几个呼吸便死了三个一品高手,而那恶蛟却依然不见受伤。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句。   “大家不要分散攻击,专打一处,破了这孽畜的防御就是它的死期。”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一品高手在清微道长的带领下自这一刻开始,剑气只进攻恶蛟身子的一处地方,连番攻击,在又交代三人性命后终于见到了那片鳞甲有了松动的迹象,众人大喜过望,尝到了甜头便更加不要命的进攻,那恶蛟身躯庞大,行动并不如人来的灵活,一时之间竟然处于被动挨打位置,丝毫拿余下的二十六人没有办法。   “小子,这里不安全了,赶紧换个地儿。”   独臂小老头儿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起身悠哉悠哉的去了林子更为隐秘的一处。   正当张明月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那吃痛的庞大恶蛟突然掉转了头,凶恶的目光朝山脚这一处看了过来。   张明月暗道一声不妙,立马撒腿就跑。   “这东西还真的成精了,居然知道转移攻击。”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条巨大的尾巴朝着这边方向横扫而来,而那边还有数百正在观战的普通弟子。   “小心,大家快走。”   明月反应最快,当下惊呼一声,数百人齐刷刷后退,稍微有反应慢了半拍的人被蛟尾直接抽成了一团血雾,张明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击。   “孽畜,你敢。”   清微道长惊呼一声,手中七星木剑带着呼啸声直朝恶蛟而去,击中之前已经松动的鳞甲,恶蛟痛苦的哀嚎一声,连番不要命的攻击下,九大长生境联合十几个一品高手终于卸了这恶蛟的一片鳞甲。   鳞甲脱落,恶蛟身子上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快,大家进攻那个地方,那是这孽畜现在最薄弱的地方。”   清微激动不已,事实上不用等他说便有十几把飞剑直朝那伤口而去,可恶蛟通灵,早就洞穿了人的用意,它不朝围攻它的二十多个一品高手去,反而是直朝方才才退出半里地外的各大道统弟子而去,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水桶般大小的树木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倒下,地上更是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明月等峨眉山女弟子早就已经远远退开,可那恶蛟不要命一般紧追不舍,追至约摸百丈远,那恶蛟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一声,响彻整座雁鸣山。   玉清山清微道长惊呼一声不好。   “这恶蛟乃天下至强之生灵,说是统御百兽也不为过,它这一声咆哮乃是向这雁鸣山区域的百兽下令,麻烦大了。”   果然,那恶蛟一声咆哮过后,整座雁鸣山陷入了疯狂之中,百兽齐鸣,吼的那山中的树木颤抖不已,紧接着无数飞鸟扑腾而出,直朝雁鸣山外飞去,雁鸣山中成千上万猛兽四下朝人类生活的城镇而去,之前企图一看恶蛟风采,后被恶蛟所震撼前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走出不过半个时辰路程,远远没逃离雁鸣山便被猛兽撕成了碎片。   前来斩蛟的各大道统高手骇然。   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预料,这恶蛟其智近妖,知晓分散在场的一品高手注意力,事实上这目的已经达到了。   玉清山清微道长面色巨变,他大声道。   “诸位道友,还请火速四下散开,千万要拦住这兽潮,否则我等将会成为这天下的罪人。”   他一下令,此次前来斩蛟的各大道统弟子不敢迟疑,立马散开,各显神通,恨不能多生出一双翅膀,恨当初为什么没预料到这等情况,多带些人手过来。   清微道长继续道。   “我等九位大长生继续追击这头孽畜,万万不可让其逃进山中,这恶蛟乃雁鸣山修炼成精,山中必定有其老巢。”   “得令。”   连同清微道长在内,共和当世九大长生境高手化作九道流光极速追击已经负伤的恶蛟,张明月心中震撼恐惧钦佩皆有。   这雁鸣山中有多少凶恶猛兽,一万只?十万只?谁能说得清,如此数目的存在,若是出了这雁鸣山,只怕是北魏王朝的一大浩劫。   他迅速追上没了左臂的小老头儿。   “老爷子,我们应当如何?”   缺了一臂布鞋破了一个洞的小老头儿掏了掏耳朵。   “这天下的百姓安危跟老夫没有半点关系,老夫只是想从那恶蛟身上摘下一片鳞甲而已,不过你小子若是不放心你心心念的那两个女子,你且去跟着她们看看,这人有力穷时,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总能帮上一些忙,” 第8章 老夫无剑   素来杀人从未手软,便是与那名为司马云的老狐狸做买卖讨价还价都没落下过下风的张明月小脸一红。   眼前这独臂小老头儿还真说到了他的心事,且不说婉清有可能知晓他自己是从何而来,就说那月下的一袭青色长裙,为他送来了吃食与棉被,那莞尔一笑不知怎的总在张明月脑海中挥之不去。   独臂小老头道。   “别犹豫了,老夫也年轻过,知晓这世上没有后悔这种事情的道理,别等到人家女娃娃被猛兽裹了腹才追悔莫及,男人嘛,脸皮厚一点总是没错的。”   张明月心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拱了拱手施了一礼。   “老爷子,有缘再会。”   整个身子便如同矫健的猎豹簌的一声窜了出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独臂小老头儿望向张明月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但随即调转方向朝恶蛟离开的方向施施然走了过去。   “孽畜,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折腾到几时。”   张明月追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感觉到了肃杀的气息,目之所及,遍地都是猛兽的尸体,触目惊心,毕竟野兽如何能与人类的武道高手相提并论?可他清楚明白死的这些不过是雁鸣山中的千分之,万分之一而已,又追半个时辰时已经差不多到了这片区域的最外围,这个方向正是峨眉山弟子追出去的方向,也是堵住兽潮的最后战场,此去不过一个时辰路程便是城镇,更不说这路上还有多少单家独户的山里人。   峨眉山二三十女弟子正在与试图冲出去的猛兽酣战,原本个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此刻身上都沾染了不少兽血,颇显狼狈,野兽本就是极度凶残,如此一来反而激发了这些野兽的凶性,攻击更显猛烈,渐渐的已经有好几个女弟子身上被猛兽撕下了不少血肉,触目惊心。   独臂小老头儿说的没错,人有力穷时,再厉害的高手连番苦战之下也有真气耗尽的时候,明月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一只老虎抓破了拿剑的右手,没了剑,战斗力顿时减少一大半。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婉清惊呼道。   “诸位师姐妹,结峨眉剑阵,万万不可放一只猛兽出去。”   峨眉有剑,峨眉有剑阵,剑阵一结,二三十女弟子身影翻飞,剑气漫天,成对集结的猛兽稳稳的被压制下来,试图冲过剑阵的都被漫天剑气绞成了碎片。   “峨眉山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剑阵只能结一时,并不能长久支持下去,总会真气枯竭,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躲在暗处的张明月轻声嘀咕道,他不是什么高手,也并未上过峨眉山,可干杀人买卖的这三年里倒见过不少剑阵,知晓这剑阵的利弊,短时间之内能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可一旦有一人遭遇危险,剑阵便会立即崩溃,这一点放到哪里都是一样,眼下明月等几女已经受了重伤,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张明月在暗处默默观战,一直等到明月面色苍白的时候终于动作,这时候明月已经真气耗尽,再无半分战斗能力,一只斑斓猛虎瞅准了时机直朝明月而去,打的也是同归于尽的主意。   预料之中的惊恐并未出现,明月毫无半分恐惧,事实上从出现兽潮开始这些弟子们便都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明月大声道。   “诸位师妹,待我死后一切听婉清师妹指挥,万万不可让百姓横遭浩劫,誓死也要堵住这个缺口。”   “谨尊师姐之命。”   二三十峨眉女弟子异口同声道。   “如此便好,师姐去了。”   打定了主意,受了伤的右臂不用剑,明月换成了左手剑,聚集体内最后一丝真气,一剑洞穿猛虎心脏,真气将那猛虎内脏绞的粉碎,但同时那猛虎的大口已经张开,这一下已经足够咬掉她的脑袋。   众弟子各有所战,根本无暇顾及,满脸悲愤之色。   “都说人死的时候过往的经历都会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原来是真的。”   明月凄然道。   她想起当年的自己不过一普通商户家之女,一直过着平民的生活,到了待嫁年纪寻一个如意郎君嫁了,生儿生女,原本是这样命运的她机缘巧合之下被峨眉山选中做了一个蓄发弟子,成为了人人羡慕的真仙子,在峨眉山的日子很枯燥,每日里不是练剑便是闭目修行,自打上了峨眉山便从没下山过,原本以为借着这次斩蛟的机会出来行走这一趟江湖,完了若是能回故乡看一看爹娘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她明月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资,论武道也并不是什么超世之材,虽有着一个峨眉山大弟子的身份,可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好不坏,不上不下,修行的日子很平淡,平淡到本该到了儿女情长的年纪依然见不到男子,那驿站马厩里长着两个酒窝背着长刀的身影便是她下山后第一个真正说上话的人,明月仍然记得那蜷缩在马厩里的孤单人儿。   说遗憾,也并不是没有遗憾。   至少那个人跟她下山后所见到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根本不同,他的眼睛很清澈。   可上了峨眉山从此明月已经不再是爹娘的明月。   “爹娘,女儿不孝,怕是只能来世再见了。”   明月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这辈子都没过完说什么下辈子。”   有一冷冷的声音传来,但见剑气纵横之下,一道璀璨的格外引人注目的刀光迎面扑来,那猛虎的头颅整个被切断,明月正惊讶这刀好快的时候便感觉整个身子被人搂住,几个呼吸之间就远离了战场。   承受不住连番战斗真气枯竭的青衫明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一幕可被其余峨眉山女弟子都看在眼里,但只看到一道人影自猛兽群中迅速冲过来,刀光冷冷,所过之处猛兽残肢断臂,直接杀出了一条路,再之后便是那速度极快,刀法极准的救命一刀了,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而已,甚至连人都没看清明月便被那人给半抱半挟的带走了。   一剑解决又一只猛兽之后,鹅黄色衣裙早就染成红色,额头香汗淋漓的婉清眉头皱了皱。   “难道是他?除了他我好像还没见到过用左手刀的。”   顾不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刀客所惊讶,婉清立马又陷入了苦战之中。   张明月带着晕过去的明月眨眼便跑出二三里远,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明月放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蛇虫鼠蚁之后才放下了心。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弟子怎么想的,为了不认识的人去拼命,真值得吗?”   张明月嘀咕道,随意擦拭了一番刀上的血迹,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方才的一气呵成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负担,倒幸亏身体健壮,并无大碍,可若是再来这么一次铁定会吃不消,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再不能多了。   张明月不禁又想起他嘴里时常念叨的那只老狐狸,那个时候他总是逼着他做一些他不能明白的事情,就说明明打不过的对手,明明干不了的买卖非得逼着他去,到最后就落得一个仓惶逃命的下场,张明月的脚力之所以这么快,跟这事儿铁定脱不了关系。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家伙跑哪里去了,我这还欠他几两银子呢,总不能就这样不还了吧,我可不习惯欠别人东西。”   张明月喃喃自语,但究竟只是为了还银子还是因为两人走过了三年多的江湖舍不得,他自己也说不上。   张明月检查一番,确定周遭再无危险之后,砍了几截树枝将明月所在的洞穴挡住,又如同一头敏捷的猎豹反身进了雁鸣山。   他要看一看那条恶蛟究竟能不能从九大长生境高手手下逃出去,也想看一看那缺了独臂的小老头儿究竟是真正有本事还是只不过说大话而已。   至于婉清,若是真个遇到了危险能顺手救下来也行,若是救不下来,也就无奈了。   ……   又说那已经被攻下一片鳞甲的蛟龙,因为体型庞大,远不如九大长生境高手来的灵活,九人认准了蛟龙负伤处,猛烈进攻,道道剑气直入血肉,蛟龙吃痛,俨然不敢再战,就算再战也不可能真个奈何的了这九个大长生,也许能留下不少一品高手,但那样做几百年修行的道行恐怕就要烟消云散,只得疯狂朝某一个地方逃窜。   这世间所有的斗狠大抵都是这个道理,要打就专打一处,打痛,打怕。   清微道长自然不愿意放弃这等机会,追击更甚,直至将那恶蛟逼至一处山坳,那山坳处有一巨大洞穴,幽深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万万不可让此孽畜逃回洞穴。”   清微道长大喝一声,分出三个大长生境界高手极速而去堵住了洞口,那恶蛟身子少说也有十丈长,身子其他的地方安然无恙,唯独那脱了鳞甲的一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九大长生境从四方八面堵住了恶蛟去路,更有二十一品高手辅攻,断然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恶蛟四只锋利的爪子支撑起整个庞大的身子高高的昂首,冰冷的血红色眼睛缓缓审视着当前的处境。   “孽畜,看你今日还能逃到哪里去,大家小心,这孽畜逃无可逃必定发狂,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东西逃回洞穴,否则恐怕只有那江湖数百年难出一个的陆地神仙能劈开此山了。”   “诸位道友,且随贫道一起,灭了这孽畜。”   张明月顺着恶蛟离开的痕迹追到山坳处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十来具一品高手的尸体,这当中竟然还有一位大长生境界,这让他惊骇不已,而反观那蛟龙,自最初的那一处伤痕开始,又掉落了至少二三十鳞甲,没了鳞甲的防御,蛟龙的身子已经成了一摊烂肉,一只爪子被利器劈了下来,也是痛苦不已。   “老夫低估这孽畜了,若是真想杀了这孽畜,这九个大长生境界,能回去一两个已经是不错了。”   独臂小老头儿正在远处观望,旁边正是匆匆赶来的张明月。   “照这么下去,老夫这蛟龙鳞甲什么时候才取得到?罢了罢了,老夫便助他们一剑。”   “老爷子,你有剑吗?”   张明月疑惑道。   “无剑,借你的剑一用。” 第9章 有蛟龙处斩蛟龙   张明月心中想笑,自己向来用的是刀,如何成了剑了?但心知这缺了一臂的小老头儿应该绝非空口说大话,便将身后铁刀交到了独臂小老头儿右手。   独臂小老头儿也不道谢,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有清风拂面,老人花白相间散乱的头发被吹起,伫立在峭壁之上,下面是与恶蛟战斗的当世几大长生境高手,往外走是雁鸣山恐怖的兽潮,张明月不知怎的忽然感觉面前的小老头儿身影突然高大了起来,再无之前半点猥琐之态。   他甚至已经幻想出了这老头儿年轻时定然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若是能断臂再生定然也是一位风流人物。   只不过眼下实在无心顾忌其他,他倒要看看这老头儿究竟有几分本事,能当着九位大长生说他来相助一剑。   这几个呼吸时间张明月只觉得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漫长,没了左臂的老头儿禁握长刀,呼吸均匀,刀意养至十层,刹那间,独臂老头儿蓦然睁开双眼。   他轻声道。   “雁鸣山中忽相逢,握手神兵语似钟。刀意已成君归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没了左臂的老人单脚踏出一步,只一步已是十丈开外,右手握住了不是剑的铁刀,老头儿对着那山坳凌空一斩,那九大长生境高手协同一品高手正惊骇这握着刀的老头儿是从何而来之时,那被困住的恶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发了疯一般逃窜,半个呼吸之后,一柄硕大的刀影从天而降,直朝恶蛟身子而去,胆闻轰隆隆一声巨响,雁鸣山山坳尘土飞扬,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周围,待尘埃落下来时哪儿还有半个老头儿的影子?倒是那恶蛟身上又裸露出来一片皮肤,正痛苦哀嚎。   “当真惊为天人也,此人是何人?为何我等从来没听说过这江湖中还有如此高手?”   峨眉山老妇惊呼道,这天下的高手虽多,但真正能入大长生境界高手法眼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但凡踏入一品之境的高手都在江湖武力榜上有名,却从未听说过这武力榜上还有这么一个独臂老头儿。   “别管那人是何人,先解决了这孽畜再说。”   机会难得,玉清山清微道长不敢再拖下去,九大长生境高手与二十位一品高手再度展开第二次惊天攻势。   正在不远处观望那重伤恶蛟的张明月望着手上被他磨的铮亮的铁刀心惊不已,莫不是那个一直不怎么被他放在眼中的小老头儿竟然是此等骇人听闻的人物?天人境,只差一步便是江湖数百年难出一人的陆地神仙。   方才那尘埃处清微道长等人看不清楚,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小老头儿一刀斩出之后恶蛟已是避无可避,硬扛下这被认为是天人境的一刀,那恶蛟鳞甲防御不可谓不厉害,如此一刀竟然只从它身上斩下三五片鳞甲,不过这倒也够了,恶蛟鳞甲越少,那九大长生境高手的攻击便越是容易。   小老头儿一刀斩出之后,不做纠缠,取下一片龙鳞便迅速反身了回来,还了刀,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般一刀莫非就只为了这么一片恶蛟鳞甲?”   张明月喃喃自语,再看那恶蛟,兴许是知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直接放弃了逃命,直接与那二十多位一品高手厮杀起来。   此间胜负已然能见晓,那恶蛟重伤之余,再无多大折腾的力气,在撕扯掉七八个一品高手以及拍碎一大长生境之后,终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再无半点动静。   数百年山中修行方得成蛟,只不过半日功夫就落得了这般下场,张明月知晓那独臂老头儿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他的一刀相助,余下的人恐怕还得再搭几个进去。   再不去管那庞大的恶蛟尸体,张明月顺着原路偷偷摸了回去,王朝皇帝不让这恶蛟的存在乱了天下人心,恶蛟不免得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接下来这雁鸣山中的兽潮定然会被活下来的一品高手遏制下来,张明月心猜的没错,恶蛟死后,清微道长便下令让死守住雁鸣山各个出口,这么一来,这一战直到夜幕降临才差不多拉下帷幕来,总算是没让悲剧发生。   峨眉山女弟子折损大半,待到带队峨眉山师祖赶回去时已经累积了小山一般高的猛兽尸体,活下来的弟子个个狼狈不堪,有些心性不坚定的女弟子甚至直接蹲在地上哭泣了起来。   “孩子们,从你们上了我峨眉山那一天起就应当知晓我峨眉山为天下正道而生,死去的弟子们,就地火化,活下来的,随我回驿站。”   那峨眉山老妪柔声道。   “明月,也死了吗?”   “没有,师姐……师姐她被一个人救走了。”   有一女弟子立马答到。   “师父,师姐,快看,师姐她在那边……”   ……   张明月早在知晓兽潮将灭的前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城镇,临走前将昏迷过去还未清醒的明月背到了峨眉山弟子能看得见的地方,否则若是自己去告诉别人明月是她救走的,那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别人问你为何就这么巧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下了明月,难不成说是凑巧?这天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巧合,只怕到时候又要落下一个登徒子的名头,更是免不得被那些女弟子们冷眼相对。   张明月知晓这个中利害关系,自然不敢贸然出面。   这么一去从昨夜直到今日夜晚,他还没吃过东西。   “这地方恐怕是不能再呆了,人家的师父回来了,就算不将我赶出去我也不好在一群女人住的地方停留,更何况眼下峨眉弟子折损大半,那师太定然心情不好,看来只能另做其他的打算了。”   张明月一心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所以才跟着婉清回到了驿站,本想着去雁鸣山或许能有什么线索,谁曾想去了面都没敢露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更遑论什么能遇上从前的故人。   不过冷静思忖了一番之后他便释然了,这天下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恰好遇上了故人,更何况此去雁鸣山的人都是当今天下响当当名头的人物,他张明月可不认为他那么幸运就碰巧有这样的长辈或是同龄人,遗憾的是婉清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既然别人不愿意说,他张明月也不可能把别人嘴撬开。   只能另做他法了,张明月心道。   与司马云分别已两日之久,这在以往的三年中是从未有过之事,张明月不免觉得心里有些失落,两人结伴江湖这一千多日日夜夜早已让他将司马云当成了主心骨,这么突如其来的分别让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张明月行走在凋敝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是还算热闹的各种铺子,兴许是这几日不断从远方赶来斩蛟的道门高手数目不在少数,这本地的百姓倒做了不少生意,这在饥荒之后的第二年也能解决不少生计问题。张明月行走至街道一处拐角,正打算找个地方弄些吃食时却突闻一声惊堂木。   “呔,各位听客且听老朽一说,说一说咱们北魏王朝这百年来江湖中的真正风流子。”   张明月好奇之下暂时忍住了饥饿朝那传出惊堂木的酒家寻去,见那酒家是灯火通明,绝对算得上是这小镇上极为豪华的喝酒地儿,门口已经堵了个水泄不通,幸亏张明月生的身材修长,倒也不怕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却见酒家大厅已经坐满了人,二楼上正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惊堂木一块,黄酒一壶,半眯着眼睛的老人一个,原来是这酒家为了在这两天招揽生意请来的说书先生。   “哦?那你这老头儿倒是说说这江湖中谁能担得起风流二字,可是那江湖武评榜前十?”   堂下的听客除了闲来无事吃饱了没事儿干喜欢凑热闹的小老百姓之外,更多的却是行走江湖的人儿,此刻正有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草莽汉子大笑着问道。   “非也非也,就说那道门圣地上清观的真人齐道云,三十载岁月修得一品之境,太湖一战名动天下,又说那九华山上一朝得悟长生的苦行僧,此等人物虽都是是江湖百年难得一出的人中翘楚,但与我今天要说的这位相比,却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些。”   那说书老头儿慢悠悠道,这说书是一门技术活儿,讲究个快慢,该故弄玄虚就故弄玄虚,这老头儿看样子也是一个老说书匠了,火候控制的不快不慢刚刚好。   堂下的看客也来了兴趣。   “你这老头儿就别卖关子了,且说说你到底说的是谁,若是说得好我便赏你一壶酒,若是说的不好可莫怪老子今天把你的摊子给拆了。”   那汉子不爽的道,说书匠见此情景立马打了个哈哈。   “客官莫急,且听老朽细细道来,咱们今天要说的人物并不在当代江湖武评榜之列,也不在江湖新人榜之列,说的乃是上一代江湖的人物。”   “有道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在老夫眼里,放眼天下,真正够的上各领风骚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那号称天下第一独居南海的王长生算是一个,五十年前玉清山上手持木剑誓要斩尽天下邪魔外道的吕纯阳算一个,可若说真正担当的起风流二字的,百年来江湖只有那位飞剑横江,踏浪而渡的剑神李文谆一人而已。”   剑神李文谆,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哄闹的酒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10章 重聚   剑神李文谆在这江湖已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辛,即使不过才行走了一趟江湖的张明月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剑神的传言。   若说这天下最为出名的人物,自然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而剑神李文谆乃是与王长生同一时代的存在,当年他一袭青衫,三尺青锋,独占江湖十之八九话题,更是剑过广陵江,引无数江湖儿女俱从剑。   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的许多年李文谆宛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位剑神的任何传闻,一夜之间淡出江湖,有人说曾看到老剑神流落街头成了一个乞丐,有人说老剑神避世不出安心做了山中一乡野村夫,也有人说老剑神早因为早些年名头正盛,得罪了不少人,已经横死于江湖,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无法撼动剑神李文谆在这座江湖的地位,以及一生所达到的让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天下,从来都只关心你究竟能到达何种地步,至于你将来落得什么下场,已经不是能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书匠说起老剑神来已是渐入佳境,到后来已是满堂喝彩,虽然说的不外乎都是一些已经被江湖人滚瓜烂熟的东西,可人就是这样,对于真正风流的事情总是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再加上那说书匠本就有几分火候,如此一来更是精彩无比,张明月与大多数听客一样听的兴起时不忘要来了一壶最为便宜的黄酒,故事下酒,天下当真还有比得上这般逍遥的事情?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书说的再好,总有个结束时候,真正的江湖又岂是一个说书匠能说的清楚的事情?   一壶黄酒已经见底,张明月很少喝酒,此番喝这么多黄酒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当中更多的怕就是因为没了这三年里大小事情都替他做主的老狐狸司马云,真正想起来这一千多日夜里两人虽然没少为了那鸡毛蒜皮的银两吵闹一番,但最终每次都是以司马云让步而结束,虽然这让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让步,毕竟司马云那八十八两救命钱连张明月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还了多少,但总归不止是八十八两。   也正是因为这笔债务让他学到了一身杀人的本事。   一想到没了司马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张明月不免叹息彷徨几分。   “老头儿,你说那剑神李文谆年轻时风流整个中原江湖,再后来一夜之间淡出江湖,有人说老剑神已死,你且说说看老剑神有没有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并且说个具体的条条框框起来,若是真个说的好,本公子这十两银子便全部归你了,若是说的不好,可别怪本公子学他们一样要拆了你的台。”   正当张明月准备折身出酒馆时突然两眼放光,巡这声音看去,细看那酒馆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一袭青衣,胡乱披散着头发的男子,那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不是司马云又是谁?方才居然没注意到,想来是因为酒馆人多再加上被说书匠吸引了的关系。   原本应该高兴的心情张明月此事却是憋了一肚子火,心道好你个老狐狸,与我做买卖的时候一文钱都不肯让步,如今到了这里一出手就是十两,你倒是真大方啊,张明月顿了顿嗓子,猫在人后大声道。   “看这位兄台的穿着打扮,怕也不像是来自富贵人家吧,怎的这十两银子说出手就出手,这么大方,难不成这些银两是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掠夺而来,或是这些钱其实是你赚的黑心钱,所以才如此不在意?”   张明月说完便蹲在角落里偷笑,果然此言一出满堂哄笑,本来打算借着这十两银子露一露脸的司马云满头黑线,尴尬不已。   那日与张明月分别之后,他便按照两人一贯的默契在此等候,可后来知晓此处有什么恶蛟作乱,便去探听了一点风声,本着有便宜不占非英雄好汉的念头打算趁机浑水摸鱼捞点什么好处,可真到了雁鸣山的时候才知道这斩蛟的阵仗弄的有多大,不得已之下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再后来便是在这酒馆之中听老人说书,知晓这酒馆乃是鱼龙混杂之地,再加上消费并不贵,的确是个等人或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这么一来二去,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道理很浅显,都是走江湖的,能在刀口舔血的环境下活下来谁没点机灵劲儿?不知晓对方来历之时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的好,哪怕是个乞丐拿出十两银子要你去做一件事情,都不要随意嘲讽,毕竟这天下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多了去了。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他司马云的脊梁骨,除了分别两三日之久的张明月,他司马云再也想不出有别的人了。   正当司马云准备站起身寻觅一番的时候,忽然听到酒馆外面传来一阵哄闹,一众江湖二郎们纷纷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只看到一干皆配着峨眉青锋的女子鱼贯而入,当头的女子稍显疲态,一袭青衣,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不过较之第二个黄衣女子则少了那么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余下的几名峨眉女弟子也是比寻常女子好出太多,像这等名门仙山的弟子去哪里都被人视为座上宾客,更不说这只有江湖汉子的寻常酒馆,她们一进来自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连那说书匠都不知所措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有不少汉子低着头不时去瞄眼看一下但很快就别过了头不敢再去看,但也有一些胆子大一点的打着哈哈上去套近乎。   “不知道各位仙子来这酒馆中做什么?莫不是这说书匠说得好把你们吸引过来了?若是这样那各位仙子不妨且听我来说一说,保管比这家伙说的更精彩绝伦。”   不过很显然他这番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   婉清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人后面的背着刀的年轻小伙子。   婉清也不恼,而是变换了平日里一贯的淡淡语气略微有些酸意的说道。   “有些人可真是算不得真男人,做了事情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也不敢站出来,只敢躲在人后藏头露尾。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见婉清这么说,明月明显有些不自然,不过却被婉清示意不要开口。   “敢问这位仙子,莫不是有人不开眼得罪了各位仙子,敢情你们是兴师问罪来了,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在不在我们这里,若是真的在,那我们说什么也得帮各位仙子把他揪出来才是啊。”   立马有人附和道。   “得罪倒算不上,只是我辈江湖儿女行事本就应该光明磊落,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而现在,有些人是等我把他揪出来还是自己站出来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婉清盯着张明月所在的角落阴阳怪气的道。   张明月可算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婉清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这天下使刀的人多,但使左手刀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使左手刀又恰巧赶上雁鸣山这一遭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如此不被认出来才怪,毕竟还达不到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品境界。   只是没想到婉清她们会来的这么快,想来应该是等明月才清醒过来便带着明月前来寻找这位救命恩人。   就在一众江湖汉子们瞻前顾后揣测这位“有幸”被峨眉山仙子亲自点名的人是谁的时候只看到角落里一个面容清秀,身后背着一把刀的年轻小伙子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这个……”   “这个什么?好歹也在我们驿站歇息了那么久,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就是礼数?”   婉清看起来并不打算给张明月什么好礼数。   张明月有心辩解却见不远处的司马云站起身施了一礼。   “不知道我这位小兄弟哪儿得罪了各位仙子,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仙子见谅,我这兄弟自幼父母双亡,是我一手带他行走江湖的,若是有误会,我来代我兄弟赔罪。”   殊不知司马云这番话婉清听了更是冷笑不已。   “原来他是你小兄弟,小女子倒是想问问你是从何处得知他自幼父母双亡的?莫非是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知晓他的一切?”   婉清冷声道。   司马云尴尬不已,他哪儿知道张明月究竟从何而来,只不过是想替张明月解围而已,身为刀客,或者说是刀口舔血亡命生涯的杀手,最忌讳这样赤裸裸的出现在人前。   “好了,婉清你就别说了。”   明月自然是不会让气氛就这样尴尬下去,她有些虚弱的看向了张明月。   “公子,多谢你救我,只是为何不等明月醒来当面道谢就离开?”   张明月有心解释却是开不了口,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人家突然寻到这里来了,并且一口咬定了就是他救的人。这当中也许跟婉清脱不了关系,他又哪里知道婉清也不确定,只不过是半猜半套就把他给套出来了。   “算了师姐,别人要走要留是别人的事情,更何况道谢也道了,你也不欠他什么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咱们跟人家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接下来还要马上回山,说不定明日就启程回去了,师姐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的比较好。”   婉清并不打算多做纠缠,她看向张明月。   “看在你救我师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若是真想知晓你究竟从何处来,往西边走,不过我得提醒你,西边战乱频频,有命去,未必有命活着回来,怎么打算你自己决定。”   待到峨眉女弟子悉数离开的时候,酒馆里说书匠也再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就算有兴致这些江湖听客们也未必听的进去,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焦距到这个能让峨眉仙子大动肝火的年轻人身上来,纷纷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镇上消息传播的快,虽然朝廷下令封锁,仍然避免不了有人在私底下偷偷议论,这两日最为火热的话题自然就是道门齐聚前来的事儿,也有不少小道消息说他们是为雁鸣山中出现的恶蛟而来。凡夫俗子无知无畏,敢去一看究竟,换做他们就未必有这个胆量,因此听说张明月救了峨眉仙子时,立马涌出了另一番话题。   “小哥,厉害啊,居然能救到峨眉弟子。”   “小兄弟,这么说来你肯定去过雁鸣山,不妨与我们说道说道那恶蛟究竟长什么样子。”   “也顺道说说是怎么救下峨眉仙子的,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啊等等。”   ……   张明月现在哪儿有心思说这些事情,司马云拉着他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出老远,寻到一处僻静的地儿才停了下来。   “臭小子,挺能干啊,峨眉弟子都能扯上关系。”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标志性的脸上一道伤疤在月色下平添几分邪魅,司马云不用兵器,或者说张明月从未见过司马云用兵器,一直以来司马云都是以这幅模样示人,本来若是能好好打扮一番绝对称的上是浊世佳公子,可偏偏就喜欢这幅浪荡不羁的打扮。   “跟你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把我丢给一个五品的家伙一个人去逃命,这事儿也就只有你这老狐狸做的出来了。”   张明月没好气的道。   司马云老脸一红。   “咳咳,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嘛,再说了,你小子是谁,那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家伙,要是真没几分保命的本事肯定活不到今天了,哈哈,今天咱两算得上是久别重逢,原本我还担心你小子会逃之夭夭呢,那我三十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没想到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自己找来了,走,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壶,其他的事情先放一边。”   司马云极为豪爽的拍了拍张明月肩膀,他说的其他的事情不用说都知道是关于张明月究竟从何处而来的事儿,张明月心知婉清定然不会告诉自己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婉清并不待见他,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张明月从来都不做,也不会做。   三年来没少被司马云敲诈的张明月拉住了司马云的衣袖。   “先说好,这顿是不是算你的。”   “哈哈,我让你去喝酒,当然是我请,难不成你以为我连这点银两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不成?”   司马云大笑道。   “谁知道呢……”   张明月摊摊手。   “反正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11章 有笔买卖你做不做   在张明月不知道被司马云坑第几次之后,本来三十八两的欠债成功的变成了三十两,偏偏被他称为老狐狸的司马云末了还不忘顺上两壶汾酒才酒足饭饱的出了门。   “我还真是犯贱,明知道你是忽悠我偏偏还就信了。”   身负长刀,单手拿着一只油腻的鸡腿啃的张明月含糊不清的说道,嘴上的油囫囵用衣袖擦了两下。   “哈哈,咱们老哥儿两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哈哈。”   司马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已是深夜,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也不怕惊扰了两旁酒家中从雁鸣山赶回来的道门众弟子。   “对了,说真的,臭小子你告诉我那峨眉女弟子身材如何?是不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我可告诉你,这天下还真没几个人能跟峨眉弟子有肌肤之亲,你小子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司马云笑道。   “唔?这话怎么说?”   张明月两口吞下鸡腿好奇的看向了司马云。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大概也就是峨眉的开山师祖其实是一个被男子伤透的女人,所以创派的时候立下了规矩,峨眉山弟子不能与红尘中男子有染,更不能有肌肤之亲,否则作逐出山门处理,所以这许久以来,还真没听说过峨眉女弟子跟哪个男的有过什么关系,你说说你算不算是第一个?”   “你这第一我还真没什么兴趣,更不敢苟同,再说了,我也不过是因为人家对我有恩所以才出手相救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张明月淡淡道。   “哦?对你有恩,那你倒说说看对你有什么恩?”   司马云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饭之恩。”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算是回答,但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一顿饭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别人称呼他了一声公子,又或许是因为那月下的回眸一笑。张明月顿了顿。   “婉清姑娘说若想知晓我的身世,需要往南边走,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三年,如今是时候寻找答案了,欠你的四十两银子若是我能从南边活着回来,我就双倍还你,若是回不来,那就等下辈子再还吧。”   司马云并不欠他张明月什么,反而当年还将他从垂死挣扎之际拉了回来,张明月并不想司马云趟进这趟浑水,毕竟当初他昏迷的地方是在大漠,当时已经伤痕累累,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从这里便可以看出当年定是生了什么变故,指不定就是遭仇家追杀。   谁知司马云并不领情。   “咱们老哥儿两那是什么组合,从来都是我负责接单,你负责干活儿,咱两那是谁都离不开谁,你有事情,我这个当老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就这么决定了,这三年是我带着你走这一遭江湖,接下来的日子换成我陪你走这么一遭,可是人家姑娘只说是南方,南方可就大了去了,咱们如何确定到底应该去哪里?再说了,有没有可能是人家姑娘看你不顺眼诓你的,”   司马云转了转眼睛思索片刻后说道。   “不会,一个人再怎么说谎,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是你教我的,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却不愿意告诉我,只能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还用说,肯定人小姑娘是你这臭小子的小相好呗,然后你小子小时候肯定花花肠子把人家姑娘心伤透了,哈哈。”   司马云没心没肺的大笑,丝毫没注意到正前方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兄台,须知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难道没有人教你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吗?”   司马云的大笑戛然而止,眼神警惕的看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年轻道人,穿的道袍乃是白色云纹图案,正是玉清山早些时候警告张明月的年轻道士。   张明月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道人倒还真的命大,居然能从雁鸣山的兽潮中活下来,尤其可见这道人定然有几分本事,只不过这人也忒痴情了一些,婉清等女弟子刚刚离开就找上了门来兴师问罪,只得拉了拉司马云衣角示意其别再说话。   虽然不知司马云实力究竟几何,但能在危机四伏的江湖活下来想必本事并不比这年轻道士差多少,可人家到底是堂堂玉清山的关门弟子,大有来头,绝对不能轻易招惹,否则这天下之大,也莫非道门弟子,到时候又能藏到哪里去?   “这位兄台,我这位老哥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希望你千万不要介意,我同婉清姑娘只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再没有其他。”   张明月硬着头皮第二次同这年轻道士解释。   “只不过见了两面就大放厥词,果然只是江湖草莽,完全不懂如何做人的道理,我今日若就此放任你们离去,那岂不让人笑话我道门无人?说我道门弟子任人欺凌?”   那年轻道士冷声道。   张明月面色难看,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年轻道士好生虚伪,明明就是心里不爽自己偏偏还要弄出这么多名头来,早先一面留下的好感尽数烟消云散。   司马云可没那么多顾及,论年龄他并不比这年轻道人大多少,但总归是大,岂能轮到你一个后辈在这里评头论足?   “我说这位小道哥,莫不是你晚饭吃撑了?还是这雁鸣山的兽潮没将你撕成碎片因此亢奋,一口一个江湖草莽,你且与我说说看江湖草莽是什么样子,而你们这些名门仙山的弟子又是如何。”   “怎么?难不成你对我所说的话有意见?”   那年轻道人素来都是受人尊重,本就心高气傲,听司马云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司马云几眼。   “意见倒没有,也不敢有啊,毕竟有些人可是道门三圣地的玉清山弟子,我若是真个得罪了人家,那岂不悲惨?”   司马云阴阳怪气的道。道人面色一阵通红,对于司马云这番话谁又瞧不出个真正意思?   “胆敢侮辱我玉清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拔剑杀了你们。”   年轻道人怒斥道。   这一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现在喝的有七八分醉意的当代江湖两个杀手?   “那你信不信我们哥儿两现在同样可以杀了你,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分尸,保证让你玉清山的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下落。”   月色下,张明月抿嘴一笑,甜甜的两个酒窝这一刻显得有些分外渗人。   “没错哦,小道哥,我这位小兄弟精通数十种杀人之法,你若是真个想尝试一下那我们也不介意让你试试,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杀过道门圣地的弟子,仔细想想若是能以你的血豢养我这小兄弟的刀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司马云同样抿嘴一笑,他这般笑容加上脸上的一刀伤疤,倒不仅仅是渗人那么简单了。   只可惜那年轻道人或许在没经历雁鸣山百兽潮之前会被司马云张明月这股子杀气给吓住,可在见识到了雁鸣山中的恶蛟与兽潮之后平添许多勇气,又岂是单单两股子杀气能吓唬的住的?更何况张明月实力不过区区六品,说是蝼蚁也不为过,司马云虽看不透深浅,不过想来若真是厉害的人物又怎会与一个武道六品的小子为伍。   年轻道人倒也不惧,三尺桃木剑出鞘,剑指张明月。   “胆敢威胁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不敢杀他是一回事,不过老夫可以与你打赌,若是你木剑再往前一分立马会横尸当场。”   剑拔弩张之时,淡淡的第四个声音传来。   三人不约而同循声音看去,但见一衣着篓缕的独臂老人右手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朝这边走了过来,花白的头发,布满褶子的脸庞,张明月大喜过望,正是昨夜里与他在雁鸣山中过夜的小老头儿。   对于这位老头儿,张明月可是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惊天一刀,取蛟鳞换酒钱,这等手笔又岂是一个潇洒可以概括?   那年轻道人自然是没见过独臂小老头儿的,因此当第四人出现,年轻道人眉头皱了皱。   “老爷子,你刚刚说什么?”   “老夫刚刚说你的剑若是再往前走半分立马就会横死当场,你信也不信?”   独臂小老头儿拧紧了那壶用蛟鳞换来的黄酒。   “年轻人,这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门办事儿还需提前思量思量,你说他二人是江湖草莽,那你就应当知道江湖草莽做事儿的手段,老夫劝你还是赶紧离去为好,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可没必要在这里又白白搭上了性命。”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也不停留,施施然继续朝某个方向走去,张明月方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巧遇而已,但经独臂小老头儿这么一参合,再没有对峙下去的兴趣,他单手推开年轻道人木剑。   “这是我与你第二次解释,你若是再找麻烦上门,那你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张明月离开两步,兴许是感觉到了年轻道人一直盯着他的后背,又转回头。   “没错,论修为,我不是你对手,你一剑就能杀了我,可是,我会赶在你出剑之前先给你一刀,相信我,我的刀很快。”   年轻道人被张明月一番话惊愕当场,直看到三人没了踪影才放下了剑。   “你刚刚做的很对,若是你那一剑刺出,现在恐怕也活不下来了,我见过他的刀,真的很快,你不过只比他高出一品,而一品之差距,兵器的速度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你当真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江湖草莽不成?”   月色下,一道身影款款走来,鹅黄色的衣裙,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容,不是婉清又是谁?   年轻道人一愣。   “你……你都看见了?”   “没错,我都看见了,这没什么丢人的,只凭着一腔热血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江湖草莽,知进退才最为贵,你应该多学学他,才能在这江湖活的更久一点。”   婉清淡淡道。   “我真的就那么不如他?”   年轻道人兀自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婉清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意思,转眼便消失在了街道上,只留下淡淡的一句。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要回各自山门复命,我往南边走,你往东边走,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往南边走,你是故意告诉他往南边走还是他真的要去南边?”   年轻道人大声道。   婉清身子顿了顿。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   ……   独臂小老头儿走的摇摇晃晃,看起来喝了不少酒,眼神浑浊,也并没有什么玄奥的步法,若不是张明月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这小老头儿就是雁鸣山中一刀斩伤修行数百年得道蛟龙的老头儿。   “老爷子,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张明月不断的冲司马云使眼色示意其千万不要乱说话得罪了眼前这位真正高人。   司马云与张明月合作已久,如何会没有这点默契?   他接着张明月的话题继续道。   “没错,这都这么晚了,老爷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寒舍住一宿,明天一早再出发也不迟。”   “你们就不必留老夫了,也不必真把老夫当成什么世外高人,老夫不过一尘世穷困潦倒的酒都喝不起的老头子而已,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这酒都喝不起实在是说的也太夸张一点了,老前辈,我有笔买卖你愿不愿意做。”   司马云问道。   张明月听闻此言真恨不得在司马云屁股上踹两脚,心道你这老狐狸做买卖也不看看对象是谁,真把人老爷子当成寻常货色了,不过司马云对此全然未觉。   独臂小老头儿诧异道。   “做买卖?你且与老夫说道说道做什么买卖,看看老夫有无兴趣。”   “哈哈,这笔买卖老前辈你绝对有兴趣,若是买卖成了,晚辈便承诺前辈你从此以后有喝不完的酒如何?”   司马云极为市侩的说道,本以为老头儿会生气的张明月居然看到了独臂小老头儿忽然两眼放光。   “此言当真?小兄弟。”   “当真,我司马云一言,驷马难追,不过老前辈,咱们得提前说好,这笔买卖做的时间可能有点长。”   “哈哈,无妨无妨,只要有美酒相伴,余生何处不是青山?” 第12章 老人聚水成剑 太子白马入城   张明月惊讶司马云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独臂小老头儿做这笔买卖之时,更好奇司马云所说的这笔买卖到底是什么。   “老前辈,既然您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扭扭捏捏了,我需要老前辈做的事情便是随我两兄弟一起往南边走一趟,这一趟酒肉管够,老前辈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倘若我这小兄弟遇到了麻烦,保他性命无虞即可。”   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辞独臂小老头儿竟欣然应允,至于究竟是小老头儿着了司马云的道还是小老儿当真嗜酒如命张明月也无从知晓,但想必这独臂小老头儿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位一诺千金之人,他虽不知这一趟究竟能否真寻得身世之迷,但能与此等真厉害人物同走江湖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说走便不会留。   当日夜里三人同住一间房间,倒是喝了个尽兴。   张明月难得听司马云说一回江湖,虽不及那酒馆之中说书匠来的那么抑扬顿挫,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真正神仙人物王长生究竟有没有达到陆地神仙那一步江湖无人知晓,甚至这天下近十年来再无人有缘得见王长生半面。   “虽是这样说,不过晚辈幼时倒有幸得见王长生半面,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啦,当时我就觉得这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虽不似想象中那般三头六臂,却也是生的相貌堂堂,一把玲珑枪更是杀气冲天。”   司马云如此道。   “奇了怪了,可我怎么听人说人家王长生的兵器是剑,并不是什么枪,该不会是有些人凭空杜撰出来忽悠我跟老爷子的吧。”   张明月阴阳怪气的道。   司马云尴尬不已,只得悻悻的道。   “我这不是看大家气氛有些沉默,活跃活跃吗,臭小子你还当真以为我见到过天下第一?我连南海都没去过又怎会得见王长生。”   “这天下都说王小子是天下第一,可在老夫眼里来看他王长生连天下第一的毛都够不着。”   就在这时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兴许是喝了不少黄酒,又兴许是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此时再打开话匣子已经不免有些落寞。   “老爷子此话从何说起。”   张明月疑惑道,三年来,除了买卖,他最喜欢的事情除了蹲在地上数蚂蚁之外大概就是听人说各种各样的故事了,什么样的都听过,便是张牙舞爪的真龙他都道听途说了好几种模板,可听天听地,听人说王长生不是的倒还真从没听说过。   “世人都知王长生最擅长的是剑,但又有几人知晓他王小子最开始是学刀的,怎奈三年无精进修不出刀意,后来弃刀从枪,谁知这枪也修不出几分本事,最后又拿了剑,本来以他的悟性剑道最多便是一品洞玄之境,谁知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偷学来了两剑,也正是因为这两剑才冲进江湖高手榜,勉勉强强混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可若论真正天下第一,怎么算都轮不到他王小子。”   独臂小老头儿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待见这位江湖盛名的天下第一。   “就说那道门三圣地,哪一派不没有个真正厉害人物坐镇?又有哪一个比他王长生差?一句话,天下第一只不过是一介武夫的自诩而已,武道,终究不如天道,他王长生若是有生之年能将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两剑融合成一剑,或许能堪破最后一道门槛稳稳踏入陆地神仙境,到那时,说他是天下第一才勉勉强强配得上。”   独臂小老头儿哼哼道。   这一番话说的张明月与司马云是哑口无言。   从不知这当中居然还有这么多曲折。   “老爷子的这话莫不是说王长生现在已是天人境?”   张明月试探性问道。   “唔,差不多吧,应该比天人境高一点,但还不到陆地神仙。”   张明月汗颜。   堂堂一品天人境,放眼整个江湖难有人能出其右的存在竟然被独臂小老头儿说成了这般屁都不是人物。这若是落到别人眼里没准会笑掉大牙,可落到雁鸣山中亲眼见证独臂小老头儿一刀斩去蛟龙大片鳞甲的张明月耳中,倒变得并不是那么天方夜谭了。   心道天下第一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这一夜三人将就夜谈,直至天明方才睡下,从江湖说到名门仙山,从名门仙山说到各大道统,从江湖说到庙堂,从庙堂说进江湖,真个一天下风流事尽在杯酒中。   翌日日上三竿三人才悠悠转醒,醒时小镇几乎已经人去楼空,想来倒也正常,恶蛟已除,留在此地再无任何意义,原峨眉弟子下榻的驿站已经空落下来,唯有留下的一些棉被之物还在。   张明月寻到了一日前名为明月的姑娘送与他的一床棉被,尚有余温。   “峨眉同样往南边走,若是放不下大可策马扬鞭赶上去,他峨眉虽然门禁森严,但总归也是红尘中人,想来也不会连见一面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独臂小老头儿一眼便看出了张明月的心思。   “无妨,只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人家姑娘愿意叫我这流落江湖的人儿一声公子已是莫大的恩情,我又如何能多做他想?虽是同往南行,我们且暂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张明月收好了棉被,司马云买到了三匹快马,趁着日落黄昏,白马出小镇,直往南而行。   出了小镇便是一片坦荡,正是春色大好之时,处处百花争艳?   司马云素来便是以风流不羁的面目示人,却不知为何这一日忽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张明月虽不说但却知道这三年里司马云带他踏遍了大半个江湖,看到了世间的花开花落,却不知为何从未带他去过南边。   三匹白马并驾齐驱,张明月在当中,司马云在其右手。   司马云道。   “我知你想问我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忧郁,这三年来我不问你过去,因为我知道你连你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不问我过去,因为你对我的过去并不是多有兴趣,今日老前辈在此,我便当做自言自语说一说我的故事,我从南边来,那里是一处没有纷争的地方,人们安居乐业,百姓衣食无忧,后来战乱发生,铁骑如洪流一般冲散了我的家园,乱世难存,我便做起了这杀人的买卖,如今你小子要往南边走,我也正好想回故乡去看一看,如今踏上这条路,不免有些触景伤情了起来。”   司马云长叹一口气,眼中落寞黯然怅惘皆有。   都说人在黄昏时分是最感性的,古人诚不欺我。   张明月相对无言,倒是独臂小老头儿放声大笑道。   “故事故事,那便是已故之事,既事已故之时,那就再也没有讨论的必要,白日放歌,江湖几何?若当真要在悲风伤月中过一辈子,那这江湖又有什么好踏足的?你们说是也不是,哈哈。”   独臂小老头儿右臂猛抽白马,如利剑出玄一般激射而出,转眼甩出二人老远。   “亏得你自称为老江湖,居然连这些事情都看得不如老爷子透彻。”   张明月好不容易逮着一次让司马云吃瘪的机会,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令人意外的是司马云并未如同以往一般与他据理力争一番,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小子当真以为这老前辈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爷子?”   司马云笑问。   “没这么以为,毕竟老爷子可是能让玉清山的神仙道长都为之惊叹的人物,想来肯定是有些来头,只是这来头到底有多大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大,毕竟若真是达到了传说中的那种层次,又怎会被你区区一点黄酒就给唆使动了,一分钱一分货,这道理是你教我的,你说是不是?”   张明月笑着反问。   “看起来这三年里我教你的东西总算是没白教。”   司马云欣慰道,但随即又用弱不可察的声音轻声呢喃。   “可你除了一分钱一分货之外,可曾听说些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是不能用银子来衡量。”   三匹快马直至天将近黑时才寻到一处破庙才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暂住一宿了,只是此地离雁鸣山并不多远,雁鸣山出了恶蛟,说不定这里夜晚也会有什么妖物出没,还需当心一点好。”   司马云沉声道。   这天下除了江湖之外也少不了许多妖邪之物,妖物分为两种,一种是江湖术士所操纵出来危害人间,还有一种便是如雁鸣山恶蛟一般自行修行得道的,张明月曾经就见到过,只是妖物虽有,但毕竟少有如同那恶蛟一般神通广大的。尤其是在这人迹罕至之荒山野岭最为容易遇见。   司马云如此说法倒也并非杞人忧天。   张明月寻来了柴禾于破庙之中扎起了火堆,前半夜还好,月朗星疏,可到了后半夜忽然乌云密布,和更是有轻雷阵阵。   变天了。   张明月于惊雷之中惊醒,裹了裹有着单薄的衣衫,不远处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已然坐立了起来。   “老前辈你觉得如何?”   司马云轻声问道。   “天将雨,怕不是妖邪作祟,倒是就近处杀气腾腾,来者不善,只是不知是为谁而来。”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随即站起身,三步踏出庙门,负右手而立。   “本以为往南边走的这一遭能免费弄来几顿酒喝,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麻烦。”   天空中惊雷炸响,银蛇划过天际,照亮整座破庙,也照亮了破庙前方十丈处的三位不速之客。   小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从破庙的瓦隙处打湿了小老头儿花白的头发。   “不过老夫既然答应了走这一遭,就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否则岂不让人笑话?”   “老爷子,可须借刀?”   张明月有些迟疑不定,一是想着这三人是为何而来,二是因为这三人气息强大,最起码也是二品高手,这样的人放眼哪里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怎的干起了这等营生?他确信自己从没有得罪过这般厉害的人物,因此,对于这三人从何而来,又是为谁而来不免十分疑惑。   “不须借刀。”   独臂小老头儿伸出右手接下从灰暗的天空落下来的雨滴,任由其打湿衣衫。   踏前一步,接一滴春雨,踏前两步,接两滴春雨,踏前十步手中已然凝聚成一柄小型的水剑,他单掌一推,只见那十滴雨水混合而成的水剑激射而出,迅速融入雨幕变大,最后分解成三柄真剑大小的水剑朝三位不速之客而去,那三人见此情形抽刀试图斩碎这水剑,但见刀罡水剑相撞,整个炸裂开来,与此同时,独臂小老头儿凝结第四柄水剑在手冲将出去,只不过半个呼吸功夫,再回来时三名黑衣已全部倒在地上。   那春雨,下的更大了。   “三个二品,这么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截杀,这手笔倒也不小了。”   独臂小老头儿坐下打开酒葫芦抿黄酒一口,也不去管头发上落下来的水珠。   张明月知晓到了老爷子这等地步的人物只需真气结罩便可将漫天大雨尽数拒之体外,这也正是真正高手人物的气派,却不曾想老爷子并不在意这许多细节,对独臂小老头也就更加尊敬起来。   “我们可自问没那个本事得罪这样的人物,那会是谁呢?或者说这三人其实认错了目标?”   司马云揉了揉额头随即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都是干刀口舔血买卖的,若是连目标都认不清那也就没资格吃这碗饭了。   “这三人的目标定是我们三人当中的一个,老夫不会是,所以可能性就在你们两个小子身上,至于究竟是你们当中的谁,老夫才不敢兴趣,老夫只答应保张小子不死,其他的与老夫并无半点关系。”   张明月再无半点睡意,倒是独臂小老头儿杀了人之后睡的更鼾了,不时这里抠抠鼻子,那里抠抠脚趾,全然无之前的半点高人风范。   “你说他们会是为谁而来?”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总归不是为我而来。”   司马云打了个大大的响指。   “睡觉,有老前辈在这里坐镇,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得掂量掂量,你小子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张明月怎不知司马云这老狐狸是又给独臂小老头儿戴了一顶高帽子。   “不是为老爷子而来,不是为你而来,难不成是为我而来?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张明月摊摊手,嘴上虽这样说,可这心里却开始泛起嘀咕来,他回忆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是在死亡中讨生活无疑,毕竟干的就是这买卖,可好像真的有那么十几次的被追杀不同寻常。   “难不成我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莫非我曾经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否则怎的如此受人待见?”   张明月检查了一番死去三人的身体,并未找到任何发现时才作罢。   “等你们下一次再来吧,我定要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所差遣。”   一马平川之后便是一条大大的官道,此一条官道直通朝阳城,乃是北魏南方最大的一座都城,朝阳城再往南便是天下风景唯我独树一帜的峨眉山,三匹快马昂首入城,为首的公子英俊潇洒,头发随意披在肩头,排第二的少年人身负长刀,衣着普普通通,生的也是眉清目秀,只是第三的老头儿相比之下却显得有些寒蝉,一双布鞋不知已经穿了多久,缝缝补补又继续穿。   司马云曾提议为小老头儿换一身行头,被小老头儿婉拒,他道,老夫说了与你做买卖便是只与你做酒的买卖,老夫不喜欢欠人什么,你也大可不必如此,老夫最见不得的就是矫情,穿成这样又如何?还真能有人将老夫挡在门外不得入城不成?   殊不知这一番还真让他说对了,第三匹白马才到城门楼便被城卫军拦截了下来。   “乞丐不得入城。”   老头儿也不恼,他单臂下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   “这位小哥,你如何就得知老夫是乞丐了?”   “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大人有令,正是邻国来使洽谈期间,严禁任何有损朝阳城形象之人进城,很不巧,老头儿你就符合这一条,所以,若是真想进城,那还真的去换身行头才行。”   那城卫军汉子不过也只是奉命行事,谁知小老头儿挺完这番话顿时炸了脸。   “老夫若是不换这身行头偏要进城又当如何?”   “那你就是在这里闹事,闹事者,处关押一月之刑,老头儿看你年龄你也没几天活头儿了,就不要在这里自找麻烦了。”   城卫军汉子冷冷的道。   张明月正要下马与那城卫军理论一番之时但见熙熙攘攘的城门口豁然开朗,有二三十铁骑自官道尽头而来,金戈铁马带起阵阵灰尘,铁骑在前,后面是数百精兵,中间乃是三匹龙驹并驾齐驱,那马背上三人有二人生的是武将模样,盔甲冷冷,还有一年轻公子却是玉面脂粉,好一个俊俏黄花郎。   “老头儿,我不与你多说,赶紧离开,莫要惹恼了当朝太子,恐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城卫军冷声道。   原来那年轻公子竟是北魏当朝太子。   “老夫今日还就偏不离开了,就要看看你等能耐我何?”   独臂小老头儿趁势往青砖上随意一趟,翘起了二郎腿,又将当日在雁鸣山中所做的动作重新做了一遍。   “老夫还真没听过这天下有不让人进城的道理,莫非真是王朝将乱不成?”   “你大胆。” 第13章 与西楚试刀   这三字倒不是那守城的城卫军所呵斥,而是那已至城门口的铁骑所言,应当是王朝将乱四字触了霉头。   白马临近,城中城外所有人皆跪下行礼,唯独张明月司马云节奏慢了半拍,但总算也勉强跪下了。   须知张明月司马云其实本无心思跪这劳什子太子,对于江湖草莽更是如此,心道你太子能耐纵通天又如何?我等并未食你家一粒米,皆是做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往逆天了说,这天下有没有你这太子,有没有皇帝对于江湖儿郎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棒打出头鸟,如今人在屋檐下,暂时低低头罢了。   只见那当朝太子翻身下马三步走至独臂小老头儿跟前。   “乞丐?”   “禀报太子,这老头儿兴许是个疯子,还请太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城卫军禀告道。   “既是疯子,便不须计较,眼下西楚来使即将进城,城中治安须注意一些,万不可出了什么差池,这老人家先与他三五两银子弄个温饱,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我大魏?”   张明月听得清楚,这太子倒没他想象中那么张扬跋扈,不止如此,甚至还多出了几分人情味。   独臂小老头儿当然不可能真个接受那三五两碎银,他道。   “小兄弟,你当知老夫并非什么疯子,先前你保老夫一劫这份情意, 老夫就正好将这三两碎银赠与你,算是你卖老夫一个方便,你当如何?”   独臂小老头儿淡笑道。   那城卫军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本就对这小老头儿心存怜悯,怎奈何条例规定在那里,便不得不遵从,如今太子已离去,本就再无心为难,更何况得了这足足一年月奉,当下再不愿多生事端。   “老人家,你进城之后须得给自己换一身行头才行,否则让人大楚来使见到岂不说我北魏乞丐遍地?”   “自当听从小哥。”   独臂小老头儿大笑。   三匹白马入城,却是张明月从未见过之繁华,仿佛这大灾之年并未对这北魏南边的重镇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也的确如此,北魏南方朝阳城乃是一整个中原商贸互通之地,这里繁华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张明月却不知那西楚使者来北魏有何事相商?   “此等事情与我辈江湖男儿有何干系?便是战争再起又如何?须知吃我们这碗饭的和平年代与战争年代并无多大区别。”   司马云淡淡道。   张明月并不认同此等说法。   他道。   “古来都说国家,先有国而后有家,若是国都不存,又何来家一说?若是没有了家,便没有了那许多恩恩怨怨,也就没有了靠我们这行吃饭的人,到那时节吃我们这碗饭的人岂不是要失业?”   素来对家国并无任何概念的张明月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倒是让司马云措手不及,竟然一时语塞。   独臂小老头儿似乎看出司马云的尴尬,他道。   “这些大学问已不是我等一介武夫可弄明白的,有句话说的好,当是江湖男儿江湖生,江湖男儿江湖死,我等非生在庙堂,便不须操那天子帝王的心。一句话说透,便是道理在口中,真正的江湖却是在嘴巴之外,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并非不明白。”   见独臂小老头儿都这样说了,张明月再无半分言语。   朝阳城其繁华成都并不亚于北魏都城太安,一路上尽是商旅小贩络绎不绝。   当朝有律法规定,非王公贵族马匹不得当街骑乘,只不过进城不到半个小时三人就被勒令下马步行。   “听闻这当朝皇帝有三位皇子,三位皇子皆是琴棋书画,品行德守样样皆是人中蛟龙,却不知皇帝为何偏偏舍弃自古以来长子为储君的传统,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司马云疑惑道。   “这皇家之事岂是我等能揣测的?若真想关心王朝大事,应当关心一下西楚来使此次为何而来才对。”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   “总不会是为了战争,北魏西楚百年来相安无事,此次来使定然别有所图。”   司马云道。   “这些事情我们这些人岂能说得清?须知哪怕再厉害的高手,即使拥有御剑一日之间横渡千里之能也不及皇帝的一声令下,这便是江湖与庙堂最为本质的区别。”   独臂小老儿话音尚未落便听到朝阳城中喧哗无比,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空荡开来,只见一着西楚服装样式之男子当前开道,身后是护卫三五十人,最中间乃是八匹龙驹拉车,车上有牡丹荷花云纹图案,最后方是铁骑上百,看扮相便知是真正勇猛之士。   那八匹龙驹拉车自主街上经过,有淡淡香风传来,正当张明月疑惑这西楚来使莫非是个女子之时,早先已入朝阳城的当朝太子挟扈从二三十人相迎。   “北魏太子轩辕宏业前来迎接西楚昭阳公主。”   原来此番西楚来使竟然是西楚公主,张明月惊骇不已,心道究竟遇到何种事情才能得这位天下尽知的西楚文武双绝的昭阳公主前来。   但见那载着不仅仅只是名动朝野的昭阳公主的云纹马车渐渐停下,侍从分两旁而立,马车门帘掀开,在两名标准的西楚美人侍女的搀扶下,那位昭阳公主才露出真容,本以为这既是文武双绝,定然带着江湖女子气息,谁知那昭阳公主却是生的梨花带雨,姿色并不亚于峨眉山婉清之下,若真个要比较,那也只能说婉清给人的是不食人间烟火气息,而昭阳公主在这不食人间烟火之中更带了一分雍容华贵。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已经被官兵悉数占据,这当中独树一帜的司马云张明月与独臂小老头儿三人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须知轩辕宏业也不曾想到张明月三人竟然如此看不清状况,有心使士兵将其驱逐,又怕给昭阳公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便只能默默忍受了这一遭。   于此相比,张明月倒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无比。   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倒没那许多心思,司马云作一贯的双手抱臂状,独臂小老头儿则满不在乎的挠挠头发,或是掏掏耳朵端的无比自在。   昭阳公主下了马车,身穿长袍,将近临地之时由两名侍女牵着袍尾,她淡淡的暼了司马云张明月独臂小老头儿一眼,随后看向当朝太子轩辕宏业,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道。   “他们三人也是此番随殿下前来的侍从?”   轩辕宏业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之时,只见司马云踏前一步,长发随风飘扬。   “我等三人乃是殿下御前侍卫,昭阳公主切勿见怪,须知此次会晤乃是两国许久之心愿,就怕奸人从中作祟,试图伤及公主与殿下安危,因此我等三人受陛下所托负责保护。”   司马云淡淡道。   这一番说辞让轩辕宏业与昭阳公主惊愕不已,轩辕宏业惊愕的是怎的司马云如此眼疾手快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昭阳公主所惊愕的乃是若真是护卫,怎的三人如此良莠不齐,且不说司马云风流不羁的模样,就说独臂小老头儿,从哪儿看都不像是一个真正厉害的侍卫,更不说虽然面容有些清秀,可耳后胎毛仍未蜕完的张明月。   “莫不是北魏无人,皇帝陛下需要派一些老弱病残前来保护?”   昭阳公主语气有些嘲讽,夹带着一丝冰冷。   司马云这番说辞本就随机而来,轩辕宏业又如何能接的上?只是就在此时,司马云又道。   “公主所言小人不敢苟同,须知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公主殿下切莫小瞧了我等三人。”   “哦?这话是何意?”   昭阳公主淡淡道。   “什么时候区区武道六品也能做御前侍卫了?莫不是本公主看错了,这位兄弟其实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真正高手?”   张明月听完此言尴尬不已,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即便这三年来打打杀杀无数也当真没有与朝廷中人打过交道,更何况是公主太子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所幸司马云倒并不怯场。   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嘴角轻扬。   “公主此言莫非是笑话我北魏无人?或是因为我这兄弟不过区区六品便觉得他一无是处?”   “大胆。”   轩辕宏业冷声道。   “谁允许你这么与昭阳公主说话的?”   他这话虽看起来是质问,但内里却有五六分欣赏,众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   都是活跃在朝堂成了精的人物,昭阳公主也不愿驳了轩辕宏业的面子,她轻声一笑。   “殿下切勿生气,本公主只是实话实说,对这三位的本事有些质疑而已,本公主当然不会说中原无人,毕竟本公子自幼便向往中原江湖,也最敬仰那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只是这位兄台武道修行实在有些低下,因此不免生了疑问,若是殿下不嫌弃,本公主手下有六品侍卫十三人,皆是府中最为下等的奴才,不妨让这位兄台与本宫府中下人随意切磋切磋,也好真正让本宫见识一番中原的青年才俊,如何?”   昭阳公主淡淡一笑。   轩辕宏业苦恼无比,这庙堂虽有家国之分,可这朝廷深宫的尔虞我诈却本是同根而生,他心道能被你昭阳公主选进宫中的侍卫,又有哪一个真正是泛泛之辈?说是武道六品,恐怕真正实力说是武道五品都不为过,一个千挑万选的五品挑战一个不知来历的六品,胜负还有得说?   张明月自己心里也做了一份掂量,这北魏与西楚的国事与他并无半点关系,他是江湖儿郎,可这江湖也分有自己的江湖与他人的江湖之分,别人找麻烦找到门口了,若是还不给与其反击,这中原无人岂不就成了西楚口实?   司马云并不惊慌,他朝轩辕宏业与昭阳公主施了一礼。   “太子殿下,既是公主相请,那我等也不好拒绝,只是这刀剑无眼,若是到时候伤了西楚贵客就有些不好了。”   “这……”   轩辕宏业正疑惑司马云为何如此笃定之时,昭阳公主开了口。   “无妨,府中下人贱命,不值一提,倒是殿下这六品护卫,若是真个出了性命之忧,还请殿下不要说我西楚无礼的好。”   张明月心中早已将司马云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道若是为了面子你自己为何不去上?非得拉小爷下水?   不过随即一想自己好像就没什么时候没被司马云坑也就释然了。   独臂小老头儿曾答应司马云保他不死,既是老爷子说的,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张明月正要踏前一步时忽然被独臂小老头儿拦住。   “这西楚侍卫个个都是从厮杀中挑选出来,杀的人并不比你少,在这杀人的活儿上,你们是平分秋色,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在自己的实力,老夫不练刀,倒是年轻外出求学时有幸得到两部刀诀,若你不嫌弃,老夫此刻便传授于你,有了这刀法,取胜的把握倒也大了那么几分。”   张明月大喜过望。   独臂小老头儿是何等人物?能被他瞧得上眼的刀法又岂是凡品。若能学得一两刀定然是终生受益无穷。   “老爷子,在这里传授?”   张明月疑惑道。   “不用怕被人偷学了去,天下武道是一家,练刀练的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乘,上乘,中乘,下乘,可这刀法在老夫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太注重于形并非什么好事,真正的刀应当是练的刀意,老夫不耍刀与你看,送你刀谱,你只看一遍便将其撕毁,能领悟到几分刀意就得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残缺刀谱,张明月接手便看到有些泛黄的几个大字。   《天罡三十六刀》   心里端的是惊骇无比,传闻这天下有刀一百零八品,中有天罡三十六刀,地煞七十二刀,刀刀强悍绝伦,乃是无数江湖儿郎梦寐以求的至宝,谁曾想此等随便出一卷便能引起江湖疯狂的宝物竟然被一位没了左臂的小老头儿随身携带。   张明月只觉得那本重不过二两的三十六刀此刻竟然有千钧重。   “记得老夫说过的话,内容只看一遍便将其撕毁,真正的刀不在书中,而是在书外。”   众人不知这独臂小老头儿送了张明月究竟何物,只看到张明月翻来泛黄的书本,内容草草过了一遍便当真以身后快刀将其斩成了漫天碎屑。   “临阵磨枪,会不会太晚?”   昭阳公主轻声道。   “须知磨刀不误砍柴工,公主殿下尽管让你侍卫出来试试我这老弟实力究竟几许便成,不过在下话说在前头,我这位老弟学的不是与人比试的刀。”   司马云顿了顿。   “他学得是杀人的刀。”   “好一个杀人的刀。”   昭阳公主莞尔一笑。   “本宫自幼学武,自问这天下什么样的刀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杀人的刀究竟是何模样,甲一,这试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切莫让北魏高手失望了才是。”   昭阳公主所说的甲一乃是一身穿甲胄眼神冰冷的男子,浑身覆盖在铁甲之下,手使西楚楚刀,比北魏刀阔上不少,张明月一眼便看出这甲一定是喜好用重刀,这刀也有许多分别,重刀者优势在于刀刀强悍,劣势则是与轻刀相比少了那么一些灵活,张明月则正好相反。   他取了刀微微颔首。   “得罪了。”   长刀出手,便是刀罡重重,与那甲一第一刀相撞,激起火花一片,张明月只感觉虎口一阵剧痛,长刀险些脱手,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这楚刀的威力,再看刀口,已经被砍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张明月单脚点地后撤三步,再不敢大意,不去与甲一硬碰硬,而是选择了灵活的攻击,谁知那甲一竟然并不是普通的重刀,而是轻刀重刀兼修,再加上境界的压制,张明月竟然完全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轩辕宏业眉头紧皱。   “殿下无需担忧,我这老弟可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司马云不但无半分担忧,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再观独臂小老头儿更是悠闲自得,干脆就地上马观看了起来。   张明月处处危险却又绝处逢生,那甲一始终不能伤其分毫,这倒与他这几年来逃跑脱不了一点关系。   又一次双刀接触之后,那柄陪伴张明月三年之久的铁刀隐隐有些不堪重负,张明月蓦然闭上双眼,脑海中是那句独臂小老头儿的真正厉害的刀不是在刀谱之中,而是在刀谱之外,换句话说便是真正的刀不是招数,而是刀意。   张明月心中默念。   我自提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陡然睁开双眼,紧握几乎拦腰截断的劣质铁刀,张明月右脚点地,呼吸之间冲将出去,横刀一斩,那柄甲一所用的精品楚刀顿时断作两截,刀罡余威不减,正要撕碎那甲一之时只见雍容华贵的昭阳公主迅速安妮侍卫腰中抽出一剑。   剑气刀罡相撞,甲一相安无事,张明月却被这剑气击退五六步,最终没忍住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公主这是何意?”   轩辕宏业冷声道。 第14章 武夫之能 能撼昆仑   轩辕乃是当朝国姓,当朝有皇子三位,分别是大皇子轩辕宏图,二皇子轩辕宏业,三皇子轩辕宏观,除了轩辕宏业,其余两位皆当真当的起这皇姓,北魏传承数百年下来都有个传统,那便是自婴儿生下来就会给他安排一个抓宝的宴会,这抓宝也是一门极为讲究的活儿。放置的物件儿每一种都代表了不同的意义,从兵器至文房四宝无一不有,婴儿抓中了什么便会被认为与这物件儿有缘。   大皇子轩辕宏图得天独厚,自幼便抓魏刀一把,皇帝轩辕青山微微一笑,轩辕宏图便从小被名师教导,修行百家武艺,事实上轩辕宏图当真被这相师说中,自幼便生的孔武有力,成人之后更是力能扛鼎,更不说一身武道修为已跻身当世江湖新人榜,三皇子轩辕宏观选择的乃是文房四宝,便被从小教导春秋大义,拜当朝大学士为师,二十年来一心向学,韬光养晦,实在当的起龙麟儿三字。   倒是轩辕宏业那时节既没选择兵器,也为选择琴棋书画,反而却对皇帝陛下的一只宠物猫儿极为喜爱,甚至打成了一片,就在满朝文武皆唏嘘不已时轩辕青山却无故放声大笑,这让文武百官皆不明所以。   轩辕宏业至今仍不明白那位久居深宫不出却对天下了如指掌的父皇为何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哪怕是破旧立新也实在是没有撇下老三将这将来执掌天下的位置传给他这个无论哪行哪业都毫无建树的皇子。   此番促成与西楚谈判的祥和年间头等大事便是轩辕青山让他来做的。   轩辕宏业自幼良善,不修四书五义却知晓仁爱的道理,先前那城门口遭遇独臂小老头儿一事,轩辕宏业舍下三五两银子便能看出其心系黎明苍生,怎奈当此关头,实在不愿与西楚留下什么不好印象。   轩辕宏业答应张明月比刀实属借坡下驴之法,否则如何解释这当街的三人?本以为这久负盛名的西楚昭阳公主定然是一温婉女子,虽学剑,却极少负剑,怎料朝阳公主这一剑如此风雷之势,险些让张明月当街丢了性命。更何况有约法三章在先,轩辕宏业眉头紧皱,下了马确认张明月并无大碍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公主与我约定在先,怎能突如其来出手伤人?”   轩辕宏业心道,我北魏好歹也是百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当称当世三国最大国,若不是因为蝗灾来的太过突然,举国上下皆受灾难,国库赈灾耗去大半经济,实在无多少余力对付虎视眈眈的西域番邦,又怎会卑躬屈膝求你西楚来相助?   况且这相助一事实在不能单单只算是北魏的相助,倘若西域番邦冲破北魏防线,受波及的乃是整个中原,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明眼人都能明白。   张明月站起身,平复心中翻腾的气血之后只淡淡的暼了昭阳公主一眼便做旁观状。   昭阳公主微微一颔首。   “本宫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年轻公子是否真的只有六品修为,现在看来,是本宫多想了,中原果然是能人倍出,本宫佩服不已。”   轩辕宏业对这勉强算得上道歉的说辞不屑一顾,但面子功夫总还是要做足的。   “公主殿下要是再无其他事情,那我们就去国宾楼下榻,待公主领略一番我北魏山水时,咱们再坐下来慢慢谈也不迟。”   轩辕宏业淡淡道。   “既是如此,当客随主便,不过。”   昭阳公主别过头看了嘴角犹有血迹的张明月一眼。   “殿下能否让这三位陪同本宫一游,当是本宫的向导也行,如何?”   在一旁正在思量如何完美脱身的张明月身躯一震。   “这……”   轩辕宏业语塞,心想我都不知道这位公子从何而来,背景几何,甚至连名字都唤不出来,如何能做主?又如何能放心做主?   司马云当真对得起张明月的老狐狸之称,他道。   “既是昭阳公主相邀,那我等便无拒绝的道理,太子殿下且放心,这任务交给我们三人便是。”   司马云同时冲张明月使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眼色,两人默契自是不用多说,张明月当即道。   “张明月愿意为公主效劳。”   轩辕宏业此时为司马云张明月二人的随机应变心里已经竖起了大拇指,如此一来,名字也就知道了,他当即道。   “张明月,昭阳公主在北魏的安危就由你们三人负责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应当知道后果,在我北魏的铁骑之下,纵使你们有滔天的能耐也跑不掉。”   对这番算是警告又算是托付的说辞司马云只回以淡淡一笑。   “殿下且放一万个心,我等身为北魏儿郎,自当明白这其中的轻重。”   “如此最好。”   轩辕宏业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来人,赏张明月三人黄金五十两,即刻前往国宾楼。”   ……   ……   受了昭阳公主一剑,换来黄金五十两,张明月真不知这笔钱财究竟来的是不是划算,五十两黄金对于他乃是从来没有想过的财富,更算得上是这大灾之年的一笔巨款,可张明月清楚,这五十两黄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大的财富,可若是与两国谈判相比,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早就听说这位号称文武双绝的昭阳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却不曾想是这种骄横跋扈的泼妇,小爷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酒家里,张明月司马云独臂小老头儿三人点了一桌酒肉俱全,色香味皆有的美餐。   “老前辈,以你看,这昭阳公主究竟实力几何?”   司马云饮酒一杯,不慌不忙的道。   “单单一剑不好说,不知道这女娃娃有没有藏拙,不过以老夫看来,最低也有武道三品境界,多了二品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一品之境。”   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   “那是自然,若真有一品之境,方才一剑之下这臭小子恐怕未必能留下个全尸。”   司马云附和道。   “这昭阳公主果真是一名奇女子,只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些,这一趟怕是不好走啊。”   司马云摇头叹息。   “拿了人殿下五十两黄金哪儿有不干活儿的道理,当真以为这五十黄金好赚不成?”   张明月白了司马云一眼。   “嘿嘿,你这臭小子又吃又喝的,看来那一剑受的只是皮外伤而已,这黄金收了事儿肯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可是接下来往南边走的行程,怕是要耽误一些日子了。”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   “无妨,三年我都等过来了,不在乎这几日,须知对于我们这种跑江湖的,最不差的就是时候。”   张明月倒是对此看的很开。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硬是给独臂小老头儿弄来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衣裳,这么一换下来再没之前的半分猥琐之态,张明月也给自己弄了一身,倒是司马云不愿,说他向来都是如此英俊潇洒。   回了国宾楼,轩辕宏业已等待多时。   “这么一打扮下来倒真的有些像模像样了,张明月,司马云,我已差人调查了你们的身份,也知晓了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北魏这么大,轩辕宏业管不了那么多,可遇到眼前的事情却是不得不管,完成了这次任务,我会再给你们一些酬劳,从今以后也不要做那杀人的买卖,我北魏虽然遭受大灾,但万万没有让百姓饿死的道理,你们可明白?”   轩辕宏业虽年纪不过二五,但长年皇室的熏陶之下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皇家的威严风范。   “哈哈,殿下切勿担心,有饭吃谁又愿意做那刀口舔血的买卖?殿下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司马云笑道。   “还有你,老爷子,此一行,有你作伴的话,那轩辕宏业便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轩辕宏业神秘一笑。   独臂小老头儿微微颔首。   “老夫既然应允了,便不会反悔,遇再大的麻烦,老夫都保这昭阳公主不死。”   “那我就放心了。”   张明月三人离开之后,房中便只剩下轩辕宏业一人,有不知从哪里来的第二人声音传来。   “殿下当真将昭阳公主安危交给他们?独臂小老头儿不外乎就是一介武夫,如何当的起殿下如此信任?”   轩辕宏业抿一口清茶,负手而立于窗前。   “须知这天下的武夫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这独臂小老头儿算几等?”   “……”   “有件事情我希望你弄明白,那就是还有一种武夫在这三六九等之外,武夫之能,能撼昆仑。”   ……   张明月这三年来唯一住的算是比较有档次的酒楼就是这国宾楼,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便被早早的叫了起来说是昭阳公主要趁大好春光游北魏,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负了刀出门,出门时司马云独臂小老头儿已在楼下等候。   昭阳公主换下了昨日的一身长衣裙,穿的乃是西楚最为名贵的金丝蚕衣,一袭素裙分外惹人注目,留下了大多数侍卫,只带了六名黑衣侍卫前行,她坐马车,张明月三人骑白马出城,临行时张明月不忘朝昨天那守城的城卫军兄弟丢了白银二两,算是昨天追加的酬谢。   正是春色大好,处处莺歌燕舞,出了城,昭阳公主便出了马车,换下了一名侍卫,直接骑上了马。   正在张明月疑惑这位昭阳公主出行为何不要侍女作陪时,昭阳公主快马一鞭直至他跟前。   “昨天那一剑有没有伤到你?”   “自是伤到了,多谢公主挂怀,并无大碍。”   张明月拱手道。   “别多想了,本宫并未关心你什么,只是好奇你居然没死,看来昨天那一剑是我太轻了。”   昭阳公主冷笑道。   张明月满头黑线,心想若不是看在那五十两黄金的份上小爷早就一刀劈了你这劳什子公主。   “那我还得多谢公主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倒谈不上,你这条命现在本宫的,本宫让你你才能死,还有你身后这两位,好了,今天天气很好,本宫心情不错,听闻昭阳城距离中原道门圣地上清观不过一日路程,本宫正好想看一看这上清观究竟能否当的起圣地二字,更要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昭阳公主说完,胯下用力,马匹从西楚万水千山而来的快马如利剑一般冲将出去,带起阵阵灰尘。   “这公主倒真是心大,谁人听到上清观不是心生敬畏,唯独她这般瞧不起。”   司马云淡淡道。   “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女娃子可是皇室儿女,多的话就不说了,随这女娃子去闹腾一番吧,老夫也正想去上清观看看旧时好友。”   昭阳公主之后,独臂小老头儿随后跟上,十匹快马在前,马车在后,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送仙山,也就是上清观所在的山门。   正是红日低垂,整座送仙山紫气浩荡,长虹贯日,隐隐有暮钟敲响,十匹快马到了山脚,马车是不能上山,山脚更是有下马的规定,上山的路乃是一条似能同往天上的青石阶梯,阶梯两旁是各种老态龙钟的古树,更是怪石嶙峋。   昭阳公主自幼习武,对于这阶梯自然是不在话下,一上了山便如同一欢呼雀跃的鸟儿一般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仿佛有看不尽的风采。   昭阳公主在前,六名黑甲在后,最后面才是张明月三人,偶能遇到上山朝拜圣地的香客,皆在遇到昭阳公主之时纷纷避让,最后还不免指指点点一番,倒是独臂小老头儿自打上了送仙山开始便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古人云,朝阳城外送仙山,送仙山上上清观,上清观下流云子,便上顶峰送真仙,这送仙山大抵也是从此闻名于天下。”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   “上清观齐道云,道号流云子,修天道,终位列仙班,数百年来江湖无人能出其右,再度到来时,老夫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不知老前辈上一次来上清观是什么时候?”   司马云疑惑道。   “上一次来,老夫也记不太清楚了,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那时候老夫尚未断臂,更未弃剑,不曾想再来时居然成了这般模样,倒是无脸再见故人。”   独臂小老头儿再度轻声道。   此时三人已至山腰,红日终于落下山头,依稀可见数百里外朝阳城中万家灯火通明。   任谁此时也有一种天下万峰我独树,拨开云雾见天高的凌云壮志。   “贵客来访。”   有一声遥远似从天际而来的大道宏音自送仙山上传来。   在前的昭阳公主以及侍卫六人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但见百步之遥外上清观山门打开,云雾缭绕,看不真切,有一白色云纹道袍,须发皆白老者踏出山门外,手持七星木剑拨开云雾,终得见上清观真容。   “贵客到访,鸣钟十三响。”   白袍道人朗声道。   蓦然,上清观大道宏音再度敲响,对于这胜似仙音之暮钟,昭阳公主不免有些迷离起来。   “没想到本宫才刚刚到山上,便有神仙道长前来相迎,倒是费了二殿下一片苦心了。”   正当昭阳公主准备收拾一番被山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青丝再上山时,但见那白袍道人脚踏七星剑,径直掠过她旁边,直朝最后面的张明月三人而去。   昭阳公主心里一凉,身后侍卫已然出刀。   “大胆。”   但刀尚未出鞘便被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三位青衫小道士摁住动弹不得。   “山下须下马,山上须解剑,切勿叨扰了道门清净之地。”   六名侍卫刹那间脸色巨变,如临大敌,却被昭阳公主冷眼制止,当下便规规矩矩不再多说一句。   那白袍道人停在张明月三人面前,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轻声道。   “故人一直等待老友来访。”   素来除了对酒以外任何东西都不上心,便是雁鸣山中那修行数百年得道的恶蛟都没能让其眨一下眉头的独臂小老头儿忽然身躯一震,险些落下泪来。   当年他与这白袍道人初相识时正是同游江湖之际,两人不打不相识,终成挚交好友,只是后来他做了那仗剑江湖的剑客,他回到了送仙山当起了修身修心的小道人。   三十六年前一见,那时他已经是名动江湖的剑客,他已经是道门举足轻重的师祖。   他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便不得不挑战这位旧时老友,那一场战斗引无数道门高人在一旁观战,最后却只打了一个平手。   他下了山,从此一别便是三十六年。   “李文谆,贫道已等你三十六个春秋,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   从来都只干杀人买卖,不关心天下事,只关心温饱的张明月当即愣在原地。   便是那位骄横跋扈的西楚昭阳公主都娇躯一颤,随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呢喃。   “中原剑神,李文谆。”   她自幼便学剑,更是向往中原剑道大家,如何不知这位风流江湖数十载的青衫剑神。   当即再也顾不上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不去管被青石青苔弄脏的造价不菲的衣裙,十一步快速下至老剑神跟前。   “小女之前不知是老剑神,多有得罪,还请李老前辈切勿见怪。”   对于昭阳公主这份变脸的速度,张明月真心想竖一个大拇指,当即疑惑的看向司马云。   司马云怎不知张明月心中所想,他笑道。   “与我走了三年江湖,你见过我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了?以美酒换老剑神保你不死,这笔买卖你觉着划不划算?” 第15章 耍刀的与耍剑的   酒终是身外之物,再美的酒又能如何?终不过化作人的大小便之物,一句话便是跟银子有关的事情从来都算不得什么事情。更何况这一路上司马云倒也并未买多好的酒。   以酒换来老剑神一路作陪,这笔买卖又岂能说是划不划算。   张明月不得不在心里再骂一声司马云老狐狸,心道你算计小爷也就罢了,怎么能连老剑神这等人物都算计进去?虽然他张明月也知晓,老剑神若是不愿,纵是千金相求他也不见得会出一剑,他若是愿意,便是你花一文钱买烧饼一只他也愿意为你出剑,如此才当的上真潇洒二字。   只是却不知老剑神为何断了一臂,不过眼下肯定不适合问出这个问题。面对昭阳公主的所言,老剑神倒并没多说什么,只道女娃娃家虽然骄横了点,但总归还算不得恶人这一类。昭阳公主脸色通红,当下识趣的退到了一边不去打扰老剑神与老友重逢。   在司马云的会晤之下张明月得知这白发道人正是上清观当代掌教真人徐长今,须知这徐长今当真是当世真神仙人物,虽屈居天下第二,被王长生压一头,但江湖谁人不知若是真个动起手来王长生并不见得真能拿徐长今如何,天下前十在老剑神口中无非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撑着评出来的,真正若是生死之战,又有谁真能没几分保命的本事?   张明月司马云昭阳公主等人得老剑神荣光被安排进了上清观上最为幽静的厢房,老剑神今夜定然是要与旧时好友秉烛夜谈,山上弟子礼数周到,房间内虽尽是道门清净之物,倒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小院里花开正盛,清风拂面,张明月睡意全无,便披了衣裳出门看看这送仙山上的风光,怎料司马云也没休息,坐在了亭中就着山上清幽之风月下独酌起来。   “人家都说了山上不允喝酒,你还在这里自酌自饮,莫要人从背后戳了李老前辈的脊梁骨。”   张明月自顾自在司马云对面坐了下来。   “无妨。”   司马云轻声道。   “是果酒,喝不醉人,山上的小道士送的,有没有兴趣试试?”   “没兴趣,也只有你有这份闲心了,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是不知以后该如何与老前辈相处了,须知我们这种人在老前辈眼里蝼蚁都不为过。”   张明月有些忧虑的道。   “人家若真嫌弃你们是蝼蚁便不会一同而来,莫说我看不出来,老前辈对你张明月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更赠刀天罡三十六品,虽不知你究竟学得几分,就这份气度便不是我们能学的来的,更何况这等放眼江湖都会引无数高手哄抢的天罡三十六品刀谱,本宫说句实话,你张明月当真不配得到。”   昭阳公主缓步走来,没了侍卫跟从,也卸下了雍容华贵,倒真有一番出水芙蓉之感,只是张明月对其却根本提不起半分好感。   “多谢公主提醒,张明月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是不论如何,这份恩情须记下,这三十六品刀也算是救了我一命,知恩不报,非我中原儿郎所为。”   张明月再次淡淡道,却是没去看不管他们二人直接找了一个位置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也丝毫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一般,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香四溢的果酒饮下,随后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觉得就你这点微末本事又有什么能力去报答李老前辈?”   饶是张明月再能忍也不免被这句话弄的来了火气,更何况正是值年轻气盛的年纪。   “公主殿下莫非真当我张明月可欺不成?须知你在我这五十两黄金之内是公主,在这之外,也恕我直言,你连个屁都不是。”   “你大胆。”   昭阳公主立马变了脸。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六个侍卫悉数出现,刀指张明月,杀气腾腾。   “怎么着?公主这是打算在这道门清净之地大开杀戒吗?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西楚公主的身份在红尘之中好用,在这送仙山上,恐怕还真没那么好使。”   张明月也不惧,心道你昭阳公主恐怕不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事实也的确如此,昭阳公主在听到道门清净之地六个字时,果然脸上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犹豫了片刻。   “你们都退下去。”   待六个侍卫全部离开之后,昭阳公主才冷冷的道。   “我可以下了山立马杀了你。”   “公主大可以试试,不过容我再提醒一句,老前辈答应保我不死,你若是当真敢杀我,你猜老前辈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你?”   张明月轻笑道,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月下格外惹眼。   “他敢。”   昭阳公主下意识的冷哼道,但随即立马后悔了。   能被称为文武双绝的奇女子又岂会没有这点思量?这家国大义能诓的住黎明百姓,能号令的了万千雄狮,可还真未必能束缚真正的江湖人儿。   更何况是风流一整个中原的老剑神?   “敢不敢你心里还没点数吗?与其在这里讨论要不要杀我的问题,公主不如回房间照照镜子。”   张明月指了指昭阳公主的头发。   “你的发带松了。”   昭阳公主盛怒之下被张明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眸皓齿,月下佳人,这一幕让张明月不禁又想起那日在峨眉驿站下的同样名为明月的女子。   有些走神了。   张明月将自己拉回到了现实中。   “一句话,在我答应殿下负责保护你的这些日子,哪怕公主对我再恶言相向我都不会多说什么,因为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好好干活儿,虽然我实力微薄可也会拼死保护公主安全,但等任务圆满结束,我跟公主便再也不会相见,若公主那时候再想杀我,尽管来便是,我张明月从走了这一趟江湖开始,就没打算能活多久。”   张明月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有些错愕的昭阳公主与仍在自斟自饮对方才一幕仿佛毫无察觉的司马云。   司马云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一眼。   “公主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去哪里都被人视为天之骄女,更是想杀谁便杀谁,可有句话司马云还是要说的,有些人,要么你一次机会杀了他,要么你就做好被他杀的准备,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江湖。”   待司马云离去之后,亭中便只剩下了昭阳一人,她不愿一个人独坐,站起身任由清风拂面,衣裙被风吹去紧贴玲珑有致的身躯,端的有风华绝代之感,没了侍卫陪伴,也没了张明月司马云在一旁。   昭阳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这一趟中原,似乎还挺有意思……”   ……   ……   道门不同于佛门,没那么多功课要做,也不用每日诵早课,但每日里上清观的道士们却都起的很早,做的也都是一些看起来与俗世并无多大区别的生活,挑水灌溉菜园这些事情都会做,倒也有不少一大清早便开始练剑的年轻道士,值得一说的是上清观上并无一女子,尽是清一色的男人,当然除了昨日里上山的昭阳公主,因此当昭阳公主梳洗打扮完毕之后出门,刚出了小院便惹来不少道士的指指点点。   张明月陪伴在其后,司马云不出门,正在扯着身子呼呼大睡。   路过一拐角处时,张明月忽见一虎头虎脑的小道士正在门缝中偷看,在看到被张明月发现之时,那小道士便猛的缩回了头,好半天才悠悠又探了过来。   那道士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极为不合身的青衫道袍,身材消瘦,颇为滑稽,想来是山上伙食没多少油水,本该吃肉的年纪却吃了菜的关系,但张明月自己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年纪而已,只是跑了几年江湖下来有些健硕罢了,再看这昭阳公主,虽然骄横跋扈,但真正年纪也不过二九之数,只是皇室的衣裙看起来多了那么几分成熟而已。   张明月不愿让这小道士再来来回回多看那么几遭累坏脖子,只当是这山上清幽,这小道士定然没见过如昭阳公主这等美丽女子,好奇想偷看几眼罢了。   张明月道。   “小道友,何必在后面偷看,直接出来便行了,咱们公主又不会吃人。”   昭阳公主自然是也发现了这小道士,当即瞪了张明月一眼。   那小道士这才怯生生的开了门出来,只是他不去看昭阳公主,而是看向了张明月。   “师父说你是李老前辈弟子,贫道好奇,所以来看看。”   小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贫道二字用来他自称实在是极为不合身,但张明月也不愿失了礼数,只笑道。   “哪里有那个福气成为老前辈弟子,只不过得老前辈传授了几刀罢了。”   谁知那小道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放精光。   “你是耍刀的,贫道是耍剑的,贫道今日想与你比一比,看看是你的刀厉害还是贫道的剑厉害,也好让师父与李老前辈从前未分高下如今得到应证。”   殊不知这耍剑与耍剑同音,昭阳公主在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小道士一阵尴尬,顿时红了脸,可张明月并无心关心这个,而是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友你师父是何人?”   “正是掌教徐长今。”   那小道士在提及徐长今三字的时候并无其他情绪,落到张明月耳中却如同天空惊雷一般。   徐长今是何人,当今道门圣地掌教真人,论辈分江湖能有几人相比?这小道竟然直接师承徐长今,那岂不是在这上清观上辈分大的吓人?   这下换成张明月尴尬了,他道。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贫道姓杨,名鸿叶。”   那小道轻声道。   “杨红叶?怎的听起来如此像个姑娘名字?”   张明月下意识的道。   “杨鸿叶,鸿鹄之志的鸿,不是红色的红。”   那小道强调,随后兴许是怕张明月记不住,再次重复。   “鸿运的鸿,不是姑娘的那个红。”   “好吧,好吧,我记住了,杨鸿叶,杨道长,先不说我这刀并不怎么样,就说上清观上有规矩上山须解剑,这一条就不行。”   张明月好言道。   “这个没事儿,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处不用解剑的地方。”   红了脸的小道士立马说道,随后又看向了昭阳公主。   “公主殿下可随处走走看看,咱们山上的弟子都是一家人,公主尽管放心便是,贫道与这位兄台要去比剑了,呃,不对,比武。”   小道这下立马反应了过来。   大抵是被这名为杨鸿叶的小道士憨态可掬的模样弄得心情大好,昭阳公主出乎意料的道。   “那不行,本宫一个人无聊,打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这山上不用解剑的地方,你这小道士若是不允,本宫便告诉你师父你非礼本宫。”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小道士立马变了脸,那脸庞更红了。   “公主殿下切莫胡言乱语,贫道自幼便被师父带上了山,从不亲近女色,又哪来非礼公主一说,公主若是想去,贫道带上公主便是,还请公主切勿冤枉了贫道。”   昭阳公主没想到,张明月更没想到这小道士居然如此实诚,当下便再不好捉弄人家。   小道士杨鸿叶在前带路,张明月昭阳公主在后,七拐八拐走出了老远才走出住宿区域。   一路上遇到一些山上小道士皆与杨鸿叶打趣瞎闹,甚至半调戏着小师叔这是又要去打鸟掏蛋了。   但当看到杨鸿叶身后的昭阳公主后几乎都羞怯着脸低头快速通过,不敢再言语二三。   从住宿区到上清观主峰,从主峰路过天师堂,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一片竹林,这竹林也是中原极为少见的紫竹,生的是笔挺漂亮。   竹林过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树林之中有一处简易搭建的小茅屋。   但还未走近茅屋便有一愠怒的声音从茅屋之中传来。   “你这臭小子还敢来,把我住的地方弄成什么样子了,这里是道门清净之地,不是你拿来偷吃偷喝的地方。”   茅屋门打开,有一负剑道人走了出来。   杨鸿叶面色巨变,立马转身逃跑,临走时不忘拉上张明月与昭阳公主一起。   “吃人的师叔回来了,千万不能被他抓住,被他抓住贫道可就惨了。” 第16章 上清观真人有三   杨鸿叶情急之下拉着张明月与昭阳公主跑出一里地才停下,回头时不见那茅屋木剑道人时才放下心来,杨鸿叶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躺在青草坪上大口喘着粗气。   然而张明月与昭阳公主却是气息顺畅无半点起伏,原是二人这一路上根本就没使半分力气,全程被杨鸿叶带着跑,用了多久?十个呼吸还是二十个呼吸?一里的路程,又不是御剑而行,怎的如此之快。   昭阳公主平复了内心的匪夷所思之后试探性问道。   “缩地成寸?”   须知这天下大,各种神通手段更是百花齐放,缩地成寸便是这其中一种,只是这般手段从来只是听闻,并不曾有人亲眼见到过,如今出在这上清观一个小小道士上,岂不让人震惊?   杨鸿叶听闻昭阳公主此言有些纳闷,他挠了挠头道。   “贫道并不知什么缩地成寸的手段,方才只因为要被师叔捉到了定然少不了一顿收拾,这才带着你们逃命,也不知怎的没用多久就跑出了这么远。”   这缩地成寸的手段出现在号称道门圣地上清观张明月略微一想便不惊讶了,心道或许是这小道曾经学过,只是不知道这手段名字而已,比起这个倒更好奇那小茅屋中的木剑道人,他疑惑道。   “杨鸿叶,你师叔是何人?怎的你说他是吃人的师叔?他又为何不住顶峰独自偏居一隅?”   “师叔乃是贫道师父的师弟马丹阳,师叔自幼喜剑,被太师父说是心不静,便令其居住在此修心养性,但太师父不曾想到师叔居住到这里以后没了山上弟子打扰,对剑道更是如痴如醉,太师父仙逝后这地方便成了师叔练剑的地方,师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如此一来此地也就成了上清观上唯一一处不须卸剑的地方,至于说师叔吃人嘛。”   杨鸿叶歪着头做思忖状。   “其实贫道也不知道师叔究竟有没有吃过人,只是听山上的弟子这么说的,说是师叔醉心于剑道走火入魔,得了吃人才能静心的怪病,也不知是真是假,贫道倒是没真见过,不过师叔不喜欢别人去他的地方打扰他,所以见到贫道才如此生气。”   杨鸿叶转了转小眼睛说道。   “哦?那我怎么听你师叔说是因为老是去他的地方烧烤吃肉他才这么恼怒的?”   张明月笑道。   杨鸿叶顿时红了脸,他眼神有些闪躲。   “哪有,别听师叔胡说,贫道自幼上山知晓山上的所有清规戒律,又怎会犯戒?那样会被师父罚去思过崖面壁思过的。”   “好啦好啦,你说不是便不是。”   张明月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对于那位马丹阳道长却是更加好奇了起来,三年来江湖之行天下高手名讳听过不少,唯独没听过这位,心想莫不真是一位醉心于剑道的剑痴?可这杨鸿叶说吃人的师叔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当下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刀是没比成,倒是认识了一位有趣的同龄道士,倒也不虚此行,倒是那昭阳公主在听到马丹阳三字时却微微蹙眉。   杨鸿叶带着二人原路返回,至天师堂时掌教徐长今与老剑神已等候多时。   “又去紫竹林了?”   徐长今捻了捻长长的胡须对着杨鸿叶问道。   杨鸿叶在昭阳公主与张明月面前皆是有礼有貌的模样,可到了掌教徐长今面前却没了那么多拘束。   “师叔不允我过去。”   杨鸿叶有些不爽的说道。   “你三天两头跑去紫竹林将你师叔圈养的鸟儿打下来做烧烤吃,你说他允不允你再过去?要不是你师叔怕我脸上不好看,就以你师叔的脾气非得把你揍的下不了床不可。”   让人诧异的是堂堂道门圣地的掌教居然没对杨鸿叶这般行为有任何愠怒状。   被揭穿了谎话的杨鸿叶偷偷看了昭阳公主与张明月一眼,确定二人并未笑话他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师叔总是这么小家子气,不就抓了几只鸟儿吗?又不是抓了咱们送仙山上的仙鹤,还是三师叔好多了,不但陪我玩儿,还将他那柄视若珍宝的柳叶剑送与我。”   杨鸿叶再没了之前那般小心谨慎,大大咧咧的说道,张明月心中汗颜,只因这名杨鸿叶的小道语出惊人,上清观是何等地方?受天下香火,乃是红尘俗世眼中至高无上的圣地,莫说是一只鸟儿,恐怕就是这山上一只秋蝉都会被人当成带有仙气之生灵,更何况是那传说中能负仙人的黄鹤?   徐长今哭笑不得,待杨鸿叶负手装作真人风范离去之后才对有些错愕的老剑神道。   “你看如何?”   自昨日上了山便没露过面的老剑神轻声道。   “心智未开。”   “呵呵,倒是被你一语中的了。”   徐长今淡淡一笑,他随后看向了张明月,云纹道袍仙风道骨的掌教真人缓缓审视了张明月一遍,他道,   “小兄弟练刀,小小年纪便至五品之境,学得天罡三十六刀刀意,实乃奇才,小兄弟上了我上清观便是上清观的客人,贫道有刀七十二品愿意赠与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被堂堂上清观掌教真人,随便都能稳进当世前五的神仙道长盯着的张明月本就紧张无比,谁曾想徐长今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张明月不笨,若不是因为老剑神的关系,他有什么资格去获得这一百零八品刀意的地煞七十二品?早先领悟了天罡三十六刀刀意,最后一刀稳进武道五品之境,如今若真再获得地煞七十二刀又当如何?   张明月不愿做那假惺惺心里想要嘴上却说着不要的人,他抱拳颔首道。   “多谢真人赠刀,晚辈感激不尽。”   得了三十六品天刀,七十二品地刀的张明月真正恨不得立马就去寻个安静的地儿细细品味这番刀意,怎料半天不曾说话的昭阳公主忽然道。   “小女子素来久仰中原江湖,更对道门圣地上清观仰慕已久这才前来拜访,真人赠刀与张明月,能否赠剑与小女子?小女子定然感激不尽。”   说了半天原来昭阳公主竟然也是想得到上清观上的剑道绝学,张明月嗤笑不已,心道你昭阳公主昨日上山时可不是这番卑躬屈膝之态,昭阳公主此举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真正醉心于剑,故此放下身份,要么只是假借讨剑的名头与上清观亲近亲近,张明月看的清楚却不说明白。   徐长今微笑道。   “公主殿下的请求无可厚非,贫道自然是不会拒绝,只是山上都是些普通剑术,公主定然瞧不上眼,若真是想学剑,公主可去紫竹林找我那师弟马丹阳,我这师弟一生醉心于剑道,我上清观所有古籍真迹都被他烂熟于心,说他是一柄活着的剑都不为过,公主若是能从我师弟那里讨一两招回去定然终生受益。”   听徐长今此言,昭阳公主皱了皱眉头。   “非是小女子不愿听从掌教真人,只是方才那小道士说那马丹阳马道长剑道走火入魔,小女子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马道长,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所以,真人能否答应将你那小弟子借小女子一用,只需十日,小女子便下山不再叨扰。”   昭阳公主轻声道。   “无妨,既是公主所求,贫道定然满足,公主只需找我那小弟子便是,他若是不愿去,公主与他说贫道愿意让他下山就成。”   “如此那便谢过真人。”   待张明月昭阳公主离开之后,真人徐长今与老剑神相视一笑,老剑神笑道。   “上清观上有三位真正手段通天人物,你徐老道算一个,马丹阳算一个,老三王九楼算一个,如今再加上这心智未开的小道士,便是四个,这天下前十你上清观就占了四个,让这江湖其他人可怎么活。”   “须知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鸿叶何时能开心智乃是未知之事,说不定在我们三师兄弟离去之后也不能成功开启心智,到那时节又当如何?”   徐长今带老剑神到达了天师堂前莲花池塘,那聚集上清观数百年气运的九朵莲花朵朵绽放,氤氲紫雾,仙气盎然,只是花瓣已然有即将枯萎之兆。   老剑神望向这一幕惆怅不已,莲花若谢,上清观气运将不复存在,号称天下前三甲的徐长今徐真人也终踏不出最后那一步仙逝。   老剑神轻声道。   “他若开启心智,这九朵莲花定然会再度绽放,并且是前所未有的绽放”   ……   张明月回到住处时反复都找不见司马云的影子,倒是杨鸿叶一阵小跑过来说是司马云被山上的小道士带去游山玩水了。   张明月心道你倒是逍遥自在,随即拿出那本同样有些泛黄的地煞七十二刀,细细品味起来,每翻一页便撕下一页,这是老剑神传他的办法,天下兵器太注重于形未必见得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这般读书的方式惹来了无所事事的杨鸿叶关注,他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   瞧见张明月已将七十二品地煞刀差不多撕扯了一大半下来,颇为心疼的道。   “你这样哪儿能算是看书,分明是嚼书啊。”   正品味的入神的张明月放下了手中古籍。   “前辈让我只需领悟刀意即可,我思前想后了一番觉得道理确实不差。”   “可贫道觉得刀法跟刀意缺一不可,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贫道早就看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杨鸿叶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自己耳朵,随后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塞到了张明月怀中,然后趴在张明月耳边轻声说道。   “莫说是贫道给你的。”   他这话一说完就准备离开,谁知刚走出没多远便被一双手给拉扯了回去。   “你师父让你陪本宫去紫竹林去一趟。”   昭阳公主淡淡道。   挣扎半天没挣扎出去的小道士仿佛是受到生命威胁了一般扭动宽松道袍下的单薄身子大声道。   “贫道不去,打死也不去。”   “你师父说你若是陪本宫去了你下山的事情便可以商量。”   只听闻这话之后杨鸿叶突然停住了挣扎,转过头狐疑的道。   “公主殿下没诓贫道?”   “本宫一诺千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莫非你以为本宫敢借着徐掌教的名头唬你?”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这倒也是,那行吧,贫道就陪公主走这一趟。”   昭阳公主这才放下了抓住杨鸿叶道袍的玉手。   “那咱们就出发吧,要是耽误了本宫的大事儿可有你好受的。”   “那是那是。”   杨鸿叶这才恢复了平日里一派高人的作风,单手负后,忽然又别过头对正看戏的张明月说道。   “贫道送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认真看啊。”   二人离去之后张明月才自顾自摇了摇头。   “这家伙,还真有意思,也不知道山下有什么吸引人的,当真比你的屁股还重要?”   张明月收了地煞七十二刀,这才拿出杨鸿叶的小册子翻开看了起来,但随即瞪大了眼睛两眼放光。   “这他娘的,厉害啊。”   那小册子上竟然是缩小版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只是不同的是每一页都做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张明月学了三年刀,如何看不出这是对一百零八品刀的改良?   “居然把这玩意儿都折腾出来了,那我岂不是还得忘了之前的所学?”   “武道一途,达者为尊,只要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那就没什么是不可以的,这小道士,倒是当真有几分意思。”   不知去了哪里游山玩水的司马云悄然出现,再出现时,素来胡乱披散在肩膀的头发居然头一遭被司马云尽数束缚了起来。   张明月望了望这送仙山上的天空。   “今儿个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你这臭小子,方才我出去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是当今天下前十的高手,上清观王九楼。”   司马云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呢?”   张明月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王九楼王道长也传你了几分本事吧?”   “自然不是。”   司马云笑了笑。   “你知道我极少用剑,就算用剑我也用不来上清观这等道剑。”   “那倒是,你适合空手套白狼,一张嘴都能给对手说投降了。”   不去计较张明月这番有些调侃又有些置气的话,司马云抬了一条腿放在亭台的木台之上。   “王道长告诉我,方才他刚从山下回山时听到了一个消息,但还没证实是真是假,你应该对这消息有兴趣。”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消息。”   张明月合上了那小道士杨鸿叶所赠的小册子。   “说是峨眉弟子在回山的路上遭遇麻烦,本就没剩几个的弟子死伤严重,只逃了几个出去。”   司马云说完,张明月心中咯噔了一下。   “峨眉山有一品大长生境人物坐镇,岂会遇到什么麻烦?总不能又出现一条恶蛟。”   “说是这样说,可你也应该知道这天下隐藏起来的厉害人物有多少,王道长正是从雁鸣山斩蛟大会上回山的,并且。”   司马云顿了顿。   “不仅仅是峨眉,此番参与此次斩蛟大会的中原门派几乎全都遭遇麻烦,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天下皆知,朝廷想要掩盖的事实也即将全部浮出水面,事情,似乎有些麻烦。”   张明月脸色剧变。   “此事徐掌教可知道?”   “方才我回来时才与王道长见的面,相信此刻徐掌教已经知道了,包括,这上清观上所有道士。”   司马云沉声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   张明月有些心急的道,但司马云却不慌不忙。   “小子,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应该操心的,肩膀只有那么大,扛不起那么大的山,倒是你那心上人儿,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若真是着急,咱们现在就可以立马下山,昭阳公主有李老前辈护着,应该出不了大问题,你意下如何?”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   张明月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当初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便得她真心相待,这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实属难得之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算要下山,也得提前知会老前辈一声。”   ……   上清观天师堂,此刻已经聚集了整个送仙山真正有分量的人物,却少了那一心醉心于剑道的马丹阳。   掌教徐长今身侧乃是一同云纹道袍道人,只是这年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道人此刻有些狼狈,堂下是负伤的道士五六名,其余便是同为江湖翘楚一辈的上清观年轻一辈人物,这事情乃是人上清观的家事,老剑神不便多说,只在堂下做了一个听客。   “师弟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教徐长今同身边那位道袍已有三五处伤痕,木剑已折的老道说道,这老道自然便是王九楼。   王九楼早先在雁鸣山斩蛟时遭遇老剑神霸气一刀时便有些狐疑,只是因为老剑神再没了昔年风采,消失江湖三十几载早已大变了样,更是缺了一臂,加之当时恶蛟正怒,便不做他想。   如今回到了山门才知晓,只是眼下实在没有闲心寒暄。   真人王九楼轻声道。   “斩了那恶蛟,料理完后事之后便率弟子回山门,怎料途径朝阳城外百里坡突遇伏击,来人有十三名,俱是好手,更有可与我等比肩的人物坐镇,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全军覆没,总算拼死带了几名弟子出来,据贫道所知,此番受朝廷之邀的各大道统,几乎都遭遇了不幸,死伤惨重,我上清观传承数百年,自问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己任,怎料突遭此劫数,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事多半因那雁鸣山中恶蛟而起,如此一来便解释的通了。”   徐长今长叹一口气。   “王朝兴盛已百年,虽值大灾之年,百姓在朝廷的赈济下总算勉强饿不死,如此也算得上是王朝功业,想想实在没有出了这孽畜的道理,想必那恶蛟并非得道而生,而是有人豢养,我等斩了那刚刚出世的蛟龙,毁了那人心血,故此,麻烦才找上了门来。” 第17章 才下山头 愁上心头   张明月与司马云赶去天师堂时正逢天师堂寂静无声,寻到了老剑神尚未开口老剑神便已看出他心中所想。   “但去无妨,这里昭阳公主有老夫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只是沿途凶险,须小心一些才好。”   得李文谆承诺,张明月如释重负,与司马云快速下山,来时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青石阶梯不过一刻钟便到达山脚,山脚之前留下的马匹还在,两人上了快马便不回头的朝南边直行,从午时直至将近日落时分才到达那处峨眉弟子遭遇袭击的地方,是一处荒郊,地上残留着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些衣裳的碎片,却是没一具尸首留下。   “是被人带走了还是?”   张明月心有忧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此地颇为狼藉,定然是惨烈无比,按照王道长所言,袭击他们的人个个非同一般,想来峨眉头上也不会太差,能侥幸逃出几条命已是幸事,又如何顾得上其余弟子的尸首?多半,怕是被野兽叼了去。”   司马云思忖片刻够道出了张明月不愿承认的事实。   张明月此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压抑,仍是不愿相信那峨眉驿站月下回眸一笑,雁鸣山中拼死力战的青衣就这么没了。   “就是真被野兽叼了去,我也得找出那野兽碎尸万段不可。”   打定了主意,解下了先前与昭阳公主侍卫一战之后已经有些摇摇欲断的长刀,翻身上马,朝野兽离开的脚印追了上去,司马云如何不知张明月的性子,只得苦叹一声随后也追了上去,约摸天黑时分才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这地方乃是远离人类活动的荒山野岭,野兽频繁出动,张明月不敢大意,便小心翼翼寻着一处看起来有些幽深的洞穴而去,须知他不过五品之境,远不能达到夜能视物的地步,只能借着幽幽的月光一步步靠前,山洞中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张明月已认定那野兽在这洞穴之中,横了心,扬刀一斩,但刀还未触及那呼吸处便有一道寒光与长刀相对,只闻兵器相交金戈之声响起,张明月倒退三步大惊失色,与此同时那山洞走出一身穿鹅黄色衣裙面色紧绷的持剑冷清女子。   “是你?”   婉清诧异道。   “是你,你没死?”   张明月惊呼。   “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进来说吧。”   进了那有些幽深的洞穴,火光亮起,洞穴里除了婉清外还有两名身负重伤的女子与一老妪,那老妪便是此行带队的峨眉山三位师祖之一,那老妪正闭目打坐调息,看来受了重伤,余下两名女子当中赫然有已经昏死过去的明月,张明月只觉得心中有千钧重担落地,长舒一口气。   “你们的事情我在上清观听王道长说了,这才马不停蹄下山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本以为你们已经葬身野兽之腹,现在看起来,果真是好人有好报。”   张明月进了山洞,司马云在外面把关提防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   “我们?”   婉清有些嘲讽意味的疑惑道。   “怕是要去掉这个们字才行,你究竟是为何而来我不说难道你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吗?再者,我可不觉得我是你口中的好人,只怕你心里巴不得我被那野兽叼了去成为晚餐吧?”   对于婉清这番话张明月只当是没听见过。   “我虽不是什么大好人却也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么恶,既然你们活了下来那就没什么事情了,今晚我们替你们守夜,你们安心休息便是,虽然力量小,但总归还是有用的到的地方,不打扰仙子休息。”   张明月说完便转身朝洞口走去,临了不忘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到了明月身上。   “荒山野岭蛇虫鼠蚁比较多,我去寻一些香草来做驱逐毒虫之用。”   “站住。”   被婉清冷冷一喝的张明月顿住了脚步别过头问道。   “还有何事?”   “没事,只不过想问你去上清观做什么了?”   “去保护一个喜欢摆架子撒泼张扬跋扈的女人。”   张明月顿了顿。   “那女人倒是长的不比你差多少。”   再不去管婉清在他身后的愤怒以及谩骂,张明月出了山洞便看到司马云正盘膝而坐,气息均匀。   张明月诧异道。   “我可从来没见到你打坐过。”   “今天不就见到了吗?打坐乃是与天地沟通的最佳方式,可得天地之力成就陆地神仙,这些个道理又岂是你一个只晓得拿刀砍杀人的家伙懂的。”   司马云淡淡道。   “得,那你就慢慢做你的陆地神仙美梦吧,我是只会用刀的莽夫行了吧?”   张明月路过司马云时中指对司马云做了一个标准的鄙视,心道我这刀还不是你传我的,只不过如今得了刀中一百零八品天罡地煞,可总归还是拜的你为师。   俗话说一物克一物,有阴必有阳,有毒虫猛兽之地定然也有解毒之物伴随而生,张明月没用多大力气便寻到了一些可用作驱赶毒虫的香草,返回身时司马云仍在打坐,倒是山洞口处站着一衣衫有些狼狈身子还有些虚弱的女子,女子身上正披着张明月的外衣。   “你怎么醒了?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张明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月,只得总看起来最平常的语气说道。   “听婉清说是公子前来,夜里凉,怕公子冻着,所以来还外衣。”   明月取下了披着的衣裳交到了张明月手中。   “无妨,早就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皮糙肉厚,不碍事。”   张明月将衣裳推了回去,随后又放下香草在洞口用火石点燃。   “这下你们可以安心睡一觉了,睡醒了就忘记之前伤心的事情,今夜有我们两个守夜,出不了大事儿。”   “你倒是口气挺大,莫不是真以为破了五品之境这天下就没人能制得住你不成?你可知袭击我们的人有多厉害?”   悄然出现的婉清对张明月冷嘲热讽道,张明月倒也再无之前那般浮不住气。   “自是知道,皆一品之境,以我这点微末本事哪里需要别人一剑?便是半剑都用不上,可张明月胜在眼睛清楚,耳朵灵敏,这也算是这几年来练就的一点不入眼的本事,周遭半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耳朵,不然我又如何能寻的到这里来?若是真遇到了危险,我大呼一声你们便立马惊醒逃走,我与老狐狸不说挡上一个呼吸,半个呼吸总是还能挡的,到那时你们几乎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张明月笑道,婉清再度无言。   “我们不过是与公子萍水相逢,明月怎值得公子三番两次舍命相救?实在心中过意不去。”   披了张明月外衣的青裙女子颇为歉疚。雁鸣山中勉强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此番遭劫再次捡回一条命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都不知道明天能否继续活下去的关头,居然第二次张明月前来相助,下了一趟山入了一趟江湖的峨眉弟子,如何不能明白这天下的人情冷暖?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患难之中见真情说的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张明月不知为何在听到萍水相逢四个字时候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仙子说萍水相逢不假,只是张明月自三年前便懂得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仙子月下赠吃赠被,已足够让张明月铭记一生,虽力量微薄,却也愿意贡献出来。”   “行了,客套的话说的也忒多了一些了,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这臭小子还有这么啰嗦的一面。”   一直打坐调息的司马云蓦然睁开双眼站起身。   “担心人家姑娘就是担心,说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话做什么?我还从未听说过这天下有吃了人一顿饭就两度舍命作陪的人,莫说是我,恐怕就是两位仙子也不相信对不对?”   素来与司马云不对付的张明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司马云,都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儿女,如何禁得起这一番近乎点名的话?   “那可不是?有些人刀的确是快,可这说话的功夫慢了不只是一两拍,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我师姐喜欢的可不是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家伙。”   “闭嘴,瞎说什么呢。”   明月瞪了婉清一眼,婉清便识趣的不再说话,张明月也不敢抬头去看明月眼睛,真恨不得立马寻个没人的地儿摸把凉水擦擦脸,明月自是看出了张明月的窘迫,她还了张明月衣衫,随后轻声道。   “公子切莫听我师妹胡言乱语,须知我峨眉弟子心系天下苍生,断然没有谈儿女情长的道理,所以,公子还请不要多心。”   还了衣衫,明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回了山洞,婉清淡淡暼了张明月一眼也折身回去。   张明月触摸着尚有余温的衣衫,心里反复回响着明月那番话,随即心里自嘲一笑,你张明月当人家叫你一声公子便是有情,须知人家那只是因为人家待人有礼,换做任何一个男子说不定都会这么称呼,人啊,还是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怎么着?这就认输了?”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   “我若是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说什么也不会认输,这天下哪儿有说几句话就能虏获芳心的女子?就算是有,又何德何能轮得到你?你说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这峨眉也是,狗屁大道理倒挺多,出口闭口天下苍生,这天下苍生是吃你峨眉米了还是喝你峨眉茶了?都没有,所谓为了天下苍生这顶高帽子只不过是自诩而已罢了,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上半夜你来守,下半夜我来守。”   对于司马云这番随意传出去都能招惹来不少麻烦的话,张明月只听进去了前半段。   “我可能真是想太多了,区区五品的微末本事能救下人一命已是大幸,更何况人家都已经道谢了,自己再万万没有让别人因为这一命而感恩戴德的道理,罢了罢了,若是今夜能安然无恙过去,明儿个就回上清观吧,总不能让这五十两真金的活儿给李老前辈一个人干了。”   张明月长舒一口气,虽有些心中堵塞,但总归还是想开了,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只等下半夜司马云来接班,这一夜峨眉山老妪都在闭目调息之中,倒是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危险情况出现。   翌日大清早张明月便就近打了一只野味烧烤了送进了山洞。   婉清与明月皆已醒来,倒是那峨眉老妪也不知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一直都未曾睁开眼睛。   “吃了这些东西,对身子好一点,我们就回去了,那两匹快马留给你们,路上用得着。”   张明月拍了拍手如释重负。   许多问题看开了也就看开了,一人是流落江湖连明天都不知在哪里的儿郎,一人是堂堂峨眉山正教大弟子,论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就走了?”   婉清淡淡道。   “该走了,知道你们安然无恙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再留下去也无意义,真个爆发了战斗我们两个只会成为累赘,所能发挥的最大作用也不过只是守守夜罢了,就此别过,珍重。”   张明月最后看了不说话也无表情的明月一眼。   离开了山洞,这一日乃是大晴天。   “你倒是挺大方,两匹马儿就这么送了人,这荒山野岭的,你让咱们两个就这么走回去?那不得走到后天去了?再说了,你当真以为你赠了马别人姑娘就会记得你?”   司马云自然是不愿放过这个打击张明月的机会。   “没想过,只是人家四个人,三个重伤,总比我们需要马儿一点,你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怎生的如此小气?不过倒也是,你好像从来就没大方过。”   心情豁然开朗的张明月竟然与司马云斗起嘴来。   “呵,我小气,我小气你小子还能吃三年安心饭?拿我的马去泡人姑娘,你这臭小子倒是越来越能干了,欠我的三十二两必须再加上十两马儿钱了。”   “无妨,一百两都成,哈。”   张明月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朝朝阳城外送仙山走去,出了山坳倒是已经偶尔能见到过往的商贩,两人也没怎么在意,只道是寻常过往的商客。   只是张明月疑惑这些商客为什么看起来衣裳一尘不染,只是身上背着的包袱以及马车有些风尘仆仆,谈笑之下两人倒也一笑置之了。   但约摸二人走了半个时辰过后司马云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张明月疑惑道。   “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些商客身上太干净了,不同寻常的干净,不好……”   司马云惊呼一声。   “这些不是商贩,是真正的高手。”   ……   张明月司马云离去已半个时辰之久那峨眉老妪才轻轻睁开双眼,她淡淡道。   “此二人身上戾气极重,不像是善类。”   “怎么会?师父,张公子不过只是一个做买卖的,为术自保才学的刀。”   明月急忙解释道。   婉清眼中有精光闪烁,但却始终不开口。   “月儿,须知古人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去他二人才见过几次面?如何笃定他们就是好人?相信师父的话定然没错,你昨天夜里做的很对,念他二人不远百里前来保护,我便不追究他们曾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但若是下次再见,为师定斩不饶。”   有心解释的明月嘴角动了动,最终只说出来了一句。   “放心吧师父,怕是不会再见了。”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沿途需小心一些,那群人定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我们离开,若真个遇到了九死一生的情况,为师哪怕耗尽毕生功力,也要保你们不死。”   不等明月婉清说话,老妪便站起身。   “两匹快马你们两师姐妹一匹,我与晓青一匹,此地不可久留,立即动身。”   待到四人出了那山洞时候,两匹活马已经变成了死马,空地处是三个商旅模样的男子,一人手中有刀,刀上有血。   “好快的刀,马儿竟然连叫声都未发出便成了两具尸体,如此厉害的人物放到哪里不是宗师级人物?当真愿意做别人走狗?”   老妪冷冷的道。   “这便不是你这老尼该操心的了,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坟应该藏在哪里吧。”   持刀男话落,刀罡便携带惊天之势而来,须知老妪经过昨日连番大战已是重伤之躯,虽有大长生之境不过已境界大跌,也难挡这最少有长生之境的持刀男惊天一刀。   峨眉老妪抽一剑与刀罡相碰,剑气纵横之处,须二人荷包的古木拦腰截断,真气沸腾之下,峨眉老妪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持刀男也不好受,后退四五步堪堪稳住身形。   “速战速决。”   另一男子沉声道,两刀一剑夹击而来。   峨眉老妪心知再没希望避过这一次,只冷声道。   “为师这一剑过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回头,有多远跑多远,回去,莫忘了告诉我峨眉弟子,为师乃是为捍卫天下正道而死。”   最后一句已然是决绝之态,身前是三位绝对的一品高手,身后是仅剩的三个峨眉弟子,老妪右手持剑,灌注所有真气于剑上。   “想要老身死,那也得让你们陪我一起上路才行。”   正当那峨眉师祖要斩出垂死一剑之时有一声大喝传来。   “师太且慢,让贫道马丹阳来试试这三人有多厉害。” 第18章 昭阳求艺真人 剑神借剑荒郊   有一身负三尺青锋白袍道人凌渡而来,至那三大一品高手十丈处,剑出,三大一品高手面色剧变,抽刀防御这强大无匹的剑气,五丈衫衣衫尽碎,近至跟前,三人身上已出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无数伤痕,瞬间,剑气漫天,上清观一生只修剑道号称剑痴的真人马丹阳右手持剑不过半个呼吸之间便已至峨眉老妪跟前,卸了她剑上滚滚剑气,峨眉老妪如释重负。   “多谢马真人相救。”   “无妨,师太尽管调息便是,这一遭,贫道陪你们走。”   马丹阳轻声道毕,峨眉老妪才再次盘膝而坐,连番大战之下大长生境已不保,跌落到了长生境,否则便不至于被那人一刀弄得如此狼狈。   继马丹阳之后,才是独臂小老头儿与昭阳公主纵马前来,最后才是跑的有些气喘吁吁的张明月与司马云。   昭阳公主从来去哪里都侍卫不离身,之所以这次孤身前来乃是因为六位黑甲此刻正躺在上清观客房之中,原是昭阳公主被那送仙山上最年轻师叔小道士杨鸿叶带着去了紫竹林寻剑,却三次被马丹阳剑气横扫近不得紫竹林半步,须知这公主乃万金之躯,怎能受此大辱?那六名黑甲便趁着夜色去了紫竹林想教训教训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疯道,谁知刚踏进紫竹林半步便被从那小茅屋方向激射而来的紫竹给弄了个人仰马翻,昭阳公主得知此事非但没有放弃,还更加笃定了这学剑的念头,便一路跟随受掌教徐长今所托的真人马丹阳前来相帮助峨眉,老剑神已应了张明月请求,自是半步不离保护公主安全,至山坳处几十里外才遇到了匆匆往回赶去的司马云与张明月。   马丹阳收了剑,昭阳公主便抓紧这好不容易的机会上前单膝跪地,做了一个江湖男儿才会做的抱拳颔首动作。   “小女子昭阳求道长传授剑道。”   马丹阳身后是峨眉弟子三名,昭阳身后是老剑神三人组合,此时除了老剑神之外都不免有些错愕,心道这女子真是大胆,就算要学剑也不看看是不是拜师的时候,眼下峨眉师祖身受重伤,更不知对手是否有无后手在后,哪儿会有心思传授你什么剑道。   倒是老剑神仅剩的右臂摸了摸下巴满是欣赏。   “老夫倒是有些喜欢这女娃子的性子了,想到便去做,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昭阳公主常忆起昔年不少往事,自小便喜欢剑,并且闯下了一个文武双绝的名号,从前或不明觉厉,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正厉害的高手了,并嘲笑西楚无江湖,但走了这一遭北魏之后才清楚的知晓从前是多么可笑。   北魏有江湖,有高手,西楚又何尝没有?俗话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个真正风流西楚的高人她昭阳公主可是一一打过交道,只因这些个“高人”都曾被西楚那位久居深宫的父皇“请”进皇宫来传授过她昭阳公主武艺,还说若是不留下个一招半式真正手段那便永远都别想出皇宫了,得此威胁之下,这些个真高手自然是倾囊相授,须知再厉害的江湖在一个王朝的铁骑之下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但现在再度想来,却是有些太荒唐了一些,她昭阳公主十五六岁时便能持着剑追的那些西楚高手藏无可藏,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别人真正手段,其实不过是别人惧怕她这公主的身份不愿意伤她罢了,所学到的那些厉害手段不过也都是学了点皮毛,毕竟这天下哪有一朝一夕便能成就武道的事情?高手,那都是真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就出来的,如今中原之行得遇昔年名气盖了一整个江湖的老剑神李文谆,虽未见老剑神出手,但仅凭其三分谈吐便知真风流,随马丹阳下山来了这不知名的荒山野岭,更见到了马丹阳这霸气无匹的剑道才知真高手是什么样子,当真不愿错过这等大好时机,素来只跪天跪地跪皇帝的昭阳公主也屈下了膝盖。只因对剑太过痴迷。   倘若是别人受了这昭阳公主一拜定然大为动容,谁知马丹阳并不曾正眼看昭阳公主一眼,只轻声道。   “贫道这剑公主殿下是学不了的,就莫要再多费心思,还是快些回朝阳城里去,莫要耽误了大事才好。”   谁知昭阳公主并不气垒,拍了拍沾上了不少青草的膝盖。   “这天下还有比昭阳要学剑更大的事情?”   号称上清观一生只修剑道的真人马丹阳眉头皱了皱,嘴里抽了抽搐。   “那你便跟着贫道吧,看贫道会不会传你剑道。”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张明月啼笑皆非,倒是老剑神忽然大笑。   “都说这天下一物降一物,任你马小子手段通天,最后还不是栽到了这么个女娃子身上,当真笑煞老夫也。”   本已不打算再多言的马丹阳只淡淡看了老剑神一眼。   “李老剑神可是要与贫道斗上一两剑?”   放声大笑的老剑神笑声戛然而止,最后气的胡子翘了翘往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转身悠哉悠哉朝山上走去。   “老夫不与你这只晓得拼勇斗狠的武夫一般见识。”   张明月朝明月婉清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便拉着司马云随老剑神离去的方向追去,到了山顶,从最初的小镇初相识到现在三人携手同游江湖也不过几日光景而已。   老剑神望向天边的落日余晖,就地躺了下来,高高的翘起了二郎腿,仅剩的右臂枕在脑后,张明月司马云在其左右自顾自坐了下来,从这里望去山坳的情景一收眼底,峨眉老妪仍在闭目调息,倒是昭阳公主一直跟着马丹阳马道长的屁股后面团团转,惹的马丹阳毫无办法,老剑神每每望向此景捧腹不已。   “这次这马小子倒是遇上对头了,老夫与他相识数十载也从来不曾见这只晓得练剑的主儿如此恼火过,其实昭阳这女娃子根基也不差,小小年纪便已至二品之境界,若是马小子能传她一两剑倒也能让她受益无穷。”   老剑神淡淡道。   “老前辈说的极是,纵观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这般年纪便到了这等境界,虽说这当中不免有名师调教的功劳,其最终还是看自己,相信不出十载岁月,江湖新人榜上怕是就要有这昭阳公主一席之地了,”   司马云附和道。   “哪里需要十载,以老夫看最多不过五年,这女娃子便能入一品之境,看样子她是不缠马小子一两剑出来不会罢休的,怕是这一趟峨眉咱们也是非去不可了,这么一来二去少说也得一个月光景,那朝阳城中的二殿下怕是要等到发急了。”   老剑神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总得把这麻烦的主儿伺候好了才行,倒是我们两个,恐怕上了峨眉不受人待见啊,”   司马云指了指不知在看着什么捧着下巴发呆的张明月,又指了指自己,须知峨眉乃是这天下唯一一尽是女人的门派,从来便没有男子上山去过,此番前去,马丹阳自是不用多说,定然会被当成贵客相待,老剑神更无需多言,反观他二人,虽与峨眉弟子有过几面之缘,但却要名无名,要恩,虽然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小恩小惠,仍不当得上山的资格。   “无妨,我们不须上山,相信马小子也不愿上那满是女娃子的尼姑庵,只需到了山脚便可原路返回,到时候也不需再上送仙山,直接去朝阳城交了五十两黄金的差事便往南走,去看看有没有能找到张小子身世的线索,老夫既然喝了你们的酒,总得半点事儿才行,否则岂不让人笑话老夫言而无信真小人?”   “老前辈言重了,能得老前辈相助,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哈哈,喝酒,当此黄昏美景,怎能无美酒相伴?”   司马云取下了老剑神马背上的酒壶,这酒壶乃是老剑神上送仙山之前存放下来的,如今辗转反侧带到了这里,三人就着日落黄昏竟然就地把酒言欢了起来,这么一悠哉便是半个时辰,待到酒尽壶空,日幕已渐渐黑了下来,下了山,峨眉老妪已经调息完毕,得马丹阳所介绍自是知晓了面前这位便是雁鸣山中以蛟龙养刀意的老剑神,虽喜悦,但却不至于激动,因为她与李文谆实乃同一辈分的人,再者年轻时李文谆不曾上过峨眉山,不曾与她打过交道,她便也一直以为所谓的仗剑青衫,笑傲江湖不过是世人的夸大其词而已,老剑神不愿与这并不多熟悉的老妪多言,只淡淡道。   “有些话还需要说明白的好,若这些人是为报复而来,那便少不了老夫一份,这一趟也算不得是为你峨眉而走,老夫依旧与你峨眉无半点关系,所以,师太还请莫要打这两个小子的主意,老夫喝了他们的酒,答应了他们一些事儿,若师太当真强行为老夫之所不愿见,那老夫也无半点情面可讲,如此的话,师太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老剑神所言并无半分杀意,但婉清明月却不约而同感觉到后背发凉。   马丹阳听闻此言倒不觉得有任何意外,倒是那峨眉老妪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难不成李文谆你敢与我峨眉为敌?”   “谈不上什么为不为敌,只是需要提醒师太你一番,你峨眉家大业大,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老夫不过孤身一人而已,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你认为你峨眉能奈老夫如何?”   老剑神不过短短三言两语峨眉老妪便脸色剧变,随后看了张明月与司马云一眼。   “不过两个不知犯下多少命案的江湖草莽而已,当真值得你如此看重?”   “老夫不知他们两个小子从前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二人不远数百里敢来这荒山野岭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们守夜,结果却遭来一些自诩名门正派天下大道人的冷眼,这天下哪儿有这般道理?说破了天都说不出去。”   老剑神笑着用仅剩的右手拍了拍真人马丹阳的肩膀。   “恕老夫直言,这天下真正当的起为天下苍生的,也不过道门三圣地而已,其他的,在老夫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对于这番几乎摆明了嘲讽的话,峨眉老妪自是脸上没挂住。   “李文谆你这话是何意?”   “老夫这话还需用的着直说吗?我等不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更没那么大的来头,用师太的话说,只不过江湖草莽一介武夫而已,既是如此那便做不来那些拐弯抹角的事情。张小子,司马小子,我三人还是离开一些距离为好,只需负责保护好昭阳女娃子便行,其他的事情一概与我们无关。”   得老剑神说话,张明月与司马云便拉开了与峨眉老妪的距离,昭阳公主有心跟上,但终不愿放弃缠着的马丹阳,与峨眉老妪等走在了一起,就着月色,九人六前三后,便踏上了去往峨眉的道路。   张明月如鲠在喉。老剑神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方才的话有些偏激了?”   老剑神笑道,张明月虽不言语,却犹豫着点了点头。   “老夫的确是说的有些过火,她杨慧老尼虽然想着杀了你们,可终究并未做过什么有害天下百姓的事情,此次更是为斩蛟折损了那么多弟子,说到底也真是为了百姓安危,可老夫就是不愿意见到有人恩将仇报,故此才这么说激怒她一番,也希望她能明白明白,真正的心系天下苍生可不是呆在峨眉山上苦修就能行的,若不真正下山走动一番又怎能知晓百姓疾苦的根源在哪里?”   老剑神随即自嘲一笑。   “老夫倒是说的有些啰嗦了,好了,不与你们多言了,万不可以为有老夫与马小子坐镇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天下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豢养蛟龙这等手笔老夫却是从未听说过,当真骇人听闻。”   “以老前辈看来,这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司马云思忖一番疑惑道。   “不会。”   老剑神轻声道。   “即便是地仙也不能拥有这么大的能耐。”   “老爷子此话何意?莫非曾见过陆地神仙?”   张明月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道。   谁知老剑神听闻此言却头颅一歪再不理会他半分,碰了一鼻子灰的张明月只得讪讪的牵着白马继续前行。   这一夜直至后半夜才停了下来,寻到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地扎营。   老剑神三人至始至终保持着那段距离不愿意靠近,只是那边四个女子加一个重伤的老妪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却是不敢随处走动,昭阳公主虽已有二品之境到底也是个女子,总秉承了女子的天性。   无奈之下这腹中饥饿的问题只得落到了真人马丹阳头上,老剑神还为此再度捧腹笑了半天说马丹阳是十年磨一剑,一剑便是十只兔子,马丹阳心有不悦又能如何?还能真让四个女子加峨眉师太空着肚子不成?   张明月也抓弄来了三两只正在洞穴里酣睡的野兔,本想大快朵颐一番时马丹阳却走了过来,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上清观距离雁鸣山最近,已派出不少弟子前去协助有可能遭遇麻烦的同道门,须知此次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敌人们来势汹汹,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怕是没那么容易安稳送师太她们回峨眉,师兄已派出弟子传信去各大山门,迅速派人接应,希望能来得及,倒是这豢养蛟龙之人所图究竟为何却让人根本琢磨不透。”   马丹阳轻声道。   “放那孽畜出世扰乱天下民心,再加之此番朝廷遭遇麻烦,这当中或有关连,只是这乃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操心的事情,老夫一个老头子操那些闲心做什么,还不如趁着还能动多活个几年。”   老剑神靠着身后的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嘴角的油腻都未擦拭干净便漫不经心的说道。   马丹阳被老剑神这句话可气的不轻,心道你好歹也是我中原真正风流人物,怎能如此对天下不上心,但仔细一想约摸觉得跟这老头儿置气自己讨不到半分好处便不再在这话题上多纠结,而是淡淡的道。   “那倒是,你李文谆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给那王长生天下第一的名头给撬了过去,不过这都三十多年了也不见你真正去找王长生打上一架。”   “屁。”   素来一直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老剑神一咕噜坐直了起来。   “你这臭道士懂什么,那是年轻时候,如今这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在老夫眼里屁都不是,天下第一又如何?还不是得吃喝拉撒最后化成一胚黄土?有那心思不如多去弄几碗酒来喝喝。”   “是吗?若不在乎你又这么激动做什么?”   马丹阳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剑神一眼,随后站起身负剑缓步离去,但刚走两步便被身后的老剑神给喝了住。   “马小子,怎么最近几年不见你走火入魔了?可是学了什么厉害的本事压制住了这股邪性?”   真人马丹阳身形一震,咬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一句。   “贫道有清心咒。”   但此话说完不过三两个呼吸时间峨眉老妪陡然睁开双眼,马丹阳单手伸出便有青锋在手,老剑神施施然拍了拍坐上了不少泥苔的屁股,随后走向兀自不知发生何事的昭阳公主。   “张小子的刀老夫实在用不顺手,昭阳女娃子,借你剑一用。” 第19章 刀圣与剑神   张明月依稀记得这三年江湖之行遇见的那些个真高手倒也真有不少,就说某次在临安城外荒郊偶遇两大剑客决斗,那两位剑客衣着并不华丽,甚至还有几分风尘仆仆,虽道不出别人姓名但仅凭两人出手的动作便已看出不凡,不过几剑之事城外荒郊便一片狼藉,剑过之处寸草不留,也见到了身穿佛门青衣的苦行僧十步一跪百步一匐,世人只道这修行佛门大道无意谁曾想那苦行僧途径一盗匪集结之地时,手中一百零八颗佛珠俱出,数百悍匪无一活命下来,心知这天下的高人大抵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雁鸣山中上清观清微道长那般当真仙风道骨高人风范,剑斩广陵江的卖相好的真人,另一类大概便是老剑神这般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有几分癫老头儿之形的存在,行走江湖最忌眼拙,老剑神握住了从昭阳公主那里借来的西楚秀剑,也不见他怎么出手,月色笼罩下的夜里便有清风拂面而来,张明月心道也只有真正握了剑的时候才当真能将独臂小老头儿与昔年江湖那位老剑神联想起来。   来人不少,皆在月色之下看不清真容,老剑神微微睁开的眼睛心中默数,待数到十一时陡然睁大眼睛。   “马老道,怕是有麻烦了。”   老剑神随后看向十一人中一使阔刀的中年男人。   “刀圣洛知秋何时也成了别人的走狗?”   峨眉老妪听闻此眼眼中骇然不已。   “可是那昔年两界山六大高手之一?”   “这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刀圣不成?”   老剑神嗤笑不已。   “难怪你等认不出这些人的来路,现在看来此番前来找麻烦的人多半都是四十年前一夜淡出江湖的两界山这帮子人了,老夫年轻时求剑也曾去过那江阴一次,倒是见过这洛知秋一面,三十岁入一品之境,刀法天下无双,论实力也足可以排进当世前二十,本来还曾想上两界山去讨教一番却屡屡不得,不曾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当真是有缘。”   那被称作刀圣的中年男人倏然一笑。   “剑神李文谆,真人马丹阳,来此地的路上,我已解决了不少此番要解决的人,没曾想到了这里居然同时遇见了两位高手,看来是有得忙活了。”   听闻此话峨眉师太面色难看,婉清明月两女脸色惨白,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此番参与雁鸣山一战的各大门派都多半已经赶不回去了,便不由得想起在雁鸣山中之时那一张张并肩作战的脸庞,心中愤恨交加。   “堂堂刀圣何以做此偷袭埋伏之事?若真是有仇有怨大可以出来正大光明战一场,便是输了我等也无话可说,何至于半道上截杀我等,更是趁老身重伤再来寻麻烦,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若不是因为上清观马道长在此,恐怕老身今天还就真的得死在你刀下了。”   峨眉老妪怒斥道。   昭阳公主倒并无畏惧之色,而是快步走至张明月司马云二人身侧,迅速问起这刀圣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当得老剑神如此严阵以待,张明月当真无言以对,心想你这堂堂公主看热闹也不分个时候,虽不知那刀圣究竟是什么来路,但从老剑神字里行间便已看出不凡,怎能儿戏?一个不小心全部折在了这里,真当要挑起两国战争不成?   “偷偷摸摸也好,光明正大也好,总之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得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李文谆也好,马丹阳也好,今天若想保住你的命,那也得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   洛知秋淡淡道。   “莫非我等斩了那孽畜为天下除害乃是不该做的事情?”   峨眉老妪仍不愿就此放下疑问,只当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这便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我拿了人家好处,就得替人家把事情办到。”   “堂堂刀圣居然拿人家好处,贫道倒是很好奇是什么好处连刀圣都心动了。”   马丹阳疑惑道。   “可直入陆地神仙的好处。”   “放屁。”   马丹阳不愿意与这劳什子刀圣多做废话。   直入陆地神仙?当真好笑,天下多少年才出一个陆地神仙?岂是说能达到便能达到?只当这刀圣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故意拖延时间等人来相助而已。   “多余的话再说也无半点意义,既然来了便留下再说,许诺了什么好处也不是我等该操心的,再大的好处,若是没了命消受那又有何意义?”   马丹阳可以说是整座送仙上唯一最不像道士的道士,修道讲究修心二字,求的便是定下心中浮躁的心返璞归真,马丹阳虽有道骨却并无掌教徐长今那般有仙风,这大概也是马丹阳能在道门圣地上清观独占一座紫竹林的原因,张明月默默数着在上清观那半日所见过的山上道人,掌教自是不用多说,门下的年轻一辈弟子也是大都和善,这一点从那位辈分最大的小师叔便能看出来,如果真要区别开来,那便是马丹阳的剑并不像道门出来的剑,杀伐果断,更是剑气重重。   “这马道长的真正实力究竟几何?”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正在不知想着什么怔怔出神的司马云被拉回现实中来,他沉思片刻后答道。   “具体实力不知,但想来应该不比那峨眉师太差,江湖有传闻说马丹阳乃是足以与掌教徐长今一论高低的真人,只不过掌教修的是道,马丹阳马道长修的却是真正的剑,实力怎么说也得是大长生境界才对,上清观三位真人真个比较起来也只有王九楼王道长稍微次一些。不过毕竟王道长最擅长的也不是剑道。”   司马云此言意有所指,原是王九楼乃是上清观上丹鼎大家,一生潜修丹道之术,若不是因为马丹阳杀性太重,掌教徐长今也不会让真人王九楼走那雁鸣山一遭,但普天之下皆有言说王九楼若是学道定然是稳进天下真人前五,这一点,就连掌教徐长今都曾表过态。   “那你觉得李老前辈对手这刀圣胜负又有几何?”   张明月再问。   “不好说。”   司马云摇了摇头。   两界山在这中原江湖已并不是什么密辛,盘踞于江阴与天下正道遥相对应的王朝笼罩下的另一股势力,门下尽是高手,王朝屡次派兵攻占未果,只因两界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夫尚且攻不上去,又何况是那些个盘踞于此的真正厉害角色。朝廷不止一次派人上各大山门要求支援,但每次都未果,究其原因,有人说是这些个天下正道们不愿参与到朝廷事中,也有人说这些名门正派是怕了,但其根本原因却只有局中人才能看的清楚,天下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了?这天下讲究个平衡,若真是道门尽出未必攻不下来两界山,但攻下来定然是死伤惨重,大大削弱了各门各派的实力,到时候朝廷一句招安又能如何?如此之下两界山才得以生存了数十年,但虽说如此,其实也没人能说出这两界山上的人坏在了哪里,毕竟人又没抢又没杀,反而是盘踞与西域接壤的两届山令西域番兵不敢蠢蠢欲动,究其根本,有人说是因为两界山上一位厉害人物得罪了官宦人家子弟,一怒之下杀了那家全家人逃上两界山,官兵屡次追捕未果,由此而来,又有人说上两界山的这些个“无恶不作”的角色都是因为在王朝的制度之下犯了事儿不愿意就此被砍了头所以才上了两界山。一来二去攻占不下,朝廷或许是承认了这个事实,便索性装作没看到任由其在两界山上盘踞,只是山下从此设立了关卡,不允任何人上山,有军队的地方便要有生存的条件,这么一来二去两届山下竟然慢慢发展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城中应有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商贩们越来越多,这也使得两界镇的人员越来越复杂,更是成了闻名的藏污纳垢之所,因此江湖有言说有了麻烦便去两届山,两届山下能为你解决任何麻烦。   后来两界山一夜之间淡出江湖,天下再没了这帮人的消息,宛若从来没出现过一般,但两界镇并未因此颓败下来,反而愈发繁荣,只是这之后没了那么多高手坐镇的两界山,西边西域倒是越发大胆了起来,甚至有传言说这一两年有西域百万大军在两界山下集结,似有入侵北魏之态,也正因为如此当朝太子轩辕宏业才走了这么一趟与昭阳公主商讨大事。   这刀圣洛知秋便是四十年前两界山上的有名人。   “按照李老前辈所说,这刀圣最起码也应该有六七十岁年纪,怎的看起来如此年轻,跟一而立之年的男子并无多大区别。”   张明月心生疑惑,老剑神持剑与来人对峙已有三五个呼吸,似听见张明月的嘀咕,他轻声道。   “这天下的神通手段何止千百种?驻颜有术更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你莫看这老妖怪如此年轻,其实成名比老夫还要早,所真个论起辈分来,老夫还得叫他一声前辈才是,不过这前辈归前辈,别人都找麻烦上门了,老夫又岂能袖手旁观。”   老剑神单脚点地,有些瘦小的身形激射而出,右手持剑,只不过三步距离便到了那被称为刀圣的洛知秋面前,阔叶刀与三尺青锋相撞,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真人马丹阳见此情形立马喝道。   “若是不想被这战斗波及了进去,就赶紧离开这片区域。”   司马云张明月又不是笨蛋,如何不知这等真正高手过招一个不小心便能将人给撕扯了进去,早在老剑神激射过去的时候便稳稳的拉开了距离,昭阳公主自是被他们保护的对象,倒是峨眉那边节奏稍微慢了半拍,总算也及时的撤离,没了后顾之忧,马丹阳单臂伸出,强大气息牵引出身后负着的那柄利剑,寒光冷冷,一气一剑,一剑便是一命,不过十个呼吸那刀圣所带着的十个随从俱已命丧剑下。少有完整之躯。   贫道有一剑,名为霸道之剑。   “当真好快的剑,好厉害的剑。”   昭阳公主不免惊呼一声,马丹阳斩了那十人之后剑不留痕。而老剑神与刀圣洛知秋战的正鼾,刀剑相拼,看似不过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招数,可到了二人手中皆有摧枯拉朽之势,刀罡剑气笼罩之下,外人根本近不得十丈之内,便是战斗之处的一些需要一两人合抱的树木都毫无防御之力,在痛苦呻吟中不甘的倒下,当真是剑气漫天刀罡肆掠。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对拆一二百招。   “此等能耐,便是你北魏王朝一千铁骑都不一定能困住李老前辈,青衫剑神,果真当的起剑神二字。”   昭阳公主惊讶的喃喃自语。   须知这军队之中也有大大小小的差别,铁骑便是最为厉害的一种,北魏当年之所以能成为中原三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与北魏铁骑脱不了半点关系,马踏江山,脚踩中原说的便是北魏铁骑,这北魏铁骑所选的皆是军队当中个顶个的精锐,训练有素,杀伐果断,更是连年活跃在北魏边境歼灭来犯之敌,战斗力又岂能用一个了得形容?当今北魏男儿更是以能被选入北魏铁骑为荣,说一个人厉害,说他能敌十人铁骑已是褒扬,一百铁骑便能踏平一座小城镇,一千铁骑,那又是何等画面?恐怕光是那裹了马蹄铁的战马声音就已经能让人闻风丧胆,说老剑神一千铁骑都围困不住已是对老剑神最大的肯定,谁知真人马丹阳听闻此言却不屑一顾。   “当真以为剑神的名号只值一千铁骑?若是他再年轻个三十年,莫说是一千,就算来了两千恐怕也将他李文谆围困不住。”   马丹阳随后看向兀自震惊不已的张明月。   “你要学刀,便可仔细观摩他的剑,须知刀跟剑并无本质上的差别,真正的高手不讲究兵器,只讲究进退时机与出招的时机,他现在只不过是借洛知秋的刀养他的剑意,待剑意养成之时,你们方能看到真正的高手对决是何等场面。”   “恕晚辈直言,道长能否告知晚辈老前辈年轻时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张明月忍不住疑惑道。   “何种地步,贫道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倒是知道他曾经找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论过剑,与玉清山上吕纯阳论过道,只不过后来一夜之间淡出江湖,再见面时便成了这幅模样了。”   张明月这是第一次听这位被小道士杨鸿叶称作吃人的师叔说这么多话,在送仙山上紫竹林初相见时别说交谈,更是连靠近小茅屋的机会都没有,心道怎么这次下山这位地位足以与上清观掌教相提并论的老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么一看倒觉得马丹阳倒也并非杨鸿叶说的那么不近人情,昭阳公主见此机会便再度提出要学马丹阳这等一气喝成的霸道剑,谁知马丹阳立马冷了脸,只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一眼说是让她死了这条心,他马丹阳的剑昭阳公主学不来,更说是堂堂公主万金之躯学什么杀人的剑,若真是想学剑,拜师他那位小师侄,也就是被昭阳公主威逼利诱之下带去紫竹林的小道士杨鸿叶为师就行了。   昭阳公主听闻此言捧腹不已。   “道长莫非真当昭阳是三岁女娃娃不成?就那胆小如鼠的小道士,让我跟他学剑?请恕昭阳直言,我还真没看出他的剑哪儿厉害,倒是看到他成天无所事事这里溜达那里逛逛。”   马丹阳倒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淡淡的道。   “贫道那师侄究竟是否厉害,公主将来便知。”   昭阳公主再次失望之后倒也释然,马丹阳是何人?堂堂上清观三大真人之一,若真是这么随随便便就传了她剑道,那她昭阳公主还未必觉得新鲜,只因从小没什么得不到,谁知来了趟北魏处处碰壁,多半是心里的争强好胜心作祟罢了。   张明月忍不住频频就着月色朝明月婉清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别人姑娘只目不转睛盯着大战之处时也便收了目光。   殊不知在他目光收回之后,身着青色素裙的女子也似乎心有灵犀的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两眼,随即立马收了目光。   老剑神与昔年刀圣酣战三百余招,未见颓败之势,也半分占卜得便宜,在与刀圣又一次正面碰撞之后正是月上中天,独臂小老头儿气息冗长,有清风拂面也拂动几缕银丝。   “刀圣洛知秋,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老剑神笑道,而对面洛知秋全无半点笑意。   “以我刀意养你剑意,当真厉害的手段,洛知秋今日受挫也不算冤枉,只是此番没能完成那人命令,回去也是个死,我便领教一下你这十成剑意的惊天手段,李文谆,看刀。”   洛知秋话音一落,沸腾的气海内力汇聚于那柄阔叶刀上,对着独臂小老头儿所在的方向一斩,老剑神不去硬碰硬,单脚点地,整个人身子迅速朝后滑去,躲过这强势一刀,刀圣洛知秋一记落空,整个人身子前倾如摇摇欲坠之斜塔朝老剑神所在方向极速冲过去,横刀在胸,似有雷霆万钧之力,老剑神单剑点上那柄被洛知秋横在胸前的阔叶刀,瘦小的身子借着这股反弹之力再次拉出十丈距离,而后右脚往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凌空腾起五丈高度,背对着那轮皎洁的明月,身下是取刀即将冲上来的刀圣洛知秋,老剑神握住剑的右手对着洛知秋轻描淡写一斩。   “老夫有一剑,剑撼昆仑。” 第20章 买卖三百一十二笔   此地乃北魏南方不知名处的荒山野岭中,方圆百里最高的山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上山路程,又怎么能与北魏北方的昆仑山相比?说剑能撼动昆仑,不免有些夸大其词了一点,但当没了一臂的小老头儿在那当中皓月之下斩出轻描淡写一剑之时,除了真人马丹阳与峨眉老妪之外的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便是素来都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司马云都眼露精光,最初时候看这一剑好像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斩出了些许剑意而已,然不过两个呼吸那剑意便已滔天,刀圣洛知秋满脸惊骇,瞬间,剑气所向的方向大地轰隆隆一阵颤动中尘土漫天,待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大地只剩下一道能灌水渡船的巨大沟壑,刀圣洛知秋没了一条拿刀的右臂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血流如注。   老剑神轻轻落下,缓步走至洛知秋跟前,封住了洛知秋周身穴位让血液不再流逝。   “为何不杀我?”   “杀人的事儿老夫很早就不干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若是那人不放你一条生路你大可以再入江湖,隐姓埋名。”   老剑圣说完便施施然回了原先所在的位置,还了剑,宛若没事儿人一般继续靠着那棵老歪脖子树打盹儿。   峨眉老妪心有不甘。   “莫非他杀了我道门同道这么多人就这么算了?”   “师太若是有能力大可以等人家伤好了再上去拼命一番不迟,不过老夫提前把话放在这里,那便是你可别指望贪老夫的便宜,洛知秋好歹也是这江湖有名的人物,就是死也要死的光彩点。”   老剑神蓦然睁开双眼悠哉悠哉的道。   峨眉老妪愤怒不已,但最终也不过只是长呼一口气就此作罢。   洛知秋捡回了一条命,随即看向老剑神所在的方向。   “今日不杀之恩暂且记下,告辞。”   捡起了断臂与那柄陪伴他数十载的阔叶刀,洛知秋便踉踉跄跄离开,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眼下马道长已经说了不会传公主剑道,这样一来公主可还有兴趣继续走这峨眉一趟?”   司马云笑问。   “走,为什么不走。”   昭阳公主兴致盎然。   “都到了这里了,再说回去岂不扫兴?道长不愿意教本公主剑术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公主又岂是那三分热度的女子?道长今日不教还有明日,明日不传还有后日,总归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何况本公主早就听说那峨眉多奇秀,更是山高水远险峰无数,看惯了我西楚的一马平川,若不仔细体会一番北魏的山水风光,岂不让人扫兴?”   司马云张明月相对无言。   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金之躯的女子,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只是不免隐隐担忧耽误了那朝中太子的大事,但随即一想便豁然开朗,张明月心道我又不是那忧国忧民的主儿,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北魏也好,西域番兵也好,不论谁入主中原还能少的了我饭吃不成?老剑神自是不必多言,淡出江湖四海漂泊没个稳定的住处,只是这一路上怕是免不了受人冷眼,到了峨眉更是有些难过。   老剑神倒是无所谓,实力摆在那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人敢道半个不字,可落到他与司马云这里却是谨言慎行,一个不小心到了峨眉地盘,是生是死还不起人家说了算,真人马丹阳与他二人并无半分交情,顶多只能算是个上过上清观的香客,老剑神纵有通天手段也难保二人性命。   罢了罢了,从学了这刀做了杀人的买卖开始便没想过能善终江湖,所放不下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究竟从何处来而已,若真是死了便什么都一了百了了。   张明月紧握长刀的手缓缓送开,司马云自顾自靠在了老剑神同一棵歪脖子树下,几缕青丝自然从额头坠下。   “老前辈方才那一剑叫剑撼昆仑,此剑可真能撼昆仑?”   年轻时风流江湖数十年老来只剩一臂的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当真以为那昆仑山是豆腐做的?说劈开便能劈开?那只不过是老夫兴起临时起意随便安的名字而已,不过……”   独臂小老头儿看似有些焦灼的挠了挠花白的青丝,不去管树上落下的几片树叶。   “若是能至天人境或是陆地神仙境,此剑能撼昆仑也并非没有可能。”   司马云错愕,他又道。   “听闻那昆仑山山高千丈,百鸟飞不得过,一年四季更是云雾缭绕,难见其真容,更听说那昆仑山山有脚踏厚土手擎皇天的真正仙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老前辈你年轻时走遍江湖,是否曾到达过昆仑山?”   “不曾去过。”   独臂小老头儿掏了掏耳朵,随后朝那掏耳朵的小指吹了一口气,确定再无任何耳屎之后才继续道。   “都说这世上这里有仙人,那里有仙人,又有几人见过仙人长什么样子?无非是一些肖小的无稽之谈罢了,好了,你小子莫要打扰老夫睡觉了,洛知秋已经离开,接下来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了,尽管扯呼便是。”   老剑神说完便扯着膛子大睡,没多久便传来一阵鼾声。   说是尽管扯呼,但大战之后又如何能安然入睡?真人马丹阳独自寻了一僻静处盘膝而坐入定,峨眉师叔闭目调息,昭阳公主没了可以缠着学剑的马道长又不愿与司马云张明月为伴,便去了婉清明月那边,四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正有说有笑。   张明月百无聊赖便翻阅起那本上清观上年轻小师叔所赠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来,越看越觉得有趣味,连来到他旁边的司马云都不去搭理。   小道士杨鸿叶说万万不能说是他给的,并不曾说万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更何况司马云在张明月的心中也并非别人,得司马云相救是一回事,三年来被司马云传以刀法得入武道五品之境又是另一回事。   “这小道士当真真人不露相,这等历经几代人心血凝聚而成的荟萃都能给弄出个一二三不足之处来。”   司马云捋了捋垂落下来的青丝轻声笑道。   “谁说不是呢?马道长让公主与姓杨的小道学剑并不无道理,可这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皇宫里面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居然看不上姓杨的小道士。”   张明月合了刀谱轻声说道。   “行走江湖,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点道理是我很早就领悟到的,若非这原因,恐怕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趟买卖上了,也不知你这老狐狸是怎么想的,明明只有三分本事,却要接那七八分力气的活儿,害得小爷我就没一次买卖是做的称心的。”   司马云闻言也不尴尬,反而笑意更浓。   “让你学刀是因为你想成为高手,既然想成为高手那便总要做一些有挑战的事儿,成天让你跟一群与你同等手段或者弱于你的家伙打斗,就算有进步也不会太快,不然你以为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便成就五品是何而来?更何况做了那么多买卖你可曾少了一根头发?”   张明月语塞,心知若论起口舌之争来,他十个张明月也抵不上一个司马云,但细细想来又不免为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唏嘘不已。   “老狐狸,你不妨告诉我,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水平?也不曾见你出手杀过人,却又能传我刀法让我得以修得五品之境。”   殊不知司马云听闻此言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何种水平我也不知道,不过怎么着应该都能望见李老前辈项背了。”   张明月对司马云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置可否,心道司马云断然不是泛泛之辈,却也绝对不会高到哪儿去。   “算了,问你这个问题也是白问,还是多操心操心这趟峨眉走了接下来又该如何了。”   张明月背靠着青草地双手枕在脑后。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了,毕竟当年我发现你的时候看样子就是被仇家追杀。”   “想过,当然想过,犯贱的说,可我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哪怕注定失望,如若不然恐怕将来死了都不知道该埋在哪里。”   张明月轻声道。   “哈,说那些也太扯远了,说不定你小子其实是个侯门王相之子,只不过是出门远游的时候横遭不测而已,也说不定你曾经是某位不出世的真人门下徒弟。”   “想太多了你。”   张明月白了一眼兀自沉浸在对他身世幻想中的青衫男子。   “要求不高,只要知道我从哪里来,爹娘是谁,到底是出了变故,或是……被他们遗弃罢了。”   司马云愕然,月下,十丈之外有一身着鹅黄色衣裙冰冷美人走了过来。   “如果你到时候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当如何?”   “不当如何。”   张明月也不曾暼头,看着那远在不知道多少距离以外的一轮弯月,他轻声道。   “这世道,有人为了钱,有人为了名,张明月没多大的志气,便是做买卖也只能做那几两银子的生意,也不曾想过会做什么如李老前辈一般名动天下的风流子,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根在哪里罢了。”   婉清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当看到身负长刀躺在青草地上正望着那天上明月的少年人时,最终忍住了。   在返回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冷冷的话。   “你的根早就没了。”   也不知张明月究竟有无听进去那句话,这一夜,司马云破天荒的再不去打扰张明月,待到翌日天明,真人马丹阳在前,峨眉老妪与三弟子在中,昭阳公主则落到了最后面与独臂小老头儿一起,兴许是因为那峨眉师叔重伤未愈,到了一小镇时便出钱买了辆马车,真人马丹阳做了那赶马车的车夫,司马云张明月不愿让老剑神失了面子,咬咬牙也给弄来了一辆崭新的马车,谁知昭阳公主竟然抛下了公主的面子死皮赖脸的要进去,两人心有不愿,心道我们只不过负责你公主出游而已,可不做你那随身丫鬟,倒是老剑神并无不愿,一咕噜坐了进去,两辆马车直朝峨眉而去。   北魏国土有多大,张明月也说不清楚,这三年来踏的地方有多少也数不过来,从前当世七国被北魏灭了四国,才有当今三足鼎立的局面,往西是西域,往东是蓬莱,往南是峨眉,往北是昆仑,从朝阳城到上清观再到峨眉山,这么一来一去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路程,与初上送仙山时相同,正是日落黄昏时分,两辆马车渐渐停下,真人下了马车随后才是峨眉老妪与明月等三弟子,最后才是独臂小老头儿下了马车。   与送仙山不同,若说送仙山像是风姿绰绰的道门真人,那峨眉更像是江南的抚琴女子。   昭阳公主望向这一幕如同欢呼的雀儿一般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许是见到了西楚没有的花花草草,便采摘下来一朵别于青丝,又或是看到了不知名的青翠欲滴山果,不去理会尚未成熟时的苦涩毫无半分王朝公主的姿态去咬,张明月看的直摇头,心道这公主顽皮的时候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却是比那整日里冷若冰霜的婉清好的多,虽他也知晓婉清并非真的冰美人,只不过是对于他有些过于冷罢了,张明月不禁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这大半个月日子,竟然有种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   “若你有人家昭阳公主一半放下架子其实可能会更容易让人亲近些。”   “什么?”   站在张明月身旁的司马云错愕,张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倒是走神了。   “没什么,想一些事情想的入神了。”   张明月轻声道,随即松了松勒的有些过于紧的长刀看向了前方,却正对上那两道倩影,一黄一青,到了这里,差不多也是该分别的时候了,也不知今生还会不会再见。   张明月心中默念。   “你这柄品质并不见得多好甚至可以说是破铜烂铁的刀,上次与公主侍卫一战已经差不多快断了,留着还有何用?若是舍不得刀身那三个字,大可以重新买一把刻画上去便是,你也知道咱们做买卖的总得讲究个卖相,若是一柄养眼的刀都没有,怎么让咱们的金主相信咱们的实力?”   司马云不管张明月的反对取下了那柄已经有裂痕的铁刀仔细观摩起来,夕阳余辉照射上去泛着冷冷寒光,那是因为张明月每逢一战便会仔仔细细弄干净刀身的锈迹,只是这柄刻着三个字的铁刀,那三个字凹痕处已经变得有些乌黑发紫。   “也不知你究竟做了多少买卖才将这三字弄成了这般模样,难怪使的如此一手快刀。”   三丈之外的黄裙冷清女子淡淡道。   “这倒跟做了多少买卖没有关系,每次我都想将这凹痕弄干净,可每次都会受伤,哪儿有心思管这些事情,久而久之血迹干涸便成了这幅模样。”   张明月结果司马云手中铁刀仔细触摸着三字,入手处一片冰凉。   “非是我不愿意换刀,也非是我不注重自己的扮相,只是,杀人跟刀并无多大的关系,若是起了杀人的念头,便是你拿的是一根木棍都能劈出刀的伤害,老爷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有点儿意思。”   独自负手而立观险峰的独臂小老头儿轻笑道。   “这年头,高人要注重扮相,所用兵器皆是有各种厉害的来历,便是一些舞文弄墨的读书人也开始有了配剑的风气,在老夫看来真是无聊至极,张小子你说的没错,若有了杀人的念头,什么玩意儿都能变成刀,若本身便是胆小鼠辈,给你名剑十三柄又如何?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小子了。”   黄裙女子身边有青裙女子疑惑不解,终忍不住问。   “张公子做的是买卖,如何与杀人扯上关系了?”   背对着她的峨眉老妪重伤未愈,她不回头,只冷冷的道。   “明月,你当真以为这少年是什么生意人,他做的买卖,是刀口舔血杀人的买卖,如此一来,你可还愿意多与他言语一二?”   曾于驿站与负刀少年人饭菜一餐,被褥一套的女子娇躯一颤。   “张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   面生酒窝表情难看的少年人收起了刀鞘。   “得老狐狸相救,我二人不愿饿死江湖遂做起了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历时三年,接了三百一十二笔生意,做成了三百一十一笔。”   “你倒是记得清楚。”   司马云笑道。   “那你可曾记得我让你做的第一笔买卖是什么?”   他问。   收起了长刀的少年人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有人出二两白银让我们做了他大哥,因为他大哥奸污了他的媳妇儿,我用了一刀,将那汉子劈成了两半,那一年,我十二岁,从那之后你便隔三差五就给我寻上一桩生意,一直到大半个月以前,无一次失手,也有许多次险些丧命,你跟我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刀客,我信了。”   明月面色惨白,婉清冷笑不已,峨眉老妪以剑起杀机,真人马丹阳面色阴晴不定,昭阳公主啃了一口的青果咬在嘴里不知是该吐出还是该下肚,唯独老剑神满脸笑意。   明月仍不肯相信。   “三百一十二笔买卖,做成了三百一十一笔,还有一笔如何?是不是没做成?”   紧闭双眼的负刀少年蓦然睁开双眼。   “没成。”   “因为那女子在我用刀劈了她之前便拔刀自刎,不是我杀的人,我不收钱,如此,自然算不得做成。” 第21章 行至峨眉山 夜宿观月楼   当身负长刀的少年人如数家珍一般说完这三年来的“成果”之时,峨眉老妪手中三尺青锋已出鞘三分。   “当真好一个买卖人,只三年便造下了这么多条人命,老身若今日不除了你们恐将来还会犯下更多条命案,岂能就此放任你二人离去。”   出鞘十分,峨眉师太不过呼吸之间便已剑指张明月,后者不闪不避,只因那一直作旁观状的独臂小老头儿已伸出右手两指将那剑稳稳夹住。   “李文谆,你想如何?”   老剑神没好气道。   “你这师太当真是操多了心,人家杀人赚钱那是人家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天下那么多恶人你不去找偏偏盯着这小子,莫非你是怕了这小子拐走你的爱徒不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管,那也有朝廷律法来约束,他张小子非你道门中人,你有何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莫说老夫在这峨眉山下不给你面子,若师太当真冥顽不灵,老夫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独臂小老头儿这番警告怒斥暗骂皆有的说辞,众人面面相觑,峨眉师太怒的涨红了脸,想抽剑奈何那两只修长手指夹住的青锋根本丝毫动不得。   “李文谆,莫非你真要与我峨眉作对不成?莫非你当真以为老身境界大跌便任由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成?”   “哈哈,恕老夫直言,师太你所说的不过都是屁话。”   老剑神颇为不雅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   “老夫不过阻止你杀人而已,如何就成了与你峨眉作对?再说老夫也从来不做欺负人的事情,别说你境界大跌,就是你重回巅峰又如何?你当真以为你能从老夫手下走过两招不成?”   老剑神手指一发力,但闻金戈之声响起,那柄雁鸣山中战蛟龙,回山途中屡次大战都不曾折断的峨眉名剑就那般干脆利落的折断了。   峨眉老妪脸色惨白,后退三五步。   “在老夫面前使剑,不是自取其辱吗?”   老剑神冷哼一声,再不管身后几人的惊愕。   “现在咱们已经到了峨眉山脚,上不上去随便你们。”   “上,当然要上去,本公主自幼便听说北魏险峰无数,峨眉一枝独秀,都走到这里来了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昭阳公主立马说道。   “若真是要上,怕也只有公主自己上去了,我们在这里等待公主下来便是。”   司马云轻声道。   “为什么啊?你们若是不上去,那本公主岂不是很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说了,人峨眉乃是中原名门仙山,师太定然也不会在这等圣地之上拔剑杀人吧?所以,大可放心便是,师太你说此言是也不是?”   昭阳公主转了转眼睛颇为欢快的说道,仿佛方才片刻之间的杀机并不存在一般。张明月汗颜,心道这公主倒真是好生激灵,三言两语之间便扭转局势,她所言不假,如同道门三圣地这般人间净地断然不能随意生杀戮之心,山下有老剑神坐镇,峨眉师太出剑不得,山上是莲花处处,定不能沾染血腥,如此一来倒真是将峨眉师太难住了。   只是峨眉一向只允许女子上山,从未有男子上山的先河,哪儿能说上去便上去。   道门修心,素来行走江湖的真道人哪一个不是平易近人仙风道骨,只是张明月不知怎的落到峨眉师太这里却全然不同,兴许是吃了独臂小老头儿一亏,峨眉老妪面色难看,真人马丹阳踏前一步。他道。   “这时间的因果到头来终将有报,张小子杀人便是沾染了因果,将来定然业果缠身,师太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人各有命,若师太当真下了杀手便是沾染了张小子的因果,万万不可,公主要上山便让她上山便是,至于李老头儿与他二人,若是不能上山便罢了,若是能特例开一次山门倒也不失为峨眉与李老头儿的一桩善缘,将来峨眉门下弟子行走江湖若是遇到了性命之忧恰巧李老头儿也在那便可保你峨眉弟子性命无忧,贫道言尽于此,该如何做还请师太自己思量。”   马丹阳说完便闭上双眼任凭山峰拂面。   老剑神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   “你这牛鼻子老道倒是满口仁义道理,以前你出剑杀人的时候怎不见你有这般明白事理?”   口中默念道门清心咒的负剑道人嘴角抽了抽,最终闭上感观,心道你这老头儿想说便说就是,贫道不与你一般计较,贫道年轻时纵然造下杀孽再多那也是替天行道,自问从未杀过半个不该杀之人,无非是老来知了一些天命,不求修得大道,只求修心明悟己身罢了。   见那与掌教徐长今地位并无多大差距的真人不愿意搭理自己,老剑神也懒得自讨没趣。   “这老道倒是挺会给老夫找事儿,老夫如今都这么一把老骨头,断然再没几年活头,也做不来那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但有生之年若是遇见了路见不平的事儿老夫定然也不愿做那袖手旁观的看客,这一点老夫自问是你师太比不上的,张小子,司马小子,老夫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人家愿不愿意让你两个小子上山那便是人家主人家的事儿了,老夫不管啦。”   独臂小老头儿摆了摆仅剩的右臂,佝偻着身子又上了马车,峨眉师太面对老剑神这般言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是老身比不上的?莫非你李文谆真当老身是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不成?但对于老剑神这般主动表态的态度还是有些惊讶。   青衫剑神李文谆,老一辈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有谁不想从这位风流江湖的剑神手中受点小恩小惠?但却从不曾听闻这位剑神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表什么态,没想到今日却为了两个交情并不是很深的年轻人开了口,虽未直接说明,但意思已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司马云张明月二人上山换来他李文谆一份人情,尽管这位素来傲视道门不将大多数生灵放在眼中的师太再不懂做生意的道理,也当知晓这才是一笔赚大了的买卖。   她轻声道。   “上不上山这等事情不是老身一个人能决定的,峨眉师祖有三,真正做决定的乃是老身师姐宁筱容,老身最多只能答应让马道长与你李文谆上山,昭阳公主自然也在此列。”   紧闭双眼默念清心咒的负剑道人蓦然睁开双眼。   “贫道便不上山了,还需赶回山门向师兄复命。”   “那若是我峨眉愿意借峨眉藏剑阁与马道长一观又当如何?”   有悠扬的女子声音自峨眉山传来,拨开云雾现真容。两袭青衣踏剑而来,身后是一条宛若直达苍穹的云霄阶梯,只看第一眼张明月便愣住了,这剑上二人却是一老一少,老妪青丝裹白发,皱纹不少,拿剑的手也布满褶子,手指修长,断然是一双使剑的好手,而令一年轻女子却是比婉清生的还要秀气,心道莫非这位女子也是峨眉弟子,但当听到师太杨慧一句话时却惊愕当场。   “师姐,当如何?”   答话的竟然是那名年轻女子。   “李老剑神能来峨眉是我峨眉的荣幸,既是老剑神说了话,这二位公子上山也并无不可,只是我峨眉顶峰俱是女子,多有不便,只能以山腰观月楼屈居二位公子入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峨眉师祖宁筱容浅浅一笑,将兀自在惊讶中的张明月拉回现实中来,许是觉得太过失了礼貌,司马云挡在张明月身前拱了拱手。   “既是前辈发了话,便没什么不可的,山腰便山腰,早就听闻峨眉观月楼乃天下奇景,正合我意。”   “既是如此,那便最好。”   这名年轻的峨眉师祖又看向似在苦苦做着挣扎的负剑道人。   “马道长如此纠结,莫非是觉得我峨眉藏剑阁没有令真人动容的剑谱?”   不等那负剑道人开口,便有阴阳怪气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   “非是你峨眉藏剑阁不吸引他,而是他在这藏剑阁与上清观之间正艰难决定,须知这牛鼻子老道若是因为观剑而误了他师兄的大事儿,说不定便会被徐长今一脚踹出送仙山,从此怕就真成了贫道了。”   老剑神施施然道。   真人马丹阳眉头紧蹙。   “李文谆,莫非你是想在这峨眉山下与贫道斗上一两剑不成?贫道也正好想看看你这青衫剑神是否还真当的起剑神二字。”   正待那负剑道人准备出剑剑拔弩张之时,气机忽然尽数瓦解。   等待两位当世高人斗剑的昭阳公主面露失望之色,婉清明月如释重负。   那年轻的峨眉师祖轻笑道。   “一位是上清观上一生不修天道只修剑道的真真人,一位是风流江湖数十年仗剑江湖的真剑神,若真个在我峨眉山下打起来,岂不要毁了我峨眉山?还是赶紧随我一同上山吧,山上已备好清茶淡饭,只等各位前来。”   真人马丹阳胡子翘了翘,最终作罢,非是不想斗这二剑,为剑者,如何不想与真正高手斗上几回合?只是始终是别人地盘,乱了礼数可不好,二来便是这位真人在峨眉藏剑阁与上清观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剑。   负剑道人细数这几十载岁月以来与自己那位掌教师兄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位掌教当真当的起真圣人三字,一心只系天下,便是这次让他前来相助峨眉也不忘提醒尽快回山门复命,只是练了一辈子的剑,自认熟读上清观所有武学秘籍,也败过不少真正高手,见识过天下各种各样的的剑,却唯独还没见过这峨眉的剑什么样儿,到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归?了不起回山之时被掌教师兄训斥一顿便是了。   “贫道这一二剑先记在你李文谆头上,上山,请,师太。”   ……   一路是青石阶梯通天,花鸟走兽无数,终在天黑之前到达峨眉顶峰,一路上张明月与老剑神侃侃而谈,老剑神道。   “须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若非三教圣人修得真神通破开天门位列仙班,否则终免不了容颜老去,可这世间总有许多人不愿让自己失了年华,这峨眉宁师太是其一,那刀圣洛知秋也是其一,只是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张明月心有感触,他轻声道。   “老前辈你年轻时定然也是英俊潇洒,否则便不会让那么多女子甘愿为你容颜老去,终生不嫁,只是不晓得究竟生了什么变故让老前辈你成了这般模样。”   他倒不担心老剑神生气,若真是那么小气的人又如何担得起剑神一名?   老剑神听闻此言眼中怅惘之色渐浓。   “年轻时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眼高于顶,认为天下再没任何人能入得了我法眼,便趾气高扬,自诩风流一世,更白马仗剑想在这天下各处人间绝顶留下李文谆三字,不曾想有一天败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老头儿,留下了一臂,后来老夫才想明白,这天下哪儿有什么天下第一,所谓的第一都是狗屁,”   老剑神不屑道。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后浪推前浪,人始终是要老的,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个天下第一的名头东奔西走,到老来回首才发现什么都没剩下,膝下子嗣都无,更享受不了天伦之乐。”   “张小子,你别听那些个江湖鼠辈说什么天下第一,不过老夫这些年来闲来无事倒是研究出了那么一些东西,若是能至大成,说不定乃是剑道一途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手笔,只是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透彻。”   老剑神看似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   “管它的,水到渠成便是。忧虑那么多做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喝两杯。”   走在上山人群中间的真人马丹阳顿住了脚步,问出了张明月心中想问的问题。   “李老头儿你说的大手笔莫非是能撼昆仑的那一剑?恕贫道直言,那一剑,当的起撼昆仑这个名字,也是贫道这几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大手笔,这一剑,当真当的起天下第一。”   挠了挠头的独臂小老头儿摆了摆手不屑道。   “那一剑当的起屁的天下第一,不过是老夫临时起意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这次倒不仅仅是真人马丹阳一人错愕,就连走在前面的峨眉师祖三人都停下了脚步,师祖杨慧师太道。   “莫非你还有更大的手笔?”   “那是自然。”   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道。   “老夫说了那一剑成就剑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不会是假,只是名字暂时还没想好,罢了罢了,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儿了,还是赶紧上山去,老夫也想看看在这峨眉顶峰一览众山小是个什么心情。”   到达顶峰时峨眉灯火通明,本以为能一览众山小的老剑神却大失所望,因为这峨眉山腰尽被云海覆盖,哪儿能看得到其他的山,倒是山腰那座不知存在多少年的古秀当真当的起观月楼三字,张明月司马云对安排在此地歇脚惊喜不已,须知世上又有几人真个有荣幸被相邀于这人间极致落脚?   是夜晚,繁星点点。   阁楼窗户打开,微风拂面,阁楼内是峨眉自产果酒二壶,别致小菜三样,张明月司马云烛下对饮。   “从前只是听闻,没想到居然真的见识到了这等头顶日月望星辰的人间美景,倒是脱了昭阳公主的福了。”   张明月轻声道。   “小子,你的心事如何能瞒得过我?怕是你又想起人家峨眉大弟子了吧?”   司马云打趣道,张明月心生无奈,对于这只老狐狸他是全无办法,只得任由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自己也懒得去解释,想归想,但能不能想又是另外一回事,须知有些女子是很好,但,总归是只能远远看着。   阁楼门忽然被打开,一阵山风吹进,烛影忽明忽暗,老剑神缓步走了进来。   “你两个小子倒是好生雅兴,有酒有菜,不如在这峨眉山安了家算了,老夫便厚着脸皮与人家峨眉师太说一说媒,介绍两个美丽女子与你们讨来做媳妇儿,从此不做刀口舔血的江湖刀客,做那人人羡慕的快活神仙如何?”   “哈哈,若是老前辈真有此意,司马云正求之不得。”   司马云大笑道,随后推了杯盏与老剑神面前。   “前辈为何不在顶峰休息?不是要与马道长论剑吗?”   “别提那牛鼻子老道。”   老剑神兴致盎然,饮下果酒一杯,随后抬起有些风尘仆仆的衣袖擦拭了胡子上的余酒。   “那老道上了山晚饭都顾不上吃便钻进了人家藏剑阁,留下老夫一人吃也不是,走也不是,好生尴尬。”   老剑神没好气道。   “有峨眉师太作陪,老前辈还不得吃的舒舒服服一番?又怎的会心生尴尬?”   司马云看起来心情大好,仍不愿意逗逗这位独臂小老头儿。   “臭小子,可别胡言乱语,莫要诋毁了人家峨眉师祖的名声,须知咱们这同行而来的杨老婆子是有些难缠了一些,但终归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性子,这山上这二位却是比她好太多了,老夫不过一个人闲着无聊,所以便来找你两个小子讨论点事情。”   老剑神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起身走至能望见日月星辰的阁楼窗户之前,山风吹拂起他并不见得多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佝偻的身子。   “老夫思前想后琢磨了许久都没能给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剑取个霸道一点的名字,所以来找你们二人商量商量,看看决定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第22章 江湖问路不问心   这天下有剑士,有剑士便有名剑,江湖名剑无数,独有十三把脱颖而出,须知这剑哪怕再多不凡也不过是精铁铸造而已,再稀奇一点表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天外玄铁铸就,剑之有名不外乎是因为这剑的主人有名罢了,剑有了名,这剑招自然而然也衍生出来各式各样的名字,张明月心道我二人又不知老前辈你那一剑究竟有何种神通,如何能给你取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   “老前辈先有一剑,能撼昆仑,须知这昆仑差不多已是剑道的极致,连昆仑都能撼动,着实想不出比这更霸道无匹的名儿了。”   司马云轻笑道。   “那倒也是。”   独臂老剑神捏了捏已布满不少褶子的下巴。   “不过若说撼动昆仑就是剑道的极致,老夫可不这么认为,罢了罢了,不去想这些了,等到那一剑真正大成的时候,老夫说不定又会临时起意给安一个冠绝天下的名儿,倒是你二小子,来了这一趟峨眉,可有兴趣与那藏剑阁一观?莫说没兴趣的话。”   “须知这藏剑阁乃是峨眉数十代前辈高人的心血,汇聚峨眉几百年来剑道精粹,连那牛鼻子老道去了藏剑阁都如同光棍儿见着了小娘子一般,更何况是寻常武夫?你们若是有兴趣那老夫也不介意再厚着脸皮去求人家一遭。”   独臂小老头儿关了这观月楼的窗户,些许是担心风太大灭了烛火,随后才转身围着二人的圆桌继续坐下。   “算了,我二人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进这藏剑阁,也不消麻烦老前辈再次为我二人优心了,有那份心思,老前辈还不如将你那一式撼昆仑的剑意与这小子说道说道,怎么着也该比这藏剑阁的收获大了些,老前辈你说对不对?”   司马云对张明月挤眉弄眼使了两个眼色,随后与独臂小老头儿烛下推盏,张明月倒没想到司马云居然会来这么一着,不过这倒也符合他一贯脸厚的性子,人家老剑神喝了你几杯劣酒做了护送我二人的买卖已是大恩,怎的你还打算窃取老前辈这等神通手段?   不待独臂小老头儿说话张明月便轻声道。   “这事儿就算了,老前辈那等神通莫说有无机缘学到,便是有那个机会我怕也学不来这般惊天地的剑意,还是等有缘人来学吧。”   “听到没?司马小子,你做人的这心眼儿也太黑了点,也不你这儒生究竟从那圣贤书上读出了什么东西,不过张小子。”   老剑神别过头看向张明月。   “非是老夫不愿意传你这一式剑意,老夫也是半截身子埋进土堆里面的人了,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只因你学刀便要专一门,这天下的高手又有几人是三心二意想数门兼修的?不是谁都像那独居南海的王长生有那般妖孽之姿,倒是司马小子,你若是有心的话老夫倒也不介意与你说道说道这一式撼昆仑。”   张明月对老剑神这番话可以说是只听进去了一半,注意力只放在了那句儒生之上。   “老前辈说这老狐狸是儒生?我怎么瞅哪儿都不像,不但这老狐狸从未拿起过什么书本,更是满肚子坏水,巴不得将我吃干抹净了,如何能与儒生二字扯上半点关系。”   张明月疑惑道,但独臂小老头儿也并非像是开玩笑,听闻此言老剑神哈哈大笑。   “小子,能读书的未必是儒生,不读书的也未必不是儒生,总之你不能以常理来看这司马小子就成了,话说司马小子,你究竟有无兴趣学老夫这一剑,老夫思前想后也就你适合学老夫这一剑,你觉得如何。”   素来玩世不恭且心思细腻的青衫男子此一刻却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老爷子,承蒙你看得起,只是这一剑乃是老爷子你数十年心血,司马云不愿意做那窃取他人心血之徒,所以这一剑,司马云万不能学,老爷子还是应该找一个能真正将你剑道发扬光大的弟子,司马云无能,只想读尽人间疾苦,只愿踏遍万水千山,证司马云自己的道。”   老剑神张明月闻言面各有色,张明月不知司马云怎的突然会蹦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出来,更说什么读尽人间疾苦,从前可从未听这老狐狸这般深沉过,老剑神则是眼中有精光闪过。   “好一个证自己的道,既然你不愿意学,老夫也不勉强你,这世上读书的多,但真能读出个圣人来的却是屈指可数,老夫看好你。”   “司马云多谢老爷子美言,只是这剑撼昆仑这小子没学到,定然有些惋惜,老爷子若有兴致可与这小子耍刀一百零八品,也好让这小子在武道一途少走弯路,司马云不才,愿以琴声相伴。”   司马云拱手道。   “既是如此,老夫便应了你这小子的要求。”   独臂老剑神将那仅剩的峨眉山青果酿造的果酒一饮而尽。   “张小子,你待会儿须看好了,老夫这一生从不与人表演什么武艺,出剑必饮人血,今日趁这月朗星疏便放手一回,借刀一用。”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张明月已将那柄已经快断裂的长刀双手奉上,观月楼有琴,老剑神单脚点地跃出阁楼,司马云抱琴登上楼顶,头是日月星辰,脚是老剑神持刀而立,峨眉夜风习习。   “今生司马云能与老前辈相遇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抚琴一曲陵江散,吟诗一首与老前辈作陪。”   观月楼顶青衫男子席屋脊而坐,那架不知存放多少年的古筝被他平放双膝之上,修长的手指忽动,便有悠扬琴音响起,他轻声唱道。   “……高手,谁是高手,欲白马归去,依旧江湖。酒解愁肠,几度思量,人间如梦,倚笑乘风凉。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天下何人诉平生……”   观月楼下银丝飘扬,没了昔年青衫风采,没了那柄相伴一整座江湖的名剑,独臂小老头儿右手轻握长刀。他叹道。   “好一个江湖问句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张小子,看刀。”   但见月下老人身形翻飞,张明月心生错觉,只以为自己并非在天下一枝独秀的峨眉山上,而是在那诞生无数风流人物的广陵江边,初时江面寂静,天空晴朗,江中有渔舟三艘,打鱼老者船前独立,有乌云从天际而来,渐渐遮盖住整个江面,乌云中有银蛇窜动,忽有惊雷炸响,水桶般银蛇从云中窜出直击江面,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瓢泼大雨倾泻人间。   三艏渔船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便会沉入江面。   刀法如滚滚江水绵绵不绝,又如战场战鼓激动人心。   琴声再度加快,握住长刀的老人刀速再快三分,刀影重重,百鸟惊飞。   渔船上三名老人虽踉踉跄跄,总归没被巨浪打翻,狂风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到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施展完毕,江面大雨停下,守得云开见日晴。   司马云手中古筝琴弦应声而断,琴音戛然而止,张明月陡然回过神来,再看眼前,哪儿有什么广陵江,哪儿有渔船,只有一收了刀负手而立的独臂小老头儿。   正是月上中天。   司马云收琴,缓缓走下观月楼。   “虽不见昔年青衫剑神风采,但如今得见老爷子厚积薄发也是平生之快事,所谓圣人,我看也不过如此了。”   司马云轻笑道。   “说的都是屁话,老夫哪儿当的起什么圣人,可莫要折煞了老夫,只不过是你小子的琴音影响了老夫而已,没想到这冠绝天下的陵江散能被你小子弹奏到这等境界,老夫现在倒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心胸广阔,说是志在江湖都有些贬低你小子了,当真后生可畏。”   老剑神叹息道。   张明月听的云里雾里,老剑神似看出他心中所想,还了刀,拍了拍他肩膀。   “你不懂音律,不知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三教之中高人皆各有所长,如同我等武夫便只能仗剑江湖,老夫今日才算明白当年老夫寻吕纯阳此剑,他非但不愿与老夫比试,还笑话老夫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当真所言非虚。”   “天下武夫能将武道练就如此境界的高人,又怎能真称武夫?”   月下有三名佳人款款下山而来,当头的便是峨眉当代师祖宁筱容,身后二人是黄裙婉清与青裙明月。   “师太说那些却是笑话老夫了,我辈以武力证道,终不如天道,只是师太当真好雅兴,这么晚不休息看老夫耍刀。”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本来是准备休息了,但听闻悠扬琴音之后便被吸引而来,没想到正好看到李老剑神月下挥刀,我可不愿错过这等大好机会,也顺便带弟子两名前来观看老剑神刀法。”   峨眉师祖宁筱容随后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司马云。   “司马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抚出此等玄妙之音,想必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师妹说你与张公子行走江湖犯下了太多杀孽,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以司马公子如此造诣怎么看都应是经国之才,实在不会走上这等血雨腥风的江湖之路。”   “呵呵。”   观月楼下青衫散发男子轻声一笑。   “师太可真是会开玩笑,司马云哪儿当的起什么经国之才,无非是自幼喜欢音律,随意学了几曲罢了,说难听点,也无非就是个兴致而已,光靠这弹琴怕是弹不出个温饱来,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与这小子搭档做起了那在世人看起来有点下作的买卖。让师太见笑了,司马云胸无大志,只愿生于江湖,死于江湖,至于别的,却是不敢再多想了。”   司马云摆手道。   张明月不知怎的竟发觉今夜的老狐狸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再无往日半分玩世不恭,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伤感,仔细想想这一千多日日夜夜来,还从未有听过司马云抚琴,只晓得司马云好酒,每日里无酒不欢,至于读书更是见所未见,如何又被这师太说成是经国之才?张明月长舒一口气。   许是今夜喝的有点多了。   见司马云这么说,生的倾国倾城却不知究竟活了多少年月的峨眉师祖莞尔一笑。   “若真是如此,为何我却从司马公子琴声之中听出了胸怀天下的豪气?”   司马云再不说话了,只是望着九天之上的日月星辰负手发呆,任由山风吹乱头发。   “今日过后,司马公子与张公子若是有意,可与马道长一同前往我峨眉藏剑阁一观,也算是我峨眉与二位结下一桩善缘,至于李老剑神,藏剑阁定然是看不上,但我知李老剑神昔年名剑绿水已断,我峨眉有剑三千,名剑八柄,倘若李老剑神若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挑选一把,须知……若真是每次都借张公子的刀,也太不符合昔年青衫剑神名号了。”   ……   峨眉藏剑阁,有峨眉数百年来剑谱秘籍无数,更是被峨眉山视为圣地,张明月到达此地之时饶是之前已经幻想过无数遍也不免被这恢弘大气震惊了一把。九曲十八弯之后才到达目的地,七层八角阁楼,独矗立顶峰,更刻有瑞兽无数,仙鹤祥云,门前有珍稀花草无数,更有往来峨眉弟子七七八八,在看到负刀少年人时都不免指指点点一番。   能得藏剑阁一观张明月如何不心动?有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虽然欣喜,但武道无止境,又更何况是常年刀口舔血的张明月?先前不学老剑神那一式撼昆仑不外乎是因为这一剑乃是老剑神数十年精粹,怎的说窃取便窃取?再者老剑神所言也并不无道理,武道一途最忌三心二意,这峨眉藏剑阁虽说是剑,但内里却有峨眉心法秘籍无数,若能得一观定然对武道大有裨益。   倒是司马云出乎意料的并未前来,说是他这辈子有吃有喝就够了,对这劳什子藏剑阁并无什么兴趣,张明月气的不行,心道你就算不愿学大可以随意观上一观,若是能再记下一两本更是天大的好事,将来两人没饭吃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手写一两本下来换做饭钱,再不济也能换几两酒喝不是?可无奈司马云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就是不来,宁愿躺在床上睡大觉,张明月总算确定了一点下来,那就是昨夜里老剑神的那一番言语定然是酒喝多了,还说什么儒生,至于峨眉师祖那番经国之才的说辞更是无稽之谈,天下又有哪一个读书人不是风度翩翩,舞文弄墨。   也许师太与老爷子都是上了年纪再不复从前心智,张明月心中默默念叨。   “这一路上都看你眉头紧蹙,可是不愿上我藏剑阁一观?若是如此你大可以负手离去,不必如此让人看着心生怒意。”   被下令带张明月前往藏剑阁的不是别人,正是打过好几次交集的婉清。   “我……”   “你什么你?莫非你真以为师叔愿意让你来藏剑阁便是看得起你了?师叔无非不过是看在李老前辈的面子上而已,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难听,不过却不得不说,那便是你当真没有资格来我峨眉圣地。”   身穿黄裙的冷清女子不待负刀少年人将卡在喉咙的话说完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张明月极度窘迫,双手局促不安不知该往哪里放,心道若是换做往日谁管你是什么峨眉弟子,小爷早就一刀劈了过去,虽然劈不过,但总归要将心中这口恶气出了才是,本来还以为这婉清从前定然与自己有过交集,但现在看来即便是有交集定然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张明月想起早上时分与司马云分别的时候司马云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来。   “小子,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李老前辈总有一天也会离我们而去,没了老前辈保护,最终靠的还是我们自己,所以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硬道理。”   “你尽管去藏剑阁便是,人家姑娘定然不会给你好脸色,这倒也无可厚非,咱们毕竟是外人,换做谁都会觉得不舒服,你只管当做没看见就是,还有什么是比这一座金山银山来的更宝贵的?”   “人家若是冷嘲热讽你,你也别生气,尽管傻呵呵的笑着便是,你这对酒窝对女子来说可是比李老前辈那一式撼昆仑来的更厉害,没什么放不开的,咱们只不过是陪公主来游玩而已,将来有没有第二次再见的机会都不知道,到时候谁还认识你?”   张明月撰的紧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长舒一口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与两个浅浅的酒窝。   “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没想通所以这般愁云密布,还劳烦婉清仙子开门让我进阁楼一观。张明月当然知晓我没资格来这等神圣的地方,只是早就对峨眉向往已久,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冷若冰霜的女子忽然眉头皱了皱,兴许是想不透这负刀的家伙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好脾气,但最终还是开了门。   “别抱太大指望,你只有短短几日时间,待马丹阳离去,你们便会与昭阳公主一起被送下山,这么几天时间能不能读完一本秘籍尚且不知,更何谈领悟其中精髓。”   婉清冷冷的道。   张明月抱拳施了一礼,转身进了这座被天下人视为瑰宝的阁楼,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张明月,有句话希望你记住。”   “你说谎话的时候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张明月身形一顿,随后再不犹豫,大步流星上了阁楼。   待到张明月离去之后,阁楼外面除了婉清之外,又有一倾国倾城女子缓步走了过来。   “婉清,我峨眉有剑一千零一十一卷,心法三百二十二卷,你觉得他能观几成?”   “不知,只是婉清实在想不透师叔为何愿意为他打开藏剑阁,他不过一籍籍无名之人而已。”   面容娇嫩倾国倾城的峨眉师祖轻声道。   “有些人,早晚都会来的。” 第23章 天下女子分两种   祥和134年,三月廿五日,峨眉大雨。   这一日乃老剑神三人与昭阳公主真人马丹阳上峨眉第三日,三日来张明月除了吃饭时间之外一直待在藏剑阁不曾出门,这倒让众人有些始料未及,老剑神道,得此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如此一来倒也并不无道理,换做任何一个人有了这等机缘都是不愿轻易错过的,当然那身穿青衫披散头发的男子除外。   峨眉有茶,唤作雨前毛峰,此刻司马云正打开窗户一边欣赏外面的风声雨声,一面品尝这一年才摘一回,一回不过五两之数的峨眉毛峰,身旁一如既往是断了一臂的老头儿。   “老爷子,人峨眉师太让你去选剑,怎的你去了一趟回来什么都没带一个?”   司马云笑道。   老剑神满不在乎掏了掏耳朵道。   “这峨眉上的剑不少,但尽都是些女子的剑,还不如张小子的刀来的好用,非是老夫瞧不起峨眉山的剑,只因为老夫已经许多年不曾用剑,已经觉得有剑无剑并无多大区别。”   “可是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司马云笑问。   “人剑合一,差的远呢,与其说老夫,倒不如说说你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懂得藏拙,这一点倒是让老夫极为佩服,若非遭遇重大变故,老夫想不出来有任何道理能让一个分明有大手段的人如此深沉内敛。”   “说你是儒生,可这儒生也有好几个境界的差距,有人读古来圣贤,有人读三教大义,也有人前两样都不读,而是选择亲入红尘读世间百态,但不论是哪一种,若想真读个儒圣出来,光靠这书本上的功夫肯定是不行的。”   老剑神言语二三,司马云便就此言下茶,他轻声道。   “多谢老爷子指点,只是司马云可从未想过做那什么儒圣,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既是如此,老夫也就不在多说了,昨日听师太说今日山上有贵客来访,你小子就不打算去看一看?须知这观月楼虽好,可终究是比不上山上的小姑娘们漂亮对不对?”   老剑神笑问。   司马云迟疑刹那过后忽然大笑。   “好,那司马云就与老爷子去看一看究竟是什么贵客当得堂堂峨眉如此对待。”   下了观月楼,正是大雨倾盆,二人也不撑伞,任由雨水打湿衣衫,待到顶峰时已经差不多淋成了落汤鸡,峨眉已有三位师祖与三五十弟子倚楼等候,昭阳公主这两三日来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倒是与一众峨眉女弟子打成了一片,见老剑神到来,昭阳公主便如同孙女见了爷爷那般凑了上去。   “前辈为何不撑伞,都淋成了这幅样子了,司马云,你怎么好意思,也不照顾照顾前辈。”   对于昭阳公主这番似讨好似怒斥的言语,司马云并不与她计较,心道你当真以为老前辈是那凡夫俗子?一场大雨便能撂倒?老前辈若不愿淋雨有何难?只需气机外放将这雨幕隔绝在外便可,至于我司马云,无非只是受当朝太子所托暂时负责保护你这公主罢了,可没说要做你的仆人。   见司马云不搭理自己,昭阳公主也不去自讨没趣,而是将独臂小老头儿拉至一旁坐了下来,与果酒一壶驱寒,老剑神对此只是笑意盈盈,倒是司马云一上来便有好几名俱是美丽的峨眉弟子凑了上来。   “前二日观月楼抚琴的人可就是司马公子?”   “当真好一曲月下陵江散,当真如痴如醉,只是司马公子这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   司马云顾此不疲,女子大抵都是这样,你与她耍剑一二百招,说不定人家只会笑话你是一个武夫,可你若是与她们吟诗几首,抚琴几曲,哪怕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这些女子眼中也成了有过许多故事的辛酸人。   峨眉师祖宁筱容咳嗽两声。   那几名女弟子如梦方醒,怎的就为了一个男子坏了峨眉的规矩?好在宁筱容倒也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轻声道。   “司马公子与李老剑神还请先坐片刻,算算时辰,他们也该差不多来了。”   “师太,非是司马云多嘴,只想问问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荣幸得三位师太共同接见。”   司马云问道。   宁筱容也不生气。   “司马公子行走江湖这么久,可知这天下能与道门三圣同位于一流的超然势力有哪些?”   “说是行走江湖那就有些过了,只不过混口饭吃而已,至于这些一流势力,司马云倒是略知一二。”   “峨眉当占一席,昔年江夏名剑山庄占一席,灵武山武林世家皇甫世家算一个,蝴蝶谷剑林当占一席,以上所说皆是三教之外,三教之内,道门三圣地已不用多说,佛门九华山归元禅寺,五台山归隐寺,至于儒道,司马云却是不知晓了,纵观古今,三教之外武夫以力撼天,三教之内释道两门圣人借天地之力,风流者比比皆是,儒道,司马云当真还从未听过出了什么大圣人。”   司马云细数珍珠一般搬出了当世真正算得上超然世外的存在,然峨眉师祖宁筱容却并不认同。   “司马公子还少说了一家,便是昔年长白山天机阁,据我所知,这天机阁历代子嗣也与司马公子同一姓氏,这倒是有些巧合了。”   司马云闻言只轻声笑了笑。   “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只不过天机阁早就在五十年前覆灭于北魏铁骑之下,早已经荡然无存,实不能与以上势力平论,以司马云看来,这天机阁恐也是名不副实之辈,不过是被江湖抬举了而已,若真是有那般能耐又何以没传承至今?师太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无酒不欢的青衫男子照例与自己倒满了一杯果酒,风雨入亭台,倒不影响他将那杯被凡人视为金精玉液的峨眉果酒倒入腹中,清凉之感顿入心脾。   宁筱容说话,其他的峨眉弟子自然无抢话的道理,倚立亭台不问风雨的白裙女子继续道。   “司马公子此言差矣,昔年天机阁门下弟子无不是人中龙凤,五十年前当朝官员有三分之一都是天机阁门下,若非如此,皇帝轩辕青山又怎会一怒之下下令平了长白山,可即便是如此,天机阁仍在十万铁骑之下苦苦支撑了一个月,试问当世又有谁能以一己之力与朝廷对抗?我峨眉自问做不到,李老剑神,你觉得若是道门三圣地对上朝廷铁骑当如何?”   峨眉年轻师祖别过头问道,正在被昭阳公主缠着顺一些年轻时趣事的独臂小老头儿沉声道。   “不能敌。”   “非是老夫信口开河,匹夫之怒如何能与百万雄师对抗?江湖有高人,朝廷之中又何尝没有?据老夫所知这天下曾经不少有名的高手都投靠了朝廷,须知当年中原七国鼎立高手辈出,结果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朝廷大军压境踏平了?”   “再厉害的高人也终有力穷时,便是三教之中圣人能借天地之力也不免有个尽时,真正若要不死不休打起来,道门三圣地支撑不过一个月。”   对于老剑神这番说辞众峨眉弟子皆唏嘘不已。   “如此说来当年长白山天机门能与道门三圣地平分秋色了,说跑题了。”   宁筱容随后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司马云,若张明月在场定然会疑问一番为何这老狐狸自从踏了这一趟雁鸣山起便有些魂不守舍忧心忡忡了。   “方才说到今日拜山的人,正是司马公子之前提到的江夏名剑山庄,前两日便有人呈上拜帖,说名剑山庄庄主孟青云决定于下个月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在金盆洗手之前打算最后踏一趟江湖,我峨眉便是孟老爷子第一站,故此才在此地相迎。”   宁筱容道。   司马云回过神来。   “听闻名剑山庄藏剑无数,剑道更是冠绝天下,以一柄名剑秋水成就大长生境界,当世鲜有敌手,庄主孟青云膝下三子,长子孟泰然年五十,已入一品洞玄之境,放眼天下也是天纵之姿,平日里心高气傲,次子孟浩然更是后来居上成就一品长生之境,更是寻常人难入法眼,可唯独三子孟敬然放著名剑山庄那么多被世人视为珍宝的剑不去学,偏偏一门心思读书想去考取功名,若真能考上也就罢了,偏偏考了十年,年年不中,而立之年更是膝下无子,这件事情已经沦为了这天下的笑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待会儿若能见到了便知晓答案,不过若传言是真,想必孟老爷子也不会把孟敬然带上,恐折了名剑山庄威名。”   宁筱容淡淡道。   大雨从清晨直至日中都未停下,想必是骤雨引发了小山洪,上山的路被冲毁,又约摸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修有观月楼的山腰有大队人马走上山来,来人约摸有三五十人,皆负剑竖冠,为首的老者更是老当益壮,须知历代峨眉便有与上清观同样下马的规矩,便是当朝皇帝来了也得遵守,事实上当朝皇帝也不会跋涉万水千山来这峨眉。   待到近前时才能清晰看清楚,当头的孟青云虽未撑伞但却半点雨露都不沾,身着云纹黑袍,拿剑的右手手指修长有力,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脸上虽有褶子却也不像是一年已经八十载春秋的老人,但就如此模样的风流人物在司马云口中却被说成了半个老爷子都不如。   孟青云身后有年约四五十模样的中年男子两名,皆是目光锐利,只是一人负剑,一人持剑,那负剑的便是大子孟泰然,持剑的是二子孟浩然,但紧随其后却是一身子看起来有些孱弱的男子,面容有些苍白,却生的干净,他不负剑,却袖里藏书,一本不知被翻阅了多少次已经有些泛黄的春秋大义已经被雨水湿透。   想来这便是孟家三子孟敬然了。   司马云将几人观察的细致。   峨眉三师祖下山相迎。   “孟老爷子当真是老而弥坚,只是着实应该择日上山才是,不然也能与老爷子带到我峨眉全景一观。”   说话的自然是宁筱容。   名剑山庄当代庄主孟青云大笑道。   “师太说的哪里话,老夫说了今日上山便是今日上山,哪怕是天塌了也不会改变。”   待得一行人行至亭台阁楼之中,孟青云才看到这亭台之中还有三人,一自斟自饮的青衫年轻人,一断了一臂的老头儿,与一倾国倾城的年轻女子,细看之下这老头儿还有些邋遢,头发杂乱无章,更是随意插了一棵树叉做发簪,只是能一手造就当世与道门圣地齐名的名剑山庄的老人又岂是肤浅之辈?若真不是有大来头的人物怎会能被如此对待?须知寻常人莫说是坐在这峨眉亭台楼阁之中喝酒,便是上峨眉山都需要费些功夫。   “敢问这三位是?”   宁筱容正欲上前做介绍一番便看到司马云站起身施了一礼。   “在下江湖籍籍无名之辈,这位老爷子是家师,这位是舍妹,只因素来久仰峨眉特才得缘上山,前辈只管随意便是,不用搭理我们。”   昭阳公主心生疑惑,心道怎的这司马云今日如此谦谦有礼,但见老剑神不表态便也就随司马云去了,她心中嘀咕,管你什么名剑山庄拜剑山庄,本公主若是之前才入中原说不定还会敬仰一番,但如今本公主差不多已经有了两位师父,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摆出来比不过你名剑山庄?   孟青云对司马云此言并不以为然,既然别人不愿说,那便不问就是,只是这独臂小老头儿却看起来并非寻常之人,这倒也不怪这位老庄主眼拙,只因青衫剑神李文谆的时代早已过去,三十年岁月足以改变许多事情,更何况如今李文谆早已面目全非,无半点当年风采,若不是朝夕相处之挚友,恐怕还真的分辨不来。   “今日大雨,老爷子怕是上山也累了,我峨眉已备好厢房,先请各位去歇息,随后请大家一同共进晚饭。”   大雨依旧不止,名剑山庄来人皆被带到了各自安排好的地方,唯独名为听风阁的亭台依旧有三人雨下对饮。   “你这小子心里又是打的什么鬼心思?莫不是要玩弄孟老头子一番不成?须知这孟青云年轻时独自拼出一份偌大的家业,老来更是大庇天下剑士,实在当的起真风流之名,你这么做倒是有些过了。”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老爷子切勿多心思,只是司马云不愿老爷子你再招惹上什么是非因果,就这样做个籍籍无名之辈倒也不错,倒是公主殿下,司马云这般说辞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责怪。”   “随你怎么说都行,张明月不是常常叫你老狐狸吗。你若是能有法子让马道长传本公主一两剑,随你怎么说都行,如何?当然,若是能让老前辈也传我一两剑那就更好了。”   昭阳公主转了转眼睛打着这般心思,司马云险些一口酒呛了出来。   “公主殿下说笑了,人家马道长已经说了要你去找那姓杨的小道士,至于老爷子,他的剑比马道长的剑来的更为霸道,公主殿下肯定是学不来的,若公主实在是有心,可求宁师太允你去藏剑阁一观,想必定然大有收获。”   “藏剑阁?还是算了,本公主皇宫里多的是剑谱,你一辈子都看不完,实在没什么稀罕的,我倒是对老前辈那一招撼昆仑特别有兴趣。”   “打住,老夫不愿听你们这两个娃娃胡说八道,算算时辰,差不多该到饭点了,藏剑阁那牛鼻子老道与张小子也差不多该出来了,老夫这就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便施施然迈进漫天大雨中,司马云昭阳公主紧随其后,到了藏剑阁时没过多久阁楼门便打开,口中念念有词的负刀少年先走了出来,随后才是捻着胡须大步流星的真人马丹阳。   “今日可有收获?”   司马云冷不丁的一句话将张明月正默念的一套峨眉心法给全部吓了回去。   身负长刀的少年人没好气道。   “本来有点收获,被你一句话全部吓跑了。”   司马云哈哈大笑,正在这时,有一青裙冰冷女子撑着雨伞来至藏剑阁。   “李老前辈,马道长,公主殿下,师叔请三位至会客厅一叙。”   “敢问仙子,只有老爷子与马道长?那我二人当如何?”   司马云问道。   “不知,师叔没说。”   走出没几步的女子忽然又回过头来。   “不过你们要是不想饿着肚子大可以厚着脸皮跟过来,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一个位置便是。”   司马云张明月讪笑不已。   “枉你这老狐狸弹了一手好琴,俘虏了山上那么多女子,就唯独对付不了这个。”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天下的女子大抵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对我有兴趣也敢直接表现出来的快热型,第二种是对我有兴趣不过却冷若冰霜的慢热型。”   “那若是这两种都不是呢?”   “那么我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多半是喜欢女人。”   ……   峨眉会客厅位于峨眉顶峰大殿,山上小路弯弯曲曲,走过了花园,走过庭院,又在种有荷花无数的别苑里绕了大半天才到达会客厅,老剑神与马道长在前,到达时除了留下了两人共饮的位置已经座无虚席。昭阳公主与婉清明月一桌,唯独张明月司马云却没了位置,这倒不是峨眉师祖宁筱容为之,而是因为这操办宴会之事乃婉清一手安排,张明月不用多做思考便能猜想这多半又是那女子看自己不顺眼了,司马云四下看去,除了他与司马云二人没位置之外,还有那位与名剑山庄庄主一同前来的孱弱书生也没了位置,一个人在后面安静的站着,也不言语,非是没有位置,只是因为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却放下了两把剑。   老剑神与真人马道长一入席便有孟老爷子上来打招呼,须知马丹阳的名头并不比这名剑山庄来的小,自然广为人知。   “不好意思,忘记算上你们了,我这就去重新加上一个位置。”   大抵是见到了司马云二人的窘态,婉清也心知有些过了,便立马又去操办,只是另一边那孱弱的名剑山庄三公子又当如何?   宁筱容笑问道。   “为何三公子不坐?”   不待那孱弱的书生说话,名剑山庄大公子孟泰然便笑道。   “非是三弟不坐,只因三弟自幼体弱多病,本应习武强身,怎奈喜欢上了读书,所以身体每况日下,站着也算是强身健体。”   “原来如此。”   宁筱容似了解了几分,不过她立马又道。   “既是体弱多病,那更不应该继续站下去,若是三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与我峨眉这二位公子一同坐下,他二人也是我峨眉贵客。”   谁知那孱弱多病的三公子仿佛没听见一般兀自站着不动,倒是大公子孟泰然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哦?贵客?”   庄主孟老爷子尚未说话,大公子孟泰然便又紧接着道。   “若说这位青衫公子是贵客倒也无妨,方才就见过了,只是这位负刀的年轻公子方才并没见到,所以有些疑惑,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是去观山水了。”   “不错。这位张公子这几日都与马道长在我峨眉藏剑阁观剑,所以方才才没见到。”   宁筱容笑道。   名剑山庄大公子二公子听闻此言面色难看。   “不过一区区江湖草莽,如何能有资格与藏剑阁一观?”   “大公子说这话,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人才能入藏剑阁?”   不等张明月反驳,司马云便站起身来。   “入得藏剑阁,至少也应该是江湖风流之辈,须知这藏剑阁乃是峨眉数十代高人心血,怎能如此随随便便与人窃取?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大公子孟泰然生性高傲一目了然,司马云却针锋相对,他冷哼一声。   “大公子可是觉得只有如同名剑山庄这般名动天下的存在才有资格入峨眉藏剑阁?”   面色难看的大公子孟泰然冷声道。   “是又如何?”   “不如何。”   司马云突然抿嘴一笑。   “看来此番说是名剑山庄拜峨眉山门,实则好像也并非那么回事啊。”   饶是再笨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司马云这是给孟泰然下了套,心性高傲之人的通病大抵便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便会乱了分寸。   张明月心道这往日里谈买卖能说会道的老狐狸总算是回来了。   孟泰然面色尴尬,三言两语便被人套出来了此行叩山门的真正目的。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年轻人,怕是你没吃过苦头,我今日便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第24章 拿起剑 便是天下第一   须知古人便有言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张明月心知司马云不过是为了他才如此走险得罪当代名剑山庄大公子,说来倒也是,换做谁知道了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得见峨眉圣地真容也都心里不舒坦,只是这大公子孟泰然来的有些激烈罢了。   蒙泰然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全无之前半点名剑山庄传人应有的气度,司马云大笑不止。   “莫非大公子还想血溅这大殿不成?怕是打错了算盘,这里是峨眉山,并非你江夏。”   老剑神笑意盎然,倒并非因为司马云这一番说辞,而是与真人马丹阳对这一幕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谈笑风生,首席峨眉三位师祖也不说话,倒是孟老爷子脸色并不太好看。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退下,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坏了我名剑山庄名声。”   孟泰然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坐下了,张明月也拉着司马云示意其不要再多言。   “也不知这孟家大公子是不是与你有仇,怎的你如此与人家针锋相对?就算是为了我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此,别人笑话也就笑话了,我还能掉二两肉不成?得罪这等来头极大的人物,可不像咱们以前的做事风格。”   张明月就着杯酒的掩护私下与司马云道。   “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有些看不顺眼这大公子的作风罢了。”   司马云轻声道。   “有些事情你这小子不知道,我可知道不少,都知道名剑山庄三位公子老三最为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可这天下极少有人知道那位病秧殃的三公子其实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喜欢学武,而是从小便被说成是没有习武根基,更是体弱多病,听闻幼时险些夭折,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从此便被名剑山庄视为废物,尽管乃是孟青云亲生儿子,地位仍不如山庄普通客卿,膝下无子倒是真话,只是这三公子从小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止如此,也不知是不是踩了狗屎运还是孟家祖坟冒了青烟,三位公子唯独这三公子娶到了一位文武双全的貌美如花的女子。”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我便再告诉你小子一点劲爆的小道消息,有不少人说这三公子的妻子与老大有一腿,给三公子带了顶天大的绿帽子,成亲十年来更是从未与三公子同卧一床过,孟老爷子当然知道此事,只是人之将老,不愿意再将这等丑事闹大罢了,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须知孟老爷子是学武之人,看重的便是男人的骨气,老三不愿争更没什么能耐,名剑山庄若落到老三手里将来也不会发扬光大,这个中的利害你大概也能看出一点。”   张明月自然是不知名剑山庄还有这等丑闻,司马云的话他当然不会质疑,如此这般下来,再看那位病秧殃的三公子倒是比先前更可怜了不少。   “方才师太让他过来与我们同坐,不过这三公子好像并不大乐意,若是我的话巴不得离开这让人心寒的一家子。”   “这就不知了,也许不过是因为人家就算再怎么没用好歹也有这么一个名剑山庄后人的名头顶着,跟我们可大不一样,好了,你小子也别操那么多的心思了,终归是别人家的家事,人家要去藏剑阁便让人家自己去跟师太说,我这心里的不舒服也发泄完了,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老爷子当真开始天南地北的谈吐起来,从中原说至西域,从道门说至佛门,又说我辈江湖中人习武无非是为了以武证道,应该集百家之长于一身才对,更应该抛弃门户之见。   峨眉当代年轻师祖如何不能洞悉孟青云的用意?   “孟老爷子有话但请直说无妨,这大殿之中都不是外人。”   司马云与张明月都不愿再呆下去,与婉清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大殿,谁知刚刚出去昭阳公主便跟了出来。   “公主为何不在大殿之中坐着,听孟老爷子说一说中原趣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持续大半天的大雨终于停下,云开日朗,整座峨眉山长虹贯日,仙气豪荡,三人再次来到之前与峨眉师祖一同等待的亭台之中,脚下是观月楼,极目之处更是一片云海,雨后的峨眉才当真算的上是一位清丽出尘的仙子。   昭阳公主看着这翻腾的云海欢呼雀跃不已,甚至还撑着双手在亭台之中快活的转了几圈,任凭山风吹拂青丝。   “我才不要听那老头儿胡说八道,说实话,本公主这辈子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这什么名剑山庄老爷子跟李老前辈与马道长差的可真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昭阳公主挽了挽耳后青丝笑道。   “这话也就只有公主你敢说了,我们二人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得罪名剑山庄,算一算,再有二三日咱们也差不多该离去了,到时候公主便可以直接回朝阳城,相信殿下等的也有些着急了,待到公主安全回去之后,我们这五十两金子的买卖也就差不多该交付了。”   “这倒也是,虽然马道长不愿意教我剑术,李老前辈也只字未提,可本公主始终还肩负着与北魏交涉的使命,出来这么久,倒还真的觉得意犹未尽。”   听闻司马云提起回朝阳的日子,素来高高在上有时又活泼不已的女子竟然有些伤感起来,似不愿离去一般。   司马云心知这公主本来是皇宫之中的金丝雀,如今好不容易这只雀儿见了蓝天白云,欣赏到了这天下的另外一番美景,自是惆怅无比。   “公主倒也不须如此伤感,若以后有缘,说不定我们还会相见。”   司马云说了这一番算安危又算不得安慰的话,神色落寞的公主忽然有些不爽的说道。   “你以为本公主是为了你们两个家伙?本公主不过是有些遗憾不能让李老前辈与我一同罢了,试想一下本公主若是来了这中原一趟,带回去了曾经风流整座江湖的青衫剑神,那我西楚那些文人雅士江湖高人当如何自居?”   “带老爷子回西楚?”   张明月错愕不已。   “想想就算了,不过若是将来老爷子兴趣来了说不定也真有兴致去西楚走上一趟。”   “此话当真?”   昭阳公主蓦然来了兴致。   “倘若将来你们有时间了,一定要带老爷子来我西楚,本公主别的不敢说,却也绝对让你们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也算是你们这两个家伙这段时间以来陪本公主跋山涉水的回报。”   张明月如何不知昭阳公主是当真希望三人一同前去西楚,只是如今身世都没弄清楚,如何能走的那么潇洒坦荡,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总感觉司马云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   “若是有机会,定然前往。”   ……   夜里,张明月破天荒的忍住了去藏剑阁过夜的打算,选择了与老剑神说说这二三日来的收获。   “司马小子说的没错,这孟老爷子拐弯抹角说了大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想让他两个儿子入藏剑阁一观的心思,只是这老头儿倒也不算是贪得无厌,还许诺以名剑山庄剑百卷换入藏剑阁一观,看来这老头子当真是打算金盆洗手,提前给名剑山庄后人留好退路了。”   老剑神淡淡道。   “只是他名剑山庄也有不少珍贵古籍,若真是全部研究透彻也能造就出一位真正厉害的人物,老夫实在是想不通,这老头儿怎么就打起了峨眉的心思。”   “这些事情就只有他名剑山庄自己清楚了,那师太又是怎么回答的。”   司马云不禁问道。   “人家都这样厚着脸皮来相求了,俗话都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师太能怎么说,还不是只得答应了,倒是让这孟家捡了一个便宜,若是能将名剑山庄心法与峨眉心法融会贯通,恐怕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须知剑道一途殊途同归,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惜了这名剑山庄放着活着的剑道大家不来求教,却看中了那些死物,名剑山庄看来等孟老爷子退出江湖以后便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司马云做出如此点评,然老剑神却不以为然。   “老夫看不然,这名剑山庄大公子二公子虽有武道天纵之姿,却心高气傲,在武道一途定然走不长远,真正需要注意的怕就是那位身体孱弱的三公子了。”   “若老夫所料不假,接下来他孟家去藏剑阁的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更不是孟老头儿,而是那位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三公子,这大概也就是之所以会带上这位三公子远行的原因。”   老剑神突如其来一番话让张明月心惊不已,然司马云却古井无波,似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翌日大清早张明月到达藏剑阁时便看到那位自幼体弱多病的男子在阁楼外守候,只是今日里这三公子换上了一身并不见得质地多好的棉衣,竖了冠,仍时不时捂嘴咳嗽,那本袖中被翻阅了无数遍的泛黄古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一方白色丝巾手帕。   非是张明月不愿搭理人家,只因这三公子孟敬然乃孟家之人,既是孟家之人那便不能将昨日里孟泰然的一番唇舌相讥就此揭过,孟敬然始终对张明月旁若未觉,静等大弟子婉清过来开这阁楼的门。   他口中默念有词,张明月听的清楚,不过是一些最为基本的三教五义,当真好一个读书人,便是连这点等候的时间都不肯放过。   婉清过来开门时依旧对张明月是那番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对孟敬然好了许多。   “师叔有交代,若是孟先生觉得寒冷可吩咐弟子送些碳火过来取暖。”   婉清施了一礼。   “多谢姑娘挂怀,孟敬然自问不如武夫身强体壮,但却也不惧这点寒冷,只是到了饭点之时还需姑娘提醒一声,莫要在下沉浸书海之中无法自拔。”   张明月犹如五雷轰顶愣在原地,到了现在他总算知晓为何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偏偏是这从小习文弃武的三公子前来藏剑阁,名剑山庄,当真好厉害的心机,与峨眉说以百卷交换,可这看似孱弱的三公子在藏剑阁呆几日光景记下的何止是一百卷剑?司马云都说了这三公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却不知这被人带了绿帽子的三公子是如何能隐忍下来非但不报复反而相助他两位大哥前往藏剑阁,名门之家,果然浑浊不堪。   与孟敬然同食同宿藏剑阁三日,张明月与孟敬然并无半分言语,只是在最后即将离开峨眉之时,张明月终忍不住问道。   “听闻先生自幼便不喜武艺,怎的看起这些秘籍心法来也如此津津有味?”   三日来不曾言语一句的名剑山庄三公子轻声道。   “若是心中有书,便不管是什么书都能看的进去。”   张明月心道与这块被自己亲生大哥带了绿帽子都浑然不觉的真木头说武道实在是对牛弹琴,便再也没有了与其交流下去的兴致。   只听闻那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捧着一本峨眉剑谱之中上乘的天剑三十三轻声呢喃。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待张明月已经离去藏剑阁时,那被自家人称为废人的孟家三公子仍继续自言自语。   “书中自有……陆地神仙。”   ……   临近离开峨眉,司马云与老剑神已等候许久,昭阳公主仍缠着刚刚出关的真人马丹阳要学剑,被马道长反复拒绝更是乐此不疲,让几人意外的是被视为与道门三圣地同为江湖一流存在的名剑山庄孟家竟然也来想送,离开时这一日正是天高气爽。   孟家当代庄主孟青云笑道。   “马道长若是有兴趣下个月也可前来我名剑山庄观礼,届时老夫会为道长大开我名剑山庄山门,还有这位老兄弟与两位小哥,若是不嫌弃我江夏简陋,大可也一同前来观礼,多余的话老夫也就不说了,此去一路平安。”   之前与孟家大公子孟泰然闹过些许不愉快的司马云却直接豪爽的应下了这门邀请,并表示到时候一定捧场,张明月如何不知人家老爷子说的不过是一些客套话而已,这等邀请的俱是当世名流的盛会我们两个愣头青去算是什么?若是邀请老爷子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几日相处下来这孟老爷子也未必就认出了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老爷子便是昔年名动整座江湖的青衫剑神,昭阳公主心有不舍,但无奈终究还有大事要办,临行前峨眉师祖宁筱容赠峨眉女子剑一柄与昭阳公主,算是作为留念,这柄在峨眉三千剑当中最多只能算上乘的剑却被这位想要什么得不到的西楚公主视为了掌中宝,更是下山的路上时不时拿出来观看,老剑神无剑,也没选中峨眉的剑,这一路来差不多做了个陪公主读书的教书匠,司马云什么都不要,唯独带走了那具观月楼上的古筝,并将其包起来负在身后,算下来,收获最大的也就是张明月了。   下山时那二辆马车还在,上了马车五人便按原路返回,本来可以独占一辆马车的昭阳公主却非要和老剑神挤在一起,如此一来,倒是真人马丹阳做了赶马的车夫,张明月与司马云在后。   见张明月心神不宁,司马云终问道。   “方才我见人姑娘将你拉到了一边,与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下山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这可不像你的性子,莫不是那名叫明月的女子对你心有不舍?”   张明月心道你这老狐狸怎的想哪一出便是哪一出?上山时怎不见你如此说人家峨眉仙子?再说人明月是什么人,之前的误会早就说开了,别人都说了让自己不要多想,那自己如何还能做脸皮那么厚的人?   今生怕是无缘再见了,若能再见,也定然是物是人非。   张明月知晓司马云无非是见他这一路上闷闷不乐罢了。   “婉清姑娘找我与我说了一句话,她让我将公主送回去后便先去江夏,去了江夏她会告诉我接下来又该往哪里走。”   “说实话,我怎么感觉这一路上都被这位女子牵着鼻子走,她让我往东我便往东,她让我往西我便往西,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如此说的话,下个月我们当真要去一趟江夏了,去看一看这一代名人金盆洗手的盛会。”   赶着马车头发随意披散的青衫男子大笑。   “当是如此,人生不过区区八十载岁月,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本来直往朝阳城的四人却在昭阳公主一声令下又直接到了送仙山上清冠,原是因为这公主先前负了伤的六名侍卫如今还在山上,公主不愿意撇下这六人,倒是让张明月觉得这西楚公主也并非那无情无义之人,否则当初在朝阳城中便不会出手害他受伤了。   然五人才至山腰张明月就突然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原是被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击中,极目望去那长的宛如一头猛虎盘踞的山石之后露出了一点点圆圆的脑袋。   张明月没好气道。   “姓杨的小道士,你好歹也是掌教徐真人的亲传弟子,怎的如此做些荒唐的事情,就算你不怕我,也当怕一下你这位师叔吧,小心马道长将你捉起来打屁股。”   向来游戏送仙山的小道士这才从山石后面探出一个头来。   “师叔才没时间收拾贫道呢,他若是再不回山上去见师父,要被收拾的可就是他了。”   饶是再严肃司马云张明月都不由得被这句话逗的险些憋不住,老剑神非但不帮衬,反而落井下石的道。   “这小道士是个说实话的主儿,老夫喜欢,马老道,听到没有,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要被你那掌教师兄拎着桃木剑追的鸡飞狗跳了。”   真人马丹阳气的不行,若是别人说这番话铁定少不了一番皮开肉绽,可换成老剑神说这番话,他倒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不是不想打,而是打起来能有几分好果子吃?非但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惊动了自己那位掌教师兄,后果恐怕比拎着桃木剑追的漫山跑厉害多了,人说上清观是道门圣地,可马丹阳自己身在送仙山如何不知这圣地上的“真人”们打从小时候便是一个个活宝儿?也只有在那些不经常见面的凡人眼中才是仙风道骨之姿罢了。   马丹阳细数这些年来被掌教徐长今拎着木剑追的漫山遍野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说那次练剑走火入魔险些遭殃了整座紫竹林,被徐长今得知之后抄起木剑便如同小时候两师兄弟打架一般揍的愣是几个月没下床,还骗门下弟子说是走火入魔失了理智跌下山崖摔的,自己那位名气可位于当世前十的暴脾气师兄,当真是惹不起啊,若非峨眉藏剑阁实在太让人忍不住,他马丹阳打死都不会铤而走险选择停留峨眉山七日。   真人马丹阳鼓了鼓腮帮子。   “李老东西,今日之事贫道先记着,秋后定然来算账,告辞。”   不待老剑神再揶揄一番,白袍道人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无影无形,些许是确定危险已经离去,上清观当代最年轻师叔这才整个身子从山石后面钻了出来。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张明月早已将之前的“投石之仇”抛诸脑后,他道。   “姓杨的,你是一直在这里等候我们上山?”   穿着极不合身道袍的小道士挠了挠头轻声道。   “贫道可没那么多的时间,须知山上的鸟儿还需要贫道每日喂食呢,只不过今天早上看了山上一门学问,就算了算,算到李老前辈今日要来拜山,师父便令我在此等候。”   不去理会杨鸿叶究竟是给鸟儿喂食还是让鸟儿成为食物,张明月司马云惊愕当场。   上清观能成为天下道门圣地自然并非浪得虚名,能被这等超然世外圣地作为学问留存于山上的物件儿又怎么会是等闲货色,这姓杨的小道竟然不过只看了一眼便能从中算出今日他们要上山,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当真算得上天下奇人。   老剑神听闻此言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   “我辈一介武夫修行到了极致不外乎以力证道,但三教之中高人却能采天地之力为己用,这便是武道与天道的最大差别,这小道士,有通天之能,这便是天道。”   小道士杨鸿叶对老剑神这番言语似懂非懂,兴许是觉得深究这些问题实在是太过苦恼,索性便不去在乎,张明月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免被堵在喉咙。   再去想想那些年少时便闻名天下的风流人物,与这位其貌不扬的小道士比起来,说句难听的,屁也不是,上山的后半段路上,小道士纵然对他百般骚扰,张明月都无法觉得自己能与这小道士同等对话,倒是司马云却话匣子大开,与小道士一同讨论这上清观中种种趣事,杨鸿叶也乐此不疲,上了上清观,依旧是那番风景,老剑神得掌教徐长今相邀去了大殿一同商讨事情,司马云张明月难得的回到了起先居住的小院,亭台楼榭,清幽安静,小道士杨鸿叶一同跟在后面凑了过来,还是非要与张明月比试一番,兴许是昔年他师父没跟李老剑神分出一番胜负的关系。   “姓杨的,倒我就不跟你比了。”   张明月理直气壮的说道,但其实究竟是不是理直气壮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还在练刀,别人同等年纪便已经开始钻研被天下人公认视为刀中上品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并且还真正完善了一番,再加上连与掌教齐名的上清观真人马丹阳都对起褒扬有加,与这样的人比剑,那不是自讨没趣吗?他张明月可不愿做这赔本的买卖。   张明月又道。   “我不与你比刀,不过公主殿下倒是想与你比剑,上清观有卸剑的规矩,你们用两根树杈子比剑就不算坏了规矩,你觉得意下如何?”   张明月说完还不往朝昭阳公主使了一个眼色,昭阳公主如何不明白张明月这是想让她试探这小道士究竟有几分本事,也好看看真人马丹阳是不是夸大其词,当下昭阳公主便砍下庭院杨柳两枝。   “姓杨的小道士,本公主要你与我比试一番,若你不应战,本公主有一万种办法要你好看。”   憨头憨脑的小道士顿时沮丧着脸。   “公主殿下可又是要要挟贫道?”   “是又如何?你不拿剑,本公主定然说话算话。”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被公主的手段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小道士不得已之下只得拿起那截杨柳枝。   “贫道自幼便没怎么用过剑,师父也不传贫道我上清观剑术,只能学着平日里山上的师侄们施展一两套剑术,公主还请手下留情,切莫伤了贫道,否则后山的鸟儿们可要遭殃了。”   因为衣衫有些宽大所以行动极为不协调,小道士杨鸿叶紧握那不是剑的一截杨柳枝。   小道士忽然喃喃自语道。   “贫道有种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贫道要么不拿剑,拿剑便是天下第一。” 第25章 天师收徒 皇子相争   不等张明月为杨鸿叶这般惊天地的言语震撼一番之时昭阳公主便已出剑。   “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是有多大的自信觉得自己会成为天下第一。”   年轻道士慌忙出剑抵挡,就在张明月以为这小道会施展出如何神通手段之时却见手中杨柳枝已断作两截,下一幕便见到堂堂上清观掌教徐真人的亲传弟子被一身着红裙怒目而视的女子追着出了庭院,张明月心中总觉得这小道士是在藏拙,毕竟能亲自点评出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不足的人物又如何会被昭阳公主追着漫山遍野的跑?昭阳公主有二品实力不假,可总归是不懂真正对敌之时如何自处,说难听点便是这位公主从小在那西楚皇宫里学到的剑不过只是一些空架子罢了,当日里对上他张明月的那一剑也不过是靠着实力压制而已,并且比剑之前便说好不得比拼内力,只分剑术高低,张明月心中不愿相信便追着小道士与昭阳公主出了庭院,但方才踏出去便看到那一袭红衣的金贵女子已经迈着小碎步走了回来。   “马道长就算不愿意教本公主剑术也不必捏出这等谎话来,什么拿了剑便是天下第一,本公主看是倒数第一还差不多。”   待昭阳公主离去之后张明月方才见到那阶梯之下正有一群小道士围着年轻师叔捧腹不已。   “小师叔,怎的你会被人家公主揍的这么惨?莫不是做了什么贻笑大方的事惹恼了公主?”   “我看不然,人家公主那是什么人,寻常事情又怎会影响了人家的情绪,小师叔,不如你干脆与我们说道说道究竟为什么惹的公主如此大发雷霆?”   ……   上清观当代最年轻小师叔顾不得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一个咕噜爬起来三步两步便不见了人影,临跑之前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响彻整个庭院。   “师父说的没错,山下的女子果然都是老虎,贫道这辈子都不愿与女子接触了……”   张明月司马云闻言面面相觑。   “这公主这下可真的把这小道士惹恼了。”   司马云唏嘘不已,张明月却面色极为难看。   “你看这小道士如何?”   司马云收敛了脸上的五六分笑意。   “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若真如此,那这小道士如何会有勇气与你比刀?上清观,当真是卧虎藏龙,算了,不说这个了,叫上公主,咱们去观礼。”   “观礼?观什么礼?”   张明月疑惑不已。   “方才听说上清观王道长下山驰援一趟,收了个弟子回来,正在天师堂举行入门之礼,能被王道长瞧上的弟子又怎会是泛泛之辈?叫上昭阳公主。”   天师堂位于上清观真人王九楼的道场,主攻丹道之术,司马云与张明月带着昭阳公主赶到之时天师堂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上清观道士,掌教徐长今自是在场,真人马丹阳却不在,本该属于马道长的位置此刻却让给了老剑神,张明月心中想起上山半道上小道士杨鸿叶从那山石后面说的一番话心中便兀自想笑,心道这马道长莫非真给掌教徐长今拎着桃木剑打的下不了床?   “这姓杨的家伙才挨了一顿揍,恐怕过不了多久又会被揍上一顿了。”   张明月不禁嘴上嘀咕。   “你说什么?”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为何不见新入门的那个弟子,我倒是有些好奇,另外,我怎么感觉整个上清观只有三位真人才穿了白色道袍。”   张明月轻声道。   “有些事情你当应该知晓,那便是这白色云纹道袍只有与掌教同一辈分的人物才穿得,你往后行走天下若是见到了这白色云纹道袍的道人,不用多想便知道其定然大有来头,至于那新入门的弟子,吉时未到,不露面倒也正常。”   司马云如此解释,张明月目光缓缓朝天师堂扫视一圈,极目之处除去两位真人之外便俱是藏青色道袍,这其中又以那个最年轻且辈分又极高的小道士最为惹人眼,小道士身边还站着五六个年龄大小不一的道士,最大的张明月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五六十岁,这五人应该就是掌教徐长今的五个亲传弟子了。   小道士杨鸿叶兴许是真的被公主用杨柳枝抽痛了,时不时龇牙咧嘴的趁人不注意时用手揉揉屁股,又不时朝张明月这边看来,在看到昭阳公主时便宛如真个看到了山下老虎一般立马又缩回了头,昭阳公主朝这辈分大的吓人的小道士扮了一个鬼脸却只看到这小道士身子一个哆嗦,直接躲到了他那几个身后去了。   “就这胆小如鼠的样子还说自己将来会是天下第一,鬼才信。”   张明月不置可否。   正是日出中天,送仙山一派祥和,新人入门钟声八声敲响便有山门弟子朗声道。   “吉时已到,新人入门,当行拜师礼。”   声音浑厚,不多时便响彻送仙山,经久不绝,张明月正惊骇究竟是什么样的弟子能当的起上清观这么大的排场之时,只看到人群渐渐分开,有一束冠身着青衣道士缓缓走了进来,年纪约摸二十五六岁上下,比杨鸿叶大上不少,生的有些憨厚,那年轻道士跪在蒲团之上轻声道。   “弟子祝飞羽,叩拜掌教师叔,叩拜师父。”   这年轻道人一说话底下便议论纷纷起来,其大多数不外乎是这么仙气飘飘的名字怎的配在了这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又传言说这祝飞羽是天师王九楼外出之时偶遇到的一江湖流落儿,但具体究竟是怎么来的也无人知道,天师王九楼不说,掌教徐长今也不问。   这拜师礼除过了三跪九叩以及与上清历代真人焚香之后便再也没了多大的看头,道士们渐渐散去,倒是小道士杨鸿叶一直躲在其师兄们身后不敢出天师堂,张明月心知若不想办法使开昭阳公主恐怕这小道士当真要在天师堂吃喝拉撒下来了。   张明月轻声道。   “山也上了,公主的侍卫也无大碍,拜师礼也看了,也记住了上清观从此多出了一个叫祝飞羽的年轻道士,差不多咱们也该下山了。”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已差不多到了时候,这一趟算下来差不多也快有一个月的光景,只是缠了这么久依然没能缠到真人马丹阳那霸道的剑术不免有些遗憾,本来她还想着能弄个一招半式回西楚与她那些往日的师父们看看北魏江湖的风采,现在看来,马道长定然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唉,早知道如此当初何必要来这上清观,弄得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生恼火,”   昭阳公主恨恨的剁了跺脚。   “不是得了峨眉的女子剑吗,这剑质地也是上乘,也不算空手而归。”   司马云轻声笑道。   “谁稀罕剑啊,我西楚皇宫多的是剑,更不乏风流名士用过的名剑,本公主要的是马道长的剑术。”   昭阳公主不屑道,但手上仍然死死握着那柄从峨眉带下来一路上更是不离身子半步的女子剑。   “公主若是要剑术,那我上清观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掌教徐长今缓缓踱步而来,昭阳公主羞怯不已,本以为隔了这么远不会有人听到才发发牢骚,谁知居然被听到,这传出去说堂堂西楚公主在北魏上清观待着不走就为了厚着脸皮要人家的剑,岂不贻笑大方?掌教徐长今或许是看出了公主心中所想,他笑道。   “公主大可不必有这么多心思,我上清观是一家人,从来没有说别人闲话的家风,公主远道而来又上了我送仙山便是有缘,既是有缘贫道便应了你的请求。”   愁眉黯淡半天的红裙女子忽然眼冒精光。   “道长此言当真?”   “当真,”   “那还不快让我去见一见马道长?”   “不需要。”   掌教徐长今蓦然回首,看向了躲在师兄后面的虎头虎脑的小道士。   “鸿叶,你过来,公主要学剑,你便教她几剑,也不算我上清观有负于人。”   都说女子的心情如天色一般变化多端,昭阳公主可真谓体验了一番大起大落,本来激动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还是算了,掌教心意昭阳心领了,只是若是这姓杨的小道传昭阳剑术,那还不如昭阳去向张明月要剑术。”   本来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的张明月听闻此言不免觉得真是飞来横祸,心道你这公主真是有意思,学剑便学剑,为何要跟我扯上关系?我张明月虽现在技不如人,你还能保证张明月将来依然会败在你剑下?你昭阳公主有西楚高手如云,我张明月有老剑神一人便能撑得起剑道一片天,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心中徘腹一番罢了,做人家金子的买卖,受点气也就受了。   “哦?这却是为何?”   掌教徐长今疑惑道,无奈之下,昭阳公主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加了不少添油加醋的情节,她越说小道士杨鸿叶越是频频往这边探头,说到最后处小道士已然涨红了脸。   众上清观道士大笑不已,便是老剑神都有些捧腹。   “这倒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掌教徐长今随后看向那有些愤懑的小道。   “鸿叶,公主要学剑,你便与公主传授一两式可好?”   兀自有些不愿意站出来的小道士似纠结了半天终于整个身子从师兄后面钻了出来,摸索了老半天才摸索出一泛黄的古籍。   “就这一本,多了没有。”   他将那本古籍丢到了昭阳公主脚下,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西楚公主自愿是不打算拾起这本剑谱,但当看到那泛黄的古籍上有两仪二字时候陡然瞪大了双眼,再顾不上平日里的傲娇直接弯腰捡了起来。   “上清观两仪剑。”   “正是。”   “只是这上面怎么刻画了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符。”   昭阳公主打开看了看之后便眉头紧锁,这本古籍不难看出定然是孤本,此等宝贝上被鬼画桃符这么多神神道道自然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那本来不愿再多说一二的小道士或许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愿让人说上清观暴殄天物,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这剑谱贫道平日里看来看去总觉得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便按着自己的理解增减了一番,公主殿下若是看不惯,还给贫道便是。”   张明月想笑,司马云似笑非笑,公主却是面色尴尬不已。   “不需要换了,我看就这本,这本就很好,昭阳多谢徐道长赠剑,如此一来总算不虚此行。”   ……   有道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与峨眉一样,下山的时候没用多大功夫便到了山脚,掌教徐长今一直送老剑神到山脚,出乎意料的是那虎头虎脑的小道士杨鸿叶也跟了下来。   张明月与这小道士打了几番交道之后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这小道士的不凡之处,他停住了脚步干脆坐到了青石阶梯上等候杨鸿叶的到来。   那小道倒也不矫情,直接就着张明月身旁坐了下来,张明月轻声道。   “姓杨的,你平日里在山上除了摆弄这些珍贵孤本,还喜欢做些什么?”   之前与昭阳公主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小道憨态可掬的挠挠头。   “贫道在山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平日里观里的事情都被师兄他们干了,师父只命我每日里须去天师堂静坐两个时辰,你也看到了天师堂供奉了我上清观祖师齐道云,我便每日对着师祖发呆,一直到现在,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小道士轻声道,但像除了摆弄那些被世人视为珍宝的古籍和去天师堂之外其余的打诨的事儿他肯定不愿意说出来,怕被人家堂堂李老前辈的高徒笑话一番,杨鸿叶心里默念,咱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大,你这家伙都已经负刀走江湖了,贫道还在这送仙山上看每日太阳升起又落下,花谢了又花开,当真毫无乐趣可言。   张明月听闻此言不禁问道。   “你记不记得你上山有多久了?”   “记不太清楚。”   小道士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   “贫道上山的时候是冬天,不曾记得究竟过了多少时日,倒是记得后山的茶花开了谢,谢了开,如今差不多也有十年光景。”   十年光景便是三四千个日日夜夜,张明月唏嘘不已。   “十年来一直都待在这山上你也不觉得闷,不过上次你与公主做了交易,徐道长允许你下山,你可曾打算过什么时候下山。”   “不知道。”   小道目光看向这送仙山下的原野风光怔怔出神。   “不过应该不是现在,师父要我做的功课还没做完。”   “功课?什么功课。”   张明月不禁再问。   “师父说我什么时候能把师祖看活了便能下山,说实话,贫道到现在都没想清楚师父这话里的玄机,已经仙逝的人又怎么能活过来呢。”   这书上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张明月也心知该离开了,他站起身紧了紧身后的长刀,拍了拍小道的肩膀。   “姓杨的,张明月很高兴交了你这么个朋友,等你将来下山的时候莫忘了来找我。”   “好啊,那咱们可说定了。”   不去理会有些舍不得的小道,张明月便大步流星,但小道并不曾注意到负刀少年人在转身那一刹那的落寞。   姓杨的,你要来找张明月,也要等张明月真正能活到那么一天再说。   你羡慕我负刀走江湖,却不知江湖险恶,若是能交换,张明月宁愿做你这般在送仙山坐看潮起潮落世事变迁的青衫道人。   下了山老剑神与掌教徐长今正做着最后的道别。   “老朋友,这一别,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贫道知江夏名剑山庄邀请了你们共赴盛会,想必用不了多久拜帖就会送到我上清观,只是这一遭,贫道多半去不成,个中原因,你也应当知晓。”   “若徐长今走在了你这老小子的前面,你还得再跋山涉水一番来我送仙山焚香一柱,而若是你老小子走在了贫道前面,莫忘了将来传信一封,贫道……也与你坟前把酒言欢一次。”   眼神有些许落寞的独臂小老头儿放声大笑。   “徐老道,少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你这老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矫情起来,须知我李文谆生于江湖,生而坦坦荡荡,死也定当轰轰烈烈。”   独臂老剑神说完这一句,正是落日余晖浸染大地,他用最后有些不舍的心情轻声道。   “山高路远,老朋友,告辞。”   上了马车便是一阵驰骋,于苍茫天地之间带起浓尘阵阵,掌教徐长今望向这一幕长叹不已。   “都说英雄迟暮,贫道倒觉得这话用在你这老小子身上正好相反,当是迟暮英雄才对。”   有些不明白这句话意思的小道士来到了白袍道人身旁。   “师父为何这么说?李老前辈最巅峰的时候不是三十年以前吗?怎的说是迟暮英雄。”   眼中黯然落寞的白袍道人看向自己这最为疼爱的弟子轻声道。   “三十年以前,剑神出剑只为剑道,三十年后,剑神出剑当为天下正道,有些事情,师父也当告诉你才是,你可知当年为何剑神断臂?”   “不是因为找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老头儿比剑输了吗?是师父你告诉我的。”   小道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没错,的确是一个老头儿,不过这老头儿,走的可高了。”   “能有多高?”   “差不多有天那么高了。”   继而,这位天下道门圣地掌教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道。   “横眉斗竖恶精神,万里江湖迟暮身。   手中当有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   朝阳城一如既往繁华昌盛,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千金,车里是老剑神与昭阳公主,赶马的车夫自然便是负着刀的张明月与负琴的司马云,六名黑衣侍卫骑马而行,但到了城门口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因为城门口已经等待了两排整整齐齐的侍卫,百姓商旅皆在外驻足观望,看究竟是何等人物当得如此隆重接待,那城门楼正中央正有一身着龙纹白衣的公子在等待。   张明月司马云对视一眼,皆明白心中所想,随后便下了马车,老剑神与昭阳公主紧随其后。   当朝太子轩辕宏业踏前一步笑道。   “公主玩儿的可还好?”   “还算行吧,本公主对北魏向往已久,如今得见倒也真名不虚传,只是殿下为了等候本公主将这些老百姓堵在城外实在有些不应该。”   昭阳公主看起来面色并不太好看,她从小便生活在皇宫高墙之中,自是看不到民间疾苦,只是这么一遭峨眉走下来倒也真正见识到了何为百姓皆苦,更何况是这大灾之后的第二年,百姓尚未从上一年的灾难中安然度过来,轩辕宏业闻言倒也不尴尬,他道。   “非是轩辕宏业不让百姓进城,只是百姓好奇罢了,公主已经归来,国宾楼已备好酒菜,就等公主前去。”   “那便多谢殿下了,进城吧。”   回去的路上司马云三人倒走在了最后面,并非三人被排挤,只是司马云知道有些话却是不能让太多人听到的。   “这太子殿下当真还是有些手段,想必从咱们离开朝阳城开始便被太子派人一路跟随了。”   司马云轻声道。   “这是自然,这太子殿下尽管再不愿朝堂相争,但生活在这大染缸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真本事,否则又怎么能活到这么大?他派人跟踪便跟踪了,也是为昭阳那女娃子好,本就当此敏感时期,定然不能再出差池,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   老剑神淡淡道。   “只是咱们交付了这趟任务便不能再待下去,及时抽身才是,否则到时候走都走不了。”   对于两人的这番对话张明月自然是全部听进去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太子轩辕宏业就算不是虎,那也至少是匹狼。   “经历了这些事情你们当知道这世间的武夫是断然不能与朝廷抗衡的,也休要不自量力打朝廷的主意,否则只会惹火上身,就算修成了陆地神仙也未必抗的过十万铁骑。”   回到国宾楼之时三人本打算交付了任务便启程离开,轩辕宏业对此倒并无意见,并愿意再赠金五十两,被司马云婉拒,谁知昭阳公主非得要拉着老剑神一同坐下品尝这国宾楼的美酒佳肴,老剑神那是见了酒便迈不开步子,否则也不至于被司马云三言两语便应下了这笔买卖。   只不过方才饮酒两壶之时便听闻国宾楼外金戈铁马之声响起。   “禀报太子殿下,大皇子来访。”   正品着一杯美酒的轩辕宏业右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请。”   不过三五个呼吸便有一佩刀身披甲胄男子走了进来,与太子轩辕宏业不同,这大皇子自幼习武,自是有一番武夫的气势,更是身强体壮,嘴角两撇八字胡格外引人注意,继而又有一驼背白衣老儒踱步而进,那老儒先是朝轩辕宏业施礼,随后便是昭阳公主,最后才是同席而坐的李老剑神,对于一旁站着的负刀少年人与青衫男子则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居然是这个家伙,真没想到竟然做了大皇子的谋士。”   司马云用仅能二人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怎么?这人你认识?”   张明月不禁问道。   “春秋有八甲,说的便是八位有经国济世之才的大儒,这老人便是这其中一位,春秋第六甲驼背施修齐。”   张明月并不知这劳什子春秋八甲,倒是知道这江湖说三十年以前的天下便是春秋,老剑神便是春秋风流名士,对于这施修齐究竟有何能耐当这一甲也并无什么兴趣,只知道喝完了这顿酒三人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轩辕宏图一进门便看到席坐上雍容华贵的昭阳公主,随后才是看向太子轩辕宏业。   “皇兄不是镇守边关?怎的会突然来朝阳城?”   轩辕宏业站起身问道。   “听闻昭阳公主来我朝阳城,我这才从边关赶回,毕竟与西楚交涉这等大事,万万马虎不得,二弟你自幼便身处宫中,极少知天下事,在临行前我便已传信回朝中,得父皇应允特来坐镇,边关有我麾下大将镇守,当无忧虑。”   大皇子轩辕宏图取下头盔,也不急于先坐,而是先为驼背老儒准备好了位置。   “昭阳公主还请不要介意,施先生乃是我账下军师,我与施先生平日里更是以师徒相称,故此说是一家人都不为过。”   昭阳公主倒也不介意,只是上下打量了这驼背老儒一番,最后只得出了一个讨厌的结论,这大抵与她从小学武少不了关系,真正当得上风流人物的也唯独上清观上真人马丹阳以及掌教徐长今那般风采,但在与老剑神接触一番之后倒也明白了真人不露相的道理,只是不论真人也好剑神也罢,她昭阳心中真正的高人却绝对不是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   虽号称文武双绝,可始终是武字上面占了大多数。   “大皇子请不要客气,这国宾楼本就是你北魏产业,自当是客随主便。”   轩辕宏图大笑,倒真不愧为武将的豪爽,只是这般反客为主一上来就将太子轩辕宏业晾到一边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轩辕宏图朝老剑神抱了一拳。   “敢问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   这话一出,那站在不远处的青衫男子不屑倒。   “当真好一个虚伪的大皇子,可惜他势修齐自负胸中有计谋千万最终却选择了这么一个草包为主人,当真有眼无珠。”   司马云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下看来咱们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为何?”   “你接着往下看下去便是。”   老剑神闻轩辕宏图此言只轻声笑了笑。   “老夫不过是一贫困潦倒到处混酒喝的糟老头子而已,区区姓名不值为大皇子殿下一说。”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老剑神不愿道出姓名自然是有他的原因,若非去上清观的时候被掌教徐长今一语道破天机,恐怕她现在也未必就能认出来旁边这位翘着二郎腿摇晃着小脚的独臂小老头儿便是风流春秋的青衫剑神。   “大皇子,这位老爷子乃是我昭阳拜的师父,也算不得外人,想必大皇子应该不会介意。”   “那是自然,公主的贵客那便是我轩辕宏图的贵客,老爷子尽管轻便就是。”   轩辕宏业独自站在旁边面色阴晴不定,司马云眼疾手快早就拉着张明月出了国宾楼,轩辕宏业知晓这场酒宴已经彻底被大皇子抢了风头,随意道了一声身体不适便草草离开。   出了国宾楼却正好看到被门前百名甲胄拦住去路的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   司马云不禁阴阳怪气道。   “这大皇子当真是好大的气派,不远千里带兵赶来朝阳城就为了堵住我等平头小老百姓。”   张明月如何不知司马云的心思,这话是故意说给轩辕宏业看的,也不拆穿。   轩辕宏业踏前一步。   “这二人是本殿下的朋友,放行。”   谁知那二名甲胄依旧面不改色冷冷不动。   “太子殿下,看来这军士不听殿下的号令,想来只有里面那位大皇子才能兴动了,这倒是让我不禁有些怀疑,这军队究竟是我北魏的军队,还是……大皇子自己的军队。” 第26章 书生   司马云刚说完这番似揶揄又似嘲讽之话便听闻当场太子轩辕宏业冷喝。   “大胆。”   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冷笑一声。   “殿下莫不是发脾气发错地方了,司马云自问大胆但也不会放着殿下的话不听去听大皇子的,须知将来皇帝驾崩之后继承皇位的是太子,并不是大皇子。”   轩辕宏业脸色比之前在饭局之时更冷淡几分。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司马云想的并不简单,但有些事情希望殿下能够明白,那便是借口找的再多,也改变不了有些事情的本质,不过这些事情与我这个平头小老百姓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就懒得操那份闲心了。”   司马云随后看向站在一旁不曾说话的负刀少年人。   “小子,如果这两位军大哥再不放行,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脸上不苟言笑的张明月缓缓解下了负着的长刀,出鞘一分。   “杀了便是。”   轩辕宏业瞪大了眼睛,却听闻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想在本皇子眼皮子底下杀人,当真好大的胆子。”   轩辕宏图一步跨出门槛迅速走来。   “大皇子未经过当朝太子批准擅自带兵进朝阳城,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司马云冷喝一声手指轩辕宏图。   “依本朝律法,擅自带兵进城骚扰百姓者,当以谋反罪名处置,大皇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轩辕宏图面色难看。   “本皇子的事情何曾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插手?信不信本皇子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面色严肃的司马云忽然大笑。   “大皇子手握重兵权倾天下自然是想杀谁便杀谁,可在下还需要提醒大皇子一句,你可别太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了,并且我敢保证,大皇子你敢出剑立马便会血溅当场,不要怀疑,有些事情大皇子必须明白,那便是你朝廷律法再大,怕也约束不了我等这样的江湖中人。”   轩辕宏图脸色铁青,因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独臂小老头儿,被评为春秋八甲第六甲的驼背施修齐也迈步走了出来。   “无非不过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二人要离开那就让他们离开,太子殿下也无需动怒,大皇子带来的这一百甲胄乃是亲卫军,之所以带进城便是为了保护昭阳公主的安全,所以,从今天开始进出国宾楼的人都需要仔细查证才是,免得有了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进来,如此,也是为我北魏考虑。”   这老儒不过三言两语便将矛盾尽数化解倒是让张明月刮目相看,只是素闻大皇子生的是武将性子,如此当着他的面给他难看,也不知这大皇子会不会就此罢休。   “倒是多谢大皇子费心了,他们二人也是昭阳的朋友,要出去便出去,相信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大皇子为昭阳费的心思,昭阳便就此谢过了。”   换了衣裳又显雍容华贵的公主也走了出来给了轩辕宏图一个台阶下,轩辕宏图脸色缓和不少。   “既然是公主的朋友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放行。”   一场虚惊就此化解,张明月不知不觉间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二人出了国宾楼便寻到了一处酒馆。   心有余悸的负刀少年人沉声道。   “倘若刚才我真的拔刀会怎么样?”   青衫男子淡淡道。   “你若是真的拔刀不管李老前辈会不会出手,咱们两人肯定是血溅当场了,你以为这大皇子的亲卫军是泛泛之辈?我观那一百人的眼神都是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断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你能对付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又当如何?”   “也就是说你这老狐狸又是拿我的命在当儿戏。”   张明月不免心中暗骂一声老奸巨猾。   “哪儿算的上是当儿戏,有昭阳公主和太子殿下在,你当真以为他轩辕宏图敢杀人不成?再说了,我也笃定了你小子不会出手,吓唬吓唬人嘛,何必那么认真,哈哈。”   司马云大笑不已。   “其实你只是想挑起这两弟兄之间的矛盾吧?”   张明月轻描淡写道。   “老爷子都说了让我们不要参合进庙堂的这些事情,你倒是巴不得把自己搅和进去,那什么春秋第六甲的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好鸟,大皇子轩辕宏图更不是东西。”   “岂止不是东西,我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施修齐定然认出了老爷子的身份,所以轩辕宏图才那般恭敬,否则你以为堂堂皇子会搭理一个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老头儿?”   司马云将背上的古筝放到一边,自顾自为自己倒了一壶酒。   “他若是真个全部听施修齐的,或许还真的能干出一番事业,可惜这大皇子太过自负,倒也是,换做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屈身去听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头子的话,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你小子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   张明月这差不多是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的否定司马云。   “有句话你说错了,当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对,毕竟皇帝之下还有个太子,他轩辕宏图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对太子怎么样吧?否则便是造反。”   “是吗。”   手握杯盏的青衫男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咱们且拭目以待。”   ……   国宾楼共有三层,占地岂止百亩,周围是亭台楼榭花园池塘无数,更有无数珍稀花草以及宝石点缀,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但饭局过后大皇子轩辕宏图便起身告辞,道是因为还有百名亲卫军无处安置,须在城外扎营免得打扰了城中百姓,当朝太子轩辕宏业自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这轩辕宏图临走前留下了一句明日再与公主商讨国事让轩辕宏业眉头难展,国宾楼月下池塘,公子独立亭台,微微蹙眉。   池塘有锦鲤三四尾正抢夺一块鱼食。   “殿下请看那尾黑鲤,本来已经抢了大半到肚里,却连那条红鲤到了嘴边的都不肯放过,当真有些过分了。”   有佳人从蜿蜒曲折的水桥上缓步走来,身后一如既往是黑甲两名,却不见了独臂老剑神。   轩辕宏业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公主这话是何意,古人都说了能者多得,这红鲤倒也怪不得黑鲤,只能怪自己太没用了些,连到了嘴边的鱼食都保不住。”   身着雍容华贵红裙的昭阳公主轻声道。   “若是这红鲤嘴边之食明明是有人专门为他投的,可还是被黑鲤抢了去,又当如何?这鱼塘的主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这条黑鲤?”   “公主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轩辕宏业自问不是那禁不起风吹雨打的纸人,否则也不会在朝廷的明争暗斗中活下来。”   当朝太子陡然睁开双眼。   “既然如此,那本公主也就直说了。”   这一月来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红衣女子朝池塘洒了一捧鱼食,水中鱼儿竟相哄抢,激起水花阵阵,好不热闹,昭阳公主拍了拍手确认手上再无残余味道。   “昭阳受王命前来北魏商讨御敌之策,这一路走来倒也见识了不少北魏人情世故,昭阳不懂你们北魏朝廷的明争暗斗,只知道有些人见了第一眼便就让人心生讨厌,老实说,本公主并不喜欢你的大哥,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   “这人太过自负,骄纵,尤其,本公主最讨厌有人对我的朋友不尊重。”   轩辕宏业诧异。   “朋友?莫非公主所说的朋友是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若宏业记得没错,差不多一月之前正是你伤了张明月一剑,怎的这么快就成了朋友。”   “本公主说了,有些人见了第一眼便心生讨厌,但也有一些人,相处下来会发觉是真性情之人,而这种人,只有江湖才有,便是你太子殿下与他二人相比都差了不少,至少,他二人敢作敢为,而太子殿下今天两度被大皇子弄得没面子,可依然强颜欢笑,难道不是吗?”   轩辕宏业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并非像公主想的那么简单。”   “父皇有三个儿子,我大哥自幼习武更是长年征战沙场,手握重兵战功显赫,你要我如何与他相争?便是我朝中文武百官选择阵营时都全部选择了大哥,只剩我和我三弟,可父皇恰恰破旧立新把这太子的位置传给了我,有些事情不用轩辕宏业明说相必公主都能看出来。”   “父皇有心扶植于我,便将两国会晤这等大事交给了我处理,我若是能办的好定然在朝中为自己赢回一仗,却不知父皇又为何同意大哥前来,今日你也看到了,要我拿什么与大哥相争?莫非用这太子的虚名?说来可笑,这名头若是在宫中还好用一点,可到了宫外,根本半点意义都无。”   “说到底,轩辕宏业实在不适合这太子之位,将来更做不了我北魏的主,因此,我打算这一趟回去之后,便求父皇立大哥为太子,这样还能落下个人情,将来不至于连个善终都没有。”   月下亭台,公子双手负后,怅惘不已。   “有些事情,太子殿下看的居然还没有我等这些小老百姓清楚。”   又有三人从那蜿蜒水桥而来,进了凉亭,司马云便轻笑道。   “这天下事讲究一个平衡,朝中也是一样的道理,皇帝陛下立二皇子殿下为太子便就是为了平衡朝廷势力,怎的殿下说放弃便放弃?大皇子说得了皇帝应允前来朝阳,皇帝又不傻,怎的允许大皇子再下一城?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出边关换将的消息,到那个时候,就算此次会晤功劳全部归了大皇子,又是谁占了便宜呢?”   轩辕宏业如遭雷击。   “司马云,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你说的没错,昨日里我便收到消息,边关大将军已从我皇兄换成了朝中萧无忌大将军,只怕等皇兄这次回边关,帐下军士都会改头换面了。”   “我知道这么多并不奇怪,幼时读了几本书,也知晓一些个中的道理,皇帝尚且不曾放弃殿下,殿下又何须妄自菲薄?皇帝陛下想必今年也有六十有余,就算还能坐十年江山,这十年才是真正分高下的时候,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青衫男子将那从峨眉带来寸步不离的古筝放于亭台之上,淡淡说道。   “我倒是小看你了,本以为不过是一江湖草莽,没想到却是满腹经纶,像你这种人,不去朝廷之中做个官实在是有些可以。”   轩辕宏业抿嘴一笑。   “事实上太子殿下也从未放弃过与大皇子争位的念头,之前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让公主觉得你是处于弱势而已,难道不是吗?”   青衫男子同样轻声一笑。   “你倒是看的透彻,你说的没错,司马云,你若是有心的话可到本太子门下出力,绝对比你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舒坦的多。”   轩辕宏业起了招揽的心思,张明月连忙看向正摆弄琴弦的青衫男子,心道这老狐狸莫非说了大半天就是要去太子麾下效力?老剑神宛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自顾自的摆弄着池塘的鲤鱼。昭阳公主面色如常,司马云却摇了摇头。   “跟太子殿下日子过的舒坦,可这心里却随时七上八下,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话就掉了脑袋,走江湖,日子过的饱一顿饿一顿,可至少这心里舒坦,殿下你说是不是?”   张明月本以为轩辕宏业闻言定会大发雷霆,怎料轩辕宏业却只叹息一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了,我也就不勉强了,你,张明月,还有李老前辈,下一站打算去哪里?总不会继续过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命的日子。”   “那是当然,殿下既然要问那司马云也就直说了,下个月江夏名剑山庄金盆洗手大会乃是天下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会,我们准备去那里,另外……”   司马云站起身走向轩辕宏业身旁。   “太子殿下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去,须知这江湖虽然没有朝廷百万铁骑来的厉害,可总归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对于殿下,多少总会有点好处,另外,相信大皇子也不愿错过这等盛会,我们,在江夏等着太子殿下。”   ……   朝阳城外官道上,三匹白马缓慢前行,一人独臂,一人负刀,一人负琴。   “不与昭阳公主道别咱们就离开了吗?”   张明月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你若是不怕公主再想尽法子逼着你留下来玩耍一些时日大可以前去告诉她,当然,我估计你这么做老爷子肯定不会乐意。”   司马云看向了一旁正望着天上鸟儿发呆的马背上的老剑神,老剑神笑道。   “昭阳这女娃子就是脾气任性了点,其他的倒还挺符合老夫的口味,只是这舒服的日子老夫实在是过不来,还是纵马江湖来的快意一些,张小子也莫多想了,公主早晚都要回西楚,总有分别的时候。”   张明月有心解释,他怎么可能是不舍得公主?与公主算算也就比萍水相逢深了那么一些而已,若真说舍不得,脑海中又会浮现月下的那女子回眸一笑,走神了。   身负长刀的少年人自嘲的摇了摇头。   “老狐狸,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那就是我怎么总感觉你好像是在挑拨离间,更把太子殿下往岔道上引?你又不是不知下个月去江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这种江湖盛会你让太子前去作甚?难道你不知这江湖与庙堂水火不容的道理?”   张明月疑惑的问道,本想等来一番司马云的解释,却只等来老剑神半开玩笑似的一句话。   “这天下说是武夫误国,可老夫看来看去怎么都觉得应该是书生误国这个道理才对,须知武夫之乱,不外乎一城一郡之乱,文人之乱,乱的却是整个天下……”   江夏名剑山庄庄主孟青云金盆洗手盛会于四月初九召开,祥和年间除了蝗灾之外的第二件震撼整个天下的大事如头一年蝗虫过境一般席卷了整个北魏,这江湖一流势力尽数在列,除去这些大势力的二流势力也几乎全被邀请观礼,更有不知道多少仰慕名剑山庄威名企图求得一见的江湖散人。   江夏虽是城池之名但也是一个地名,地处广陵江下游,古来便有富土之称,然而名剑山庄并不在江夏城中,而是在江夏城外拜剑山,拜剑山距离江夏城也有百里之遥,这孟家金盆洗手大会期限还未至,江夏城便提前已经热闹了起来,城中城外江湖侠客络绎不绝,酒楼客栈也因此被哄抬的价格直线往上升,人多了,复杂的事情便也就多了,因此江夏城中早有朝廷调兵前来镇守,而负责此次江夏治安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   轩辕宏图听闻这金盆洗手大会之时是震怒不已。   “王朝内忧外患举步维艰,而这群江湖草莽却还有心情举办这等盛会,更还需要朝廷配兵镇守,当真可笑,古往今来只有这天下听从朝廷安排,还不曾听说因为一群乌合之众影响朝廷的,当真是可笑至极。”   当这位大皇子将手中琉璃杯摔了个粉碎的时候春秋第六甲驼背老儒才缓步走进门。   “殿下实在不需要为这些事情动怒,老夫早就劝告过殿下,殿下的自负是致命的弱点,早些时候遇见了春秋剑神李文谆便不应该那么做作,兴许还能给这位老剑神留下一面好印象,现在殿下又如此小瞧江湖中人更是不对。”   “施先生,莫非本宫哪儿说的不对?难道不是一群江湖草莽?还有那什么剑神李文谆,本宫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一过了气的武夫,哪儿能值得先生如此慎重对待?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在我十万铁骑之下同样翻腾不出多大的浪花。”   轩辕宏图余怒未消,老儒也不着急于辩解,他缓缓道。   “殿下说的自然是不错,武夫再有能耐与殿下的大军比起来也微不足道,可有句话说得好,当是这江湖朋友多了路好走,交善总比交恶来的划算,皇帝让殿下派兵镇守江夏,殿下也不须发这么大火,权当是去看看热闹也行,若是能结识一些道门风流人物更是最好,当然,若是殿下有能耐将整个江湖收入囊中,那更能成为将来殿下一大助力,这次买卖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只是这些江湖草莽哪儿有那么容易收服?”   “这就讲究一个恩威并施了,殿下,应该知道怎么做。”   江夏城外官道上,有三骑并肩而行,三人到了城外便下马步行,进城的来往江湖人士都要经过仔细的检查,这倒是让张明月惊讶无比。   “若是每个人都搜查,那如同道门圣地马道长这些人物又当如何?”   张明月不禁问道,如同上清观掌教徐长今真人马丹阳这等仙风道骨人物能来江夏便已是天大的事情,若真个被堵在城门口搜查一番岂不好难看?   “你倒是想多了。”   青衫公子左手牵马进城。   “只有那些没有被邀请到的才来这江夏城中住宿,真正有请柬的人都已经上了拜剑山了,你再看看这些进城的人可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张明月尴尬不已,只道是司马云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了,张明月阴测测的道。   “老狐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没把老爷子放在眼里?堂堂春秋剑神,老爷子一人便能顶的上一座拜剑山。”   兀自一旁悠哉悠哉牵马入城的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两个臭小子扯淡别把老夫带上,老夫老了,可没什么兴致争这些虚名,你们只管斗嘴便是,莫要搭理老夫。”   “拍马屁拍到屁股上了?”   司马云大笑。   “好了好了,不与你这臭小子说这些了,其实这城中还是有不少真高手的,毕竟这天下除了名门正派也不乏自学成才的人物,容我先卖个关子,这下倒是有热闹可看了。”   “说的都是些废话,我们来不就是看热闹的吗?再说了,我们也得了孟老爷子邀请,可上山住,没必要花高价住这些客栈。”   张明月道。   “唉,不急不急。”   司马云摆了摆手。   “我跟你说的有热闹可看可比这什么金盆洗手大会好看太多了。”   “那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拜剑山名剑山庄,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受邀观看大会的名门正派,庄主孟老爷子正喜气洋洋的点着上山贵客的丰厚的拜山礼,年轻时便靠着自身的本事打下这一片天下,老来退隐江湖还能得到这么多的江湖同道相贺,孟青云每每想及此处便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当中最大的手笔了,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俱是江湖年轻一辈翘楚,虽算不得名动天下但也早晚会大放异彩,但唯独老三孟敬然……观剑堂中白髯老者默默合上礼单,身旁是一位同样穿的张灯结彩的老仆。   “要他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庄主孟青云淡淡的道。   “庄主,三少爷他……”   “老黄,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孟青云没有这样的儿子,以后别叫他少爷,直呼其名便行。”   老仆战战兢兢。   “是,庄主,孟敬然他这些日子倒是一直没离开别苑,每日都会默写下峨眉剑谱一本送与大公子与二公子,其余时间大多在亭中读书。”   “还是读那些没用的圣贤书?”   孟青云冷冷的问道,老仆满头大汗不敢言语。   “哼,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女人都看不住,还当真以为读书能读出个什么圣人。”   走出两步的老人又忽然转回了身子。   “后日便是金盆洗手大会,万不能让这个没用的东西丢我的脸,另外,这几日每天的饭菜也少送去一些,我名剑山庄可不养闲人。”   待庄主孟青云走远后仆人老黄才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汗珠,抖了抖已经湿透的后背的衣裳,出了门朝左拐,绕过走廊花园,又过了一处池塘才到达别苑,推开与前院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的老旧园门,果然看到熟悉的人影正咳嗽著书写一本古籍。   那人面色苍白,身体孱弱,握笔的手却极为有力,写下铁画银钩一页页从峨眉默记来的古籍心法,待看到仆人老黄来了以后,被天下人嘲笑为废物的三公子孟敬然让出了一张椅子。   “可是他让你来取剑谱?”   他轻声问道。   “是的,庄主说今日的剑谱早些写完,可早点与那女子一见,另外,庄主还说……”   “还说后日金盆洗手大会不允许我上前院一看。”   “公子,你……”   “老黄。”   面色苍白的书生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名剑山庄也只有你算是真正的好人了,连对我这被人称为废物的人都尊敬有加,敬然不得不再麻烦你一件事情,我这里有一个锦囊,待金盆洗手大会以后才可打开,并且按照上面的去做,敬然不会有负于你。”   “另外,这本剑谱你去交给大哥。这本你去交给二哥,余下这本,交给他。敬然今夜要下山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我去料理。”   待到那仆人老黄拿着三本剑谱与一个锦囊离开之后,身体孱弱的书生双手负后出了亭子,只往别苑不远处一间修建的漂亮无比的阁楼走去。   正是日落西山,月上柳稍,他在阁楼前方犹豫半天在想进还是不进,然最后看了一眼那二楼打开的窗户之后还是决定黯然离去。   “来都来了,不上来是什么道理?”   二楼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孟家三公子孟敬然顿住脚步,长呼一口气,最终还是推开了阁楼门上了楼,阁楼中有淡淡的女子脂粉香气,所用家具木料更是自带清香,倒是幽静无比,上了楼,二楼厢房打开的窗户之下正有一白裙女子对着那铜镜梳洗打扮,床榻之上略微有些凌乱。   “大哥昨天晚上来过?”   那女子一顿,随后转过头来,生的一张清秀的脸庞,长长的青丝梳理的整整齐齐。   “来没来过你不知道吗?莫非你昨晚在你小院中没听到动静?”   女子似笑非笑的道。   孟敬然面色古井无波。   “都这个时辰你还梳洗打扮,今夜这是要去哪里?”   “去你二哥那里。”   孱弱书生身躯一震。   “有些事情……还是顾及一下孟家的脸面为好。”   “呵?脸面?孟敬然,你有资格与我说脸面?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孟敬然不过就是一个废人,成天就知道读你那些没用的圣贤书,你得弄清楚当年我答应嫁给你不外乎就是看中你名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可这么多年你给过我什么?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再看看你大哥二哥,我要的是真正的男人,不是你这样的废物,觉得我丢人是不是?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最先染指我的不是你大哥,而是你父亲,名剑山庄庄主孟青云。”   “孟敬然,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被一个女人带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还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我都有些怜悯你了。”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连你那已经八十岁的爹都不如。”   最后的几句话孟家三公子孟敬然已经听的有些不清楚了,他黯然离开阁楼,出了庭院,便看到庭院外二哥孟浩然已等待许久。   “你倒真不像个男人。”   孟浩然冷笑。   素来不苟言笑被人称作废人的白面书生离开十步之遥后才轻声道。   “那孟敬然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   下了拜剑山,本来有些病态的男子忽然摊开双手,身形疾步行走在山腰,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   张明月司马云独臂老剑神三人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店暂时住下,正把酒言欢时张明月忽然听到门外敲门声,缓步走去开了房门,门前一白衣男子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倒看的清楚一双手有些病态的苍白。   张明月不禁疑惑道。   “请问你是?”   “名剑山庄三公子,孟敬然。” 第27章 一人混乱朝纲 一人请赴黄泉   名剑山庄之内,庄主孟青云手拿着那本墨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剑谱错愕不已,身旁一如既往是仆人老黄。   “这剑谱是他让你送来的?”   “是的,庄主,另外,他还派老仆各自送给大公子与二公子一本,都是今天写出来的。”   老黄老老实实交代,虽说答应了那位有些病态的三公子有些事情不能与人多说,但这三本剑谱的事情却还是瞒不住的。   “知道了,下去吧。”   孟青云摆摆手,待老黄离去之后他才摊开那本散发着笔墨气息的剑谱,但随之却容颜大怒。   “好大的胆子。”   大公子孟泰然与二公子孟浩然缓步踏进厅堂,将那三本剑谱拼凑在一起,凑成了简短的一句话。   为老不尊,为兄不义,当诛。   将这随意放一本出去都会引起江湖轰动的三本剑谱尽数焚毁之后,庄主孟青云脸色难看。   “那逆子何在?”   “有下人看到他连夜下山去了。”   孟泰然淡淡回答,看不出喜怒哀乐。   “下山总比好过在山庄丢了命好,也不知咱们这位三少爷是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当诛?当真可笑。”   二公子孟浩然处变不惊。   “这逆子最好是别让我名剑山庄找到,另外,那女子今如何了?”   “很好,作为双修之炉鼎却是绝佳的选择,若不是因为这女人,我与大哥也不会进境如此之快,只可惜了咱们这位三少爷,怕是读书读坏了脑子,须知身体根骨不好父亲也有良方调理,再配上这女子,虽不能说尽数化解也可抵消七七八八,又何至于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提起那女子之时孟泰然终于是脸色有了改变,却是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想必三弟也不会想到他娶来的妻子都是父亲一手安排,都说书呆子书呆子,怕就是这么来的,另外,父亲此次修行了峨眉诸多妙门,又以炉鼎辅佐,想必已经踏破那一道坎迈入天人之境了吧,也不知三弟是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说当诛天人境,莫非真把自己当成了江湖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不成?当真可笑。”   双手负后古井无波的老人摆摆手。   “他若就此离开拜剑山还好,若是胆敢再回来,老夫定然饶不了这逆子,我名剑山庄可养闲人,但绝对不养闲着还不知感恩的人,拜剑山,有你们两就够了。”   离开殿堂大公子孟泰然便与二公子孟浩然分别,弯弯曲曲走了一刻钟才到了自家别苑,别苑中已有数十客卿相等候,这些客卿皆是慕名名剑山庄而来投奔,更是不乏投靠已久之人,当头的乃是一玉面书生,手拿折扇,风度翩翩,倒能与司马云见一二分高下,但若真个比较起来,这书生虽俊,却少了几分如同司马云一般的大丈夫气概,那玉面书生与孟泰然借一步之后当先道。   “大公子这一趟可有收获?”   本来在之前那大厅之中并无多少狠戾之态的孟泰然面色阴沉。   “如同以往,那老头儿仍惺惺作态。”   “当是如此才对,孟老爷子少年便行走江湖,老来一手创立名剑山庄广引天下寒士,原本乃是江湖一名流,谁知老来竟生起了如此狠毒之心,想必这老头儿也猜到了此事大公子已经发觉,只是不愿意拆穿罢了。”   “他孟青云武道天赋绝伦,八十载岁月便已窥得天人,自然不愿就此搁浅,以炉鼎养两位公子成就一品之境,待到炉鼎大成之时便吸了两位公子的毕生修为成就陆地神仙之境,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怕江湖诟病便来了这么一出金盆洗手早早退出江湖,将来就算两位公子横遭不幸也能洗脱嫌疑,当真好算盘,这么看来,三公子的弃武从文倒是好计策,只是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真不知道。”   那白面书生淡淡道。   孟泰然手臂青筋暴起,但对这白面书生却是不大声说话。   “先生有何良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孟泰然就此成为瓮中之鳖,早些年引先生上山时便有承诺在先,先生保我一命不死,我保先生下半生无忧。”   “自然是应当遵守承诺,余天机有一策,大公子只需照办就是,眼下金盆洗手大会即将开始,孟青云这两日肯定不会动手,这两日大公子以前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想必二公子那边也早就有了准备,该双修还得双修,该叫父亲还是得叫父亲。”   “待金盆洗手大会当日大公子便借天下同道同在的机会与道门圣地提出要去前去拜山的请求,至于理由,大公子不是还有个女儿吗,从小与三公子一般身体体弱多病,就说去圣地祈福便可,想必孟青云当着天下武林同道的面也不好拒绝,待到离开拜剑山之后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面色难看的孟家大公子更显阴沉。   “堂堂春秋第八甲余天机说的良策就是这等良策?要我离开拜剑山,那岂不意味着从此将什么都没了,并且那老不死的就算要我去也定然会扣下小女月影,到那个时候我又当如何?”   孟泰然冷冷的道,白面书生也不懊恼,他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的夏蝉轻声道。   “自己的命与女儿的命究竟谁重要一点,大公子应当自己思量思量,武道一途求的不外乎便是修成大道,大公子如若不然尽可留在拜剑山便是,待时机到了孟青云让大公子幻化成一堆白古之后,你猜这位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会放过的老人,会对他孙女,也就是大公子的女儿会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令千金孟月影也是难得的炉鼎之躯。”   春秋第八甲余天机道完,房中寂静无声,沉默良久才有一声似无奈又似怨毒的叹息。   “我总算明白先生为何会成为春秋臭名昭著的谋士,所提之策无不是恶毒至极,受教了。”   “路就摆在大公子面前,怎么走大公子自己思量,又或者,大公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令千金亲手送上黄泉路,也免得将来被孟青云作为炉鼎,上演一出乱了伦理纲常的大戏。”   房门突然打开,孟泰然步履沉重,踉踉跄跄朝另一处幽静的小院走去,白面书生面色如常,回到了众客卿把酒言欢之地。   “先生方才与大公子说了些什么?怎的大公子面色如此难看?”   有一身披甲胄的大胖子问道。   那白面书生不急不慌,慢慢与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与大公子说了些天方夜谭。”   “怎的你这家伙莫不是也瞧上了那人尽可夫的女子?咱们这些兄弟可听的清楚,那女子床上的淫糜之声可比那夜半的蛙鸣来的更让人烦躁,你若是真有心思那兄弟们便去与孟庄主说一声,让那女子也给先生你品尝品尝如何?”   那胖子兀自停不下来,更是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有道是有些人最缺什么便最经常说什么,谁人不知那女子是这山庄人人想要的尤物?只不过都知道那女子与大公子有染不曾言语罢了,至于那位女子的正牌丈夫,孟三公子,倒还真的不在乎。   方才才将孟家大公子逼的退无可退的白面书生用仅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呢喃道。   “有些女子都想得到,可再过两日之后,还有谁敢如此大放厥词呢?”   大公子孟泰然迂回曲折来到小院阁楼之下,阁楼中正有一二八少女于月下鱼塘边喂食,一手捧鱼食,一手翻阅一本曾被那位被山庄视为废人的男子的书,口中念念有词道。   “天地有正气,书生有正气,莫道一无用处是书生……”   “武夫之怒,百人断肠,书生之怒,天地变色……”   孟泰然不等那女子念完最后一页便直接走上前将那本书撕成碎片丢进了池塘。   “爹早就告诉过你要你不要读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最近又去了他那里是不是?身为名剑山庄后人,你当真是好大的出息,好的不学,非要学这些废物,难不成你也想以后被人称为废人不成?”   面色有些苍白但却眉清目秀的少女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叔叔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你非得如此排挤叔叔?这书也不是他给我的,而是我自己问他要的,你从小便让我学武,可月影实在对武学不感兴趣,难道你连我这唯一的兴趣都打算剥夺吗?娘亲已经不在了,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还如此对待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孟泰然紧握双拳,一头青丝无风自扬。   “你当真想死?”   此刻白面书生的那番话久久在他脑海中回荡,有那么一个瞬间,孟泰然当真想一掌击毙面前的少女。   “是又如何?从小我便被你勒令待在山庄里,不得与男子接触,娘也早早的走了,你也只一心沉浸武道,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是听着叔叔的读书声长大的,你自问你有没有真把我当做你的女儿?”   孟泰然如遭雷击,呆呆愣在原地。   “若想杀我,杀了便是,省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受罪,你若是不杀我,我还要去叔叔那里借书来看。”   二八少女说完便站起身梨花带泪的准备离开。   “不用去了。”   面色复杂的中年男人冷冷的道。   “他已经走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难逃一个死的下场。”   “你们逼他走的?你们觉得名剑山庄容不下他对不对?觉得他丢了你们的脸?”   少女心寒。   “闭嘴,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是我叔叔,也是这名剑山庄里唯一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至于你跟那女人的事情,整个山庄已经人尽皆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可我知道叔叔会伤心。”   “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不能阻止我去叔叔那里找书。”   孟泰然愤然离去。   “好,你想看那尽管看个够,我便给你两日时间。”   最终还是心软了。   只因为那句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   “大公子可是不忍心下手?”   余天机悄然出现。   “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代大公子出手,只需一剑,小姐不会有任何痛苦。”   “无需先生代劳,我自己的女儿自己动手。”   孟泰然冷冷的道。   “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再多活两天罢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算是我这个爹对她最后的补偿。”   孟泰然离去庭院之后二八佳人便去了三公子孟敬然的别苑,别苑中阁楼藏书万卷,皆是这位书生每一本都亲自做过批注,孟月影不禁想起从小到大这十八年时光里除去幼时无知的那几年之外,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总能听到这位叔叔的读书声。   正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读春秋大义,读三教圣人,读王朝兴衰……   孟月影实在想不透自己这么一位腹中藏书万卷的叔叔怎么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废人,莫非这天下评论一个人成就只能用武力形容?他叔叔孟敬然虽手无缚鸡之力却生性随和有武夫没有之修养,又怎一个谦谦君子可以形容?便是被自己大哥带了天大的绿帽子都不曾动怒,别人觉得孟敬然是懦夫,可落到这位从小便耳濡目染博览群书的小姐眼里便觉得自己这位叔叔那是用情至深使然。   试问天下女子又有几人能真正遇到如此深爱自己的男子?   孟家长子大小姐苦笑不已。   脑中不知怎的竟然想起方才被她那位从小便不怎么接触的爹撕碎的那本书籍上面自己那位小叔叔写下的那句话。   “书生之怒,天地变色。”   ……   江夏城中一不大不小的客栈,张明月看着眼前取下斗笠的熟悉的面孔惊愕不已。   “孟……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被视为天下人笑柄的病态男子轻笑道。   张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待这位峨眉藏剑阁中闭门七日不出的书生进去之后才将房门关上,房中油灯忽明忽暗,原是窗户打开未关闭,孟敬然三步上去关了窗户,才就着那张四方桌子坐了下来,司马云手挑灯芯,老剑神兀自品酒,张明月不知所以只能对着孟敬然坐了下来。   面色苍白的男子咳嗽两声。   “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我们?”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   “孟先生,咱们不过仅仅一面之缘而已,虽说受了邀请来拜剑山庄观礼,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孟老爷子随意一说而已,像我们这等江湖草莽又有什么是能帮上孟先生的?”   孟敬然为自己倒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免被这劣酒割喉剧烈咳嗽了几声。   “春秋剑神李老前辈若还是江湖草莽,你让这天下的风流人士情何以堪?”   张明月震惊当场。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能当得上清观真人如此礼敬有加,又能得峨眉与藏剑阁一观,天下古稀之年的名士,除了李老前辈,敬然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孟敬然轻声道。   “读春秋大义,若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敬然这些年的书也就白读了,此番下山来,有一时相求。”   不等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说话书生便继续道。   “后日便是金盆洗手大会之期,届时可能会出一点变故,敬然要你们答应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保我名剑山庄得以继续存活下去,若能做到,名剑山庄便是欠下了三位一番大恩情,将来定然报答。”   司马云面色冷峻。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后日上山的基本都是江湖名流,高手如云,若真出了什么乱子,就凭我三人有何办法?哪怕有老爷子坐镇也双拳难敌四手,这份名剑山庄的恩情,怕是我们三人吃不消。”   “这一点无需三位担心,届时敬然自然有办法,只需答应敬然便是。”   孟敬然仍然不肯放弃。   一直沉默无言的独臂小老头儿却突然开了口,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孟小子,这江夏城中想必除了我三人之外还有不少名流,为何偏偏寻上我等?”   才咳嗽一阵之后脸上余晕未消的书生站起身,缓缓走出房门。   “这天下的高手的确不少,但如同像老前辈你们三人这般组合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天下,想必也没什么事情是你们办不到的,一代春秋剑神,一代大儒,一代……”   最后还未说完的那句话张明月已经听不清楚,因为那书生已重新戴上斗笠走远,只记得那一句一代大儒,他不禁问道。   “老狐狸,这大儒说的莫不是?”   司马云突然大笑。   “难道你没听老爷子说我是儒生?难不成你觉得你是大儒?”   张明月不置可否。   心道无非是这孟家三公子信口胡说罢了,这天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大儒。   “这么说来这笔买卖咱们是又接下来了?”   “接,能换来名剑山庄一份大恩这么大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司马云直接了当的说道。   “只是就我们三人能帮得了名剑山庄?恕我直言,老爷子的实力自然是不用多说,可不要忘了名剑山庄还有个已至大长生境界的孟老爷子,孟老爷子办不到的事情老爷子就一定能办到吗。”   张明月再问。   “这就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了,孟三少爷都说了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咱们就当上山转悠一圈便行,您说呢,老爷子。”   司马云似笑非笑的看向兀自有些黑脸的老剑神。   “话都让你们两个小子说完了,老夫能说什么?你们想去凑热闹,老夫陪你们去就是了,反正这一趟本就是看热闹来的。”   见老剑神都这么说了,张明月也再不多说。   “到时候恐怕免不得要露一把脸了。”   “露脸不正好?也让你那峨眉山的小娘子瞧上一番。”   司马云揶揄,少年人嘴角抽搐。   “这趟人家会不会来都说不一定。”   “说不一定的意思便是有五成的把握会来。”   张明月起身带刀走出了客栈不愿与这老狐狸再做口舌之争,也知道自己占不了任何便宜,却在心中默念孟家三公子的那番听的并不是很清楚的话。   一代春秋剑圣,一代大儒,一代天人……   这孟家三公子可能真的疯了。   待张明月离去之后房中便只剩下青衫男子与独臂小老头儿。   “一代大儒,这孟小子倒是看的透彻,读书能读到这种程度居然还被人说是废人,他名剑山庄孟青云倒是看走眼了。”   独臂老剑神淡淡的道。   “要变天了。”   司马云起身打开窗户,正有大风吹进客栈二楼,时有乌云汇聚,已不见月色,只闻风声。   老剑神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随后同样站起身来到窗前。   “有你这小子在背后翻江倒海,恐怕整个江湖,整个王朝都要变天了,也罢,老夫就在寿终正寝前陪你们这两个臭小子闹上一闹。”   “这江湖,乌烟瘴气实在忒多了些,需要打扫打扫了。”   这一夜前半夜狂风大作,本以为雷鸣电闪的后半夜却再次乌云散开,月明星稀。   初八日,晴,江夏。   城外官道上先有铁骑一百当头,后有龙驹拉车前行,身后是甲胄上千,轩辕宏图身为大皇子当有此派头,身旁是驼背老儒并驾齐驱,足可见这位春秋第六甲施修齐在轩辕宏图心中的地位。   与轩辕宏图不同的是,当朝太子殿下却选择了比较低调的方式,不过白马三骑,在轩辕宏图进城之后才随后缓缓入城。   轩辕宏业身旁是两名相貌平平的侍卫,但若内行之人定能看出来这侍卫二人气机内敛,定然是武道高手。   送别昭阳公主之后便记着青衫司马云的建议,前来江夏果然是英雄豪杰倍出,这不免让因为从小便生活在皇宫的太子心生感慨。   司马云说若能收服江湖势力定然是一大助力不免有些谦虚了,真正能集齐如此多的能人异士足可以媲美一支十万大军,这当中还不包括已经上了拜剑山的天下一流势力。   轩辕宏业轻声道。   “今夜暂且休息江夏城,明日拜山。”   但话刚刚说完没多久便有官兵开道,一二百士兵当街而来,到了白马身前统一下跪。   “恭迎太子殿下。”   满城寂静。   轩辕宏业不喜欢这等引人注意的派头,便冷冷的道。   “谁告诉你我是太子?”   “太子殿下入城起便被城卫军看到了,太守命我等前来接驾。”   城卫军?   轩辕宏业不置可否,若所料不差只怕是自己那位大哥放出去的消息,这是又要开启新一轮博弈?   不待轩辕宏业让那一二百士兵便听闻就近处传来琴音,白马上的公子面色大喜,再不去管这城中江湖侠客们的惊愕便纵马来到一客栈之前,中是熟悉的三张面孔。   独自倚楼抚琴的青衫男子轻笑道。   “殿下倒是来的及时。”   “得司马兄传音,本宫怎能不前来相聚?”   轩辕宏业大步胯上阁楼,在客店客人惊讶的目光中朝那位入住客栈已两日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独臂老头儿行了一礼。   “老前辈别来无恙。”   老剑神大笑。   “老夫可当不起你这太子小子如此一拜。”   “自是当得起,本来来到这江夏城中正愁无故人,没想到进城就重逢了,司马兄当真算无遗策。”   抚琴的青衫男子收起了古筝。   “哪儿有殿下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殿下若再不下令遣散这周遭的看客,这江夏城恐怕马上就要水泄不通了。”   轩辕宏业忍俊不禁。   “当真好有趣。”   当下便下令遣散周遭看客,与三人在阁楼一叙,张明月怎么也想不到分别不过几日怎的这太子殿下突然如此客气起来,老狐狸怎么就成了司马兄?但随即设身处地想了一想。   若是自己他乡遇故知恐怕也不会那么镇定了。   与太子一谈。   说三人不辞而别之后昭阳公主是如何大发雷霆。   说这几日以来他轩辕宏业是如何与轩辕宏图明里暗里相斗。   说他轩辕宏业在三人离开之后才发现竟然错失了三位知己。   这一说,直至天黑才谈罢。   “公主殿下与我一封书信要我交给你们,不过我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不外乎就是臭骂了你们一顿然后说要你们将来去西楚游玩一番之类的话。”   轩辕宏业将那封有娟秀字体的古色古香书信交到司马云手中,司马云也并未着急拆开看,就着明媚月色,他道。   “殿下接下来可有何打算?须知大皇子早你一步先入城,恐怕现在已经邀请了不少城中江湖侠客大摆宴席了,当然,这江夏的太守肯定也被邀请去了。”   轩辕宏业神色复杂。   “我能如何?我又不比皇兄亲自受了父王差遣,手下一无兵马,二无谋士,只能上山去碰碰运气了。”   司马云似笑非笑。   “行了,拐弯抹角的话殿下也就不用说了,也不必装可怜,你也应当知道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没那么多心思,殿下若是不嫌弃,司马云倒有些想法。”   “哦?说来听听。”   轩辕宏业两眼放光,但张明月如何看不出这太子殿下是在引蛇出洞。   司马云捋了捋随意垂下来的头发,脸上的疤痕仍然触目惊心,但却掩盖不了其风流不羁。   “大皇子殿下虽囊括了这江夏城中不少江湖好汉,但真正是这江湖中流砥柱的当是此刻已上了拜剑山的那些人才对,大皇子虽有兵马有谋士,但有一点却是没有的,这一点太子殿下你有。”   “那便是一颗仁心,当日在朝阳城中同样的情况换做了大皇子我三人定然已经身首异处,正是因为如此司马云才愿意为太子殿下献计。”   “须知这江湖虽激流涌动明刀暗枪,但如同道门三大圣地以及峨眉仙山这等跻身江湖一流门派的势力却当的起真正名门正派,而恰恰好,殿下身上的仁心正是他们想见到的。”   “殿下明日与我三人一同上山,也不需要刻意奉承什么,只需安静看着便是,司马云送殿下一份人情,也算是报答了当日不杀之恩,至于是什么人情,殿下现在也无需过问,明日便知。”   这番云里雾里的话张明月实在听不太明白到后来索性暂且不听,去了灯下仔细擦拭那柄做了三百多笔买卖的长刀。   老剑神施施然走来。   “那一百零八品刀练的如何了?”   “八成。”   张明月头也不抬的回答。   “峨眉观剑观的如何?”   “勤能补拙,记下了不少,并且每日按照心法修习,用不了多久应该会迈入四品。”   “嗯,好。”   老剑神捋了捋胡须,一脸满意之色。   “你这般年纪有这般心性,倒也离不开司马小子的带路,说到底,还是你欠了司马小子。”   老剑神说完这番话便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留下不解的擦刀少年人。   “真是莫名其妙,本来我就还欠老狐狸三十多两银子,那五十两黄金都被咱们这一趟走下来挥霍光了,真是败家啊。早知道就存几两了。”   少年人自顾自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   这一夜久久无眠的不只是那江夏城中的无数江湖侠客们,同样已经上了拜剑山的不少名门正派弟子也辗转反侧,此时峨眉住宿地便有两名女子月下难眠。   “师姐,你还记不记得当日里与那小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月下一冰冷仙子明眸皓齿,忽而一笑便百花失艳。   “自然是记得,那一日他穿的普普通通,身负长刀,与我们说话都脸红不已。”   稍逊婉清一筹的明月轻声回答。   婉清偷笑不已。   “我都没说那小子是谁师姐你便直接说了出来,还说你不想人家?”   明月面色潮红,见自己这位师姐马上就要发作婉清立马作势求饶。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说实在的,师姐,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想再见到人家了,却没想到你居然会跟师叔主动提出一同前来。”   “臭丫头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见一番这等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会罢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至于他们有没有来我也不关心。”   明月冷冷的道。   “是吗?”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那好吧,看来那小子在离开我峨眉山之时留下的给你的书信我也没必要给你……”   “书信?什么书信?”   明月立马变了脸,但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多半又是自己这位古灵精怪的师妹捉弄自己的,若真是有书信,他又为何不亲自来交?   女子不禁想起那次在峨眉山下与那负刀少年说的一番话,现在想起来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隐隐有些心痛,想必那少年人当初也如自己是这般心情吧。   “好了,以后别拿这种玩笑来捉弄我了。”   明月脸色有些难看。   “好吧,师姐你也别多想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明天就会来?”   “来不来还不是我说了算。”   明月正要再辩解一番之时却忽闻这别苑不远处传来朗朗上口的女子读书声。   “没想到名剑山庄还有这等名媛?不是说山庄内只有孟家三公子是读书人吗?对了,说来奇怪,上山这一两日竟然没能见到孟三公子,倒是有些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啊,反正明天孟老爷子金盆洗手,到时候肯定要出现的。”   婉清毫不在意的道。   正是月上中天。   同一时候拜剑山下大龙谷正有一孱弱书生手中拿着刻刀雕刻了几门石碑,不时伴随阵阵咳嗽,像是打磨几门精贵的艺术品一般细细雕琢许久。   “差不多了。”   这书生疲惫的站起身,东方已经泛起了白肚皮,有祥云挂苍穹,书生看似孱弱不堪的身子居然直接扛起了重至少八百斤的三块石碑一步一步艰难的朝拜剑山上走去。   这一日,江夏紫气东来,长虹贯日,太子殿下与司马云张明月老剑神四人早早的起了床纵马前往拜剑山,江夏城中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是人去楼空,大皇子轩辕宏图带亲卫一百骑轻装赶往拜剑山,江湖侠客纷纷为其让道并恭敬有加,名剑山庄早已经挂起了红灯笼,鞭炮阵阵,庄主孟青云一身黑衣干练深沉,大公子孟泰然与二公子孟浩然俱是改头换面,大家风范十足,整个山庄已经坐满了宾客,座无虚席,门外人头攒动。   孟泰然想起日前与余天机的那一番言语,终究是下不了手终结自己唯一女儿的性命,那早先孟家三公子所居住的阁楼,二八女子已在里面呆了一天两夜,读了大半阁楼藏书,两日不进水食,面色愈发苍白。   阁楼外是客卿有二。   “小姐出来,还是我们进去?”   阁楼之中的女子打开了她从小便视为偶像的三叔叔的最后一个书柜。   “进来吧。”   她如何不知道当是自己死期到了,读了十年书,如何能洞悉不了人情世故?打开最后一个书柜,突然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封信件,上有苍劲四字。   月影亲启。   与此同时阁楼门户大开,却不是那两名已经守候一夜的客卿,而是一位白面书生。   “先生也是替他来杀我的吗。”   “不是。”   白面书生摇了摇头。   “待小姐看完三公子留下的书信,请随我来。”   二八佳人打开书信,墨香清幽。   “月影当知,名剑山庄蒙尘已久见不得阳光,今日叔叔当为拜剑山撕开这层阴霾,已挖好坟墓四块,其中三块已有石碑,还有一处是我为自己挖的,待叔叔死后无须刻碑文。”   “从今以后你便是拜剑山的主人,山庄我已尽数布置妥当,月影无须担心,叔叔请了三个人前来帮忙,这三人当是我名剑山庄恩人,将来若是有求,定然要相助,莫要失信于人。”   “叔叔死后,月影留她一条命,送她下山,从前在哪里,便回到哪里,也不算我负了她。”   ……   拜剑山山门大开,江湖豪杰无数,更是拍至山腰,峨眉与道门圣地等江湖一流势力更是坐上重宾,峨眉师祖宁筱容身后是明月与婉清二女,而这上清观前来的居然是天师王九楼及新收的徒弟祝飞羽。   “该来的可都来了?”   庄主孟青云问道。   “邀请的都来了。”   大公子孟泰然轻声回答。   “不,还有人没来。”   孟青云缓缓摇了摇头。   忽闻一声惊呼。   “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前来拜山。”   门口散开,有一华贵公子及驼背老儒登门而入,侍卫俱留在山门之外,还不等众人惊讶便又听闻一声大喝。   “春秋剑神李老前辈与太子殿下同来拜山。”   满堂寂静。   “呵呵,没想到居然连大皇子,太子殿下都来了,我名剑山庄当真蓬荜生辉啊”。   庄主孟青云起身大笑相迎。   众宾客面面相觑。   “青衫剑神?李文谆?”   “他不是早就退出江湖了吗?更有传言已经死了。”   “看来又是借着人家孟庄主的金盆洗手盛会前来沽名钓誉一番,春秋剑神,如今已经不是春秋了。”   来不及为这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喝彩便又闻惊呼声,山门大开,有一白衣书生肩扛三块石碑艰难上山,将那连夜赶制出来的石碑丢到了名剑山庄大门口。   孟家孟青云及两个儿子面色剧变。   “你还敢回来?”   庄主孟青云冷喝。   “敬然当然要回来。”   那白衣书生剧烈的咳嗽两声。   “敬然不回来如何能扫干净我名剑山庄的乌烟瘴气?敬然不回来如何能让天下英雄豪杰知道父亲大人你做的那些龌蹉事情,敬然不回来还我拜剑山一片清净如何对得起这三十年来读的圣贤书?”   被当今天下视为笑柄的名剑山庄三公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孟敬然拜请父亲大人金盆洗手与两位兄长共赴黄泉。”   …… 第28章 书生一怒 天地变色   张明月大清早便起床叫上老剑神三人赶往拜剑山,以往三年虽走了北魏的不少疆域,可这江夏却是第一次来,沿途之上不免走走看看欣赏一番这名剑山庄的风景,正是阳光大好,一路之上尽是赶往山庄观礼的江湖侠客们,本应大好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心里总忐忑不安,倒不是因为那风头盖过四人的大皇子轩辕宏图,上了拜剑山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已有风起云涌,司马云不愿意让太子殿下落下了威风便大呼一声春秋剑神与太子殿下前来拜山,这一句话倒的确比轩辕宏图来的更加让人侧目,虽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盛会能得来当朝大皇子相观的确是锦上添花,可江湖始终是江湖,春秋剑神四字一出便群起哗然,春秋有八甲,春秋有风流名士无数,但这剑神二字却并不是谁担待的起,老剑神如何不知司马云不过是借他剑神的名头与太子增添几分光彩,但老剑神并不拒绝,一路施施然上山,至了山门便下马,就在江湖儿郎们纷纷猜测这四人组合是何来历便听到了司马云的这句话,纷纷让道开来,轩辕宏业不说,早已经习惯了各种大场合,这等盛事自然不在话下,依旧面不改色,老剑神至始至终都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脸,司马云脸上带着笑,让人看不出心里的心思,倒是张明月局促不安,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只得跟在三人后面一气不出。只是尚未迈进那高墙大院便闻人声轰动,有熟悉的男子扛石碑上山,直到这时候负刀少年人才明白过来,名剑山庄当真有大事要发生了。   单手负后的独臂小老头儿望向已经渐渐汇拢而来的乌云轻声呢喃道。   “这次可真的是要变天了。”   当被这天下称为笑柄的孱弱书生将那重少说也有八百斤的石碑丢到山庄大门口砸坏不少青砖之时,满堂寂静,庄主孟青云面色铁青,一身黑袍猎猎作响。   “逆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孟家三公子孟敬然从单膝跪地的动作缓缓站起身。   “这一跪,跪去名剑山庄养育之恩,即今日起,孟敬然与孟家再无半点关系,请江湖同道作证,孟敬然今日便要为名剑山庄扫清门楣,孟青云,可敢随我去枯雪崖一战?”   孱弱书生声如洪钟,响彻整座拜剑山。   “当真要笑煞老夫也,逆子莫非你以为你能扛的动三座石碑便能与老夫叫板?泰然,这逆子便交给你处理,莫要让我名剑山庄在天下同道面前丢脸。”   庄主孟青云大袖一挥便有长子孟泰然踏出一步与孟敬然遥遥相对。   “你可真不算是个聪明人。”   “一品洞玄?”   孱弱书生不去理会这大公子的一句话,自顾自轻声呢喃。   “我便以一品洞玄之境战你,这样一来也不算欺负你。”   “什么?”   孟泰然面色剧变,尚未抽刀便只感觉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那昔日里从来都不曾入得他法眼的名剑山庄废材只一个呼吸便到了近前,孟家大公子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便已经七窍流血瘫软在地,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二子孟浩然满脸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从敬然被这山庄上上下下的人嘲笑是个没用的书生开始,二十年如一日,遍读名剑山庄古籍,读尽峨眉古籍,读尽天下藏书,百川归海方成就今天之境,孟浩然,你有一品长生之境,孟敬然便以长生之境对你,你学剑,孟敬然便与你用剑。”   那面色愈发苍白的书生微微伸出右手,身后当朝太子殿下轩辕宏业的配剑便被气机牵引到了这书生手中。   “孟浩然,接剑。”   书生大喝一声,手中三尺青锋只斜斜往下一斩,肉眼可见的惊天剑气直朝二公子孟浩然而去,孟浩然脸色剧变,调动气海之力出剑抵挡,终是一剑堪堪承受住这剑气,但不知何时胸口已经被方才那一剑穿透,剑气入体,搅碎五脏六腑,身后的书生缓缓抽出青锋咳嗽两声。   “为了不拖延时间,孟敬然使出了大长生境界的力气,也不算委屈了你。”   剑气余威不减直朝堂中黑袍老人而去,被那脸色已阴沉的能下起雨来的老人随意挥袖便荡然无存,九天之上日光已全部被乌云遮盖,风四起,名剑山庄再无锣鼓鞭炮,只有尸体两具与持剑书生一人站立堂前。   匆匆赶来的名剑山庄第三代大小姐协同被嘲笑为人尽可夫的女子已呆立当场。   那书生轻声道。   “孟青云,你希望的两个炉鼎已死的不能再死,你可还有希望借这二人莲台灌顶触碰陆地神仙境界?若还不拿出你天人境的手段恐怕再没机会了。”   天人境。   一同前来拜山的各大道统领头人陡然瞪大双眼,那黑袍老者非但不怒,竟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逆子,老夫终日玩鹰没想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睛,逆子,你以为你还能活出今日?就算你二十年不露锋芒成就大长生境界又如何?当真以为够格与老夫叫板了不成?”   “大长生境界固然不能奈你如何,那陆地神仙境界呢?”   手中握剑的书生抬起头缓缓看了那已经匆忙赶来的女子一眼。   “孟青云,与我枯雪崖一战,孟敬然已打造石碑有三,你两个儿子已经先去为了你探路,接下来也该轮到你了。”   书生单脚点地倒飞出山庄,身形飘然直朝拜剑山后枯雪崖而去,黑袍老人气机膨胀,身穿的那件用来做盛会的锦衣黑袍已被震的粉碎,露出一身黑色劲装。   “老夫今日倒要看看,区区大长生境界有何能耐大放厥词想要直通陆地神仙境界。”   孟敬然飞出山庄之后便有十之八九好事的江湖侠客们立马跟了上去浩浩荡荡直朝枯雪崖而去,原本人声鼎沸的山庄瞬间人去楼空,大皇子轩辕宏图本是武将出身,自然不愿错过这等这天下最为巅峰高手的对决机会,率了一百亲卫军前往,道门圣地与峨眉等派俱跟上,临行前峨眉师祖宁筱容不忘与老剑神打了一个招呼,那两名女子自然也看到了身负长刀的少年人,本来以为老剑神会大出风头的这一日没想到又突然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名剑山庄三公子孟敬然,若真的只是大逆不道便罢了,偏偏这人还有大放厥词直入陆地神仙,当真有些骇人听闻了,比起这陆地神仙四字来,什么天人境,炉鼎,大皇子二皇子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今日一趟当真是惊喜重重,张明月不禁心生感慨。   “倒真是看走眼了,都说名剑山庄两代风流,没想到真正风流的却是这被天下视为笑柄的三公子,三十载岁月成就大长生之境,今日不管这三公子能否直入陆地神仙这天下恐怕都不会再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张明月轻声道。   “堂堂一代大长生境高手,竟然有求于我三人,真是难以思量。”   “孟敬然说直入陆地神仙,自然有入陆地神仙的手段,不过这代价却是有点大了,”   司马云径直走向了那一处还有两名女子与一玉面书生的地方。   “春秋第八甲,余天机,名剑山庄大小姐,孟月影,司马云得敬然兄所托,待会儿负责名剑山庄的善后事。”   不去管那还兀自回不过神来的大小姐,司马云大声道。   “殿下,老爷子,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开始了,莫要错过了这等大好良机。”   ……   枯雪坪,原名枯剑坪,本是这拜剑山一代创始人孟青云少年悟剑之地,一面环山,一面是千丈深渊,斜坡向下则是名剑山庄,此时九天之上雷云低垂,枯雪坪已经人山人海只留下中间一片莫大的空地,孱弱书生负手而立于悬崖之旁,劲装老人与其不过十丈之遥。   “孟青云,可做好了赴黄泉的准备?”   书生淡淡的问道。   “逆子,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何种能耐想直入陆地神仙。”   劲装老人白发飞扬,身形幻化作一道影子直朝书生而去,孟敬然也不慌张,单脚点地身子直直飞起一丈身影翻飞至老人身后猛拍出一掌,老人纵横江湖已有数十年,又怎会被这一掌击中?非退反进,俯下身子右脚以回撩之势踢向书生胸口,书生迅速双掌抵挡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撞,二人被这股力量震的各自后退十丈,老人身前是千丈悬崖,已迅速侧身直朝右手而去,短短几个呼吸便已对拆了致命的十几招,那柄从太子轩辕宏业借过来的剑插到了枯雪崖畔那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古虬老树之上。   黑云压城,一道银蛇划破天际,整座枯雪坪山雨欲来。   孱弱书生大喝。   “孟青云,你若再不拿出天人境的手段,恐怕马上就要交代在这枯雪崖上。”   劲装老人大笑。   “孟敬然,你要着急求死,老夫偏不要你如愿。”   风再起,老人以白驹过隙之速度再朝书生而去,四拳相对,似有雷光环绕二人所在的区域,孟敬然忽然双手幻化成掌牢牢锁住老人双拳,右脚踏出一步直朝老人丹田踢去,与此同时老人左脚以同样的招式直朝书生丹田而去,势要做个同归于尽之势,可孟敬然如何不知这在天下人眼中至高无上可实地里却狡猾无比的老人定然有保命的手段才敢如此作为,孟敬然迅速回腿,双手发力借着老人这股力道四两拨千斤将老人整个拉起丢到了十丈之外砸出了一个大坑。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老人庄重的发髻已被摔乱,白发胡乱披散在肩膀。   “已八十之身躯与我正而立之年壮体硬碰硬,孟青云你大概要失望了,名声已经尽毁又何必还要做那想在天下同道面前同境界与我对敌的伪君子。”   书生兀自风雨不动。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老夫不念父子之情了。”   “你我何曾有过父子之情?”   书生道完竟然直接先手出招,不过半个呼吸二人便再度纠缠到一起,但见劲装老人气海沸腾,几近爆发,随意挥出一拳便有雷霆万钧之力,三招过后,书生踉跄而退,不敌老人,被先前同样的动作丢出几丈之外翻滚出一个大坑。   “逆子,可敢继续大放厥词?”   劲装老人兀自狂笑不已,书生从坑中爬出,面无血色,青丝散乱。   “这便是天人境的实力吗?当真不过如此。”   书生微微摇了摇头,随即闭上双眼,摊开双手,有无穷气机自这句孱弱的身躯之上涌现,九天之上风云汇聚,大雨磅礴。   “孟敬然自十岁起便博览群书,读春秋大义,读三教圣人,读尽世间百态,尽管被这天下人笑话为废人又如何?尽管被喜欢之女子说不是男人又怎样?我自逍遥自在看庭前花开花落。”   “孟敬然从前想的不过便是每日能读书写字,能看一眼那人,若真是如此,以前怎样过,以后便同样那般过活便是,并不不可。”   “若非你孟青云为老不尊,行不伦不类不仁不义之事,孟敬然定不会反出名剑山庄。”   “今有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孟敬然愿以二十载岁月苦心修行得窥天机一线,助我清洗拜剑山。”   孱弱书生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已近充血之态,七窍微微流血。   “孟敬然入天人境。”   江夏拜剑山枯雪崖,书生抖然发力,抬起双手,便有枯雪坪无数碎石直直升起静静悬浮书生周围,孟敬然一记起手重觎万斤巨石已毁天灭地之势直朝劲装老人而去,这上山的江湖同道以为让出方圆一百丈的距离便可再无波及,谁曾想仅仅这天人境便能窃取天地之力,当下纷纷后退再度让出五十丈,枯雪崖上二人已距离三四百米之遥远。   孟青云不惊不慌,双掌推出,双腿发力,不过几个呼吸便将这万斤碎石尽数摧毁,化作尘土飞扬又被大雨冲刷而去。   “老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不过是窃取天地之力,当真可笑。”   那已经七窍流血的书生再度发力。   “孟敬然入陆地神仙。”   九天之上惊雷炸响,一众看客面色骇然陡然睁大双眼,黑压压的苍穹有九条紫蛇正在云中穿梭似有出头之势,上清观天师王九楼惊呼一声。   “孟三公子这是要强入陆地神仙,大家速速后退,此等天地之力万不是我等能窥探的。”   数千人齐刷刷后退,原来人头攒动的枯雪崖上只剩下负刀少年人一名,青衫负琴男子一人,独臂小老头儿一个。   “江湖数百年难得一出的陆地神仙,当真可惜。”   老剑神怅惘不已。   “若非这孟青云为老不尊妄图祸害了拜剑山,想必这孟敬然也不会以寿元为代价强入陆地神仙击杀孟青云,张小子,你看好了,接下来这孟敬然的步步杀招,这才是这天下最为奥妙的神通手段,”   孟敬然起手一式撼山岳,身子宛若一道利箭一般下一刻便出现在孟青云身后,素来不慌不忙的老人面色大变,至往身前激射而去,妄图躲避这书生的致命一击,怎料才刚刚挺稳那九天之上蓄势已久的紫蛇以雷霆万钧之力迅速窜出直朝老人头顶而来,千钧一发时候老人激射而出,原先所在的位置已被紫蛇轰出一直达三丈的大坑,书生再起手,紫蛇再下,老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逼的狼狈不堪。   “逆子,莫非你真以为你这窃取天地之力自己能得到什么好下场?”   “孟敬然从未想过能有什么好下场,山下已有坟墓四座,三座给你们三父子,另外一座,留给孟敬然自己。”   书生踉踉跄跄,手势再起,七条水桶般紫蛇从阴沉的苍穹之上将老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雷鸣电闪过后,原地只剩下一个深达十丈的大坑,众人屏住呼吸,之间那坑中艰难爬出一个浑身皮肤焦灼,衣衫破碎,狼狈不已的老人。   “窃取天地之力,也有个时候,孟敬然,你也差不多该到头了。”   “天地之力固然有时,可你那留作保命的元婴也已经消散天地,差不多是时候了。”   枯雪坪上孱弱书生凝聚气海最后一丝力量,身形化作人形兵器直朝老人撞去,方才堪堪躲过致命劫数的老人被撞的如同断线风筝直朝崖畔飞去,老人在前,书生在后,孟敬然身形再快三分激射至老人身下扣住腰带直往枯雪崖下摔去,书生右手成爪将那当朝太子轩辕宏业的配剑牵引在手跃出枯雪崖,在老人惊恐的眼神中将配剑插入老人心脏,剑气入体,搅碎五脏六腑,天地之力反噬,一道比之方才九条紫蛇还粗两分的闪电直击枯雪崖,在一阵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中,书生老人化作尘土,消散天地。   枯雪崖除去依旧不肯褪去的雷云与瓢泼大雨之外,寂静无声。   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勒马上崖畔。   “想不到名剑山庄风流一世,居然落得此等下场,本皇子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感同身受,今拜剑山已群龙无首,想必免不了树倒猢狲散,本皇子不忍见数十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打算接手名剑山庄,未知各位江湖朋友可有异议?”   “自然是有的。”   寂静无声之时有一青衫负琴男子走出,屹立崖畔。   “殿下说名剑山庄群龙无首此话从何说起?据我所知大公子膝下有一女名为孟月影,理当继承名剑山庄,江湖事江湖了,殿下万万没有插手的道理。”   司马云如是说道。   轩辕宏图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他道。   “孟小姐年不过二八,如何有能力接管的了名剑山庄?本殿下说接管无非也只是怕孟小姐年轻没有经验,名剑山庄落入了旁门左道手中罢了。”   “就算孟小姐接管不了名剑山庄那也用不着大皇子殿下操这份心,须知此番上山的不止大皇子,太子殿下也到了,就算真要论资格,也应当是太子殿下来辅佐才对。”   司马云针锋相对。   “太子殿下自然是比本皇子有资格,只是太子殿下手中既无兵马,又无良将,如何做的了拜剑山的主?他年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觊觎名剑山庄,又当如何自处?”   轩辕宏图继续道。   “大皇子殿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司马云轻笑不已。   “太子殿下的确手中无兵马,无良将,断然是比不上大皇子殿下你的,可是……太子殿下身旁有一人,足以当的起千军万马,足以撼动半个江湖,有春秋剑神李老前辈在此,谁敢说半个不字?”   青衫男子声如洪钟,继孟敬然之后,再度响彻枯雪崖。   枯雪坪上当朝太子轩辕宏业协同独臂小老头儿与负刀少年人缓步走上崖畔,浑身衣衫已经湿透,青丝雨水直流,身下是中原江湖高手无数,身上是青衫司马云与纵马皇子,老剑神叹息不已。   年轻时仗剑江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成就了春秋剑神之名,心高气傲想做那天下第一,不曾想遇到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儿剑出鞘不过三分便已落败,留下了左臂,断了剑,境界大跌从此消失江湖,做了个整日里与酒作伴的浑浑噩噩江湖人,以为这辈子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再后来去了雁鸣山一趟,认识了身旁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连玉清山弟子都敢惹的小子,便做了买卖三人一同行走江湖,遇上了这被天下人视为废人的孟家三公子,做了第三笔买卖。   老剑神想起当日与这方才才踏入陆地神仙便灰飞烟灭的书生的一番话。   到时候竟然自有办法。   如今想起来这番话里当真是内里玄机,孟敬然以儒入道,不外乎就为了一个情字,更是在这枯雪崖上让当今天下再无人敢笑话读书人。   这天下最强的人,当是有情之人。   老剑神立于枯雪崖,身前是千丈深渊,九天雨幕仍不曾停下。   “孟敬然以儒入道成就陆地神仙,李文谆不才,愿弃无情之剑道入有情之剑道,再入天人境。”   “张小子,借刀。”   老剑神大喝一声,负刀少年人长刀飞去,司马云张明月轩辕宏业飞速后退,轩辕宏图大惊失色,纵马下山,但见昔年剑神,如今的独臂小老头儿右手握住长刀,身子倒飞出枯雪坪,手中三尺长刀对地一斩,初时并无什么动静,不过两个呼吸之后枯雪崖整座山崖不可抑制轰隆隆颤抖起来,再两个呼吸之后,那伸出悬崖的枯雪坪从中间整个断裂,在千人的注视之下,足够造下一座国宾楼的大地直落下了千丈深渊。   老剑神还了刀轻声道。   “书生之怒,天地变色,老夫敬你这书生三尺气概,匡扶你拜剑山继续长存。”   不知何时,直压拜剑山的乌云滚滚已经开始渐渐散开,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若不是那整个被齐根斩断的枯雪崖证明了这里不久之前才诞生出一个陆地神仙,恐怕还无人相信这无稽之谈。   才折了一个天人境,又新出了一个天人境,山下寂静无声,所有的质疑以及谩骂都在这天人境一刀之后生生咽进肚里,轩辕宏图脸色铁青,再不停留率领兵马下山,不少企图在大皇子麾下谋得一二分生存之计的江湖草莽都跟了上去。倒是这枯雪崖上一众江湖名流却仍在等待。   太子殿下将那名剑山庄的遗孤带上枯雪崖。   “孟小姐,从今以后拜剑山仍有你孟家做主,本太子无非只有个虚名让外人不敢造次罢了,孟三先生三尺气概,风流江湖,当得拜剑山从今以后更胜从前。”   这一番算是拜剑山认主又像是警告的话果真如同轩辕宏业预料的那般获得不少反响,轩辕宏业不得再度仔细审视起身旁的青衫男子来。   “司马兄当真神机妙算。”   “算不得神机妙算,其实就算司马云不让殿下这么做,殿下也不会趁人之危钻了名剑山庄的空子对不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让大皇子知难而退罢了,有当朝太子做主,有再入天人境的老爷子坐镇,这天下还有谁敢觊觎名剑山庄?如此一来自然得到了下面这些江湖同道的好感,有了好感,便有了第一步。”   “然后司马兄便换来了本太子的一份人情与名剑山庄的一份大人情?说到底这笔买卖最大的获益者当是司马兄无疑。”   司马云轻笑。   “太子殿下倒是看的透彻,眼下名剑山庄诸多事情需要料理,还是先下山去山庄休息片刻暖暖身子再做定夺,至于山下这些武林同道,有愿意留下歇息一日的便好生招待,若是别人不愿意与朝廷扯上关系也不必勉强,只当是结个善缘,他年若是有缘再见也得个笑脸相迎。”   司马云轻声道。   轩辕宏业自当知晓这个中的利害,只是当带着那二八佳人下山之时却发现一白衣女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上了枯雪坪。   “当如何?”   轩辕宏业轻声问道。   孟家遗孤已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一日之间失去四位至亲的滋味并不好受,但那被她视为目标的叔叔留下的书信所写依然历历在目。   “叔叔说不可杀了她,送她下山,只是月影虽然可以答应不杀她,但绝对忍受不了送她下山,任由她从此自生自灭,千夫所指也好,沦为娼妓也好,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轩辕宏业释然。   “那便如此。”   谁知刚走出没几步便看到那女子纵身跃下山崖。   孟家大小姐眉头紧皱。   “叔叔当真不值。”   ……   下了枯雪崖便进了山庄,两具尸体已被山庄客卿打扫干净,白面书生堂中相迎。   “大小姐。”   上百客卿皆俯首称臣。   “从今日起,愿意继续留在山庄效力的可继续留下,待遇不变,若觉得名剑山庄没了人坐镇想离去的也请自便,不可阻拦,另外吩咐下人继续招待打算在山庄休息一日再启程的各大名门仙山,万万不可怠慢,莫要我名剑山庄从此成为这江湖的诟病。”   上百下人纷纷出动忙碌起来。   太子轩辕宏业坐于堂前,司马云负手而立,老剑神走去庭前与老友叙旧,负刀张明月望向踏进门槛的峨眉师祖宁筱容与两名有过无数次交道的女子不知如何自处。   “孟小姐当真好手段,处变不惊,名剑山庄算是后继有人了。”   轩辕宏业称赞道。   孟月影面色苍白。   “哪里有什么好手段,无非是强撑着罢了,只是山庄仅剩月影一人,若不扛起这即将倒下的参天大树,恐怕名剑真的要就这么散了。”   孟家大小姐随后看向司马云。   “叔叔留下书信说我名剑山庄当欠下公子一个大人情,将来必定要还,月影在这里记下了。将来若是有差遣,公子只管吩咐便是,月影绝无二话。”   司马云淡淡一笑。   “不着急,还是等名剑山庄恢复了往日的朝气再说,孟小姐虽是一介女流并自幼喜好读书,不喜打打杀杀,但从今以后还是要踏足武道才行,自身硬才是硬道理,有你叔叔珠玉在前,小姐未必不能紧随其后。”   “月影记下公子教导,好了,诸位还请自便,我得去料理一番接下来的事情。”   待二八佳人离开之后,轩辕宏业才问向司马云。   “这孟三先生倒是独具慧眼,选对了人。”   “岂止是独具慧眼,这被天下人视为笑柄的书生又怎能一个生字概括?我道他是书圣才对。”   辗转一刻钟孟月影终究来到了一处下人所住的地方,仆人老黄正有条不紊的料理着山庄的琐事。   见二八佳人前来,老仆人慌忙俯身却被女子扶起。   “山庄中以后的大小事情还得多需要黄爷爷你多费心。”   老仆叹息不已。   “小姐自当放心,老仆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直至实在动弹不得的那一天。”   孟家大小姐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一来那就最好,从今以后这山庄便只有我跟黄爷爷是自家人了,黄爷爷对山庄大小事情都上心,比我懂得多,以后还需要多多提醒月影才是。”   待这二八佳人离开之后,素来被孟家三公子称为这拜剑山唯一好人的老仆神色复杂,不禁又想起前几日那位三公子递给他的一个锦囊,交代金盆洗手大会以后才可打开,老黄便立马回到房间中摸出那个锦囊,简简单单一行字迹苍劲有力却又如无形杀机,老黄如坠冰窖。   只见那洋洋洒洒一行字写着。   “待月影做主拜剑山以后,老黄切勿留念,敬然已存得银两足够老黄安度晚年之用,她若来找你,必定是要杀你,速下拜剑山,再不回头。” 第29章 湛卢配剑神 白马下青山   余晖散尽,拜剑山不过半日之后便已恢复如常,这倒让不少人为这孟家大小姐的办事能力叹为观止,上午孟家三公子借天机强入陆地神仙战天人境孟家庄主已足以成为这天下谈资,只是树倒猢狲散,倒有不少客卿失去了孟老爷子这棵参天大树下了山去,春秋第八甲却留在了拜剑山,亭台楼榭之处,两位男子对面而坐,一人手持折扇,一人身负古筝。   “春秋八甲已出世两甲,其余六甲现在何处?”   青衫男子淡淡问道。   对面的玉面书生轻轻摇头。   “不知,只能等你自己去发掘,眼下名剑山庄已定,有我坐镇,十年之内拜剑山定然异军突起,届时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那便最好,只是这孟家大小姐也并非泛泛之辈,否则孟敬然便不会传山庄大任于一弱女子,想必这位书圣的阁中藏书已被这位大小姐读的七七八八才有此手段。”   青衫男子缓缓站起身。   “这十年之内你便安心呆在拜剑山,那女子虽将来或成就大能,眼下这十年之中却不是你余天机对手,待我需要名剑山庄偿还恩情之时你再出手。”   男子不回头的朝庭院之外走去,但刚到拐角处便发现有一负刀少年人正怀抱双臂靠墙聆听。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这所有都是你一人策划的,孟先生下山,名剑山庄变天,还有那位春秋第八甲余天机,还有当初朝阳城中遇见太子,我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巧合。”   张明月端正了身子直勾勾盯着眼前这张三年来患难与共的脸庞。   “你倒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从前我们做的每一笔都是小买卖,足够自己吃喝便好,多余的富贵也不去贪图,可这一月来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瞠目结舌,你是不是连老爷子都算进了你的计划之中。”   青衫男子不慌不忙。   “难道你忘记了孟家三公子说我是一代大儒?既是一代大儒,这些事情自然也是由我经手,包括孟三公子强入陆地神仙都是我的手笔,你信不信?”   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张明月哑然,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我想多了,你要是有这般能耐怎会与我计较那三十多两银子,不论你做什么,我只知道当初是你把我从死亡边上拉了回来,养我了三年,这份恩情,总是不会变的。”   “你既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好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随我去找老爷子一趟,待明日过后我们便下山。”   “明日?你不是说名剑山庄需要老爷子扶持?他如何能这么快下山?”   张明月疑惑不解,司马云大笑。   “春秋剑神这四个字便是最好的扶持,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在有生之年两入天人境?若真有人敢打名剑山庄主意,也得提前思量思量能否禁得住老爷子的怒火。”   老剑神自枯雪坪再入天人境以后便成了这拜剑山上一大热门,先前或有质疑这位春秋剑神有无当年风采之人都被深深折服,江湖能有几个天人境?剑神李文谆这一重出江湖便已稳稳跻身当世一流高手,或能与南海被评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比肩,然老剑神似乎对此并无多大把握,面前是道门三圣地及峨眉山等天下超一流势力,堂上是被奉为座上宾的当朝太子轩辕宏业,老剑神轻声道。   “他王长生能被评为天下第一或有江湖吹捧之嫌,但若真是论实力也不是吹出来的,老夫老了,再无心争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这样舒舒服服过完这几年差不多便该躺进棺材里了,倒是各位同道,先前那雁鸣山中豢养恶蛟的人还没找出来,那人手下又有昔年两界山诸多高手,还需小心提防才是。”   “至于太子殿下与大皇子争夺中原江湖势力,诸位也不必纠结,随心便是。”   当司马云与张明月来至堂中之时讨论正酣,却不见峨眉那两名女子,峨眉师祖宁筱容兴许是看出了张明月的念头,便轻声道。   “她们二人正在后院观鱼。”   张明月闻言便不犹豫,道别之后直往后院而去,到了那里果真看到两女正往池塘中洒着鱼食,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谁知那月下二女竟不理不睬,他便只能再度硬着头皮开口。   “婉清仙子,早先你说让我到江夏便告知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现在我来了,还请仙子解惑。”   “你这人是没长眼睛还是眼睛瞎了?三岁小孩都知道礼貌,难道我面前这么大个人你没看见?不知道先跟我师姐打声招呼?”   冰霜女子一番话下来负刀少年人面色难看,须知他并非没看见人家,正因为看见了又想起当日里峨眉山下那句话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莫要惹恼了别人,尴尬了自己。   谁知那青裙女子竟然也有些愠怒。   “师妹,你胡说八道什么,当心我撕烂了你的嘴,张公子,别听师妹胡说,你要问什么便问她就是。”   婉清对此瞬间多云转晴,笑的花枝乱颤,张明月不由得恍惚了那么一刹那。   “方才也的确是我不对,没先跟仙子打招呼,我在这里赔罪了,另外,婉清仙子,还望你告知我接下来应当何去何从,因为,这天下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该往哪里走。”   “我说使刀的。”   婉清淡淡道。   “眼下你已经有了春秋李老剑神为师,并且有了当朝太子殿下这根参天大树,真的还有必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难道就跟在太子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你可知道这是天下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知道,不过在下过惯了漂泊江湖的日子,过不来荣华富贵的生活,与太子殿下也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张明月烂命一条,攀不上殿下这棵大树。”   他张明月如何听不不婉清这话里的讥讽之意,兴许是半日前在枯雪崖上让上山的诸多江湖势力都记住了他这个与太子殿下春秋老剑神都走的那般亲近的少年人,所以眼下已经处于了风口浪尖之上。   张明月默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孟家三公子三尺气概,虽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固然可悲可叹,但最起码还有自己的根,可他张明月若是阴沟里翻了船连该埋葬在哪里都不知道,岂不可悲?   张明月长吸一口气。   “一句话,婉清仙子若是想说还请直接说,若是不想说张明月也不勉强,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不,还是不见了。”   他不犹豫,转身朝来时的路走了回去,尚未走出多远便被身后的女子喝止住。   “求人办事就是这么求的?”   “张明月没求你,只是当初下峨眉山时是你让我来江夏,如今我来了江夏你却吞吞吐吐百般刁难,须知我想知道自己身世没错,可就算没有仙子的指路,张明月就不信这一生年华都摸不出条路来,有句话仙子当需记住,信任这种东西,只要是被骗过一次,此生都不会再有。”   “你大胆。”   身后女子突然发怒,抽出手中三尺青锋便以猝不及防之势朝负刀少年人一剑而来,明月大惊失色,但为时已晚,那柄峨眉女子剑正要洞穿少年人心脏之际只闻一兵器碰撞之声响起,有长刀一柄从少年人身后抽出,少年人不曾回头便已将长刀抵住那突袭而来的女子剑,迅猛剑势横遭阻拦,婉清被这力道震的后退三步堪堪稳住身形,面色再无之前从容而变得有些惊骇。   “四品?”   她不可思议的道。   “怎么?很难以令人置信?”   张明月神色落寞,缓缓捡起那柄经历无数次生死之战,终于被刚刚一剑不堪重负斩断的劣质长刀,明字已从中间整整齐齐一分为二。   “得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意,后上峨眉观剑七日,今日又适逢孟先生强入陆地神仙寻得一丝机缘,若再不入四品之境,张明月可真算得上朽木一棵了。”   终于是断了,最后的念想也没了,或许真应如老狐狸所说替自己打造一柄像样的兵器,再重新刻上那三个字,张明月神色落寞。   “仙子不愿说便不说就行,又何须下杀手解气?现在你总算是如愿了,张明月就此告辞。”   他将那断作两截的长刀轻轻收回刀鞘,身前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当初雁鸣山小镇上的玉清山年轻道士。   “让开。”   他冷冷的道,年轻道士面色难看,但终不愿意与这和才入天人境的老剑神有关系并且竟然刀已至四品的少年人为难,就算为难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便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   “姑娘这想要我命的一剑,我记住了。”   少年人重新负上长刀,不停留,大步朝来时的路返回,月下人影落寞,孤独,恰有凉风吹来。   “你若是真想寻找身世,便需要再往南走,直去太湖。”   张明月回到住处之时发现司马云还未睡去,而是独自在长廊抚琴,却不再是峨眉山上那曲陵江散,张明月不懂音律,却记住了那时节眼前男子的那句江湖问路不问心,若是动心,那便是败了。   “我听你琴音怎么觉得你好像比我还落寞一样。”   少年人坐到了长廊之上,单脚踩了上去,怀抱膝盖,头枕圆柱。   “没看出来你居然也能听懂我琴里的情绪了,看来这些日子倒没白走。”   琴音戛然而止,司马云取下了少年人背后的长刀。   “断了?”   “也差不多该断了,一柄不过几十文铜钱的刀赚足了三年的生活费。”   “断刀换来了接下来的行程,倒也不亏,那么明天过后我们又当何去何从?”   司马云笑问。   “太湖。”   太湖位于北魏境内,毗邻北魏附属国长乐,距离拜剑山也有十日之遥远,这天下文人雅士最喜爱歌颂的除了广陵江昆仑山之外大概便是这太湖,在得知目的地是太湖之时司马云也不免惊讶了一下。   “难不成你这小子会是长乐国的人?当真有意思,不过既然人家姑娘说了那我们便去就是了,只是此去定然要经过九华山,到时候说不定也要上山去拜访一番才成,也好让你小子见识一番,这儒释道三教,道教你见过了,儒家你也见过了,唯独佛门还没去过,眼下正是机会。好了,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待明日一早与太子殿下别过之后咱们就出发。”   说是早些休息,张明月却睡意全无,匆匆来江夏,还未领略一番这拜剑山的山水便又要离开,整夜无眠,待到翌日大清早才有了昏昏沉沉睡意,只是刚睡下便被司马云来叫醒,说是已经准备妥当,去了大厅之时才发现昨日留下的门派不少已经早早离去,唯独峨眉与上清观还在,那天师王九楼不久前才新收的徒弟祝飞羽正中规中矩站在一旁,老剑神已换了身并不显得十分华丽的衣裳,不过饶是如此也比之前气派多了,堂中太子轩辕宏业已等待多时。   “此番本宫能与诸位江湖朋友结识实在是轩辕宏业毕生之大幸,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晚都要离去,本宫也差不多该启程回京了,眼下西域蠢蠢欲动,似有大肆进军中原之势,万不可耽搁。”   “待本宫回京之后,这拜剑山的事情也尽可不必担心,虽然轩辕宏业不才,但料想这天下还没什么人敢在皇城头上动土,因此月影小姐尽管让名剑山庄休养生息便是,至于各位,将来若是有机会来了京城,定然要来找本宫,到时候定要好生招待各位。”   轩辕宏业随后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司马云。   “只是可惜本宫三番五次求司马兄来本宫麾下都失望而归,当真有些遗憾,若是能得了司马兄,我大哥的谋士施修齐又如何能当的起半个司马云?”   “太子殿下过誉了。”   司马云拱了拱手。   “司马云不过一江湖草莽,如何能与春秋八甲相提并论?殿下大可放心,将来殿下若是有麻烦,司马云定不会袖手旁观。”   “哈哈,如此最好,得了司马兄这句话这一番我也不算白来了,各位朋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江湖再会。”   来时四人并肩而行,去时单骑下拜剑山。   天师王九楼轻声道。   “轩辕青山能破旧立新立次子为太子果然是深谋远虑。”   “只是太子殿下昨日在山上与大皇子挑明了对着干,大皇子会不会因此心生记恨?须知古往今来在权利面前兄弟相残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上清观天师颇为忧虑。   “须知如今朝廷正是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激流涌动,若此时再发生同室操戈,北魏当真岌岌可危。”   司马云轻笑。   “道长多虑了,轩辕宏图再有胆子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太子下手,咱们朝廷里那位久居深宫的皇帝陛下虽不出宫门却是看的透彻,拜剑山一事不久之后便会传遍天下,眼下虽然没说,但如同道门三圣一类的名门仙山都被大皇子默默规划成为太子阵营,大皇子暂时不会对太子殿下动手,未必就不会对这些名门仙山动手,更何况轩辕宏图身后还有一个春秋第六甲出谋划策,王道长与宁师太等还需小心才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大概便是这个道理。”   “多谢司马公子提醒,只是我等山门素来与世无争,大皇子就算有心下手也未必能找到借口,暂时无虞。”   峨眉年轻师太轻声道。   “如此当最好,接下来我与老爷子张小子也要远行,前去太湖一趟,两位前辈下山无需担忧,只是我三人,想必大皇子已经在路上设好了天罗地网等待我等。就不与二位一同下山了。”   司马云拱手道。   “司马公子倒是真把人心拿捏的准确,既知道大皇子对于昨天的事情定然心生怒气,有我等同行岂不是更好?”   天师王九楼如此道。   “哈哈,好是好,只是二位实在犯不着为我三人趟这趟浑水,有老爷子坐镇,他轩辕宏图不弄个两三千兵马来绝对奈何不了我三人,二位尽管放心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就不勉强了,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不须相送,李老剑神,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继太子殿下单骑下山之后,峨眉与上清观也相继下山,临行前张明月与二女再无半分对话,至此,拜剑山上只剩下司马云张明月老剑神三个外来之客。   “轩辕宏图当真会在路上截杀我们?”   张明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咱们这位大皇子殿下坐拥数十万兵马,说能推倒大半个北魏都不为过,你真以为这天下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昨天我已经表明立场,当与太子殿下同一阵营无疑,轩辕宏图不笨,更何况有驼背施修齐,他要剪去太子殿下所有党羽,拿我三人下手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大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上报朝廷,太子殿下也拿他无办法,届时咱们这位大皇子便是同整个江湖挑明了态度,那便是谁敢与太子靠近我们就是下场。”   “说到底,从头至尾都是你小子把老夫拉了进来淌浑水。”久不言语只自顾自翻阅着一本名剑山庄古籍的老剑神终于发话,他轻轻合上书本。   “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自问杀过的人不少,可还没杀过朝廷官兵,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前辈不需有任何压力,须知若咱们不动手,死的可就是我们三个了,前辈心软是因为觉得这些士兵实在是无辜,可换个角度一想,这些轩辕宏图的精锐又有哪一个不是真正双手沾满血腥?前辈觉得他们是一群绵羊,司马云倒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群饿狼,一群,吃了人都不吐骨头的饿狼。”   “司马公子若是有心,我名剑山庄可派客卿送你们下山。”   兴许是看出了三人的忧虑,孟家当今主事人大小姐孟月影轻声道。   “不必,人多了也是去送死,名剑山庄正风雨飘摇,还需小姐保存实力,有我三人同气连枝,便是来千军万马也得杀出一条生路来,只是有件事还需要小姐上心,那便是张小子的刀已经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杀人也需要趁手的兵器,可否让老爷子去你名剑山庄剑林挑选一柄趁手的兵器?”   “自是可以。”   待孟月影将三人带至山庄剑林也不免为这密密麻麻林林总总不下千柄剑惊讶了一把。   “我拜剑山收集天下名剑,但真正能称之为名剑的唯有三柄,分别是湛卢,长荆,莫言,老前辈英雄盖世,当得这三剑。”   孟家大小姐开启机关,出现三个古色古香的盒子,尚未开启盒子便有剑气森森。   “此三剑每年都有山庄抓来的灵兽精血滋养剑意,当得神剑之名,神剑配剑神,再没有比得过这个的了。”   老剑神踏前一步,轻轻拂去藏剑盒的灰尘,仔仔细细感受着每把剑的剑意。最终选择了中间那剑盒。   “就它吧。”   “名剑湛卢配剑神,天下可有比这更风流的事情?”   司马云惊叹不已,清扫了剑匣上的灰尘,与老剑神负上。   “湛卢在手,这天下可还有人能拦住老爷子去路?”   一人负刀,一人负剑,一人负琴,临走前再上了一遭枯雪坪,那一刀留下的痕迹犹在。   一代书圣,才入陆地神仙便身消道陨。   最后回忆了昨日里那毁天灭地一战之后,老剑神上马,直朝山下而去。   江湖有剑神,剑神白马下拜剑山。   下了拜剑山便是一马平川,此时已是日过中天,拜剑山与江夏城中还隔着百里之遥,这段区域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动手时机,行至一平坦原野之时果然看到了铁甲无数正严阵以待,只是在这铁甲之前竟然还有不少之前上山观礼的江湖散人,这一切倒尽在司马云的预料之中。   “轩辕宏图虽手握重兵,好歹也是武将出身,知晓这江湖高手的厉害,不愿让手下铁骑打头阵,让这些意欲投靠他的宵小之辈做替死鬼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怜了这些一心想着荣华富贵的家伙,须知江湖便是江湖,与朝廷扯上关系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司马云如是说道,张明月极目望去,层层铁甲少说也有二千甲,铁甲之前是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骑马等待,张明月知道这轩辕宏图自幼习武也是达到了一品之境的存在,万万不可小觑,只是却有些疑惑了。   “这大皇子莫非真的是有勇无谋不成?站在这二千铁甲最前面,也不怕老爷子发起怒来取了他的脑袋。”   “非是有勇无谋,轩辕宏图虽习武,但也并非愚蠢之人,否则便不会知晓先剪除太子党羽,他知道老爷子敢杀,但绝对不会杀他这个皇子,老爷子虽是一介武夫也明白杀了皇子是什么后果,若真是老爷子一个人也就罢了,关键还有我二人,老爷子又如何能放的开手?杀了这二千铁甲便离开就是。”   “换句话说,是我二人害老爷子放不开手。”   白马身上的青衫男子缓缓解下古筝。   “不过即便如此,这二千甲恐怕也不够老爷子杀的,司马云便以琴音相伴,助老爷子成就这古稀之年再入江湖的第一战。”   老剑神下了马,身负那从拜剑山剑林获得的神剑湛卢踏前一步,任由微风吹乱银丝。   “若非做了你们两个小子的买卖,老夫怕也不会重出江湖,更无心参合进这些事情来,说来说去还是被你司马小子算计了,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断然无回头的可能。”   “老夫此生并不曾想过什么以武力证道开得天门一线飞升,年轻时便想过无数种死法,但绝对不会是这样死于江湖,今日老夫便放手一杀,好让这朝廷中人看看,到底何为江湖。”   老剑神伸出右臂,身后有剑,剑气冲天而起,再无年轻时风采,老人握住当世名剑湛卢,一气呵成,身后是在峨眉观月楼时候便以琴音相伴的青衫男子。   “司马小子,抚琴一曲要多久。”   “半个时辰。”   “老夫便在这半个时辰中将这二千甲屠戮殆尽,轩辕小子,老夫有一剑,剑上太微。”   张明月犹记得当日里在荒郊野岭遭遇昔年刀圣洛知秋的那一战,老剑神横空而立,有一剑名为撼昆仑,那一剑真可谓这三年来张明月见过的最霸道无匹的一剑,比之当初雁鸣山斩蛟之时玉清山清微道长那一剑有过之而无不及,清微道长一剑逼出广陵江恶蛟,老剑神一剑重创当年刀圣,当得剑天下第一名,可当眼下看到独臂小老头儿施展出从未施展过的上太微之时不免瞪大了双眼,琴音悠扬,杀声震天,老人一手一剑,剑气漫天,所过之处残肢断臂,足以抵挡精铁所铸箭头的盔甲在名剑湛卢之下形同虚设,司马云说弹琴一曲须时半个时辰,可哪里需要半个时辰,一曲琴音完毕荒原之上便已尸横遍野,老剑神提剑走荒郊,剑过之处,片甲不留。   离开之际更有司马云豪言壮语。   “轩辕宏图,当真以为你这二千甲便能困住春秋剑神?你太小看了这江湖。”   拜剑山下一战,李文谆一剑斩甲二千以蝗虫过境一般的速度传遍整个天下,惊动朝野。   须知这天下还从未有过武夫敢与朝廷作对,当朝皇帝轩辕青山震怒不已,下令若有人发现三人踪迹者必须上报朝廷,若知情不报,祸及全家,一时之间春秋剑神四字竟然成了江湖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而造成这一盛况的组合此时正不紧不慢行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之上,只是三人如今已戴着斗笠行走江湖,这天下也不会有人傻到直接去揭开斗笠去看这三人的面容。   朝廷有重赏,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想必这次倒真的让轩辕宏图狗急跳墙了,两千铁骑,单单是要培养出这支军队都要花不少力气,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辎重装备,两千匹战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凑齐的。”   司马云看起来心情大好,倒是老剑神却一路极少言语,愁云密布。   “你这小子,老夫与你闹腾这一回便罢了,再没有下次了,说来简单,两千铁骑,两千条鲜活的人命,老夫算是看透彻了,苍生在这些帝王眼中当真不值一提,你也莫说那些好听的与老夫听,说是两千甲,可这二千人不过是他轩辕宏图在附近的郡县临时抽调过来的,若真是长年征战沙场的兵马你以为老夫会这么容易就杀出去?就算杀出去也要耗去老夫不少力气,只会早死几年。”   老剑神轻声道。   “只此一次,老夫不愿造下太多杀孽。”   “老爷子说的自然是应该的。”   司马云勒住马匹。   “轩辕宏图敢第一次调动两千兵马,断然没有第二次,否则不等咱们找上他,恐怕皇宫之中的那位就要亲自出手了,一句话说完那便是从此以后这天下再不会有人试图以兵马困住老爷子。”   “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九华山地界,赶在日落前上山,免得晚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听闻昔年九华山出了一位佛门圣人,如今正想借此机会上去拜访拜访,只是如今我三人杀孽缠身,也不知佛门接不接待。”   司马云终于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九华山慧觉方丈参禅一生,修得正果,精通天下佛法,老夫年轻时倒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也正有心上去一看,既然来了,便没那么多顾虑,走便是。”   身负剑匣的独臂小老头儿一马当先,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九华山下,三人不免同时愣住。   此时山下居然有二三十喇嘛枯坐诵经,而通往山上寺庙的青石阶梯正有二十来个僧侣严阵以待,神色戒备。   那些个喇嘛见了老剑神三人也不起身,全然当做没看见一般,倒是让张明月心生好奇,心道这些番僧是从何而来,来了这九华山又为何不上山,同是佛门,莫非闹出了什么不快不成?   “难不成是两家论禅论出了矛盾?”   “论禅不假,只是恐怕论的不是佛门的禅,九华山有麻烦了。” 第30章 初上归元禅 血溅罗汉堂   三人下马步行,那二三十番僧不阻拦三人上山,九华山的几个小和尚却皱起了眉头。   “三位若是上山拜佛恐怕来的不是时候。”   那其中一个小和尚沉声道,三人也不取下斗笠,司马云道莫非山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那小和尚解释一番之后方才明白原是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番僧堵在九华山下已有两日之久,两日来不吃不喝也不言语,这二三十番僧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二三十已经在两日前上了九华山不曾下山。   “倒是有热闹可看了,没想到才过了拜剑山,又到了这九华山,莫非这天下当真有高人在背后混乱江湖不成?这趟九华山,今日还就上定了。”   老剑神言语之中肯定无比,那些个小和尚虽好言相劝但终奈何不了三人的执意上山,只得放行。   九华山不比峨眉这等圣地,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昔年这山上曾出了个手持念珠降妖伏魔的真圣人,九华山因此闻名天下,更已被当世评为与道门三大圣地齐名,没有送仙山那等巍峨,也没有峨眉的灵气,不过就是平平无奇一座山,上了山便是曾出过佛门圣人的归元禅寺,如同这等香火旺盛之地定有真佛,三人进了寺庙不闻钟声,从门口至九十九步阶梯之上都不曾见得任何僧人,三人心中不免担忧愈发强烈,佛门讲九九归真,山上寺庙所建年代由来已久,更是处处与九沾上了关系,门口有九棵不知生长多少年代的菩提树,罗汉堂有罗汉十八,更是二九之数,上了罗汉堂方才见到这罗汉堂中密密麻麻尽是僧侣,想来这寺庙当中的所有僧人都已到了这里,所以这山上才无人。   僧侣少说也有三百之数,三人的突然造访倒是让这些和尚们频频侧目,但终归没有理睬三人,有道是入得山门先拜山,入得佛门需拜佛。   张明月并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佛,否则自己这三年来所杀的那些个恶人怎的没有佛祖现身惩罚?而是要靠如同自己这等刀口舔血的刽子手去处理?莫说这世上有佛,便是真有佛也不过是佛门中的僧侣而已。但不信归不信,上柱香却是不能避免的。   头戴斗笠的怪异三人便在几百僧侣的注视之下走进大殿朝那如来佛祖拜了三拜,这时方才看清楚这几百僧侣中间还夹杂着二三十番僧。   见三人上香才有一个看起来辈分略高一点的老僧朝三人施了一礼。   “三位施主怕来的不是时候,想必山下的时候你们也看到过了,如今九华山遇到了一点麻烦。”   “有麻烦又如何?这天下谁人这辈子还不遇上几件麻烦事?老爷子说他有蛟龙处斩蛟龙,我没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有麻烦时解决麻烦就是。”   司马云取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美且脸上带着疤痕的脸,身后负琴,不去理会那二三十番僧,他大声道。   “要我说各位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人家哪怕是来踩你们九华山的场子也不须如此小题大做,不过二三十人便得你九华山所有僧侣严阵以待,究竟是你们太高看了这二三十番僧还是你们都看不起自己,这天下说归元禅寺有圣人,我看……实在不太像。”   司马云一番话落那二三十番僧并无动静,倒是这大殿之中的僧侣们却面有愠色,司马云也不心急,只淡淡笑了笑。   “佛门有佛祖,佛祖在哪里?佛门有金刚,金刚在哪里?佛门有十八罗汉,罗汉又在哪里?我不懂佛理却也知晓对于来者不善之人应当给于当头棒喝,莫非真要人笑话我中原武林任由他人上门糟践不成?不过二三十番僧便堵住了整个九华山让信徒不得上山?”   若说前面那番话不过是挠痒痒,然这一番话已像千斤巨石丢在了深谭之中激起千层浪花,众僧侣群情愤慨。   “施主切莫大放厥词,你可知这五六十僧侣是何来历?”   那老僧比之其余僧侣却显安静的多,不过安静归安静,难看之色却不能避免。   “我不知这些僧人是什么来历,也不知这些僧侣究竟有多高的佛法,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大师你清楚,九华山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佛门,而是代表我中原武林,当今西域虎视眈眈,如今这些番僧竟然主动找上了门来,我不知佛门道理,可我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是统一中原佛门,大师岂能置之度外?”   司马云第三番话之下那二三十僧侣总算有了动静,与中原佛门不同,这二三十僧侣尽着红衣,当中一为首的喇嘛从蒲团之上站起身来。   “贫僧此番从西域远道而来无非只想见识一番中原佛法,并无这位公子说的如此言重。”   司马云轻笑不已。   “见识佛法需要派人堵住上山的路?上师可真是会说笑,一个密宗,一个禅宗,有何需要见识的?我观上师华光内敛,想必在西域密宗也是排的上号的高手,我中原有相国寺为何不去论佛法,那里才是禅宗最为大统的佛法,偏要来到这九华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司马云踏前一步。   “九华山的各位大师们,若别人真是为讨论佛法而来理应好生接待,并让寺中慧通之僧侣与之论佛,其余的该干嘛干嘛去,须知佛祖可不会每日送上三顿素斋与你们吃,不过这些密宗来的高手们可能吃不惯我中原的斋饭,便让他们自便就行,他们能饿两天未必能饿四天,能饿四天未必能饿八天。”   张明月饶是再不爽司马云也不由得为司马云这几番话喝彩,此种手段也只有司马云这般灵活之人才能想的出来,九华山的僧侣或不乏真罗汉真金刚,但禅宗之人凡事都讲究个循规蹈矩,更是讲究修心,勒令入得佛门先净此身,西域番僧不先动手他们便不会动手,只保持警惕之心,只是张明月有些想不透,这西域番僧上九华山既不动手又不言语是想做什么?   虽未摘下斗笠,但同游许久,老剑神如何不明白张明月的心思,他轻声道。   “这些番僧前来无非是冲着九华山的名头来的,九华山有圣人,前来自是为了与圣人论佛,若是败了这位圣人便能让中原佛门大受冲击,大军尚未压境便让中原失了人心,这便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想必这些番僧来了两日都不曾见得佛门圣人所以才在此守候,倒是不到昆仑心不死。”   “他们来也并非是为了大开杀戒,但不得已之下也并不一定不会出手杀人,你眼前这位僧人想必已入佛门大长生之境,在西域密宗也算是个顶个的高手,不然断无胆量来叩九华山门,司马小子三言两语便让这些密宗高手处于被动,倒也真有些手段,想必那位大长生境界密宗高手也快坐不住了。”   老剑神如是说道。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那密宗大长生高手便先一步开口。   “贫僧此番前来不过是想睹得禅宗圣人真容,与圣人论佛便是此行的来由,若不见九华山圣人,贫僧定不下九华山。”   “不下九华山便断了九华山的香火,可对?”   司马云笑道。   那番僧道。   “若是公子这么理解倒也无可厚非,此番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   “各位大师,别人既然已经说明了来意,你们为何不干脆让你们九华山的圣人出来见上一见,总不能如此拖延下去。”   “唉。”   那老僧似有惋惜之态。   “非是不愿意见,没错,我九华山的确曾出过佛门圣人,只是那位圣人十年之前便已圆寂,如今又何处去寻?自那位圣人之后,我归元禅寺便再也没出过那等轰动天下的人物,说是香火旺盛,其实不过是延续早些年的佛缘罢了,贫僧与这些番僧早已解释清楚,怎奈他们就是不信,贫僧总不能带他们去佛塔打扰了我寺历代僧人的安宁。”   “哦?”   司马云有些诧异。   “居然还有这等事情,那请问如今寺中主持何在?”   “我寺中有主持慧圆禅师,今正闭关参悟佛理,不得出来相见。”   那老僧继续说道。   “贫僧看多半是九华山怕了我密宗,若是如此大师尽管直说便是,我等立马下山并且昭告天下说九华山被我密宗大败便是,无需如此麻烦。”   那密宗高手似有嘲讽之意,佛堂众僧侣目露愠色。   “番僧休得胡言乱语,莫要在我佛堂之中诋毁归元禅寺。”   “便是诋毁了又如何?堂堂中原九华山,被我等嘲讽两日都不曾有人敢出来应战,当真可笑,我看这归元禅寺也并非什么佛门圣地,不过一破烂庙宇而已,不见如来,便是连如来坐下金刚都不曾见过,浪得虚名。”   番僧也知晓若是再这么耗下去两日不吃不喝或许勉强,但断然撑不过四日五日,合计之下便用起了激将法,须知这激将法也是最好用的,都说佛门修行斩断七情六欲,又有几人能斩断七情六欲?   “番僧当真欺人太甚,贫僧法能便要与你看看究竟何为中原佛门。”   须知佛门也有武僧护道。   那二三百僧侣中有一二十来岁僧侣站了出来,手持佛门齐眉棍怒指番僧。   “你不行。”   那番僧头领淡淡一句让小僧侣面色更加难看,   “行与不行试试才知道,拿命来。”   那僧侣当头一棍直朝番僧而去,不待那九华山老僧喊出不可二字身在半空中的身躯便如遭雷击倒飞出罗汉堂,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骨骼断裂之声想起,竟然再也不能动弹。   “佛门清净之地大开杀戒,当真欺我中原佛门无人?”   那二三百僧侣中有一半的僧侣站了出来怒目而视。   “中原武林只会以多欺少吗?若是如此倒也无妨,九华山来多少僧人今天都是一样的下场,贫僧就不信这九华山的高人不出来。”   那番僧一下令,共和二十五位西域番僧便严阵以待,当真有一番大开杀戒之势,老僧惶恐不已。   “万万不可玷污佛门清净之地啊。”   “怕是清净不了了。”   青衫负琴男子淡淡道。   “从人家上山开始便不曾想过给你九华山清净,既然如此,理当让这些番僧明白明白我中原佛门不止有圣人,还有金刚。”   说是金刚,但张明月知晓这些僧侣不过是一些最为普通的护道武僧,如何当得起金刚二字?那些武僧倒是知晓不能在罗汉堂大开杀戒便将二三十番僧引至罗汉堂之外。   “老爷子要不要帮忙?这些和尚看实力也不过最多二三品,一品的都少见,如何是那番僧头子的对手?”   张明月别过头问道。   “暂时不需要,若真想解决这一百多护道僧,他那二十五个番僧却是有些困难,多半是个两败俱伤,那番僧头子暂时应该也不会出手只不过是想逼九华山高人出来一战而已。”   老剑神轻声回答,然那仍在大殿之中的密宗大长生高手终是注意到了这边的二人。   “两位嘀嘀咕咕半天说了些什么?可与贫僧说道一二?”   “没说什么。”   斗笠之下的负刀少年人皱了皱眉头。   “没说什么?莫非真当贫僧耳朵聋了不成?”   那番僧语气并不太友善,但张明月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听到这等威胁人的字眼,从前威胁过自己的人除了那玉清山的年轻道士已经无一人还活着。   “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大师耳朵聋没聋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耳朵肯定不怎么好使。”   “放肆。”   番僧怒斥。   “大师,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怕你找九华山的麻烦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只是我已经说了什么都没说你还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点?你应当知道我并非佛门中人,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戒律约束。”   张明月淡淡的说道。   “哦?你待如何?”   “不如何。”   张明月缓缓走出罗汉堂,堂外是番僧与九华山僧侣正论高低。   “我们中原有句俗话,那便是不要给脸还不要脸,有些话说了一次两次便行了,若还要人说第三次那就有些恼火了,而我,恰恰不是一个喜欢多做解释的人。”   就在罗汉中众僧侣惊讶的时候,堂前头戴斗笠的少年人忽然出刀冲进战场,那二十来个番僧尚未看清楚发生什么事便只看到一道冷冷的寒光出现,二十五密宗高手最比邻罗汉堂的一个番僧在震惊中不甘的倒下。   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好快的刀。   张明月一刀出不停留迅速躲避至护道武僧之后,罗汉堂中密宗大长生境高手瞪大双眼。   “找死。”   手中佛珠有一百零八颗取下一颗直朝张明月弹射而去,只是尚未离开一丈远便被一道剑光给劈成了两半落到了罗汉堂青石地砖上,番僧更显惊骇,那独臂老人是何时到了那里?是何时出剑收剑?又如何能劈开自己这愤怒之下的一颗佛珠?   “你是谁?”   “老夫不过一无名小卒而已,只不过是不喜欢你这大人去参合小孩子的事情,你这和尚若是还不懂规矩,老夫也不介意让这罗汉堂的佛祖见见血腥。”   老剑神淡淡道,密宗番僧如临大敌。   众僧侣面面相觑。   再看堂外,张明月一击得手再不犹豫撤回至后面被武僧保护,那余下二十四位密宗高手想攻不得进,一时之间竟然拿张明月毫无办法。   “此事与你们并无关联,乃是我密宗与禅宗之事,这般插手莫非就不怕得罪我密宗?”   密宗番僧强作镇定。   “老夫不知道什么密宗禅宗,只知道你想杀那小子,那便与老夫有关,即便是他先出手杀人你也不得对他出手半分,如若不然,老夫便叫你这和尚来的了中原,出不了中原,别怀疑老夫的话,你那狗屁密宗在老夫眼里屁都算不上一个。”   话说到这份上,若这九华山的僧侣再不知三人是何来历便真的是愚昧无知了。   这天下消息散布的速度却是快过三人的赶路速度,还未到九华山,九华山便收到了朝廷的命令,并且有了三人的画像。   老僧激动不已。“没想到是春秋李老剑神上山,贫僧真是老眼昏花,实在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老夫只不过上山凑凑热闹而已,只要你们别怨张小子在你罗汉堂前大开杀戒就成。”   老剑神摘下了斗笠,张明月也随之摘了下来,罗汉堂外激斗停下,众僧侣纷纷看向了这位三十年前名动江湖,三十年后拜剑山一步入天人境,拜剑山下破当朝皇子轩辕宏图麾下二千甲的春秋剑神。   与这四字相比,什么密宗高手,禅宗,当真有可比性?   那密宗高手面色难看。   “中原剑神,李文谆。”   “既然知道了可还有在这九华山继续呆下去的念头?”   司马云轻笑。   “诸位,莫说我没劝过大家,老爷子最近脾气不太好,你们若惹恼了他恐怕别说这中原,就是九华山也不一定能下得去了,还有,别说什么密宗禅宗的事情,来了我中原便是我中原武林的事情,还是趁着老爷子没发火赶紧下山去吧,有多远走多远,以后听到春秋剑神这四个字万万不可随意靠近。”   那密宗高手来了这趟中原如何不晓得最近这轰动天下的消息,只是如今当真见到了才有些不信。   “春秋剑神当真有这么厉害?贫僧偏偏就不信。”   番僧话落手中余下一百零七颗佛珠散乱铺天盖地朝老剑神而去。   这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伤了大殿之中僧侣二三十人,皆是穿体而过,虽是佛珠,在密宗大长生境界加持之下却颗颗有雷霆万钧之力。   老僧面色大变,老剑神却轻笑。   “西域来的和尚都是如此不懂礼貌?”   尚未出手身后剑匣三尺青锋便已冲出,有剑在手,老人不过随意一斩那一百零七颗佛祖便颗颗尽碎。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给你点教训。”   老剑神单脚点地迅速飘出罗汉堂,番僧似乎料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紧随其后,但身体再快如何能快的过春秋剑神的剑,名剑湛卢,出鞘必饮人血,老剑神独臂握剑并无多飘逸的身姿,不过一剑而已,一剑二十四位密宗高手尽数跪下。   “李文谆,你敢。”   密宗大长生境高手双眼通红,这二十多个僧侣可是一同与他不远千里从西域跋山涉水而来,感情多深厚已是无需多言,怎料今日居然就这样死在人剑下,当真怒气冲天。   “杀便是杀了,有何不敢?”   老剑神右手持剑而立。   “你还不滚下山?是不是要留下一臂再走?”   那密宗高手就算再怎么笨也当知晓江湖传言是真的了,大长生境固然可嘲笑江湖,可又如何能与天人境相比?此番前来先听闻拜剑山有天人境,后听闻拜剑山有人直入陆地神仙,两父子同归于尽,本来还为此窃喜好几日,没想到这才几日便又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天人境。   中原武林,当真卧虎藏龙。   “李文谆,今日你不杀贫僧你别后悔。”   “后悔?老夫有什么可后悔的?”   老剑神没好气道。   “不外乎便是你同这江湖放出消息说老夫在九华山而已,尽管去便是,老夫能杀两千甲未必不能再杀两千,赶紧滚吧。”   老剑神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后便不理会那些僧侣的目光施施然走近了罗汉堂。   “老爷子,是否应该上一炷香?”   司马云似笑非笑的问道。   “哼,你这小子八成是又把老夫算计进去了,你知道以张小子的性格定然不会忍气吞声,又知我不会让张小子出事,说到底杀人这笔账还是算到了老夫头上,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老夫可真有些后悔与你做了买卖了。”   老剑神暼了司马云一眼。   “香老夫就不必上了,这一遭造下了这么多杀孽,就算上香也不见得将来会有什么善报,倒是你小子心这么黑应当跟如来忏悔忏悔,等完了随我去见个老朋友,完了便下九华山,那番僧不会就这么算了,江湖也定然会有好事之人赶来。”   老剑神神色严肃。   “非是老夫不能敌,只是若再这么疯狂下去,可真没什么善终了。” 第31章 有刀在手 天下我有   说是上香,但谁都明白方才过了杀机一线别说上香,就是见得真佛也未必能得静心,张明月杀了人众僧侣散去之后才默默坐在菩提树下台阶上擦拭着那柄断刀,司马云说刀该换了,但用了三年的刀就这么丢了实在有些舍不得,虽说是现在得了老爷子同行,下拜剑山时孟家大小姐更是准备了不少盘缠,本不愿意要奈何盛情难却便要了那么一些,只是如今有钱了可也不能乱花,刀能用,那便先用着,方才一刀击杀那西域番僧其实不过是瞅准了机会又猝不及防之下才能一刀得手,如若不然便是他是个张明月来都未必能奈何的了那番僧。   当真是刀口舔血,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老剑神与司马云上了香这山上的武僧便打扫方才的战场,独臂老爷子剑有收势,虽一剑斩了二十四密宗高手却并无残肢断臂,甚至连地上都不曾留下多少血迹,张明月知晓这应该便就是那名剑湛卢的威力了,素闻江湖中有不少浸营剑道之人喜好以自身精血养剑,如此养出来的剑尚未出鞘便有强大剑意,更有精通以飞剑杀人的剑道高手,湛卢虽并不曾以人的精血豢养但自出世以来剑下已是二千之数人命,又可是那些年复一日以自身精血养剑之人可比?那密宗高手若是警觉的快或许还能不至于死的那么快,行走江湖四种人最不可小觑,那便是道士,和尚,女人和小孩,这是张明月三年来总结出的经验,有道是行走江湖武功第二,眼睛才是第一。   “若我能也有一柄老爷子那般无坚不摧的利器该有多好?只是这江湖喜欢剑,好像并不喜欢刀。”   少年人独坐菩提树下自顾自摇了摇头。   “非是这江湖不喜欢刀,只因当年有春秋剑神在前,引起这江湖学剑的风潮,都说要做那仗剑江湖的剑客,总不会有人说要做那负刀走江湖的刀客对不对?”   不知什么时候司马云已到了他身后,张明月有些诧异。   “老爷子不是说让你陪他去见一个朋友,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司马云挨着张明月坐了下来。   “老爷子的朋友,并非我的朋友,过去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听不惯两人说那晦涩难懂的佛理,我自问没有佛性,也从没觉得自己会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说起菩萨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昔年这九华山的圣人便是在你后面这棵菩提树下悟禅,三十年函数终得如来青睐得佛门圣人之境,一朝悟禅便下山普度众生,谁知这众生尚未普渡便遭横祸,毕竟圣人只是红尘中人的说法,圣人也要吃饭也要吃喝拉撒不是?有件事情我倒是一直想不明白。”   “咱们这江湖数十年来也出了不少真正的轰动天下的人物,却不知为何这些人好像都活不长久一般,就说那拜剑山上的两个父子,便是纵观古今也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可却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你小子也别说孟家的事情是我一手制造,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因他拜剑山庄上梁不正下梁歪,孟敬然方才一怒之下强借天地之力入陆地神仙,我总感觉这天下背后似乎有一只不知道存在于哪里的大手搅动风云。”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眼下这九华山定然是不能多呆,想必那密宗来的高手吃了亏定然会放出消息,这里不久之后就会有大军压境,你可知道老爷子为何放那密宗高手下山?其实本来可以杀了一了百了对不对?”   司马云挽了挽额前随意落下来的头发,张明月印象中这人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便是心里升起了许多心思,从前做买卖的时候也一样,如今这习惯倒是没改。   “难道不是为了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可以说是一方面,让他西域高手对我中原心生忌惮不随意来犯中原,这第二嘛,便是造势,以轩辕宏图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如今又得了轩辕青山的令更肆无忌惮,他谦虚点愿意施修齐的话还好,不过想来以咱们这位大皇子高傲的性子多半不会听,到时候大军来剿灭我三人,便会让江湖再次陷入震荡当中,如此一来大皇子就会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样便能对太子殿下更有利,其实咱们那位身处在皇宫的皇帝陛下也并非昏庸之辈,他当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一句话,轩辕青山,太小瞧了咱们这座江湖。”   对于司马云这番话张明月倒是全部听进去了,只是并不放在心上,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野心勃勃,总之我对这江湖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而已,有老爷子陪着仗剑逍遥一番,江山,天下,我张明月都不要,我只要咱们三人一直平平安安下去。”   “没有好酒,咱们可以喝劣酒,没有肉吃,咱们可以吃青菜,实在不行我张明月还能重操旧业,一把刀养活咱们三个人这点信心还是有,总之,怎么都好,我不想在这激流涌动的江湖失去身边任何一个人。”   张明月默默回忆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三年前你把我从大漠中捡回来,给了我一条命,有些恩情,需要一辈子来偿还,我不希望你搅动天下风云,是因为我不想你死的那么早。”   待负刀少年离开那棵曾经悟得佛门圣人的菩提树后,素来宠辱不惊的青衫男子才长叹一声。   “你只记住了这三年来我教你的大部分东西,可你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   佛门说入得此门需六根清净,可人非圣贤孰能无七情六欲,老剑神一剑解了九华山之危自是被当成了九华山的座上宾,虽说有不少寺中僧人知晓解了眼前的危机马上便会有更大的危机到来,但总归对于这位老剑神的到来还是心有欢喜,有道是爱屋及乌,如此一来张明月司马云也自然成了九华山的上宾,张明月无聊之际踏遍了大半个归元禅寺,对于寺中的大概也有了了解,虽是天下有名的佛门圣地但其实僧人并没有多少,兜兜转转便来到了一处建有不少佛塔的地方,有两个武僧在此守护,见张明月前来虽碍于寺中规矩但最后还是放了行。   “施主,此地乃我佛门圣地,有我九华山历代高僧舍利在此保存,看一看便可,万不可随意打扰历代高僧清修。”   张明月不置可否,死都死了又哪来什么清修?无非是佛门的那一套说辞而已。   他张明月这三年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只信自己身后的刀。   “两位师父,只是进去观一观,大可放心。”   进了佛塔群,密密麻麻写着各代得道高人的法号,最远的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几百年了,就算有舍利如今也应黯淡无光才对,生前一世名,死后也不过一坯黄土而已,当真没什么意思。”   张明月停在那修建的最高的佛塔之下,佛塔之上有明灯长燃,塔身刻有慧清二字,这慧清想来便是这九华山圣人的法号,没想到那老僧说的竟然是真的,一代高僧在此圆寂。   “死了不写俗名写法号,当真可笑,可怜一代圣人,死了连这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都不知道,若这便是佛门圣人,我倒是有些同情了,”   张明月摇了摇头。   “入得佛门便已断了红尘,既已断了红尘如何又有必要写下俗名?或许俗名连慧清禅师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远处几座佛塔之下有一淡淡声音传来,张明月顺声音看去,有一身着青衣的年轻僧人正手拿扫把打扫这圣地之中的落叶,虽是将入夏,但这陵园之中仍有不少枯叶,佛门有一禅,那便是每圆寂一位高人便会种下一棵菩提树,如今这陵园四周已经密密麻麻至少数百棵,有些正枝繁叶茂,有些已经枯蔽凋零,在这陵园之中更显寂寥,年轻僧人虽算不上是英俊倒也相貌堂堂,浓眉两暼,只是身形有些太消瘦,他每扫一处便在一处佛塔之前静立一刻如此反复,张明月也不知这僧人是从多少个时辰以前就开始打扫,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第二遍,当真无穷无尽也,张明月不免淡淡道。   “哪有人会不记得自己姓名,出身红尘姓名便伴随了自己一生,入佛门无非是已看淡红尘想远离俗世清心寡欲,想要远离便需要忘记一些事情,可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你越是想忘记便越是记得清楚,要真能忘了,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烦恼,要真忘了,这位慧清禅师便不会悟禅之后便下九华山,下山,多半是为了了结昔年恩怨,师父我说的可对?”   僧人静立不远处一座佛塔之下,任由清风拂面。   “施主说的没错,慧清禅师得道之后下山是为了了结昔年恩怨,只是施主所说的人不会忘了从前小僧并不认同,就譬如施主,施主可记得自己从前?”   年轻僧人一句话,负刀少年人如遭雷击。   “师父究竟是何人?为何方才我不曾在罗汉堂见过你?这佛门圣地又如何得师父如此自由?”   “小僧不过是这九华山上一无名僧人而已。”   年轻僧人塔下静立已有片刻,便重新拿起了扫把清扫圣地落叶。   “施主不曾见过小僧自是应该,小僧长年负责在此打扫圣地清净,不曾出圣地,也不曾下山。”   “那你如何得知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张明月不由得冷声问道。   “只是从施主眼中看到了迷惘,看到了不知何去何从,这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施主这般大小的人身上,若非如此,本该在学堂读书或是习武的年纪断然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杀气,小僧也不过是揣测而已。”   那年轻僧人轻声道。   张明月自是不怎么认同这番说辞,若这样便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过去,但凡在这江湖跑过几年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心道这和尚倒也并不像其他僧人那般死板,还知晓与人说一番道理,便再没了质问的口气。   “这九华山僧人有禅僧,有护道僧,从老到小皆有,青灯古卷暮鼓晨钟,无非是修得佛门之禅成就圣人之身,怎么唯独师父你选择了来这埋葬历代高僧的地方做起了清道夫的活儿?难不成师父就不想悟得佛门真禅?我观师父扫了这大半天,后面的扫干净了前面又有落叶落下,如此反反复复可不会有休息的时间,没有休息的时间便没有多余的精力读佛经参禅,这可如何是好?”   张明月不禁问道。   本以为这和尚会坐下来与他自己这个门外汉好生说他个半天佛理,虽听不明白但也乐在趣味,谁知那僧人只轻声说了句,入我佛门,遍地是禅。   张明月打心里不愿听下去这故弄玄机的禅语,便也没了在这圣地继续呆下去的念头,随意道了一声再会便草草出了这佛塔圣地。   “遍地是禅我倒没看到,就看到了一个食古不化的和尚,如此年纪下山还俗娶妻生子何乐而不为?非要在这山上去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和尚,当真无趣。”   张明月一边念叨一边直朝罗汉堂走去,老爷子说不会在山上久留便不会久留,相处这么久大抵也摸透了这位独臂老头儿的性子,他若是愿意,一文钱都能与你做笔买卖,他若是不愿意,千金也难买他一言语,说要走便不会留,只是过去了老爷子没看到,但却看到负琴的青衫男子在与那之前罗汉堂的老僧在菩提树下下棋。   “倒是好兴致。”   张明月抱着膀子快步走到菩提树下。   “兴致谈不上,不过一时兴起而已,话说刚刚那么久你跑哪里去了?”   司马云不曾抬头,只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一具从峨眉带下来的古筝寸步不离,这倒让张明月越发好奇起来这老狐狸究竟还有多少能耐是他不知道的,莫不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浊世佳公子?张明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老狐狸做买卖讨价还价倒是有一手,其余的,除了峨眉观月楼时与拜剑山下的抚琴好像再没了多大的看头,张明月撇了撇嘴。   “方才去那埋葬历代高僧的佛塔了一趟,本以为会看到历代高僧的真禅,禅倒是没看到,却看到了一个无趣的和尚?”   啪。   老僧手中的白子突然脱手落到了棋盘之上,随即便神色激动异常。   “施主你说看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什么模样?是不是在扫地?”   “正是。”   张明月老老实实回答,只是不知这老僧为何突然情绪这么激动,便道。   “这和尚有问题?”   “没,没问题。”   老僧当下哪里还有心情下棋,道了一声失陪便神色匆匆朝罗汉堂后山走去,若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手脚不利索,张明月并不会怀疑这老僧是否会如同兔子一般跑了去。   “那最后面是主持闭关的地方,达摩洞,也是老爷子去的地方,他那位朋友正是主持方丈,连密宗高手来踩山门都不出关却为了老爷子出关,咱们这位老爷子也真是够面子了。”   司马云轻笑道。   张明月并不在乎这什么主持不主持,只是纳闷那老僧为何如此激动,当下便将遇见那僧人的前因后果与司马云说道了一番,希望能看出个一二来。   谁知司马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我虽不知这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但能让老僧如此激动定然并非寻常之辈,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你能设身处地将自己换做那和尚便能明白,寻常人又可能做一个打扫寺院的无名僧?你若真是好奇,那我们便去瞧瞧,若不好奇,便来陪我下两局,静等老爷子出来。”   “得了吧。”   张明月摆了摆手。   “我这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棋还行,下棋就算了,有那心思不如翻一翻上清观姓杨的小道送我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不过说起姓杨的,我倒又想起昭阳公主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你若是想了去西楚便是,多简单的事。”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张明月懒得理会便自顾自坐下翻阅起刀谱来,司马云见他不陪,便自顾自一人摆弄白子黑子,饶有兴致。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看到老爷子负着手一步步走来,身旁还跟着那老僧与一胡须花白却精神奕奕的老僧,身披袈裟,想来应该就是归元禅寺的方丈慧能禅师了。   老剑神尚未开口主持慧能禅师便道。   “是小施主见到了我圣地扫地僧人?”   张明月不晓得为什么又是跟扫地僧人有关,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见过,也不知那师父是寺中何人。”   “何人小施主便不需要管了,那人托我送一样东西给你。”   慧能禅师从袖中掏出一方方正正盒子出来递给了张明月。   “这是……”   “方丈让你拿着你便拿着,老夫可不记得你张小子是那么扭扭捏捏的人。”   老剑神摆摆手道,张明月不去看那盒中究竟是何物便收了起来,当是道别时候了,离别的话张明月当真不习惯听,总觉得有些伤感,当初上清观别离还不是一样,一个地方呆上了那么一段时间便会有感情,即使是如同九华山这等到处都是和尚的地方。   老剑神亦不多言,只道一声老友珍重,方丈慧能禅师亦不外如是。   匆匆来,匆匆别离,只有那罗汉堂中被密宗高手佛珠穿堂而过的痕迹还证明了三人上过九华山。   待三人离去之后,老僧才轻声道。   “接下来当如何?”   “顺其自然便是,轩辕宏图想必不会丧心病狂到来对付我九华山,如此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老衲这位老友,恐怕将不得安宁了。”   “春秋剑神重出江湖,定当如此。”   老僧正要俯身收下围棋之时却不免惊愕当场。   “四面杀机……”   ……   下了九华山,那堵住山门的密宗番僧已经离去,走时那二十多具尸体却永远的留在了九华山上,想必那密宗高手被气的不轻,山下的三匹白马已经暴毙,不过半日光景而已,走出二三十里之遥   张明月才掏出怀中从九华山得到的盒子,不免好奇的打开,却看到一颗黯淡无光的佛珠在里面静静躺着。   “舍利?”   “没错。”   老剑神步行在二人中间。   “你小子也算是有福缘了,峨眉山得进藏剑阁观剑,送仙山得一百零八品刀,如今九华山又得了佛门高僧圆寂的舍利,天下还有几人比你好?”   老剑神笑道。   然张明月并不认同。   “这舍利有何用?死人之物而已,一想到随时带了个死人在身上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高僧留下的,总不会是那位佛门圣人,还有那扫地的和尚究竟什么来历?居然能使动方丈,当真匪夷所思。”   “你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司马云轻笑。   “天下有多少人想得到佛门舍利都得不到,别人送你你还嫌弃,你可知这舍利若是佩戴在身上有凝神静气驱邪避凶之神通?”   “能驱邪避凶,能不能解决麻烦?”   “恐怕麻烦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解决。”   三人同时抬起头。   “来的真快,想必此番前来我中原的恐怕并不止这些人,这么快就能调动这么多高手,倒是藏匿的不简单。”   司马云严肃了起来。   张明月将舍利重新收了起来,面前已经有三四十番僧拦住了三人去路,中有之前被老爷子放下山的密宗高手,而此时那密宗高手竟然并不是这三四十番僧的领头人。   密宗佛门天人境。   张明月骇然,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来了中原,而中原武林竟然无从察觉,当真好高明的藏匿手段。   “这两个密宗高手便交给老夫来对付,不过若是打起来老夫可能顾不上你们,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中原剑神李文谆,贫僧西域烂陀寺灵智上人,特来领教中原高手风采。”   那西域番僧中领头的当先道。   “李文谆,贫僧说了你会后悔放我下山的,如今可信?”   面对两大密宗高手的冷言独臂小老头儿轻笑不已,他不言语,踏出一步,身负剑匣的三尺青锋便已出鞘。   “以密宗佛门金刚养老夫剑意,这笔买卖可不能错过。”   之前被老爷子放走的密宗高手沉声道。   “先杀了那两个小的。他们没多大能赖。”   待老剑神已至二人跟前三尺青锋当头斩下之时已有三十密宗高手直朝张明月司马云而来,张明月已抽刀准备应战。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当真要给自己添一把像样的刀了。”   张明月心中默念。   有一密宗高手直朝司马云而来。   “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胆敢走江湖?”   密宗高手冷笑不已,只不过立马便笑不出来,在他眼中不过一介书生的青衫男子不知何时手中已有了一柄断刀,身后一如既往负琴。   司马云轻声道。   “倘若你这番僧见到了我中原书生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恐怕就不会这么笑话书生了。”   “书生有刀在手,天下我有。” 第32章 活菩萨 死菩萨   天下有刀,刀中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绝刀,司马云握刀在手起手一记撼山岳,那迎面而来的密宗高手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但为时已晚,张明月只晓得司马云这三年来从最开始传授武艺到后来时不时提醒,但却从未亲自出手杀过人,兴许是有了他这个脚夫又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再碰刀,但不论哪种也无法断去眼前的惊骇,分明一双弹琴下棋的手怎的会使出如此快的刀,只不过寒光一闪那密宗高手便直勾勾躺下,待落地之后脑袋才与身体分离开来,司马云衣不沾血。   “小子,你有刀一百零八品但未必就是天下最快的刀,刀主霸道,剑主潇洒,你且看看何为这天下最霸道的刀。”   司马云话落手握不过劣品的断刀,以刀杀人,杀人的不是刀,是杀人的意念,若有了杀人的意念哪怕是一根木棍都能发出惊天的杀意,青衫男子长发披肩,一记撼山岳之后紧接着一式斜撩行云流水丝毫不带犹豫。   张明月犹记得老剑神赠刀天罡三十六品时便说了记下一式便撕下一式,说是只需要领悟刀意即可,何为刀意,便是出刀必饮人血的意念,真正高手对敌什么厉害的招式都是空话,须知天下武学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出刀方法,真正厉害的是能掌握好出刀的时机,这便是高手与草芥最大的差别,司马云说一刀在手天下我有,未免有些夸张,但真正到了拿起了刀张明月才知晓司马云所说的乃是这种拿起刀便有惊天战意的意念,当日里上清观上姓杨的小道说他拿起剑便是天下第一,现在看来又何尝算是天方夜谭?三十六密宗高手,老爷子独战其二,余下全部朝司马云极速而来,司马云不惊不喜只冷冷握住长刀,每对一人便是轻描淡写一刀,古朴无华却处处杀机,更有两处不惜以命换命,但那密宗高手显然并不愿意交换,便退却一步,也正是这一步让司马云的断刀长驱直入直取二条性命。   这天下当真有不惜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代价的亡命徒?   一刀在手,初时不过平平无奇,待三十四位密宗高手已折损十人之后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书生并非任人拿捏之徒,素闻中原拜剑山有书生以命为代价求得天机一线直入陆地神仙,眼前的男子虽或有不及那位才轰动天下便身消道陨的孟三公子,但又真正能差的了多少?司马云神色渐渐严肃,手中断刀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彻底分不清人在哪里刀在哪里,但见青衫男子冲进密宗高手阵营中,寒光冷冷,如一头饥饿猛兽冲进羊群又如水面平缓的江面霎时掉进一块千斤巨石激起千层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哪里用得着十步?六步便能杀一人,刀随身动,罡气漫天,不过十数个呼吸便仅仅只剩下三大密宗高手,三人眼中已充满浓浓恐惧之色,那柄断刀仍不住往地上低落着滴滴鲜血,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身上总算是沾上了不少血腥,他伸出手擦拭了脸上的血迹。   “谁先赴死?”   三个密宗高手便是再笨也知道了今日里真正的绵羊不见得是眼前这三人,多半是成了自己这些人,有二人直朝司马云扑过去,手持禅杖似有千钧之力,好个一品高手,司马云不敢大意,这三人能从刚刚一通快刀之中活下来足可见实力一般,但分明只冲过来了两人,还有一人直朝不远处观战的张明月而去,司马云瞪大双眼大声道臭小子小心,张明月如何不知那一品番僧的目标是自己,早在那人动的时候便心生警觉,司马云纵然想过来帮忙却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还有两位一品番僧并不会放任他过来,那冲将过来的一品番僧已手举经纶直朝自己当头锤下,若真被这一击击中只怕立马会成为一堆烂肉。   张明月大道一声。   “番僧,看我暗器。”   怀中有木盒直朝番僧掷去,那番僧冷笑不已,暗器又如何?在我这一击之下就是飞来十柄长刀都不见能奈何自己,只是当那迅速而来的木盒于半空中大开之时便看到这盒中正有一颗蒙尘已久的珠子即将滚落下来,若这一击砸下,这盒子必将粉碎,番僧瞪大了眼睛,千辛万苦从西域远道而来九华山为的是什么,不正是这归元禅寺的圣人舍利?费尽心机不惜被中原春秋剑神斩二三十同门都不曾得见,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番僧当即出手朝那舍利抓去,脸上笑容正甚却突然再也笑不出来,一柄不知从何处来只有刀鞘没有刀柄的刀已不偏不倚插进胸口心脏。   “找死……”   番僧双眼通红将死之前凝聚最后几分力道掷出经纶直朝张明月而去,竟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张明月心中骇然,只道这番僧竟然如此厉害,插进了心脏还不死,须知方才掷出舍利盒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但也备了两手,若是番僧砸碎这木盒那便避开了要命一击,若是他不砸那木盒之中不止有舍利,还有九华山圣人骨灰,那骨灰洒出来能迷了人眼睛,再趁这时机将断刀掷出便能杀了这番僧,只是却当真低估了这番僧的顽强。   眼下避无可避又无兵器阻挡又不会缩地成寸的神通瞬间离开,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张明月几乎已经完全放弃抵抗,那携带着番僧最后一击强大力道的经纶近在咫尺,突闻一阵破空声袭来,张明月本能的低头躲过这强大气机,那柄自司马云脱手而出的断刀正准确无比的盯准了那番僧的经纶,打偏了方向从张明月右侧险之又险的避过。   “当真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司马云大喝一声,三十四个番僧除去老爷子那两个还剩下最后两个,只可惜司马云手中已没了刀,张明月担心不已,虽说到了一定境界便只要杀人的意念,可那两个番僧手中的禅杖却并非血肉之躯,以司马云那弹琴的嫩手对上这两禅杖当真能破开?谁知司马云不闪不避,那两根禅杖当头砸下,司马云单脚点地凌空翻阅直两个番僧身后,须知那禅杖少说也有百来斤,虽是一品高手却也不好控制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两个番僧尚未回头便感觉自己身后衣裳被人牢牢扣住,紧接着便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牵引二人脱离地面直朝身后飞去,半空之中无处借力,司马云趁这时机以极快的速度冲至二人身下一式倒转乾坤右手在下撑住身子,双脚踢上即将坠地的两大番僧后腰,但闻骨骼断裂之声响起,那两个番僧再度被踹离地面,司马云迅速起身再度凌空跃起至腰骨已断的二人上空,又一记重踢二人直接轰隆一声坠地砸出两个深坑,竟然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整个对敌过程中司马云与其说在杀人,倒不如说在翩翩起舞,三十四位密宗高手不过一刻时间便尽数躺在了地上,虽不及老剑神轻描淡写一剑跪二十四人风采却也并不逊色多少,张明月快步将那舍利捡起来放回盒中,并将倒出来的佛门圣人骨灰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倒进盒中。   这舍利究竟有没有凝神静气趋吉避凶的力量张明月不知道,但这舍利却是当真救了他一命。   “真不知道你这老狐狸竟然如此厉害,也亏得你以往每次都丢下我一个人逃命,你当真好厚的脸皮。”   张明月不禁愤愤的骂道,若司马云真出手又怎么会有以往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只是司马云却轻笑不已。   “我若不把你逼上绝路,你又如何能在这等年纪练出那么快的刀?非是我害你,我是帮了你才对,不过以后这么鲁莽的事情就别干了,那番僧再怎么也是一品高手,佛门有金刚罗汉,真要是这番僧不分心你那一刀又如何能杀的了他?也幸亏你小子三年来都有隔三差五磨刀的嗜好,不然这刀也不至于如此快。”   “好了,别嘀咕了,先去看看老爷子那边如何。”   二人快步跑出一二里之外,原是一人是中原春秋剑神,一人是密宗上人,两大江湖顶尖高手较量,虽不说是毁天灭地之战却也有动辄开山断江之能,此战之下未必就不会波及这边的战况,因此三人有默契的选择了二里之外,还未至近前二人便选择了一处树丛躲了起来,因司马云说不愿意让老爷子分心,张明月虽狐疑这当中有这老狐狸不愿出力的可能,但最终还是乖乖躲了起来,方才才捡回了一条命自是不愿意再度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再看那边,老爷子已与密宗灵智上人进入对峙之中,那早先被放下山的密宗大长生正虎视眈眈,老剑神手握匣中三尺湛卢任由清风拂面。   “真不知这中原江湖是怎么回事,堂堂西域烂陀寺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灵智上人来了我中原都无人知晓。”   老剑神淡淡道。   “这天下说佛门是一家,怎的老夫在你密宗身上完全看不到有如来的影子?说入得佛门需六根清净,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未听说过有佛门参与到这天下大乱中来,当真可笑,难不成这便是密宗僧人行事的风格?”   “这些事情就不是需要李老剑神操心的了,你杀了我密宗僧人,此事断然不会就这么罢休,方才已交手数十招,足可见李老剑神并非浪得虚名,我佛门一入一品即金刚,今日贫僧就以金刚对老剑神的剑,一见高低。”   密宗灵智上人轻声道,这中原江湖有数的高手传名岂止千里,这当中又以近来拜剑山上一刀入天人境的昔年春秋剑神名头最盛,只是不曾想刚入中原便遇到了此等厉害的人物,折了二十几位烂陀寺武僧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若到不了九华山取不了那人临行之前下令必须得到的东西,恐怕即使回去了烂陀寺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的下场,有山在前拦去路,我便以力去开山,灵智上人心中默念,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招了,一招定胜负。   “请,李老剑神。”   “好,那老夫今日便已手中三尺剑破你的佛门金刚。”   老剑神右脚点地借着这股力道倒飞出十丈之外,手中名剑颤抖不已。   “灵智上人,且看老夫这一剑对上你的金刚境又如何,剑出血似流水尽,收匣今逐渍痕消。荡尽人间不平事,金刚菩萨任我嘲。”   身后是山,身前是佛门密宗两大金刚,独臂小老头儿身形飘飘然升起,对着那已结金刚的密宗灵智上人反手就是一剑,一剑过去,灵智上人浑身散发金光,有密宗诵经声不断,但不过半个呼吸之后金光便开始摇摇欲坠,灵智上人满头大汗苦苦支撑,奈何终承受不了这看似平平无奇却霸道无比的剑。   “剑撼昆仑。”   张明月轻声呢喃,那灵智上人金刚护体终耗尽,面色惨白闷哼出一口鲜血,老剑神缓缓落到地上,收了剑还进剑匣。   “灵智上人,老夫敬你佛门一大金刚,今日不杀你二人,只是此番回了烂陀寺还需要告诉你西域一声,那便是中原有剑,中原有李文谆,只要有李文谆在一天,便没有你西域高手来我中原放肆的机会。”   老剑神单手负手,不再去理会那面色复杂的两大佛门金刚。   “看够了没有?”   张明月与司马云这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一手撼昆仑,一手上太微,这两手便奠定了老爷子剑神之名,一剑破去密宗金刚菩萨,当真好大的手笔,恐怕接下来老爷子的名声不只是在我中原武林了。”   司马云拍拍手道,虽隔了并不多久,但青衫上的血液都已经干涸,他继续道。   “也不知老爷子那式还没取名的剑放出来又会是何等场面,只怕是连九华山都能劈开。”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你当老夫是什么?耍猴的不成?莫以为老夫破了这灵智上人的金刚境就当真天下无敌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万马虎大意不得。”   老剑神摆摆手。   “还是赶紧离开吧,若再不离开恐怕轩辕宏图那小子就率大军前来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这边这些尸体也不须理会,算是给我中原江湖敲个警钟,老夫虽有几分能耐,不过却始终是一介江湖武夫而已,一介武夫若当真西域大肆来犯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倒是你司马小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文武双全,老夫倒真好奇你这小子的来历了。”   司马云闻言并不觉惊讶,不过倒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老剑神与张明月如何不知眼前的青衫男子他若是不愿意说的话就是把嘴巴撬开也不一定能听得到,怎样都行,只需要知道三人同手踏遍江湖便足了,至于究竟从何处来又当真需要计较?婉清说要张明月去往太湖,只不过第二三日便到了太湖之境,只是这一日却有轰动天下的消息传出。   这消息有两个,一个是有人说春秋剑神放话整个西域,说有他一日在中原武林便轮不到西域高手来撒野,第二个便是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率领麾下铁骑三千包围整座九华山,誓要九华山放出春秋剑神的消息,如果不然便按包庇朝廷重犯罪名论处。   张明月在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手中茶杯嘭的一声捏的粉碎,此时三人正在太湖境内一家道路上的歇气茶馆,过来过往皆是江湖中人,三人头戴斗笠倒也不怕人认出,倒是那茶杯被捏碎的声音惹来茶馆之内众江湖豪客们的关注,那茶馆老板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地方人,只因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便摆了个摊赚点水钱,倒也见过不少走江湖的男儿们,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有动辄刀剑相向,但这天下总归还有朝廷管理,就算砸了摊子那些个走江湖的也会照价赔偿,若是能遇到个富一点的说不定还能多赚点,可是眼下这不知是老是少的斗笠人这么捏碎一个茶杯算是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茶不合客官胃口?”   茶馆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明月沉声问道。   “你说轩辕宏图率兵包围九华山,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这事儿可是轰动天下的消息,据说因为朝廷重犯春秋剑神李文谆重出江湖杀了朝廷两千兵勇,这可是连当朝皇帝都为之大怒,本来九华山也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心中的圣地,却不知道怎么就跟重犯扯上了关系,现在麻烦可大了,听闻不少江湖好汉正朝九华山赶去,更听闻当朝大皇子有心栽培这天下江湖豪杰,所以才造成了此等盛况。”   那茶馆老板连忙解释道,心想眼前这人是何人,怎敢如此直呼当朝大皇子名讳,但做江湖的买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敢多言。   “没事了,你去忙吧。”   张明月轻声道,待茶馆老板离开之后放在桌上的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   “没想到轩辕宏图当真如此丧心病狂,居然率大军围山,当真该诛。”   张明月回想起当日九华山上的一切,包括临行时得了佛门圣人舍利一颗的事情,若不是那颗舍利说不定现在也不会还有命在此喝茶,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何况那主持乃是老爷子的昔年好友,说一千道一万此事也是因三人而起,万不可就此隔岸观火。   “如此看来这消息多半也是真的,这大皇子殿下速度还挺快,前脚刚刚回京城后脚便又赶了出来,倒是生的极强的报复心,如今九华山定然已经被围住,他不会攻山,只会诱我们出面报了两千兵马之仇,若是不如,难保这轩辕宏图不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到时候大不了通告天下说九华山与朝廷重犯有染,先斩后奏便是,若是去了,定然也是危机四伏,这一趟,老爷子你说走还是不走?”司马云轻声问道。   斗笠之下的独臂小老头儿身负剑匣,默默饮着一杯酒,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轩辕小子是真逼老夫杀了他不成?倒是可笑,老夫算是看明白了,武夫纵有天大的手段也奈何不了这些身居高位的朝廷,他要引老夫出面,老夫出便是,大不了惹急了再杀上两千,当此内忧外患之际居然还玩儿起了窝里斗,这朝廷老夫看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老爷子倒是看的透彻,如今大皇子风头正盛便是他不调兵马前去也能发动江湖势力四处寻找我们,早晚都有被找到的一天,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一个当头棒喝,让他明白,这江湖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却做不得。”   对于独臂小老头儿在九华山下与密宗金刚一战后放出的话让天下震荡的消息三人倒不怎么议论,只因这话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没有转弯的余地,三人如何不明白接下来若是西域还要来找麻烦这江湖首当其冲的便是老剑神,刚离开九华山两日便又匆匆而返虽然恼火却又不得不为之,倘若轩辕宏图当真发起狂来九华山归元禅寺又能低得住冲击?不知怎的张明月竟然突然想起了九华山上那佛门圣地的扫地年轻僧人,是他让方丈送舍利与自己,那僧人现在又如何了。说要走时便不会留,三人当即离开了这茶馆,三马并驾齐驱直往来时路返,但尚未走出多远便被三个不认识的人拦下,莫非被发现了身份不成?张明月当即一马当先。   “何事?”   那三个男子虽不曾言语但却满脸刻着冷漠二字。   “有人托我带了一封书信给你们。”   那人留下一封书信便三人离去,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待那三人离去之后司马云才拆开信件来,信件散发着墨香,看完三人脸上皆露出了笑容。   “这昭阳公主当真好高明的手段,全中原江湖都在找我们三人都不曾找到,她一个远在西楚的公主居然能晓得,当真不负西楚双绝奇女子。”   司马云大笑不已。   原是昭阳公主虽身在西楚却对中原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了轩辕宏图的手段,明白这北魏虽大却再无安身立命之所,便差了官兵来送信邀请三人去西楚,去了西楚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再奈何不了三人。   “倒是欣慰昭阳这女娃子还知晓老夫三人曾对她有情有义,当真难得,只不过如今还远远没有远去他乡的必要,更何况如今张小子身世之迷近在眼前,万万没有必要就此放弃。”   老剑神身负剑匣快马一鞭。   “老夫倒要先看看这轩辕宏图究竟有几分能耐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   九华山下是一马平川,早些时候老剑神一剑破去密宗金刚菩萨虽不曾有人看见,但这江湖却已放出消息,说老剑神放话西域只要有中原剑神在一天便轮不到西域来中原撒野,这一句话落在老百姓耳中那便是对牛弹琴,可落到江湖这江湖中却犹如重磅炸弹。   西域高手?中原武林?再联合起蠢蠢欲动的西域百万大军便不难知晓个中利害。   此刻九华山下已经汇聚密密麻麻至少两三千铁骑,轩辕宏图身披重甲威风凛凛。   “春秋剑神,放话西域,当真好大的口气,难不成不知道这天下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非是本宫看不起江湖中人,只是这李文谆行事太过猖狂,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为何要来参合这档子事情?一剑斩金刚,本宫倒要看看这老匹夫是否真有再破两千甲的本事。”   轩辕宏图身旁一如既往是驼背老儒施修齐,施修齐只淡淡看了这当朝大皇子一眼,心道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只知晓以力服人却不懂得以理服人的道理,倒也不怪皇帝立你为太子,轩辕宏图此生为将尚可,但断不能为王,为王则天下大乱。   兴许是感受到这驼背老儒半天一言不发有些奇怪,轩辕宏图便别过头问道。   “先生为何不说话?”   “老夫无话可说,大殿下麾下数十万大军,便是与整个江湖为敌又能如何?谁又敢说大殿下半个不字?老夫纵有千言万语殿下怕也是听不进去,倒也是,换做谁也无法平息了痛失二千兵马的怒火,不过有句古话叫做兔子急了都能咬人。”   “殿下布下这等天罗地网就为了等李文谆前来,你只知李文谆是春秋剑神,却不知这位剑神有万军从中取敌人首级的能耐,他若是想来太子殿下未必挡得住,他若是想走,殿下也未必就能以这二千军中精英留住。”   “他不杀你只不过是为了不愿意看到朝廷震荡天下百姓受苦,殿下还真以为他杀不了你?可笑……”   待那号称春秋第六甲的老儒离去之后轩辕宏图脸色铁青。   “你说的话也许有道理,不过有件事情想必你不知道,那便是我若不趁现在放手一搏趁早剪除党羽,待到不久后我那胞弟形成了自己的气派,你当真以为我还能压的住他?敲山震虎,要敲就得敲名头最大的那座山。”   轩辕宏图策马前行来到山脚下,凉风习习。   “归元禅寺?圣人?”   “报。”   有一传令兵迅速小跑而来,身上铁甲发出撞击之声,光这身上铁甲少说也有五十斤,日常训练更是长年不离身,也就有了北魏铁骑一说。   “可是有了李文谆的消息?”   “禀将军,太子殿下率数十人直朝山下而来,已在五里之外。”   “哦?他来了?倒是有点儿意思。”   轩辕宏图下了马直朝九华山上而去。   “就说我不在,让他们等待几个时辰。”   这天下的习武之人大抵都有同样的一个毛病,那便是不信神佛不信鬼怪只信自己的兵器,九华山如何?佛门圣人又怎样?在朝廷数十万铁骑之下一样灰飞烟灭,昔年长白山天机阁何等风采?朝中文武有三分之一从天机阁而来,轩辕青山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不照样荡平长白山?此一役已足够让这江湖再无人敢多言语半句。   大丈夫生而一世为的不就是权利二字?否则本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的轩辕宏图又何至于远赴边关征战沙场?当真以为有人天人便愿意与死尸作伴?同死亡一同吃喝拉撒?都是被逼出来的,若不是家中难以糊口又有人愿意抛家弃子远赴边关?有句话说的好,茫茫天下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   轩辕宏图大笑。   “轩辕宏图生而便是大丈夫,轩辕宏图麾下所有将士皆是丈夫,只是父王啊父王,轩辕宏图如此征战边关镇守我北魏疆域为的是什么?难道二十年光阴就等来了立二弟为太子?他有何德何能?他可曾真正体会过醉卧沙场为死去的将士祭酒的悲壮?又可曾真正知晓这天下乱的根源在于人心涣散?”   “这天下不需要江湖,不需要自诩为天下正统三教的圣人,只需要一个朝廷便可,我北魏的朝廷,我轩辕宏图做主。”   不过心中默默思量了一番这位当朝大皇子便已到了归元禅寺山门,寺中僧侣一如既往不曾因为这大军压境便慌慌张张,菩提树下有棋盘,棋盘正是四面杀机之局。   轩辕宏图随意走动了几颗棋子便又是万物复苏。   “这棋局是死路还是活路还在于下棋的人心中怎么想,若不撞南墙不回头定是死路一条,若懂得随机应变便绝处逢生,这么浅显的道理,主持想必并不是不明白。”   “殿下说的自有道理,只是我佛门讲究修心二字,心正则棋正,一条死路又如何?随缘即是,万不可强求。”   “听闻九华山曾有圣人,本宫也知晓佛门一入一品即金刚,入天人即是菩萨,不过本宫还从不曾见过这天下有活菩萨,死菩萨倒是不少,莫非主持也想做菩萨不成?” 第33章 九华山有僧 一个扫地僧   作为太子,轩辕宏业着实是这历朝历代以来最不像太子的太子,少年时便生活在皇宫的高墙大院之中,不如长兄轩辕宏图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不如胞弟夜读经义拜得当朝大学士为师,同寝同食,年纪轻轻便华光内敛,韬光养晦。当日里皇帝轩辕青山与朝堂之上宣布册立他为太子之时轩辕宏业的震惊不亚于当朝每位大皇子或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轩辕宏业依然记得当日里宫堂之上文武百官据理力争面红耳赤仍抵不过自己那位父皇一句话,距离而今已有五年有余,五年来作为太子碌碌无为饱受诟病,文不及三弟轩辕宏观指点江山,武不及大哥轩辕宏图镇守边关,算来算去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一点实诚之心,他轩辕宏业五年来第一次行走天下便是接了这与西楚昭阳公主密谋的任务,本自信可以完美完成却不料杀出了一个大皇子出来,轩辕青山算尽机关让轩辕宏图回京,调换边关镇守大将,为了平衡轩辕宏图不服之心便移花接木将这西楚的任务交给了轩辕宏图,如此平衡下来朝廷中轩辕宏图党派总算得了公平,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大抵便是如此,一趟江湖走下来,唯一的收获大抵便是认识了司马云老剑神三人,最初时候司马云与昭阳公主对他不忿乃是因为在几人伴随昭阳公主出城以后轩辕宏业并不就此收手,而且派人暗中跟随,如此一来才能在公主回朝阳当日得以恰时出城相迎,非是他轩辕宏图不信人,而是身受皇命,不得已而为之,从前只知道这天下很大,否则便不至于有那京城占地何止千亩地的皇宫大院,真当走下来才发现这江山,那可真的是大,江湖豪杰举不胜数,道门三圣名扬天下,峨眉山水惊艳世人,拜剑山书生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武夫一怒,百人断肠,书生一怒,天地变色,继而枯雪坪老剑神观战有感一刀入陆地天人境震慑江湖并让他这个至始至终无非做了一遭看客的太子殿下得了名剑山庄并与这江湖一流势力交好,江湖真好,轩辕宏业心有所感,拜剑山下老剑神冲冠一怒杀兵家两千举世无双,落到朝廷别人眼里无非是大逆不道四个字,可落到轩辕宏业这里当日朝廷之上也不免为老爷子暗道一声真豪杰。   轩辕宏图,你若不是将老爷子逼上绝路老爷子又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归根归底因果倒的确是在于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太子身上,若非自己出面司马云断然不会得了名剑山庄,也就不会得罪自己这位大哥。   从前只觉得这天下鲜有同室操戈之事,无非是一些无聊之人凭空杜撰出来,但真到了眼前却又不得不相信权利这个东西的确是天下最能让人迷失的东西。   父皇啊父皇,你以为你是从边关牵了一只自家的羊回来,却定然不会想到这哪里是一只羊,分明是一只狼啊,便真是羊也是一头许多年不回家放羊的羊。   轩辕宏业眉头紧皱。   “你说我大哥不在?他去了哪里?明明这么多兵马他这个主将怎会不在?”   那受轩辕宏图之命传来的甲胄似乎对这个太子并不怎么感冒,只因乃是轩辕宏图麾下亲信,这天下就是这样,学文的看不起拿刀的,拿刀的打心里看不起握笔杆子的,便是你是当朝太子又如何?生而为兵一生只从一人,这一人唯有带他们边关杀敌建功立业的轩辕宏图一人而已。   士兵不咸不淡道。   “这就不是小将能知道的了,将军令太子殿下在此等待几个时辰,太子殿下若是不愿,尽可离去,若是愿意便在这主帐等待,我吩咐军士为殿下准备酒肉,不消片刻即可。”   “不必了。”   轩辕宏业摆摆手,示意这兵士离去,待他出帐之后才坐回了主将位上,营帐中还有一二十人,这一二十人除去他轩辕宏业的六名贴身侍卫其余的便是当世江湖赫赫有名的势力派遣来的使者,若是张明月在此定然会看到那送仙山上天师王九楼新收的徒弟祝飞羽赫然也在场,才入门多久便得承接如此重要的任务,足可见这年轻道士定然也非泛泛之辈。   这上清观新收的年轻道士身着青色道袍,头束冠,身负上清观桃木剑,虽算不上是英俊潇洒但却有几分实诚之态,他便是那种脸上老实心中也实诚的真实在人,祝飞羽行了一礼之后轻声道。   “小道下山之前掌教师叔便有话让小道带与太子殿下,拜剑山李老剑神斩朝廷二千甲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九华山之行老剑神一剑破去密宗金刚菩萨使得九华山免遭劫数也是与这天下为善,为善者万万不可成为朝廷手中玩物,大皇子殿下胸有成竹布下重兵等待李老剑神前来,”   “非是布下天罗地网反而是自入火坑,春秋剑神何许人也又岂会就范?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天地变色,如此一来仇怨便会越来越深,九华山也将难以自保,大皇子殿下志在江山容不得江湖自立门派,到时候只怕整个江湖都免不了为之震荡。”   “有道是江湖事江湖了,若将朝廷也扯进来便是大麻烦了,我上清观尚且能在这等冲击之下明哲保身,但天下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宠辱不惊?家国大事,还需太子殿下仔细思量。”   轩辕宏业如何不知这小道言语中的利害?只是这二千铁骑尚不归自己调遣,如何能兴的动?   “大哥想必已经上了九华山,我等也速速拜山,想必用不了多久老爷子三人便会前来,若到时候再调节恐怕为时已晚矣。”   轩辕宏业留下麾下侍卫以及各门各派派来的代表,唯独带了上清观名为祝飞羽的年轻道士一人上山,上山之时机有些紧迫但半道中轩辕宏业仍不免虚心请教这年轻道士一番。   “素闻这天下道门正统有三,但这三之中又以上清观最为仙风道骨,送仙山真人有三,掌教徐长今乃是享誉整个江湖的盛名人物,真人马丹阳更是一心痴醉于剑道,成就剑道无上境界,天师王九楼衷于丹道之术我皇宫之中每年的不少灵丹妙药都从上清观讨要而来,却不知三位真人当中哪一位真正担当得起神仙二字?”   轩辕宏业不带别人上山带这年轻道人上山便是看中了这道士的实诚,与实诚人说话便不需要如同与负琴司马云一般话里藏音。   “太子殿下却是太高看我上清观了。”   年轻负剑道人如是说道。   “我上清观虽不乏真正名动江湖之人,如同掌教师叔与练剑师叔那般,但哪儿够的上神仙二字,神仙那都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可我上清观人人皆要吃喝拉撒耕田劳作,便是掌教师叔也不例外,自给自足,若真要说神仙的话,那也应当说快活似神仙,无拘无束,人人一家亲,如此才符合道门心如止水之态。”   “哦?”轩辕宏业兀自有些不信。   “堂堂上清观掌教徐真人还会耕田劳作?莫说本宫不相信你这道士说的话,只是这般说辞恐怕放出去谁都不会相信,你就莫要再诓本宫了,本宫又不是我大哥,不会打你送仙山的主意,只要能偶尔拜山瞻仰一番天下道门正统风采即可。”   谁知轩辕宏业这话一落便引来这木剑道士的据理力争,从上清观一针一线说起,说那山上道士是如何看庭前花开花落,说掌教师叔那小弟子杨师兄是如何与山上小道打成一片,又说每逢山上耕耘季节所有小道连功课都不修了都去劳作,一直争的面红耳赤,轩辕宏业是哭笑不得,心道这道士怎么如此一根筋,不过与他随意问了一句便如此唾沫星子乱溅,须知自己乃是当朝太子,这天下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生怕得罪?可到了这道士这里居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险些将自己家底都搬出来了。果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真道人,与这江湖十之八九的人都不同,轩辕宏业也不得不打心眼里送这上清观第三位真人王九楼的徒弟一个真字,虽说只是一个字,却包含轩辕宏业对这江湖的三六九等划分,类似春秋李老爷子便也是一个真性情,说一不二,那负刀的少年人也算一个,至于司马云,轩辕宏业不过笑笑而已,生而皇族如何不知这人情世故?司马云胸有经国之才,他轩辕宏业自然是看得出,若能真收为麾下必有大用,可有道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可这话若用在司马云身上便是显山不露水,这种人,能用之,也需要敬而远之。   言语间便上了九华山,山门打开,去了寺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罗汉堂前菩提树下的对弈二人。   果然猜中了。   轩辕宏业不急不慢上山,若是平时寺中能迎来当朝两位皇子不说鞭炮齐鸣却也是不敢怠慢,可到了今日寺中僧人却对这当朝太子视而不见,来来往往并不曾有一人停下,轩辕宏业哑然失笑。   菩提树下有棋一盘,一人身披甲胄皇气护体,一人身披袈裟满面佛光,棋中已陷入僵局,轩辕宏图不理会自己这才上山的胞弟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归元禅寺慧清主持。   “是要做菩萨还是要做这山中寺庙的主持,大师还请仔细思量一番,莫要连累了这寺中僧侣才好。”   轩辕宏图依旧不肯放弃,非是不愿以武力解决,只是那是逼不得已的最后一步,眼下还远远不到时机,万不能做让天下人诟病之事,到时若天罗地网都没能将那独臂小老头儿擒住才能走这一步,届时也师出有名,哄骗不了这江湖,却能蒙蔽这天下的大部分百姓。   主持慧清禅师双手结印不紧不慢数着手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面色如常,气息平稳正是心平气和之态。   “老衲要说的都说了,李剑神去往了何处老衲也不知道,这天下这么大又有什么地方是这位春秋剑神去不得的?大殿下说老衲说的可对?”   “殿下已在山脚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李老剑神前来,殿下知晓老剑神定然不会放任九华山不管,此一着是利用人心,殿下当真好手段,只是不论老衲如何恐怕殿下都不会放过我九华山,敲山震虎,说的是敲李老剑神的山,又何尝不是敲我九华山震慑整个江湖。”   “殿下若要动手尽管动手便是,九华山修不出活菩萨,却也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入我佛门便知因果,有因必有果,大殿下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   方丈慧清禅师再一次将那被轩辕宏图驳回的黑子入了死境。   “我九华山早在西域密宗高手来时就应该遭受劫数,得李老剑神相助幸免于难,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盘棋恐怕老衲是不能再陪殿下了,若是殿下不嫌弃可我寺中一坐,山中野果虽不及美味珍馐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必了。”轩辕宏图手臂一挥。   “本以为方丈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却如此不识抬举,修佛门大义,有句话本宫希望你明白,那便是能不能成金刚,做不做的了菩萨,全是本宫一句话的事情,方丈以为他李文谆能再破我两千甲,我看不然。”   轩辕宏图冷冷一笑。   “好好吃完你们今天的最后一顿粗茶淡饭,吃完了本宫便让人请你们下山了。”   轩辕宏业瞬间脸色惨白。   “大哥万万不可。”   他如何不明白自己这位武将出身的大哥怕是要以边关对敌之策对这九华山上的僧人了,以僧人当头逼迫老爷子就范,若不从便屠尽九华山香火,当真是要血溅九华山这等佛门圣地?莫非这位大哥真已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不可?”轩辕宏图冷眼看了一眼抢了自己太子之位的这个胞弟与身旁面目老实的年轻道士。   “真以为这群和尚的命抵得过我手下二千从边关带回来的将士?笑话,我的将士就算是死也应当死在沙场,而不是这草莽尽出的中原江湖。”   轩辕宏业心寒不已。   “大哥既知道将士应当生而沙场死而沙场,又何以忍心将他们推送到这江湖中来?你应当知道李老剑神已入天人境,一剑破去密宗两大金刚菩萨,这些士兵的铁甲当真低得住老剑神一剑上太微?”   “他李文谆能不能一剑上太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若是想上太微也须得过了九华山的这些死菩萨这道坎,此事我已决定,无需多言,你那三位朋友注定逃不过我这一劫,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提前准备一些美酒,待他三人上了黄泉说不定还能感激你一番。”   “江湖高手?笑话,本宫就要让这天下人知道这江湖究竟是谁做主。”   轩辕宏图说完这番话便大笑着下了九华山,来时一人,去时一人,轩辕宏业心知自己这位大哥主意已定再无回旋余地,上清观上的木剑道士面色复杂,归元禅寺主持慧清禅师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本以为我这大哥还能有些慈悲之心,不曾想已到了这等丧心病狂地步,轩辕宏业愧对这九华山上所有僧人,当真无能。”   当朝太子殿下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开双眼之时眼角已是通红。   “太子殿下万不可如此说自己,否则便是我九华山害太子愧疚。”   慧清禅师面露笑容。   “有道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因便结什么国,大皇子殿下犯下如此深重的杀孽,因果早晚会来,眼下大皇子已下了令,老衲便要与寺中僧人讲最后一堂佛了,殿下若是有心也可前来听一听,不说能明悟己身却也大有裨益。”   “承蒙方丈厚爱,轩辕宏业却之不恭。”   说是讲佛,讲的却是天下大义,轩辕宏图如何不知这老方丈是说与自己听的,明君者当以胸怀天下心存仁慈,心有仁慈方能四方来贺,打江山在马上,这治理江山却是在马下,一句话道完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在哪里?民心在江湖,江湖在哪里,江湖在心中。   寺中僧人并没有等来最后一顿粗茶淡饭的时间便被大军“请”下山,呼吸之前香火鼎盛的九华山瞬间人去楼空,只剩下寂寥香火,轩辕宏业久跪蒲团向佛祖忏悔,上清观年轻道士菩提树下观菩提。   “师父说天下在人心中,想来便是这个道理。”   年轻道士心中默念。   “只是师父还说这九华山虽再无圣人却有一个常年不出圆寂塔的扫地僧人,若能得一见便是天缘,也不知一并被带下山没有。”   年轻道士睁大眼睛便急匆匆朝那山后历代佛门高僧圆寂之地而去,依旧是那佛塔无数,只是园中却看似已经许久无人打扰,落下了不少树叶,日落西山,红日低垂,斜斜照射在这佛门圣地空有余晖,上清观当代丹道大家王九楼弟子祝飞羽心神怅惘,人说日落时分乃是一个人最为感性时候,便是佛祖也不例外,他终于信了。   这位入得山门不足一月的木剑道士不禁想起当日里能有幸被堂堂道门圣地真人看中带上山的画面,明明资质一般,比不得山上大部分道士,更是比不上掌教师叔的那位小弟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放在哪里都不会被人注意的普通人却被天师王九楼当成了一件宝贝。   祝飞羽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去后山为师父寻炼丹所用药草之时看到自己那位小师兄躺在青石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时情形,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明明不过十几岁年纪却逢人便说贫道。那位姓杨的小师兄对他道。   “师弟啊,贫道夜观星象发现自从你上山之后送仙山越来越气运凝聚,将来必成大器,我上清观将来的兴盛就全部压在你的肩膀上了,可万万莫让贫道失望啊。”   祝飞羽如何不知自己这位小师兄向来行事神神道道难以揣测,山上道士更是不少被他捉弄,甚至连那位久居紫竹林不出,一出便轰动天下的真人马师叔都拿他没办法,大抵自己又被这小师兄调侃了。我祝飞羽何德何能能担当起兴盛上清观的大任?   年轻道士默默拂去面前佛塔上的一丝尘埃。   “师父让我下山劝大殿下回心转意万万不可屠戮人间,倒是让师父与掌教师叔失望了,祝飞羽难当大任,人大皇子殿下看都不看我这籍籍无名小道士一眼,如何能说服?怕是回山又不免闹笑话了。”   年轻道士自嘲的摇了摇头。   “这世上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九华山能否躲避这次劫数也并非一个凡人能左右,道长也无需尽揽其责任。”   方才拂去佛塔灰尘正准备清扫一下这佛门圣地的被称为上清观最老实的道士震惊当场。   ……   轩辕宏业罗汉堂静坐半个时辰有余,下山时已是月朗星疏,不见了木剑道人以为已经下山去了便不多想,白衣下山,山脚营火正盛,二千甲胄仍在夜间训练,这便是这铁骑的厉害之处,一年四季除去必要的休息时间其余都在训练中或在杀敌中度过,士兵平时即战时,饶是对自己这位大哥再有不忿轩辕宏业也不得不佩服轩辕宏图的带兵能力,否则便不至于年纪才三十便做了边关大将军。   下了山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号称春秋第六甲的驼背老儒。   “还是没劝动?”   “没有。”   轩辕宏图摇摇头。   “我这位大哥的性子想必先生也不是不了解,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   “自然知道,老夫与他说了不下十次都不听从劝住,大殿下说这是守株待兔,老夫倒觉得他是在引火烧身。”   不去理会这老儒的叹息,轩辕宏业去了军营中间处看到了九华山上数百僧人正被圈在中间盘膝打坐,轩辕宏业叹息不已,便命侍卫找来了夜间御寒之物,或许能减轻些心中的罪恶感,换来一夜安眠,却整夜也无眠,算算时间差不多明日老剑神三人便会赶到了,是生是死,是大开杀戒或是就范,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只怪自己这太子当的实在是太窝囊,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待到第二日清晨便下榻出营,军中铁骑已准备就绪,层层叠叠,前一日风和日丽,谁曾想这一日却九天阴霾,难不成又要上演一出书生一怒入陆地神仙?轩辕宏业叹息着摇了摇头。   “各位大师,我已令侍卫备好薄酒,虽然本宫知道佛门有戒律,可……饮了这碗酒,能减轻一些本宫的愧疚,也能在黄泉路上走的痛快些。”   轩辕宏业杯酒问天。   “倘若你这老天爷真能看到人间疾苦,便不应该让这些佛门僧人惨遭屠戮,敢问上天,这天上是否真有如来?若有如来,为何不解救你门下僧人脱离苦海?”   身披甲胄大皇子轩辕宏图冷笑不已。   “佛祖?本宫就要让这天下人看看便是世上真有佛祖也不得不臣服在本宫铁骑之下。”   有龙驹有三自天际极速而来,继而有一声大喝响彻九天。   “轩辕宏图,你当真以为老爷子不敢杀了你?当真以为我江湖不敢让你朝廷人仰马翻?”   “轩辕宏图,赴死。” 第34章 才上送仙山 便下上清观   天将雨,整座九华山黑云压顶,有白马三骑极速而来,当头青衫男子负琴快马,身后一如既往是身负剑匣昔年春秋剑神与负刀少年人,轩辕宏图冷声道。   “将这些九华山的菩萨们全部给我押至军前,本宫今日倒要看看这三名反贼是否会乖乖就范。”方才喝了断头酒的九华山数百僧人面色如常,视死如归,主持慧清禅师当头一步,他朗声道。   “人说幕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梦人。如今经声已起,佛号已备仍不见唤回梦中人,李老剑神大可放手一战,理应给予这天下当头棒喝,我九华山数百僧众当慨然赴死。”   “慨然赴死。”   数百僧侣齐声震天,要让这天地都为之变色。当朝太子轩辕宏业不忍见这屠戮手无寸铁僧侣一幕便别过头叹息不已,心道这世上究竟有无佛祖谁也不知,但无论如何如此逆天行事都难以让天道难容,往昔战争年代这天下尚无一人屠杀这每日里只诵经念佛救苦救难僧人,怎的当今和平盛事却出了此等大逆之事?轩辕宏业心中默念。   千百年来碗里羹,怨声如海恨难平;欲知世上菩萨劫,但听白日屠戮声。   轩辕宏业有愧于天地,有愧于九华山,有愧于如来,当朝太子轩辕宏业陡然睁开双眼于这二千铁骑军营中大声道。   “兄长,你可知大逆行事天道难容?”   独坐于四方盔甲包裹战马之上的轩辕宏图大笑不已。   “世人皆以这九天之上有神佛坐镇俯瞰人间,无非便是如同九华山这等江湖门派造谣惑众使得天下尚不能归心,倘若这天上真有佛祖大可让他出来见上一见,让他跟本宫说道说道这些冥顽不灵的僧侣是否该杀,如若不能唤这佛祖出来一见,那便给本宫看着。 ”   “传令,他三人近一里外若敢再进一步便杀一僧人,进两步杀两个,本宫倒要看看这三人是否真如此敢与本宫叫板。”   轩辕宏图武将出身如何不晓得这能破金刚菩萨的春秋剑神万不能大意,他手下二千铁骑皆是连年征战沙场老兵,说句实话那便是这些兵都是自己宝贝,左膀右臂,少一个即是莫大的损失,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眼下若想不战便屈服老剑神也唯有以九华山僧众相逼,轩辕宏图虽文不及三弟轩辕宏观却也知晓利用人的弱点进攻道理,昔年春秋剑神横渡广陵江踏浪,吟诗何等风采,便是他也心生向往,为武者谁不想达到那般高度,只是当年的春秋剑神与如今的独臂小老头儿已大不相同,以无情剑道换有情剑道再入天人境,既是有情便心系九华山僧侣不敢妄动,如今的剑神当真还是当年那个一剑在手,有山在前去拦路,不去绕山去开山的青衫剑神?   轩辕宏图心中默念,倘若你还是当年李文谆本宫或许还畏惧你发狂,可如今已今时不同往日,剑神?飞剑横江?在我铁骑之下无非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轩辕宏图大声道。   “李文谆,你可敢再近前一步?”   身居白马之上身负剑匣老剑神或有迟疑,但却立马被接下来一幕打断所有,那被押解至军营之前归元禅寺数百僧人面色悲壮,九华山当代主持慧清禅师再次大声道。   “昔年地藏王菩萨有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人间已百鬼夜行无人来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九华山僧人上黄泉。”   数百僧人毫不迟疑齐齐咬舌自尽。   轩辕宏业震惊当场。   那极速而来三骑当真杀气冲天,当头青衫负琴男子从马背抽出一刀,单脚点马背凌空跃起。   “轩辕宏图,你当诛。”   轩辕宏业忆起这段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老剑神三人组之中张明月有刀,老爷子有剑,唯独青衫司马云并不曾动过一刀一剑,这让轩辕宏业不得不以为司马云当真不过只是一介书生而已,虽有经国之才却不善武功,最多也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行走江湖,但能凭一张嘴便吃遍天下的人或许比武夫来的更厉害,但当司马云握住那柄半道上买来的刀时,轩辕宏业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这天下当真有凭一张嘴便能大小通吃的人?   司马云紧握长刀一马当先,轩辕宏图兀自波澜不惊,营前有铁骑三百,身负甲胄几乎无一处露在外面,能杀几人?但当那身负古筝男子真正一刀劈中铁骑之时轩辕宏图才知晓原来司马云竟然用的重刀,重刀者主力不主锋,能挡住重刀一击却未必能挡得住重刀暗藏起劲,那铁甲一刀之后瞬间直直定住,一个呼吸功夫之后才直挺挺躺了下去,即便看不清这铁甲里面士兵的狰狞也能想象出这士兵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结阵,杀无赦,我倒要看看这司马云究竟能将这重刀提多少次。”   司马云冷笑不已。   “我倒要看看你这大皇子麾下铁骑当真今天能护住你这当诛之人?”青衫男子手起刀落一如当日也在这同一地方惊人风采,不见人影只见寒光,只可惜这刀始终不入上品,在破了不过十几甲胄之后便已变形,能将重刀砍至这般模样也足可见这甲胄防御之强悍,重刀断后司马云不慌不忙从已死甲胄身旁拾刀再进,刀过处罡气漫天,虽不足以直接突破铁甲却也给予甲胄重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补一刀,两刀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轩辕宏图已从方才大笑变成冷冷之态,到最后已然阴沉,此时司马云过处已躺下至少百具尸体,百人之后便是长枪,已无刀可用,司马云脚踢甲胄之腹抢夺银枪方知这甲胄真正可怕之处,银枪入手处一片冰凉,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之数,浑身精钢铸造,试问如此一支大军过哪处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司马云一枪在手也不做枪用,而是当做棍棒使用,这银枪若真能发挥力道岂是重刀能比?兵器者一寸长一寸强,霎时身前三步无一甲胄可近,司马云已几近癫狂之态,堂堂一品高手被逼至此令远处观望负刀少年人心惊不已,总算明白了这真正铁骑与拜剑山下那些兵勇不同之处,但张明月如何不知武夫之怒不外乎一刀一剑,耗的都是自己气机,每斩出一刀便消耗一丝,如此一来待气机耗尽便再无一剑之力,全不能与如同拜剑山一怒入陆地神仙一般的三教圣人相比,圣人一怒勾动天地之力岂是区区二甲甲胄可阻挡?   老剑神勒马驻足。   “老爷子,老狐狸能撑几时?”   “还能再撑一百甲,能撑至两百甲足可放眼江湖。”   独臂小老头儿下了马,失去左臂短袖随风飘扬,身后剑匣颤抖不已,剑意已至八分,老剑神缓步向前,任由细雨打湿衣衫,张明月望向老人背影步履稳健,虽已古稀之年却当真老态龙钟,这江湖说中原有剑神,中原剑神该是如何风采?   古稀之年走天下,不去乘龙游江湖。   匣中湛卢铮铮鸣,摧却昆仑第一峰。   朝去峨眉暮九华,剑上太微胆气粗。   一生两入天人境,朗声飞过广陵途。   独臂小老头儿从最初一口气一步到一口气两步,一口气三步,速度越来越快,身后匣中越来越铮鸣终于名剑湛卢携带龙吟之声冲天而起,老剑神握住这柄被当今天下视为无坚不摧利器之神剑对着那派排头三百甲胄一记斜斩,瞬间这剑意已至十成一式剑上太微让不下一千甲人仰马翻,轩辕宏图大惊失色,继而独臂小老头儿手握湛卢虽再无昔年风采却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态,试问名动天下北魏铁骑当真能低得住这春秋剑神盛怒之下一剑?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杀至轩辕宏图近前之时二千甲已片甲不留,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面无血色,试图抽刀之时已有一剑横于脖颈。   “轩辕小子,真当老夫老了可欺不成?”   老剑神面容潮红,想必方才一战之下也消耗不少气机才会如此,轩辕宏业见此情形便立马上前阻拦。   “老爷子,皇兄,万不能杀。”   轩辕宏业虽不学武功也知晓若不是轩辕宏图以九华山僧人作为要挟李老剑神也断然不会如此勃然大怒屠杀二千铁甲,非是老爷子丧心病狂只因自己这位皇兄实在太过荒唐,那归元禅寺僧众并非没有反抗之力,虽归元禅寺再无圣人却难保不出几个金刚菩萨,只因这些僧人不愿意做那反抗当朝让天下陷入震荡的叛贼罢了,数百僧人齐齐咬舌自尽,自己这位皇兄当真是罪孽深重。   “你若杀了他朝中上下必定陷入震荡,我皇兄麾下铁骑对他忠心耿耿,只此一条便会让整个王朝陷入混沌之中。”   “山上的僧人遭此浩劫轩辕宏业痛心疾首,只是,二甲甲胄换这数百僧人性命,老爷子的气也该消了,还请老爷子看在轩辕宏业面子上放过皇兄这一马,从此离开北魏远走高飞。”   “再也不要回来。”   轩辕宏业说完这番话已是痛心疾首,司马云冷笑不已。   “太子殿下此种做法将来早晚会后悔。”   “后悔又能如何?总不能亲眼看着皇兄死于老爷子剑下,三位放过皇兄一码,轩辕宏业定铭记于心。”   独臂小老头儿收了剑回剑匣,负刀少年人已至近前,轩辕宏图下了马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你们不杀本宫将来定有后悔一日,本宫不一统这江湖誓不罢休。”   待轩辕宏图于春秋第六甲驼背老儒离开九华山下之后,已是大雨磅礴,太子不撑伞,三人便不撑伞。   “此番离开我北魏三位若还有什么未了却心愿可与轩辕宏业说一说,虽不能保证完成却也定当竭尽全力。”   轩辕宏业如何不知晓今日三人不杀轩辕宏图已是给了他天大的情面,若换做任何一人想必都难将此种怒火平息。心生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心知三人若继续留在北魏定然再度遭轩辕宏图疯狂报复,他自己皇兄的性子又岂会不了解?老爷子能杀四千甲未必能杀八千甲一万甲,总有力穷之时,届时只怕已死的不能再死,堂堂春秋剑神岂能死的如此难堪?离开北魏,天高任逍遥,去哪里不是处处青山?   “若说未完成之事恐怕也只剩下张小子身世之迷,本来已至太湖不曾想你那皇兄泯灭人性,老夫杀了二千甲共和四千甲尚不能泄去心头之怒,无非看在你老子当是明君才放他一码。”   “老夫不愿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家国却也无可奈何,若不离开你那皇兄想必会陷入癫狂之中,只能离去,只是张小子身世之迷还得拜托太子,我三人就此离去也足以让这江湖警醒警醒。只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再回来了,老夫已没什么可说的了,张小子来时已备好书信一封,待我三人离去你便送去峨眉,这中原江湖,再无我三人。”   这一日,昔年春秋剑神自枯雪坪两入天人境与破二甲兵马之后再破二千铁骑消息再一次轰动江湖,也在这一日,这位古稀之年再出江湖的老剑神离开江湖。   其实三人早就在得知轩辕宏图以九华山僧侣威胁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兵马杀得,皇子却杀不得,有些事情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那便是有些人生来便有了三六九等之分,张明月在临行之前便已备好书信,先前三人并不准备就此离开北魏,但后来几番思量若不离开,以轩辕宏图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会徒增杀孽,信是送去峨眉那冷清女子,信上寥寥数语道明此生身世或再无望知晓,若婉清知道自己爹娘健在便修家书一封,道一声子平安即可。古人言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虽不是烽火年代能寄回家一封家书也足够了,若他那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的爹娘已不在世,那便将信烧了。   三人三骑步入漫天大雨,衣衫已全部湿透鞋子中能养起鱼来,在这一日离开北魏未免有些寂寥之感。   “可有什么挂念?”   见张明月郁郁寡欢司马云差不顾漫天大雨笑着问道。   “能有什么挂念?你不是不知这三年来咱们处处为家四海漂泊连个固定的地方都没有,做咱们这一行最忌讳被太多人认识,仔细想想也只有自雁鸣山一行之后才有了逍遥的感觉。”   “上清观三位真人,姓杨的小道士,峨眉三位师祖,还有那两位女子,拜剑山书生,当朝太子。”张明月默数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种种,最大的收获便是什么都没做便结识了老剑神这等真正风流人物。   “也不知那西楚是什么样子,听闻西楚一马平川地势平坦,近年来更是比我北魏还繁华,否则轩辕青山也不会求助西楚,咱们这么一去说不定也能见识一番西楚高手,”   张明月如是说道。   “高手又能如何?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江湖始终是江湖,被朝廷所掣肘,万不能放开手脚,不过也不须担心见不到西楚山水,昭阳公主邀请我三人前去定然会好生招待,到时再游山玩水一番不迟。”   司马云轻声道。   “相信我,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再回来。”   能不能回来在张明月心中不过是一未知之数,他倒希望轩辕宏业能不负所托查明自己身世,除去之外便没什么可挂念的,这天下这么大去哪里不是家?   老剑神一路无言,兴许是在为九华山的僧侣默哀又或许是故土难离,便是古稀之年也满面心生感慨。   “说来奇怪,九华山上的僧人尽数已经咬舌自尽,却唯独不见那日里我在佛塔圣地中见到的那年轻扫地僧人,希望他没事,还能留下九华山一脉香火传承。”   张明月摸向怀中那古色古香的木盒。   也许应该找个时机将舍利穿孔挂在脖子上,如此方才在许多年以后能记得多年以前有座九华山,九华山上有个圣人,还有个年轻扫地僧人。   ……   朝阳城外有座山,名为送仙山,山上有座观乃是当今天下道教圣地上清观,上山的阶梯直入云霄,若是在山上香火鼎盛时节定然能看到不少上山的香客,但这一天上山的人却寥寥无几,非是天公不作美,这一日反而是长虹贯日大气磅礴,上清观天师堂下便是直通下山脚的阶梯,往下二百步之遥悬崖万丈之上有一青石,此时青石上正斜斜的躺着一年轻小道士,小道士生的虎头虎脑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正朗朗上口道教真义,他念一夜书便掐一次印,直至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完才撑了撑懒腰站起了身子,阶梯旁树林有几只麋鹿望见这一幕只不过淡淡看了两眼,兴许是习惯了这小道的神神道道,看完之后便自顾自继续吃着青草。   “差不多该回来了。”   小道纵身跳下青石极目望去便看到弯弯曲曲的阶梯尽头正有一年轻负剑道士缓缓上山,绕过几棵古树再走过几条小溪便到了小道身前。   “小师兄一直在这里等我?”   当代上清观第三位真人王九楼之徒祝飞羽疑惑道,他心知面前这位上清观年纪最小辈分却排第二的小道平日里玩耍也大多数是在后山,鲜有来山前的。   小道杨鸿叶摆着一副师兄的架势正色道。   “师弟,贫道已在此等候你多半日了,此番可有见到师父所说的那位归元禅寺扫地年轻僧人?”   “见到了,”祝飞羽长的实诚,说话更是没什么心眼,否则便不至于被王九楼如此疼爱。   “见到啦?这可就麻烦了,想必接下来师父就要给你派任务了。”   小道有些不满的说道。   “要贫道说师父也真是,师弟你才上山没几天便做这些入门十年都不见的有人肯做的事情,真是委屈你了,可惜师兄我不能下山,不然便不至于轮到你身上了。”   年轻负剑道人哑然失笑,面前这位小师兄十天都有八天嘴里念叨着不能下山不能下山,事实上并不曾有人绑着他的手脚,山上三位真人对自己这位小师兄也是放养状态,怎么就下不得上清观了?但祝飞羽还不至于为此懊恼,他有些傻傻的笑道。   “掌教师叔有任务飞羽定当尽力完成才是。”   二人有说有笑上山,上了天师堂便看到三位当今辈分最大的真人在此等候,行过礼之后姓杨小道便被几个柴房的小道士偷偷摸摸拉着去后山了,想来又是要大饱口福一顿了。   祝飞羽将下山这一趟发生的种种说与三位真人,并道老剑神三人已于九华山一战后离开北魏远走江湖。   掌教徐长今仙风道骨云淡风轻。   “该回来时始终是要回来,轩辕宏图拿九华山开刀想必接下来便会轮到这北魏各大名门仙山,他要一统江湖我三大道门是他必须跨越过的高山,目前还可暂时无虞。”   “我上清观原本无意于朝廷纷争,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将来必定也会受波及,如今你已受九华山年轻僧人点拨已开化,飞羽,师门有任务给你,你可有信心完成?”   掌教徐长今微笑着看向这位自上山以来便被山上小道士号称天下第一老实人的年轻道士。   “掌教师叔但说无妨,飞羽能做到之事定不会负掌教重托。”   “那好,如今天下即将大乱,师门命你提剑走人间,平定天下妖邪可有信心?”   “有,只是弟子有些不明白。”   祝飞羽老老实实说道。   “论资历,此等事情远远轮不到飞羽来做,掌教师叔为何偏偏授命与我?小师兄有天人之姿更修天道虽年纪小却尽知天下事,有他去不是更好?”   三位真人大笑不已。   “非是不愿意让他去,只是他如今还不到下山时候。”   “飞羽倒是当真不明白了,掌教师叔说小师兄每日须天师堂静坐两个时辰,什么时候坐到齐道云师祖醒来什么时候才能下山,齐道云师祖是已故之人,如何能醒来?”   这大概便是祝飞羽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了,如今一口气吐出来倒觉得心中舒服许多。   掌教徐长今身负双手轻声道:莫怪琼楼消息稀,只缘尘事隔天机。   年轻道士得了掌教玉簪,得了真人马丹阳三尺青锋,又得了天师王九楼被世人视为仙丹的丹药一瓶,才上送仙山,便下上清观。   山上姓杨小道望向跟随这年轻负剑道人而去的云霞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道,时人若拟去天州,先过巍峨八十楼。   ……   西楚毗邻北魏,当世中原三国西楚为最中间,北魏又与西域接壤,如此一来若西域大肆进攻中原首当其冲的便是北魏,三人骑马而行一月有余才真正进了北魏国土境内,虽是同一天地,风土人情却大不相同,老剑神三人入了西楚便卖了马充作盘缠,选择步行游览这一番异国风情,这天下的消息传播的很快,从前骑马送信一日也不过几百里,后来人养出了能一日飞行几千里的信鸢,一个月的路程不过信鸢一两日便可到达,三人到了西楚方才知道有件事情昭阳公主说错了,她说中原剑神之名已风流整个天下,其实不然,最低层的百姓其实并无多少人会关心什么江湖什么剑神,更何况是在这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在北魏中原提起李文谆这三字定然引人一片唏嘘,可到了这北魏便是你写一个招牌挂在脖子上说自己是剑神李文谆,恐怕只会被人当做异类,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当世江湖站的最高的那一群人。   故此三人倒也大可不怕被认出来,此地才在西楚边境,距离都城纵马也有十日之遥,边境之处也不乏有江湖之人出没,有江湖中人便少不了纠纷,有纠纷便少不了打斗。   此刻这边境小镇便上演了一出“高手对决。”   只是这高手究竟是不是高手还得手底下见了真彰才知道,只不过看了几眼三人便再无兴趣,见识了老爷子一剑撼昆仑,一剑上太微之后张明月便觉得这天下所有的厉害手段恐怕也比不上老爷子这门绝活儿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说老爷子这两招是真手段,那其他的再看起来哪怕再厉害也不能让人赏心悦目,说是狗屎也不为过,期间倒有一个邋里邋遢时不时掏掏裤裆的少年落魄剑客在一旁大声叫好,只是实在没什么好看三人便寻了一处客店准备休息休息,正当张明月想摸索摸索这一路下来还剩下多少盘缠的时候却突然涨红了脸。   “怎么了?小子,面色怎么如此难看?”   司马云不禁问道。   “那,那什么,钱没了。”   张明月摸索了半天摸索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那字条上歪歪斜斜写着一行极为不正甚至还有几个错别字的一句话。   “兄弟,江湖救急,老子过段时间再还。”   张明月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身为不算顶尖刀客的刀客行走江湖居然被人顺藤摸瓜了?这还了得?那可是卖了三匹白马之后仅剩的盘缠,须知这一路上下来也花费了不少,都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可真的把他难住了,总不能在这异国他乡又重新做起买卖,即便是敢做恐怕当下也没这么现成的,最主要三人已经饿的有些前胸贴后背了。   司马云揉了揉额头忽然两眼放光。   “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待司马云带着老爷子与张明月二人寻到一处颇为热闹的酒馆之时见到了先前那位在两大“高手”决斗时欢呼喝彩的少年落魄游侠儿,此刻这长的便是一脸狡猾模样的游侠儿正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海吃海喝,并不时的念叨今朝有酒今朝醉等等如云。   司马云冷笑不已。   “酒是好久,菜是好菜,能不能有机会恐怕就很难说了。”   那落魄游侠儿猛的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三人闪过一丝慌张,不过随即便镇定了下来。   “我说你们几位,老子认识你们吗?”   “不认识。”   司马云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却认识你口袋里的钱,好大的胆子,偷钱偷到我们身上来了。”   那落魄游侠儿兀自不愿意承认,但他流落江湖这么久以来虽没学到什么厉害的本事却练就了一双识人辨人的眼睛,眼前三人当中最厉害的应该是那身负剑匣时不时掏掏耳朵挖挖鼻孔的穿着破鞋的独臂小老头儿,其次便是这脸上有一道疤的俊美男子,最后才是那身负长刀的少年人。   “偷钱?我说几位,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吃,老子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是义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落魄少年游侠儿看年纪也不过及冠之年却是一口一个老子让张明月捧腹不已,只因这满嘴油尚未擦拭干净的家伙实在太过滑稽,只是不愿意在这异国他乡惹事便道。   “你把钱还了便没事了,这顿算我们请你,这钱是我们接下来的盘缠,没了盘缠怎么往下走。”   “哟哟哟,我说你们这群外乡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不知道你们的什么钱,喂喂,大家都来看看啊,这里有两个外乡人说咱们本地人偷了他们的钱,大家快来帮我评评理啊。”   他这么一说完便整个酒馆的人都围了上来,老剑神三人好不容易摆脱出去却再也不见了那及冠游侠儿的踪影。   “这小子,也忒油了一点,比起你这老狐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第35章 武屠 落魄游侠儿   行走江湖有三大忌,一忌现,二忌厌,三忌没钱,忌现是说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出风头,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天下有不少的人便是死于这一条之上,总以为自己有了那么几分本事便横眉冷眼巴不得老子天下第一,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忌厌便说的就是你有看不顺眼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最好不要显摆出来,否则动辄惹火烧身,最后一条没钱才是重中之重。   这下三人犯难了,早先身上的盘缠已在这一月游山玩水中用的差不多干净,逼不得已卖了三匹一路伴随的白马才换来了二十来两银子,现在被那及冠落魄游侠儿盗了去可如何是好?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恐怕就是磨破了嘴皮也讨不了半点好处。   眼下身处北魏与西楚接壤处,是一片大漠,不过并非是三年前司马云捡到张明月的大漠,人生地不熟接不了活儿又总不能饿死,在司马云的建议之下张明月最终还是服从了这当街卖艺的活儿,同行三人,老爷子肯定是不能做这种事情,否则若是被他人知晓昔年春秋剑神居然穷的如此落魄岂不让天下大笑?司马云也不能做,生的一张能将白的说成黑的嘴巴自然是做起了这招揽看客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唯有自己合适,虽然有些放不开但一想到只不过在此地逗留半日而已便放开了手脚。   “来来来,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嘞,不好看不要钱,好看就随便打赏一点钱,初来贵地讨生活,还望各位朋友多多关照。”   司马云不愧是靠一张嘴吃饭,虽然其真正也是一个狠角色,但跟他的武艺比起来明显嘴巴上的功夫更胜一筹。   张明月取了那柄在北魏境内花三两银子打造的刀,那柄之前用的刀已经不能再用,连伴随三年之久的名字也就此搁置,张明月摆了一个起手式,这天下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在三个外地人的吆喝下很快就聚集了一群本地的闲来无事的老百姓,其中也不乏有许多走江湖的,倒是没看到那及冠落魄游侠儿,想必正躲在哪个不知道的地方偷偷输钱吧,还江湖救急,老子把你的急救了,结果咱们三人没饭吃了,张明月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若是等什么时候到了西楚汴京一定要找到昭阳公主把那小子揪出来狠狠拾掇一番才成,张明月紧握长刀,没钱买不起铜锣便只能素舞,虽知晓如此一来肯定让看客失去不少兴致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就让小子为各位大爷耍一套我北魏的快刀。”   张明月拱拱手便直接舞动长刀起来,已是夏日,长刀在正午烈日之下闪烁点点锋芒,的确算得上是好身手,如此之下倒真的有不少看客十分豪爽的打赏铜钱,看见了钱张明月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也忘记了腹中饥饿直将那长刀舞的虎虎生风。老剑神身负剑匣斜斜的靠着别人屋檐下打盹儿,时不时拍拍手驱赶烦人的苍蝇,司马云身负古筝直拍手叫好并捡起来那些看客打赏的铜钱,这么一套刀下来少说也挣了二三百枚铜钱,只是这江湖之中永远不乏眼红好事之人。   当司马云俯下身子准备去捡那五钱碎银时一条粗壮有力的腿已经踩到了那五钱银子之上,司马云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不曾抬头却也知道此人定然生的孔武有力。   “兄弟,麻烦你腿让一让,你踩到我们的钱了。”   司马云轻声说道。   “你们的钱?这钱上可写了字是你们的钱?你说是你们的钱那你倒是说说这钱长成什么模样。”   那踩住五钱碎银的武夫不屑道。   张明月停下了刀打量了这人几眼,应当是炼气士无疑,他便道。   “这位大哥,咱们初来贵地只不过为了讨口饭吃,你这么做也有些太过分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哪儿有虎口夺食的道理?大哥若是囊中羞涩也需要盘缠大可直接跟我们说就是,又何必如此?”   那炼气士的确没想到张明月不过还不到及冠之年便能使得如此一手快刀,否则也不至于尚无铜锣伴奏便能让围观之人尽数喝彩,虽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是眼红了,这走江湖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腰缠万贯,更多的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江湖规矩?江湖规矩便是入我此庙必先拜得山门,如今你们三人不拜山不拜庙就想从我的地盘挣钱?若论江湖规矩那就是这里的钱你们一分都带不走。”   那炼气士冷笑道,鞋下五钱碎银仍不放开,司马云单膝跪地已经许久也不曾站起身,有热闹可看周遭的人便越来越多,都想看看这三个外地人遭遇了本地恶霸当如何自处,一时之间也无人上前劝住。   那炼气士继续道。   “不过我不愿让别人说我西楚人欺负北魏,这里的钱你们可以带走,不过前提有个条件,那便是必须先将我搞定,你这小子不是练刀的吗,须知耍刀也有素刀与武刀,素刀是一人自舞,武刀是与我较量一刀看看你的刀究竟是假把式还是真手段。”   张明月并不知这天下还有什么素刀武刀,刀便是刀,练刀即是为了杀人,眼下这武夫肯定是不打算轻易让自己带走这些钱了,但又不愿意在这异国他乡出风头引火烧身,一时之间不禁陷入两难。   “素刀也好,武刀也好,只是这五钱银子是咱们耍了半天刀铮回来的,不管兄台是不是真要与我这兄弟较量,这五钱银子我们总应该先收下不是?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计较长短。”   司马云将右手捏到了那武夫脚踝。   “兄台还请先挪步,莫要糟蹋了这能养活人的银子。”   那炼气士在本地也是赫赫有名,人称武屠,本名武三泰,否则也不会一人坐镇便无人敢与司马云三人说情,武三泰也算得上是恶霸,更是与边关军士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在本地也是无人敢惹,听闻小镇来了三个外地人卖艺便赶了过来才凑上这档子事,须知若是换成了平常人看到他这五大三粗的个头都会心中发虚,却没想到这看起来文弱的青衫书生都敢捏住他的脚踝了,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怕是读书读傻了谁的点子都敢踩?这武三泰当即想给这青衫书生一个教训却发现被摁住的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有千钧重,根本拿不动,身下负琴书生面色淡然。   “兄台是要自己拿开还是我来帮你拿开?”   武三泰面色骇然,当即准备用另一条腿发力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青衫书生的另一只手也摁到了上面,根本动弹不得,遇到高手了,当即便有平日里跟在武三泰后面摇尾乞怜的小混子帮腔作势道。   “泰哥,给他点教训,让他明白明白我西楚可不是他北魏。”   围观至少七八十看热闹的人都在等待武三泰的动手,同在边关自然都晓得这恶霸的手段,以前已经有不少从他乡而来的江湖草莽遭过他的手段,不免落个催经断骨下场,这炼气士的厉害之处便是在于此,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将自身血肉之躯练就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大成者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得分毫,不少有同情心之人皆为这才从他乡而来的三个过客怜悯,遇到谁不好,偏偏遇上了这家伙,当真倒霉。   再看这三人,一个独臂老头儿,一个不过十几岁少年人,一个青衫文弱书生,老弱病残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组合。   当即便又有人道。   “武屠,你这么做也有些过分了,别人也不过是讨生活而已,若你真要我们再给你一些便是,实在不至于如此,眼下西楚与北魏正当同仇敌忾时机,岂能如此?还是赶紧把腿拿开吧。”   武三泰心有无奈,只感觉腿上那双手力道越来越大,他身为炼气士如何不知若能以身体力量让一个炼气士觉得疼痛需要多大的力道,可眼下他非但不能动,并且觉得自己腿都要被捏断了。   武三泰面色通红强忍住这钻心的疼痛,但随即那疼痛感便骤然消失,面前青衫书生拍了拍他的腿示意拿开,武三泰面色复杂,但最终还是乖乖的拿开了腿,他知晓司马云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面子便不好再自取其辱,司马云捡起了那五钱碎银便道谢,武三泰不置可否,但司马云紧接着道。   “今日之事是我三人不懂规矩乱了套,这位兄台高抬贵手肯赏我三人一口饭吃,此等恩情我们定当记下,若是这位兄台不嫌弃的话我三人正好一天还没吃饭,四个人一起凑一桌喝一杯如何?”   武三泰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既挽回了面子也得到了这镇上百姓好感,但其实却更想摸清楚眼前三人究竟是何来历,便随三人去了酒家,三两杯酒下肚倒也活络了起来,这大概便就是江湖,相逢一杯泯恩仇的江湖。   “方才的事情,多谢这位兄弟手下留情了。”   武三泰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进了酒馆他便捞起裤管查看了一番脚踝,已被千钧之力捏的红肿,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被人手下留情了。   “三位远道而来我西楚是为何事?我观兄台定非北魏籍籍无名之辈,还有这位老爷子,一看就知道是高手,定然非寻常人,总不会是来我西楚寻亲的吧。”   武三泰疑惑道。   张明月心道这武屠怎的如此脸厚,方才找麻烦时怎不说看出来老爷子是高手,如今两杯酒下肚却是完全忘记了之前做过什么事,但他也知晓司马云不外乎只是不愿节外生枝得罪人而已,否则以这老狐狸抠门的程度又怎会如此豪爽点下一桌酒菜?全程皆是司马云与这小镇武屠交流,他与老爷子并不曾言语过一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但实际只不过喝了两盅酒便听到小镇突然惶恐不安起来,当街的店铺通通关门,摆摊的小贩也迅速收摊,原本有些热闹的小镇瞬间人去楼空,酒馆店小二也将客店大门紧闭,这酒馆中所有的客人皆面色大变统一朝酒馆后门跑去。   司马云不由得问出了何事,那武三泰倒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活跃在这边境的一伙强盗吗,十天半个月就来洗劫一次。搞得这边境鸡犬不宁。”   “强盗?边境居然会有强盗,不是有兵马镇守吗?”   “兄弟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这伙强盗是专门挑了这么一个两国接壤的地儿干这营生,你想啊,我西楚的兵马总不能越境去北魏吧?否则不成了主动挑事?你北魏的兵马也不能随意来西楚,这就造成了这一现象。”   被人称作武屠的汉子娓娓道来。   “这群强盗其中也有几个厉害的高手,军中士兵根拦不住,毕竟这片大漠这么大,你们来时想必也见到了,你去抓人家,人家便四下散开来根本拿他们没办法,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既是如此为何这小镇还是如此热闹?不应该人去楼空才是吗?”   “这镇上的老百姓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道是落叶归根,若非不得已,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这么一来二去咱们这些老百姓便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在这小镇之下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地道,强盗一来便进地道,再随便留下一点东西供他们抢走,足够他们生活一段日子,久而久之便成了默契,官府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盗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滥杀无辜,已经达成了一种平衡。”   “只是听说最近这强盗伙换了个头领,听说是从你北魏来的高手,镇上人不知这头领是否能像以前头领一般不滥杀无辜便躲进地道,暂时还没摸清这人的喜怒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武屠看向三人有些不信的目光。   “三位一定想问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闪不避是不是?这个中原因你们也应当猜得到,强盗团伙要壮大,便不能没了新鲜血液的加入,而我便是他们的目标。”   武三泰说到这里仍有些得意之色,这倒也无可厚非,被任何人冠以高手之名都足以自傲。   “只可惜他们看错了人。”   武三泰自顾自饮下一杯烈酒。   “老子这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平日里镇上的百姓客气的话叫我武三泰,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人家背地里都叫我一声武屠,别看老子平日里特别不受百姓待见,但真要百姓出了什么事儿那绝对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要我去做强盗,呸,艹他奶奶的。”   话说到这里张明月三人已大概明白了,想必这镇上很少有外来客,基本都是熟络的人才会如此团结一心了,说话间便已听闻马蹄阵阵而过,所经之处尘土飞扬并伴随不少大笑声自己鸡犬哀鸣声,倒真不见强盗登门入室烧杀抢掠,如此奇闻当真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这世上不论什么地方都会衍生出一套属于那个地方的生存法则。   只是四人尚未酒过便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哀嚎。   “各位大爷饶命,老子……呃,我不就是想江湖救急在你们身上借点银子吗?至于如此下狠手要人命?”   这声音听着无比熟悉,张明月便缓步走至门口从缝隙里观望外面情形,这么一看便看到一个及冠落魄游侠儿正被绑住拖在一匹快马之上。   张明月险些一口气笑出声来。   当真是报应啊,哈哈。   那落魄游侠儿正是之前江湖救“借”走他三人银两的家伙,此时这小子一只破鞋已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另外上半身衣裳已经被拖的破烂不堪,那柄不知道能否拔出来的剑也丢了,街道上大概有二三十强盗,倒也并非像寻常强盗面色狠戾。   “这家伙,偷钱偷到强盗身上去了,倒是好大的胆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讨苦吃。”   张明月看了一眼那落魄游侠儿身前十丈处一柄插在地上的长刀,若所料不差待那及冠游侠被拖至刀前便会被分尸成两段。   “那家伙是最近才来我们镇上的,平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事没少做,更可笑还随时做着什么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美梦,镇上的姑娘没少被这家伙调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讨苦吃,就莫要多管闲事了。”   武三泰似乎并不待见这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这当中或有武夫向来看不起软蛋的原因,其实更多的当是这家伙实在有些讨人厌了,能偷看人姑娘洗澡,能骗卖煎饼老大爷的铜板,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死不足惜的家伙还做着春秋大梦。   武三泰不禁嘲笑道。   “天下第一的剑客若真生的这个德行那倒真的要让人贻笑大方了。”   “哦?那兄台你倒是说说这天下第一剑客应该是什么德行?”   司马云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我可说不好,我倒是听说你们北魏中原当年有个天下第一的剑客,一袭青衫仗剑江湖,让这天下无数人弃文从武,好像叫李什么来着,虽然我不曾见过,不过天下第一应该就是那般模样吧,总之怎么样都行,却唯独不是外面那臭小子的模样。”   张明月心道你这武屠倒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殊不知你说的那位天下第一剑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明月司马云不禁打量起老爷子的表情来,倒见到老爷子终于不是那副古井无波之态,却也不曾有过得意之色,只是有无穷的落寞藏在眉头。   老爷子轻轻放下酒杯,身后匣中三尺青锋尚未铮鸣便随意取了两只筷子在手。   “天下第一也无非就是那个鸟样儿,有什么好稀奇的,倒不如趁还有机会多珍惜那些有成为天下第一梦想的人。”   不待这边关武屠质疑眼前这独臂小老头儿究竟有何能耐大放厥词之时老爷子手中两只筷子已经激射而出,撞破柏木门板直向那及冠落魄游侠儿而去,一支稳稳射断那根草绳,一支撞上那柄与名为古月的游侠儿近在咫尺的长刀,那长刀痛苦嘶鸣一声便被那筷子撞的连根拔起斩断三匹马腿之后才重重的钉到一块顽石之上,武三泰面色骇然。   尚不等老爷子做下一步动作便有三骑踢开酒馆大门直入进来,马上三人一人独眼,一人单耳,余下一人竟然是个女子,这女子手臂刺青,裸露出胸前大半旖旎,手使双枪正看向这酒馆之中唯一剩下的四人。   “谁?想死不成?”   司马云向来都负责三人与人沟通,虽是老爷子出手但他也知道老爷子不喜言语便直接道。   “那年轻人偷了你们多少银子,我们赔你就是,犯不着为此取了别人一条命,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姑娘觉得意下如何?”   “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那刺青女子风情万种策马来至桌前,左手长枪直指司马云。   “你这么喜欢替人出头,不如你替他去死,如何?”   那女子冷笑道。   “那不行,我还年轻,不想死。”   司马云推开那直指他头颅的长枪。   “姑娘就卖我们一个面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们该拿的也拿了,犯不着再杀人。”   “给你面子?你有何能耐让我给你面子?”   那女子猛拍马腹那匹黑马便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直向酒桌踏来,武三泰已有先见之明避开一边,那马前蹄正对波澜不惊老爷子,司马云不慌不忙单手一拍酒桌那酒桌便平平移动开来,右腿往后一步,在众人的惊骇之下那负琴的青衫书生双掌握住两条马前腿,下盘一发力,那匹健壮的黑马便在一声嘶鸣中直接侧翻出去,双枪女子大惊失色迅速点马离身同时双枪带着雷霆之力直向司马云而来,司马云斜斜侧过上半身躲避其中一杆长枪并将另外一杆直接握住右手发力,那女子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司马云直接牵引过来顺势倒在司马云怀中。   寂静约摸两三个呼吸余下两名强盗才冲将上来,老爷子兀自风轻云淡,张明月迅速抽刀来直司马云身前,长刀带着轻吟之声斩断两马共和四蹄,马儿不堪疼痛倒地,那两名强盗也借着这股冲击力直朝张明月而来,张明月横刀在胸猛劈一刀,那两名强盗后退三步,张明月后退四步,刀势再起,张明月默念那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无上刀意,轻声呢喃一句。   心有杀意我自真,此刀有声胜无声。   手持不过几两银长刀,少年人对着那强盗二人当头一斩,一斩有罡气生,二名强盗当即祭出兵器防御,怎料那材质并不见得多好的长刀居然如入无人之境直从二人肩膀劈下,瞬间化作两具尸体。   那被司马云搂住腰肢扣住的女子万分动弹不得,没了双枪便再无任何能耐,她愤怒道。   “你们敢杀人?”   “有何不敢。”   张明月撕扯下强盗身上一块布料擦拭了刀。   “先前已经与你们打好了招呼,也算是先礼后兵,是你们自己要吃硬不吃软,那个家伙我们救定了,你若不想你死便不能让他死。”   “你应当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很少会出手救人,但如果要救人便没人能杀得了那个人。”   那女子面色冰冷。   “你们一定会后悔。”   “后悔的事儿这辈子就多了,不差这么一两件,赶紧放人吧。”   落魄游侠儿在险些丢了命之后总算学乖了点,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便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脚穿着鞋子进了酒馆准备看一眼救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但从进门那一刻起便傻了眼。   这可真是凑了巧。   “啊,原来是你们几位救了老子,我说嘛,一看你们几位就不是一般人,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张明月对此嗤之以鼻,心道这家伙倒真的能跟司马云有一拼,当下有些不快的说道。   “偷我们也就算了,居然强盗也敢偷,你倒是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今日若是没有我们恐怕你早就成了一具尸体,还如此不明觉厉。”   “嗳……我说兄弟你也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那能叫偷吗?都说了那件江湖救急,又不是不还。”   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自顾自点儿都不谦虚的坐到了那一番大战都不曾洒一点酒出来的酒桌之上。   “如此说来就是你承认钱是你偷的了?”   “唔……”   那游侠儿满脸通红,心道自己好歹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就被这么个愣头青小子给套了进去?   “都说了是江湖救急,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又不是不还,对了,方才那个娘们儿你们见到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   这落魄游侠儿又给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块牛肉,随后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骗你们说,那娘们儿屁股真有感觉,渍渍渍,那个摸起来才真叫舒服。”   谁知这话一说完武三泰瞬间变了脸。   “你说什么?你不是偷他们的钱?”   “也不是啦。”   那游侠儿挠了挠不知道多久没洗有些油腻的头。   “银子嘛自然是借了一点,这娘们儿屁股也摸了一把,不摸白不摸啊毕竟,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武三泰面色已阴沉的能下起雨来,当下便歇斯底里。   “你这王八蛋把咱们整个镇的人都害了,老子宰了你。” 第36章 麻烦   经这武屠一说明白大家才明白过来方才那女子乃是这伙强盗上一任首领的女人,也是这伙强盗中的高手,虽上一任首领已经被人干掉,可这女人在这伙强盗中的地位也足可见一般,因为这女人做强盗也是古往今来一大奇闻,更莫说这女人平日里作风也十分豪迈,从方才胸口大片旖旎便能看出,这伙强盗平时也是觊觎已久尚只能远观,如今被这不知名的游侠儿摸了屁股岂不是如同拔了老虎屁股上的毛?须知这边境虽然有默契,但这默契一旦被打破平衡便会引发杀身之祸,更何况张明月为了这不久之前还偷过他钱财的落魄游侠儿还杀了两名强盗,出大事儿了。   那及冠游侠儿尚不知那武屠为何如此勃然大怒,仍旧自顾自大快朵颐,武三泰出拳想要解决这闯了祸的家伙却被司马云拦住。   “现在就算是杀了他也无多大用处了,想必那伙强盗不久之后便会找上门来,应该及时做好应对才是。”   “应对?”   武三泰冷笑。   “兄台你可知道若是能应对便不会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这伙强盗来无影去无踪,其中更不乏好手,这镇上无辜百姓如何能与之抗衡?还不如我先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向他们谢罪,或许能挽回一些麻烦。”   “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那两个强盗是我们所杀,就算找麻烦也应当找我三人。”   司马云站起身,这时候不少去了地道避难的百姓都已钻了出来,望向地上两具强盗尸体愤怒不已。   “如果各位乡亲父老相信我三人的话,这麻烦就交给我三人来解决如何?”   司马云朝周围父老乡亲拱手行礼。   “你们三人解决?说的容易,你们可知道那伙强盗在此盘踞十年,我西楚官府尚且不能拿之奈何,你三人能如何?”   “再说了,不是我们不信你三人,只是谁知道你们到时候会不会解决?万一拍拍屁股走人了怎么办?依我看不如将这四人先绑起来,到时候等强盗来了再交由强盗处置,各位父老乡亲如何?”   有人这么一说便顿时有不少人和应,张明月面色难看,司马云有些凝重,老爷子依旧云淡风轻,倒是那落魄游侠儿却丝毫害怕的心思都没有,他囫囵吞下了一口鸡肉不屑道。   “哎呀我说你们不就是一伙强盗吗,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再丧心病狂还能真拿你们怎么样不成?依我看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讨论要不要绑我们去赎罪,有这心思还不如报官,有边关士兵在此镇守你们还怕什么?”   殊不知这话刚落那落魄游侠儿便被武屠一脚踹了一个狗吃屎。   “就是你这该死的家伙惹来了麻烦,依我看应该将这家伙双手剁下来看能不能平息人家的怒火。”   武三泰这么一说当下便有不少义愤填膺之人真的冲将上来要动手,那落魄游侠儿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躲在司马云身后,兴许是知道这青衫书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躲在司马云身后畏畏缩缩探出一个头来。   “看到没?是这几位救的我,你们若是想惹这几位不开心那尽管来便是。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三位朋友可不是好惹的人,地上的两具尸体你们也看到了,想死的尽管上来,老子保证你们会很难看。”   张明月当真想道一声你这小子好不要脸,我三人救你难不成还错了?怎的如此被你引火上身,见老爷子尚不表态,张明月便横刀架在那落魄游侠儿的脖子上。   “这些父老乡亲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若再如此不要脸下去先死的一定是你,我们能救你同样也能杀了你,你信也不信?”   张明月手中长刀入肉一份那落魄游侠儿脖子上便出现了一条血痕,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面色惨白。   “那……那什么,老子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千万不要当真啊。”   “哼,开玩笑,开玩笑也得有个度,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事情可实在算不上聪明。”   张明月冷哼一声便收了刀。   “各位父老乡亲,此间麻烦是我们惹出来的,我们三人自会解决,若是不信,我三人将断指为证。”   张明月心中已打定主意,虽走江湖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字,眼前这些百姓非但并无过错反而与了他三人一饭之恩,总不能出刀将人杀了一走了之,又知道别人不愿意相信自己这异国他乡三人,没办法了,断指便断指吧,三年来若不是司马云暗中帮助岂止是断指,恐怕连小命都没了,一根手指又能算什么?更何况老爷子断了一臂都还能行走江湖。   一指而已。   当即张明月朝挥动长刀直朝左手斩下,那落魄游侠儿被这阵势给镇住,司马云不惊不喜看不出喜怒哀乐,那群手无寸铁百姓当即也是唏嘘不已,只是那长刀并未像所预期一般斩断手指,而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进不得半分。   “小兄弟心中胆魄让武某佩服不已,相信阁下三位都是言出必行之人,既是如此又如何能让小兄弟再尝断指之痛?今日我武某便跟各位父老乡亲做个保证,我将亲自与这三位朋友解决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波及镇上百姓,各位信不过这三位也应该相信武某才是。”   正当张明月疑惑这身为恶霸的武三泰为何如此大放厥词让这镇上百姓相信他之时,只见镇上百姓却纷纷表态。   “好,既然是你武屠说了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记着你们的话就行,千万不能让咱们这小镇横遭浩劫,毕竟,这家只有一个。”   ……   这伙强盗盘踞在这北魏与西楚交界处,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然而武屠却能准确的摸出这强盗的所在之处,如此让张明月几人大为惊讶,这其中自然也带上了摸了那女强盗屁股的落魄游侠儿,大漠中常用的是骆驼,此刻五人正坐在五匹双驼之上,所幸这一日并无风沙,而且还艳阳高照,已经备齐了饮用水也就不担心了。   “我知道三位想问为何我知道这强盗的住处,我武三泰自幼便土生土长在这片大漠,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实不相瞒,武三泰爹娘便是遭了这大漠强盗的毒手,那一年我才不过与这位小兄弟一般大年纪。”   “仇恨蒙蔽了我双眼,我便发了疯一般寻找这伙强盗的下落,后来才得知最开始活跃在边境的那一伙强盗已经被另外一批人剿灭,这批人就是现在这一伙,所以这批强盗拐弯抹角的说也算是我武三泰的恩人。”   “别看武三泰平日里张扬跋扈,但真当有外人欺负我镇上这帮无辜百姓之时,我是第一个出来反抗的,所以手下才有了那么一些平日里跟着我屁股后面打转的家伙。此去往东二十里便是那伙强盗盘踞的地方,相信此刻他们已经准备好报复了,我们现在去也不算太晚。”   张明月心有疑惑便忍不住问道既然知晓这强盗盘踞之地为何不大聚派边境军队围剿?   “小兄弟有所不知,正所谓狡兔三窟,那强盗又怎会一直守着一个地方,岂止是三窟,我看恐怕五个都不止,你能剿灭了一处另外两处又当如何?对付这些亡命之徒,要不就连根拔起,要不就干脆别去招惹,否则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我观方才那些家伙在我小镇遇上了麻烦,肯定会选择最近的据点召集人手,我们去的那一处就是最近的。待会儿到了之后只需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交出来就行了,我再美言几句,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殊不知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便如同母鸡被拔了鸡毛一般直接一个踉跄从这骆驼背上摔了下来,好半天才掏干净了眼耳口鼻的沙子,他愤愤的道。   “老子说你们这些家伙也太没义气了,不就是摸了那娘们儿屁股一下吗?至于要把老子送上绝路?要是换成了你们指不定不止摸屁股,别的地方说不定也要摸上一摸,还有这位老哥,老子可都看见了,抱着那娘们儿的腰肢不放,就算是去赎罪也轮不到老子啊?”   张明月听闻此言真忍不住想笑,但看司马云眉头紧皱便知不妙,果然那落魄游侠儿紧接着便被司马云使动骆驼狠狠踢了一脚,完了还道歉一声说是这骆驼不听话乱踢人,落魄游侠儿是有苦说不出,这巧言令色能说会道虽然是一门本事,可真到了能双手摔翻健马的人面前也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当即乖乖的上了骆驼夹在五人中间憋屈不已,经司马云这么一踢倒是规矩了许多,气氛也融洽了起来,只是谁都知晓接下来恐怕免不了一番恶战,虽有老爷子坐镇,可司马云张明月心意互通不到万不得已时候绝对不会让老爷子出手,年轻时风流虽杀过人,但杀的人也不过十位之数而已,因为都是天下有名的高手,要爬便爬高山,可老来重出江湖两战便是四千甲,天道悠悠,人在做天在看,犯下太多杀孽势必不会得到善终,这一点,从老爷子近来愈发疲态之模样便能看出来了。   五人往东行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了那出强盗盘踞之地,眼下正适逢炎炎夏日,沙漠中酷暑难耐,一个时辰便已湿透了衣裳,若非饮用水备足了只怕定然要受不少煎熬,在大漠中建城便必须要寻找水源充沛之处,这强盗盘踞之地也是如此,眼前所见乃是一片大漠中难寻的绿洲,绿洲周围已经建筑好城寨,城寨中正有不少强盗盘踞,按马匹来算初步不下一百匹马。   “倒是来对了地方,光这一处就有一百多人,这伙强盗倒还真的是兵强马壮,难怪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五匹骆驼正向那绿洲前进,这话说完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强盗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便驱马迅速前来,不多大功夫便被三四十强盗包围了起来。   “是你们。”   那强盗中自然有之前去小镇洗劫过的,自然认识这几人。   “没去找你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倒还挺聪明,全部给我绑起来带去见当家的。”   要绑人自然是要卸下人身上兵器,张明月交出了刀,武屠不用兵器,落魄游侠儿破剑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只剩下老爷子,只是当其中二名强盗准备取下老爷子剑匣时却被司马云冷冷拦住。   “老爷子的剑你们就不要取了,即便是取了恐怕你们也拿不动。”   那强盗兀自大笑不已,老剑神微微闭目单手负后。   “我倒要看这老头儿的剑究竟有几斤几两重,还非得取下来看看不可。”   那强盗说完便伸手取那剑匣,谁知刚碰到那三尺剑匣便猛的缩回了手如临大敌。   “好强的剑意。”   剑意当然强,连破四千甲破了佛门金刚的剑如何能不强?那强盗正要出刀痛下杀手时便听到一声冷喝。   “住手。”   包围五人的强盗散开了一条路,有一衣着暴露手臂刺有青蛇图案女子骑马缓缓而来,依旧马带双枪。   “你们不是他们对手,就算动手了也无非只是白白送命,他几人既然来了便说明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货,有这个觉悟就够了。”   那女子随后看向躲在司马云身后趴着头的落魄游侠儿。   “好小子,连你都被带来了,老娘倒还省得亲自跑一趟,敢吃老娘豆腐,你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杆银枪带着风雷之势直取那落魄游侠儿胸口,司马云早看出不妙已然让开腾出了一条路,那落魄游侠儿大惊失色只是再快又如何能快的过这杆银枪?不过眨眼之间那银枪便至胸口,落魄游侠儿惊呼一声女侠饶命却见那银枪却是抵在胸口再也不前,原来只不过是一场虚惊而已。   “妈的,吓死老子了,差点没命了啊,多谢女侠饶命。”   “饶命?想太多了,这天下吃过老娘豆腐的人都已经见阎王爷了,你以为你是谁,能例外?把他给我带下去,老娘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落魄游侠儿在被带走前仍旧大声呼喊若说这吃过豆腐的人并不止他一个,还有那方才让骆驼踢了他一脚的青衫书生,张明月听闻此言脸色微变,当真好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心道老爷子这次怕是看错了人,果然那女子随后便看向了眼神飘忽不定的司马云。   “好一个力拔山兮的书生,想必最近那中原风头正盛的拜剑山孟家三公子恐怕都比你强不了多少,老娘倒是小看你了。”   “哦?你居然也知道孟家三公子?”   司马云诧异道。   “如何不知?这边境来往客商我们也洗过不少,中原的风流人物怎会不知道?你三人本可以与这件事情全无关系,只怨你三人多管闲事惹火烧身,如今到了老娘这一亩三分地也由不得你们了,我知道这位老爷子定然是位用剑的好手,却不知究竟实力几何,我山寨有剑道高手两名,若老爷子能胜过这二人便可随意离去,至于你二人却是不行。”   那女子看向司马云与张明月。   “惹出来的麻烦始终是要解决的,我山寨的人也不是白杀的,本来准备亲自去小镇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倒还挺懂事自己来承认错误,我等虽是流亡之人却也知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至于武屠,你也不需要趟这趟浑水,若愿意留在山寨便留下,若不愿意留下尽可离去。”   武三泰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那女子冷冷打断。   “没找你麻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要再不知好歹,你有炼气手段护体,我山寨也未必就没有破你之人,给你三分脸面你且兜着就是。”   司马云知晓人武屠已经是仁至义尽,也不好拉别人下水,便示意没事,随后看向那衣衫不整的女子。   “那你说这麻烦应当如何解决?”   “先随我回寨再说,老爷子的剑匣可以不必解下,但是你二人必须得规规矩矩,否则后果你们也应当明白,即便你们能杀了我此处分寨所有弟兄,也杀不了我所有弟兄,除非你们永远守在白羊镇,否则……”   不必那女人说完也知道后面会说什么,无奈之下只得老老实实随着那女人进了绿洲,武屠不愿放下三人就此离去,便也紧跟了上来。   这绿洲山寨修建的虽不是富丽堂皇却也是比之寻常客店差不到哪里去,山寨门口有一不知被风沙侵蚀多少年的石碑,隐隐刻写有玉门二字,再往里去便是两层楼高的土墙,上面盖着足够一人合抱的粗原木,所有房梁都被楔子牢牢钉住,几人都知晓这都是为了防御大漠中的沙暴所见。   才进了山寨便只感觉远处天际一片黑云压城而来,张明月不禁问道那是何物,谁知那女子竟突然面色大变。   “那是大漠黑乌鸦,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将会大变天。”   “看这阵势,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夜或者明天早上便会有大风暴出现,我们这里的建筑根本挡不住这风暴,说不定还会刮起百年不遇的龙卷风,麻烦大了。” 第37章 不速之客   龙卷风张明月自然是知晓的,实在算得上是这天下最大的灾难,蝗灾虽然恐怖,可蝗虫毕竟只吃庄家植物,不会连人的房子都给吃了去,可这龙卷风过去那可真是摧枯拉朽寸草不生,龙卷风又分为水龙卷,土龙卷与大漠龙卷,水龙卷又名龙吸水,磅礴大气,土龙卷便是深山老林中,最为可怖的是大漠龙卷,龙卷风所至之处昏天黑地,白昼被黑夜遮蔽,能见度不足一米,有江湖术士说这龙卷风乃是九天之上有妖龙作祟祸乱人间,每逢龙卷风便有百姓焚香烧纸祭祀上天,但其实并没什么用,久而久之便有人说这龙卷风之所以会发生乃是因为那地方罪恶深重,上天派妖龙来惩罚。   这上天究竟有没有妖龙张明月也说不清楚,倒是见过一头恶蛟,不论如何这即将有沙暴才是最大的麻烦。   “你们这里建筑这么牢固都不能防御?”   张明月不禁问道。   “我们的建筑?我们的建筑在大漠龙卷下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算你们走运,接下来暂时没时间处理你们的事情。”   那女人随后说完便看向这山寨的其余强盗。   “必须抓紧时间转移兄弟们,否则等沙暴一来谁都走不了,距离此处向西有座废弃的古城,在那儿可抵御这龙卷风,必须动作迅速,没时间了.天黑之前到不了古城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这又是为何?不是说这龙卷今天半夜以后才会到?为何天黑之前到不了就是死?”   张明月再问。   “你这小子话倒挺多,你不想想你们骑的是骆驼,可我们骑的是马,骆驼能在沙漠里辨别方向,马可不能,尤其是待会儿晚上估计就会起风沙,到时候风沙遮眼迷了方向可如何是好?”   张明月正想说一句那你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不就得了?不过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心道若是自己换在了这女人的位置定然也不会相信自己到时候会不会逃之夭夭,便只能作罢,再看老爷子与司马云也都默不作声,便不好再多嘴。   那女人指挥有方,不过半个时辰功夫这山寨便被搬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候天上已经渐渐开始阴霾起来,有清风拂面,倒是减去了不少炎热之感。   “你们也跟在我们后面,千万不要耍什么滑头,否则后果你们也知道。”   “这点姑娘还请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定然不会反悔,姑娘只需带路就是,无论去哪里我三人都定当跟随。”   司马云当即拱手道。   “去哪里都跟随?”   那女子冷笑。   “莫非你就不怕本姑娘把你们带上黄泉路?”   “黄泉路也跟随,说一不二。”   “哼,”   那被司马云搂过腰肢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当即策马前行,落魄游侠儿被那女子毫不留情捆绑的结结实实放在马背上被那女子坐在身下,当真苦不堪言,无奈嘴里被堵上了布条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不断朝后面张明月三人使眼色,但张明月又怎会理会这偷了银子不承认还恩将仇报的家伙?张明月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那落魄游侠儿双眼喷火也无可奈何,只能被那女人坐在身下在马背上颠簸,当真苦不堪言,一行人马有百来人,加上所有辎重也是浩浩荡荡,没过多久便远离了那片绿洲。   武三泰仍一路跟随,他说这百年不遇的龙卷风恐怕白羊镇的地道也防御不住,镇上的百姓见了大漠黑鸦定然也会寻觅最安全的地方,这龙卷风一过小镇上怕是要面目全非了。日落黄昏之前已经风沙大的看不清前方二十米远处模样,还好这队伍已经提前备好了绳索不至于走盘,风沙大,张明月老爷子司马云三人并不曾有沙漠生活过的经验,没有提前准备只能撕扯下衣裳上面布料蒙住眼耳口鼻,不至于被风沙弄的不能呼吸。   从那绿洲出发差不多近三个小时才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那片古城,总算是全力以赴下避免了被埋在这大漠里的风险,面前是一片不知道荒废多少年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鲜有完整高楼,司马云说这片沙漠许久以前也有过不少文明存在,沙漠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地狱,但又何尝不是一片等待被人发掘的瑰宝?   这时候风也越来越大,在那女子的带领下一行人找到了一处看起来更像是从前地下室的地方住了进去,那地下室乃是深埋在黄沙之下,也不知怎的居然被那女人找到了入口,去了那下面便点燃了火把,将整个地下室照耀的灯火通明。   目之所及处已经人去楼空,连个凳子都不曾剩下,墙角处有几具枯骨狰狞可怖,不难想象这地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来躲避风沙。沙漠夜间温度低,那群强盗便就着这附近寻来了不少木材,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动物油脂燃起了篝火,这样燃烧时间能长那么一些,落魄游侠儿被那女子从马背上拎了下来丢到一边取了嘴里布条,当即他便昏天黑地吐了起来,看来在马背上颠簸的厉害,好半天才缓过来,这么一缓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臭娘们儿,只是下半句话尚未说出来便有一杆银枪对准了他的喉咙。   “有胆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女人似笑非笑道,当即那游侠儿再不敢胡言乱语半句,只得万分委屈的想讨要一口水喝,好在那女人还算是仁义,丢了一壶水过去,又看他浑身动弹不得又解了绳索这才算完,她对那木剑游侠儿呵斥道。   “别以为本姑娘给你水便是饶了你,这水里有奇毒绝命散,喝了不消片刻便会五脏六腑疼痛无比,七窍流血而死,个中痛苦岂能用一个痛苦形容?水给你了,喝不喝随便你。”   “嘿,骗老子是不是?这一路老子都在你屁股下面,怎么从没见你下毒,老子还就偏要喝。”   “下没下毒你问问你朋友不就知道了,呵呵。”   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当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张明月三人,他倒觉得这一行人中最为靠谱的也就这三人了,谁知张明月竟然直接朝他点了点头,那落魄游侠儿顿时脸色惨白。   “老子就说嘛,你这女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当真有毒,果然他娘的是最毒妇人心啊,老子还就不喝了。”   那落魄游侠儿当即将水丢回了女人怀中,兀自坐在角落里念念有词,也不去张明月四人那里,司马云见此情形忍俊不禁。   “你倒是把这家伙害惨了,吐了那么久一口水都喝不上,恐怕那小子现在喉咙都快要冒烟了吧。”   “我这是帮你报了一箭之仇,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张明月阴测测道,老爷子对此嗤之以鼻,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都救了,也没必要再捉弄那游侠儿,看那模样倒应该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这家伙脸皮稍微厚了那么一点而已。   老爷子取下了蒙面的布料,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呼呼狂风大作之声,不时伴随雷鸣,这地下室入口已经被那女强盗下令堵住,外面是风云变幻,这地下室内却是温暖无比欢歌笑语,兴许是觉得无聊,那群强盗竟然开始载歌载舞,更想不到的是那出手果断杀人如麻的女强盗也加了进去,火堆前胸前大片旖旎风光,面色通红,看样子饮了不少酒,唯有比较冷清的便只有司马云四人,武屠厚着脸皮也问那些强盗要来了一些酒驱寒,老爷子无酒不欢,当即便乐呵的合不拢嘴,也不去管现下正面临何种情况。   落魄游侠儿看这边热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过来,兴许是也知道自己不久之前卖了司马云定然讨不到好脸色,当即就着地下室沉淀的沙子蜷缩在了角落,角落没有篝火,更有好几处缝隙透进风来,那落魄游侠儿本就穿的单薄,当即看起来也的确有些太惨了些,张明月知晓这流落江湖的不容易。   “要不,我们去把他叫过来?等这风沙过了肯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也于心不忍让他死前还遭受这么多痛苦。”   “你要去便去就是了,又没人拦你。”   司马云当即不紧不慢道,张明月如何不知这老狐狸别看嘴上不饶人,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心软,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黄沙准备过去,谁知那被堵住的地下室出口处却突然传来好大的动静,这一动静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再仔细听了一番,不像是风沙声音。难不成会是野兽?须知沙漠中要是有遇到了危险的动物它们便会自己寻找安全的地方,只是这入口处已经被许多大石头牢牢封住,要搬开可需要不少的力气,再加上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指不定那龙卷风就已经吹起来了。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再仔细一听恍惚听到这地下室外有人的声音。   “怎么办?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张明月不禁问向算是这一百来人领头的那女子,也不知外面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又或者是这伙强盗另外的几个山寨人马?   “应该不会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都有自己最安全的地方,犯不着跑这么远。”   那女人放下了手中酒壶,径直来到入口处,仔细听了一番后同样皱了皱眉头,这地下室空间虽然大,但四周几乎密封,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住防止龙卷风暴再加上有篝火,明显不够人呼吸,若再放人进来岂不人满为患?   “要不就放他们进来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埋在黄沙之中。”   司马云轻声道。   “你给我闭嘴?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   那女人冷冷看了司马云一眼,司马云当即便识趣的不再说话,张明月心道这次你这老狐狸倒真是吃了鳖了,当初在拜剑山时面对天下高手当面与北魏当朝手握重兵的大皇子冷声对峙时的风光居然被这么一个女人压住了,要不怎么说这天下一物降一物呢?   那女人呵斥完司马云以后便下令强盗兄弟们搬开巨石,放外面人进来,也顺便再透透气。只可惜刚推开巨石便后悔不跌,进来的哪里是新鲜空气,分明是铺天盖地的黄沙,猝不及防之下篝火都险些被熄灭,那黄沙过后便陆陆续续涌进来至少三五十人,只是这些人看服饰并不像中原人,也不是西域,是张明月从未见过的服饰,几十人帮忙合力堵上出口的最后一刻张明月只见到外面九天之上雷鸣电闪,不远处一条巨大黄龙正咆哮而来,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根本抵御不住着般力量,比之当初拜剑山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境界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是天地之力了。   “这群人应该是鞑靼人。”   待尘埃落定之后司马云轻描淡写看了这三五十人一眼便下了定论,这鞑靼乃是中原三国之外的另外一处小国家,因为其地方小民风彪悍便不被三个大国看在眼中,也不屑去征服,便一直放那里不曾管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那群鞑靼人一进来便说着一些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的方言让众人面面相觑,那女人放这些人进来后明显眉头紧蹙,想来也是后悔了,这群鞑靼人有男有女,皆是奇装异服浑身刺青目露凶光,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只是对着那女人频频鞠躬,应该是感谢放他们进来,女人出于礼貌便随意点头示意,之后便回到了原先强盗扎堆处继续有说有笑,那群鞑靼人也自己寻找了地方扎堆了起来,取出身上烈酒大肆打闹,好不热闹,不知不觉间这地下室内已经分成了三个扎堆处,只是这三处唯有老爷子张明月这边只有四人,当然,那蜷缩在角落的落魄游侠儿并不算在此列,本以为这一夜应当可以就此安然无恙过去,谁知那群鞑靼人刚进来不过一盏茶时间外面便又传来呼救之声,风声太大听不真切,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个女人声音。   “真没想到这茫茫大漠中平时鬼都见不到一个,今天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当如何?总不能看着人家一个女人就这样被卷走。”   “你不希望人家一个女人被卷走,那你大可以将这些巨石全部搬开放她进来,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那强盗女首领冷冷的对张明月说道,张明月尴尬不已,须知这堵住出口的巨石一块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总共十几块,岂是一个人能搬动的?这下不由得犯难了,若没有人的帮忙怎么也挪不开啊。   谁知这时候一直饮酒的老爷子却站了起来。   “老夫生平杀人不少,这救人的事情倒还真没做过,今日就破例一次吧。”   背上匣中三尺青锋颤抖不已,那强盗女首领兀自震惊。   “老爷子不可。”   她上前几步来至四人跟前。   “你这一剑劈出去怕是这地下室都要塌了,就算劈不开这里,劈碎了那些巨石又当如何?堵不住出口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只怕是全部被吸出去前功尽弃了。”   “哦?既然你不让老爷子劈开,那你总得想想办法,时间可不多了,那龙卷风已经近在咫尺。”   司马云笑道,只是再被那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这家伙说话的份儿,就算老娘要搬开那也不是看在你的面子,那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见司马云再次吃瘪张明月只觉得无比畅快,武屠憋的想笑但或许是想起司马云的手段来便只能生生的憋住,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滑稽。   好在那女子总算下令搬开巨石,放了那女子进来,却见并不只是一人,进来有三名风尘仆仆女子,皆是轻纱蒙面看不清真容,这时候龙卷风已铺天盖地而来,堵上出口后仍能听见地下室外铺天盖地的动静,那三名女子一进来便惹来了鞑靼人的注意,这群鞑靼人对这边强盗们指指点点说着听不懂的话语,看表情甚至还很激动,但若是再仔细观察便能看到这些鞑靼人眼中有种情绪,那情绪,是恐惧。   只可惜那群强盗好像对他们并不感冒,只自顾自喝酒聊天,那女子虽然冷冷暼了两眼,不过见听不懂也就不再去理会,另外那三名方才进了地下室的中原女子见地下室已经分割开来再没了合适的位置,只能去那角落里已经呼呼大睡的落魄游侠儿附近,张明月倒是佩服这家伙,这种天气居然还能睡的如此香甜,但换种思维大概也能猜到那落魄游侠儿想必之前吃过不少苦,如今才能如此酣睡,倒是不由得同情了起来。   只是那群鞑靼人情绪却越来越激动,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而此时正都看着那方才才进来的三个蒙面女子。   “老狐狸,你知道他们是鞑靼人,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他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解释给我们听听,为什么好像很害怕那三个女子一般。”   张明月不禁问道。   “当真想听?”   司马云似笑非笑。   “当然想听,难道我会跟你开玩笑?”   “那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那些鞑靼人说……那三个女子不是人。” 第38章 凶兽   是深夜,外面是狂风大作,龙卷鬼哭狼嚎,这地下室虽周围密封,但年代久远,已有不少地方有缝隙,大漠狂风从缝隙中吹进地下室,火光忽明忽暗,看那模样油脂已差不多燃尽,落魄游侠儿仍在角落睡的香甜,但似乎被从那缝隙中吹进来的风沙弄的有些寒冷,便下意识蜷了蜷身子,身旁不远处是那最后进地下室的三位蒙面女子,此刻微弱的火光正照射在三人身上将影子拉的老长。虽并无多大风吹进来,张明月仍是下意识搂了搂自己衣裳,只感觉背后一阵发毛。   “不是人?那又是什么?”   “不知道。”   司马云手指在那厚厚的一层黄沙上不停的画着圈,始终重复那一个动作。   “仔细想想的确挺可疑,在这片大漠里没人会傻到即将变天还四下乱走,尤其是女子,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再想想我三人从北魏来这西楚时候,途径大漠时那七八天可曾见过人?连飞鸟都不曾有过,而此刻却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   “鞑靼距离此处少说也有千里之遥远,鞑靼人怎会来这片大漠?这三位女子又是何人?怎的如此深夜还在大漠乱走。”   经司马云这么一说不止张明月,就连武屠都打了一个寒蝉,倒是老爷子始终古井无波,身负的剑匣也并未有任何动静。   “难不成是鬼?我可从不曾听说鬼还有影子。”   武屠强行给自己壮胆,也亏得是人多,否则若真是没几个人又在这忽明忽暗的大漠地下,保不齐就被司马云的一句话吓走半条命。   “是不是鬼我们也不知道,只要她们不来招惹我们就成,这天下当真还有能禁得住老爷子一剑的魑魅魍魉?这三位女子再厉害总不至于比那雁鸣山数百年修行成道的恶蛟还厉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司马云笑了笑,老爷子终于也忍不住说话了,他悠悠的道。   “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妖物见过不少,那恶蛟只能算是其一,唯独还没见过鬼,且不管她三人究竟是人是鬼,没威胁到老夫就行,不过话说回来,张小子倒是应该将那落魄小子带过来才是,这儿就那小子距离那几个女娃子最近,看鞑靼人的表情,即便这女子不是鬼也定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过来为好。”   “老夫不信邪却也知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救了那小子第一次总不能让他就这样丢了命才是。”   见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张明月就算心里再没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只因那落魄游侠儿看起来委实也太可怜了一些,若真是遇上了魑魅魍魉,最起码还有老爷子在此坐镇,他便站起身朝那墙角处的落魄游侠儿走去,这一动作自然是被这地下室所有的人看在眼里,那群鞑靼人情绪异常激动,嘴里说着并听不懂的话,只是不用听便知道意思不外乎就是不让张明月过去,但这群鞑靼人越是如此,他便越坚定非要将那及冠游侠儿带过去不可。   这一动作倒被那三个丝巾遮脸的女子看在眼里,看不清她们面容,分辨不出年龄,倒是能看出来三个女子虽风尘仆仆身材却也是凹凸有致,张明月与自己壮了壮胆,那九华山年轻扫地僧所赠佛门圣人舍利已被他穿了孔挂在胸前,他便摸了摸胸口,心道有此物坐镇,我岂会怕你妖邪?   本以为会被那几个女子打个招呼或者说上一句话,但没想到这过程极其顺利,除了那些个鞑靼人似乎接近疯狂边缘吵他歇斯底里呼喊,只可惜听不懂,听不懂老子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张明月心中有了底气,走到近前拍了拍那落魄游侠儿的身子,倒是睡的挺酣,不得已之下便猛的在他身上掐了一把,那及冠游侠儿便立马一个跟头坐了起来嘴里怒骂。   “谁啊?他娘的有病是不是?疼死老子了,哎哟。”兴许是才睡醒神智还不够清楚,再睁开眼睛时他便直接忽略了身旁的负刀少年人,直勾勾看向了那不知何时进来的三名女子。   “哟,这几位姑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老子不知道啊,我说你小子也是,怎么有美女来了也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呢。”   那落魄游侠儿毫不客气的拍了拍张明月肩膀,饶是张明月心性再好也不得不被这家伙气的差点吐血,当即没好气道。   “别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还有,不要一口一个你小子你小子,我跟你并不是很熟,我只负责叫醒你,接下来当如何你自己且看着办。”   张明月说完这句看似直白实际隐晦的话便自顾自回到了老爷子三人所在处,路过那三位女子面前时仍偷偷瞟了那么两眼,肤色有些偏白,身上并无兵器,其他的,却是再也看不出来了。既无兵器,又何以当得那群鞑靼人如此忌讳?虽不曾交过手张明月也能看出来这群有男有女的鞑靼人当中也不乏厉害人物,这其中便有一个手使弯刀的,当真是有些怪异了,张明月就地坐下,武三泰立马凑了过来,神色紧绷,他压低了声音问可有观察出来什么,张明月轻轻摇了摇头,但眼角余光却朝那三名女子而去,谁知那三名女子竟然也毫不避讳的直接对上了他,这猝不及防之下张明月只感觉被三条阴冷的毒蛇盯住了一般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浑身冰凉。好厉害的女子,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如此,即便不是鬼恐怕也比鬼弱不了多少,本以为那落魄游侠儿清醒之后便会发觉不对劲,谁曾想那家伙醒来过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朝那三个女子贴了上去,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那落魄游侠儿拍了拍身上黄沙,又捋了捋头发摆出了一副自认为最为英俊的姿势。   “三位姑娘这么晚还在大漠中行走,难道是赶路不成?”   只是那三位女子并不愿意搭理他,他便继续厚着脸皮问道。   “三位姑娘不要看老子穿的破破烂烂邋里邋遢,老子可是个实在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古月,不知三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啊。”   然而那三名女子依旧没有动静,这倒惹得那伙强盗哈哈大笑,与之相对应的鞑靼人们却惊恐不已,正当张明月几人等待那落魄游侠儿进一步动作时,这大漠的龙卷风愈发狂暴甚至隐约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几个呼吸功夫整个地下室就不可抑制颤动起来,众人大惊失色,那强盗女子瞬间变脸。   “糟糕,这龙卷风怕是要从这里过。”   此处被风沙掩埋多年,虽然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可因年代久远,上层的黄沙被风暴卷走之后所有的缝隙便全部暴露出来,初步估计不下三五十处。那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哪儿还顾得上去勾搭那三名女子,下意识惊叫一声朝那角落躲去,不过三五个呼吸功夫,已经能感觉到外面可怕的动静,似乎要将这整个古城卷走一般,终于,那没了油脂燃烧的最后火堆也熄灭了,整个地下室瞬间漆黑一片,张明月下意识与老爷子司马云武屠四人抱成团。   “不好,这里要快被卷走了。”   司马云大声呼喊,这声音夹杂在风里听的模模糊糊,张明月一手扣住老爷子右臂,一手抓住武屠,武屠一只手抓住了司马云。   “逃。”   黑夜中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这地下室中所有马匹骆驼便发了疯一般四处碰撞,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踩踏伤了多少强盗与鞑靼人。   张明月已横刀在胸,黑夜中人只有手中的刀才最靠得住,这时这地下室上方残垣断壁的古城已摧枯拉朽一般被卷走,地下室仍在苦苦支撑,但众人都知晓一但被卷走一角接下来便就是灭顶之灾,强盗们鞑靼人们都在默默祈祷,只是最终还是被那龙卷风揭开了一角。   “跑。”   司马云大喝一声,不等那地下室的顶被掀开,老爷子身后剑匣便颤抖不已,黑夜中一刀寒光闪过,堵住入口的巨石被这霸道一剑立马劈了开来,四人当先迅速冲了出去避开这大漠龙卷的中心点,那落魄游侠儿眼疾手快紧随其后,再后面又是鞑靼人与强盗们,只可惜最后的强盗们跑出来不过二三十人其余的便被龙卷风掀开地下室顶尽数卷到了天上去,连同所有马匹,黑夜中只看到一条宽至少两三丈的巨龙正肆无忌惮摧毁这大漠中的一切,四人知晓这绝对不算完,除去那些被卷走的人和马匹,那龙卷风颇有愈演愈烈之势,更可怕的是居然有两条黄龙,正是千古难见的双龙卷,本以为出了地下室能有希望逃生,却没想到竟然被逼到了两条龙卷风中间,这下当真是麻烦大了,那被司马云搂过腰肢的女子绝望至极,遇到了这双龙卷,恐怕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未必能逃出去了,原本一百多弟兄只剩最后二三十人,而那群鞑靼人却是一个都不少,九天之上雷云翻滚,时不时划过一条银蛇照亮整个大漠,张明月在迅速打量了跑出来的人之后突然面色煞白。   “你们当中有谁看到那三个女子了?”   “我看到了啊,她们就在老子后面。”   那落魄游侠儿当即说道,先前老爷子一剑劈开巨石之后他是第二批冲出来的,第三批正是距离入口处最近的那三个女子,只是当他转过头看时哪里还有那三个女子的身影。   “这……她们会不会是被风卷走了?”   古月有些不确定,他确信自己并不会看错。   “应该不会,她们夹在我们中间,就算被卷走也不应该仅仅是她们被卷走,难不成她们真的是鬼?”   张明月不由得再次想起来司马云的那句她们不是人。   “管她们是人是鬼,都跟我们没关系,我倒是知道我们要快变成鬼了。”   那强盗女子有些绝望的道,不远处正是第二股铺天盖地而来的龙卷风,看阵势比第一股还要来的大,根本避无可避,那几十个鞑靼人大概也是放弃了,一个个瘫软在地沮丧着脸。   “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死法,我倒是希望这里是我中原拜剑山了,要是有那孟家三公子在说不定也能以陆地神仙手段再造一条大漠龙卷与这两条龙卷抗衡抗衡。”   张明月不由得回想起在北魏中原那些日子来,以为西楚虽不及中原富饶,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原本认为到了西楚也能领略一番西楚山水,怎会料到才到了这西楚边境就会遇到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龙卷风,更是在这茫茫大漠,当真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老狐狸,有句话我倒是想一直跟你说说。”   兴许是心知再无望逃出去,张明月便学着那鞑靼人的样子直接瘫坐到了黄沙之上,已不在龙卷中心,虽有许多风沙却也再没那么强烈。   “欠你的银子怕是只有下辈子才能还了,还有老爷子,真不好意思,把你老人家拉到了这鬼地方来,若是老爷子你从没遇见过我二人说不定现在正在逍遥呢,唉……”   “臭小子。”   司马云重重的一脚踹到了张明月身上,疼的后者龇牙咧嘴。   “现在才到哪里就放弃了?你看看那边。”   司马云朝张明月手指一个方向,只见目之尽头,龙卷风过处,借着九天之上时不时的闪电能清晰的看清楚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黑黝黝深不见底,又更像是一处洞穴。先前或许是众人深情都太紧绷,根本没发现这一处,现在被司马云一说个个都喜出望外看到了希望。   “那边应该是一处洞穴,到了那里应该能躲避这一劫,事不宜迟,大家赶紧出发,莫要被后面这股龙卷追上。”   众人哪里还等司马云说完,只不过说到一半便都发了疯一般朝那处洞穴迅速移动,这其中又以那几十个鞑靼人跑的最快,施展出轻身功夫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群王八蛋真的不是他娘的东西,好歹咱们也算是他们半个救命恩人,招呼都不打就溜,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放他们进地下室。”   张明月一边追一边怒骂道,仿佛根本忘了之前是他主张要放人进来一般,那强盗女首领虽然听见但眼下肯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说道张明月一顿,老爷子虽已是古稀之年,可一身轻功非常了得,否则便不会有年轻时风流江湖飞渡广陵江一说,只是众人速度虽然快可怎么也快不过那紧随其后的巨大龙卷风,跑的最慢的几个强盗已经在绝望中被后面风卷到了天上去,不说撕成碎片,至少也没了完整的躯体。   到了那黑黝处近前才看清楚那真是一个山洞,这山洞出现在大漠的确有些怪异,不过眼下肯定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几十个鞑靼人已经冲了进去,只是轮到张明月四人将要进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司马云制止住。   “不可,有危险。”   身后的人紧随而至都被司马云拦在了后面。   “干什么?为什么不让进。”   那强盗女子勃然大怒,当即便手中银枪对准司马云脖子。   “想死的话你们就尽管去试试。”   司马云抽出张明月身后长刀往前一碰,只见那长刀刀刃处居然莫名出现一道小小缺口,这么细看之下众人才发现这洞穴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银丝。   “这乃是西域金蚕丝,坚韧无比,更是削铁如泥,刚刚你们要是全部冲进去只怕立马会落得被大卸八块的下场,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阻拦你们了?”   司马云面色冰冷,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群鞑靼人居然会在这里布下这样的东西,更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堵在洞穴外面,第二道大漠龙卷已再度逼近,面前嫣然只剩下两条路,要么破开这些金蚕丝进洞穴,只是谁都知道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要么就被身后嗯龙卷风卷到天上去。   “你们倒是拿主意啊,难不成真要死在这里?”   那强盗女子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我们拿主意?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主人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姑娘才提醒我咱们这支队伍你才是老大吧。”   司马云看起来并没有担心的样子,虽说面色有些难看,那女子自知理亏便再也不给司马云好脸色,一副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的样子。   “司马兄弟,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换成了武屠问,不知不觉中余下的众人都将司马云当成了主心骨,或许是因为这青衫书生表现太过不寻常,又或许是方才若不是司马云现在恐怕都已经成了碎肉。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夜我们必须是要在这洞穴度过的,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道或者第四道龙卷风,但拆开这些金蚕丝需要时间,这时间交给我们来争取,女侠,你就带着你的属下以最快的速度拆了这些金蚕丝。”   “争取时间?你们怎么争取时间?这可是龙卷风。”   “这就不需要你们管了,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对不对?老爷子。”   司马云别过头看向兀自单手负后的独臂小老头儿。   “你这小子倒是总让老夫做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儿,人情全被你落下了。”   老爷子没好气道。   “罢了,老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被卷到这风里去尸骨无存,这龙卷风交给老夫来解决,你们解决金蚕丝。”   独臂小老头儿踏前一步,正对不过几十丈之外的第二道龙卷风,漫天风沙迷人眼,让人看不真切,却能清清楚楚感觉到那古稀之年老头儿身后剑匣的疯狂剑意,众人皆睁大了眼睛望向这一幕,老剑神伸出右手,身后剑匣有三尺青锋冲天而起,九天之上雷鸣电闪,老剑神轻飘飘朝那第二道龙卷飘逸而去,三尺青锋自主在手,对着那龙卷右处轻轻一斩,大漠瞬间轰隆隆出现一条长达百丈深达十丈的深深沟壑。   “好手段。”   那强盗女子惊呼不已,老爷子说对付这龙卷风并非以力撼之,而是取巧强行改变龙卷风走向,使其与这山洞失之交臂,只是这绝处逢生的欣喜尚未持续多久便再一次笑不出来。   那洞穴深处隐隐传来一声仿佛来自上古时代的凶兽咆哮,紧接着便是二三十鞑靼人惊慌失措不要命的跑了出来,身后正跟着一双红的跟灯笼般大小的眼睛。   张明月如坠冰窖。   凶兽。 第39章 龙脉   人有好坏男女之分,兽也有妖兽与凶兽之分,再低级一点就是野兽,如同雁鸣山中那头恶蛟便是妖兽,毕竟由蛇修行而来,比不得如同真龙凤凰这等神兽,再一种便是凶兽,凶兽大多从远古存活下来,这一点张明月也略有耳闻,毕竟这世上能有圣人那便定有妖物,天地分阴阳,阴阳对立,生生不息。   众人方才明白过来那群鞑靼人怕是早有预谋,否则便不会在这洞穴刚出现时就迅速移动过来并且布下金蚕丝,眼下那身后紧随而来的第二道龙卷风已被老爷子一剑拨离了方向,暂时可保无虞,是夜,若非那九天之上的雷鸣电闪这片大漠定然不会看的这般真切,可那洞穴身处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即便不用电闪雷鸣都看得清楚,司马云当即大喝一声闪开,众人哪里还敢犹豫,经历了这百年不遇的大漠龙卷劫后余生本就是惊弓之鸟,更何况看见了那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那先前与司马云有过节的女子已经迅速退后,落魄游侠儿惊呼一声屁滚尿流逃跑,张明月已早就横刀在胸,武屠面色骇然,倒是老爷子全然不惧,右手依然握住名剑湛卢,他冷喝一声。   “全部都让开,老夫斩了这山洞让这孽畜出不来。”   在见识了老爷子一剑拨离龙卷风神通手段后众人哪里还敢小觑这其貌不扬的独臂小老头,当下便将生的希望放在这小老头身上,老爷子微闭双目,手中三尺青锋剑意极速上升,待至十成之时才忽然睁开眼睛。   “老夫此剑能撼昆仑,也能阻了你这孽畜的出路。”   手握神兵利器,老剑神继这大漠中一剑之后再出第二剑,只一剑那号称无坚不摧利器的西域金蚕丝便寸寸断开,从山洞中仓皇而逃的鞑靼人大喜过望,那金蚕丝本是他们布下,这等手段并非寻常人能掌控,解丝自然也是他们解,只是那凶兽已近在咫尺定然没有足够的时间解丝,老爷子这一剑真可谓是帮了大忙,只是那群鞑靼人尚在惊喜之中便陡然睁大了双眼,一剑撼昆仑又岂是区区一些金蚕丝便能耗尽所有剑意?那剑意余威不减直朝那群鞑靼人而去,当头三五人猝不及防之下瞬息之间便被剑气撕成碎片,余下的人虽堪堪躲过一劫却也是目露凶光,杀机毕露,那剑气再进十丈,终于整个洞穴不堪重负轰隆隆一声倒塌下来,无数巨石落下堵住出口,又有黄沙迅速填满所有缝隙瞬间将那还未露出真容的凶兽围困起来。   那劫后余生的鞑靼人非但并不曾感谢老爷子的出手相助反而怒目相向,更有甚者已亮出兵器,似在为之前同伴之死怒火中烧,然独臂小老头儿不惊不喜,只淡淡道。   “搞了半天做戏这么久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洞穴,只怕你们也没有想到这洞穴中居然会有此凶兽存在,老夫倒是好奇你们究竟图什么了,还有那三名无故离开的女子,恐怕多半也在这洞穴之中吧。”   张明月注意到那群鞑靼人在听完老爷子这番话之后面色各异,这时才明白过来。   “只怕你们也听得懂我们的话吧,会听便会说,今天恐怕你们不说个一二三出来,怕是很难从这里离开。”   经张明月如此提醒尚未被龙卷风卷去的强盗们皆愤怒不已,尤其那女子更甚,当即便出枪试图取走一人性命,却被司马云拦住。   “你们还剩下二三十人,他们也剩下二三十人,你以为你会是他们的对手?龙卷风没把你们刮走,莫非你要让你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兄弟再次送命?”   那女子脸色难看,但也很快想明白了个中关键,她手下这些强盗虽不乏好手,但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出身,虽练就了一身杀人的本事却始终比不过真正的练家子,她当即冷冷的问。   “莫非你们不愿意帮忙?”   “我们帮忙?姑娘难不成忘了你曾两次提醒我咱们这队人是由谁做主?莫忘了我们几人是你的阶下囚,你可曾听过有囚犯愿意帮人出手的?”司马云轻笑不已。   “我四人与这些家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为此大开杀戒,顶多算是他们将我们堵在了山洞外而已,姑娘虽然看起来漂亮,可脑子却实在不怎么好使,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你……我杀了你。”那女子本就气头上如何当得起司马云如此冷嘲热讽?当下便挥动长枪调转枪头朝司马云而来,只是尚未直司马云身前便再次停下。   “怎么?姑娘舍不得杀我了?还是知道以姑娘你的手段根本奈何不得我。”司马云伸手推开身前一寸的银枪头。   “有这些力气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观那两条黄龙很快便会相遇,好的结果是两两碰撞烟消云散,坏的结果是两条龙卷风合二为一变成更大的一股,到时候这片区域休想有人活下来,还有那山洞中被困住的凶兽,真以为能困多久?”   司马云一把夺过女子手中长枪对准那二三十面色阴沉的鞑靼人。   “路就摆在你们面前,要么老老实实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就全部上黄泉路,相信方才我们老爷子的手段你们也见到了,不会蠢到自己来送死。”   张明月再度打量这群鞑靼人,借着不时的闪电能看清楚这群人当中有一浑身刺青的女人手指纤细并有不少勒痕,应当就是那位使用金蚕丝做兵器的高手,若是别人见到了老爷子这等手段不说恐惧至少也应当是害怕才对,可这群鞑靼人虽然有忌惮但却似乎并不害怕,这倒让张明月不得不提防起来,或许这群人还另有手段也说不定,定然万万不能大意。   那群鞑靼人其中有一人使弯刀,看起来更像是领头人,他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语言说了一句。   “要谈也要先等解决了这山洞里面的那家伙进了山洞才有时间谈,不然等两股龙卷风汇聚到一起根本逃无可逃。”   此时那两股龙卷非但没有削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卷起漫天黄沙,若非此地活下来的人都有几分手段断然也不会如此轻松,老子已经摘下蒙着脸面的布条,罡气外放,黄沙根本近不得身子,司马云也如是,张明月却是苦不堪言,好在并非只有他一人如此,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心道总算不是最差的,再看那落魄游侠儿死死的抓住武屠手臂生怕被风卷走了一般,武屠虽不悦但总归没折了老爷子的面,只当是被一苍蝇黏住了,风沙很大,惊雷阵阵,若不聚精会神当真很难听到周围一丈之内人说话,老爷子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司马云更是长发飞扬。   “解决了里面的孽畜?你说话说的也太轻松了些,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凶兽?”司马云冷声质问。   “梼杌。”那鞑靼人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回答,张明月顿时浑身汗毛直立,不说瞪大眼睛的司马云,就是一向宠辱不惊的老爷子都面露凝重之色。   “居然是这东西,没想到还能在这大漠里碰到,倒是麻烦了。”   “梼杌是什么?很厉害?”与几人不同的是那强盗女子好像对此全无所知。   “厉害,当然厉害,上古遗种,洪荒凶兽,你说厉不厉害。”司马云轻笑道,本以为这女子能做上这么多强盗的大姐头,最起码也应当有几分真本事才对,没想居然连梼杌都没听过,但凡看过一些古籍的人都应当知道这梼杌是什么东西,司马云不禁揶揄。   “看来天下的女子大多数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女首领也不例外,有空多看看书,总比少搽胭脂水粉好的多。”   见那女子又要发作,张明月不想在这里让这老狐狸白白浪费时间,便直接道。   “还是多想想现在该怎么办,你们看那边。”   众人随张明月手指方向看过去,见那已经被老爷子一剑劈的坍塌的山洞正不断传来阵阵异响,那梼杌看起来并未真的被困住,即将要破土而出。   “你们这些人想让我们帮你解决了这梼杌进山洞再谈,我怎么知道进了山洞你们不会再布下密密麻麻金蚕丝?又或者说你们想让我们与那梼杌一起同归于尽?”   司马云洞悉人心这一点张明月对此深信不疑,且不说这群鞑靼人本就是半道杀出来,就说之前的事情便能看出来这群鞑靼人并不值得信任。   “你们放心,我们绝对说话算话。”   那鞑靼人首领信誓旦旦道。只可惜司马云并不是一个会随意相信别人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自己说话算话去吧,老爷子,咱们走,离开这里,死在这大漠龙卷中也比成了那头孽畜的食物要好。”   说话间那山洞处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再看那两股龙卷已有汇聚之势,风沙越来越大,即使在这一里地之外都能感觉到若不运功便会立马被卷走了去,在这茫茫大漠里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只怕只会被埋葬在这片黄沙里,这便是大漠龙卷与土龙卷水龙卷最不同的地方,无处可躲,无处可避,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脚下的黄沙越来越多,一层层踩上来已比原先高出许多。   这天下都说中原人最狡猾,但狡猾的另一层意思何尝不能理解为善于谋略?更何况论谋略,司马云绝对是信手拈来,否则便不会当初三言两语让大皇子落了下风,让轩辕宏业得已换来中原许多一流门派好感,这招以退为进方才说出来那群鞑靼人就急了眼,当即便再度强调不会骗人,司马云知晓到了火候,便直接问道。   “想让我们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需要告诉我们,那山洞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如此在意。”   那群鞑靼人面色复杂,最后以鞑靼语交流半天终定了决心一般由那首领郑重说道。   “这山洞里面是龙脉,还有财富,我们同心协力对付了那孽畜,龙脉归我们,财富归你们。”   “龙脉?”张明月惊讶不已,但已来不及多做思考,因为那头梼杌终于破开所有巨石从那山洞中钻了出来, 到底是凶兽,生的便是一个怪物模样,只是那强大的气息已证明这家伙绝对不容易对付。   “既然如此,那就龙脉归你们,宝藏归我们。”   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嘴角轻微上扬,那是一种得势的笑容,那抹笑容是如此熟悉,张明月如何不知道这群鞑靼人多半又是遭了这个老狐狸的道了。   “老爷子,这孽畜比之雁鸣山恶蛟如何?”   “自是不及,那恶蛟是数百年修行得道,这梼杌老夫看应当是幼年,还尚可对付,若是到了成年只怕比那头恶蛟也弱不到哪里去,老夫先将这孽畜引开,你们在那洞穴处布下天罗地网定能一击即溃。”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便单脚点地,右手持剑朝那梼杌蜻蜓点水而去,当头一剑那梼杌疼痛不已便真如同预料一般朝老爷子追了去,司马云立马下令让那鞑靼女子在洞口处再次布下密密麻麻金蚕丝,其余人待那梼杌被金蚕丝困住之后施展所有手段攻击,老爷子一去不过片刻而已,再回来那梼杌竟然受了不小的伤势,身上已出现一条狰狞可怖的剑伤,张明月知晓以老爷子的能耐并非没有可能击杀这头孽畜,只是还有这群鞑靼人是为隐患,全力能诛杀梼杌,自身也定然不会剩下多少力气,这便是斗智斗勇,只是张明月实在想不明白以老爷子这等已跻身于当世之巅的人物怎会屡次三番听司马云所差遣,难不成老爷子与司马云又达成了其他的某种协议?张明月收了思绪迅速移动至山洞口处,那两条龙卷风果真如鞑靼人所说汇聚到一起,成了一条更凶猛更大的黄龙肆无忌惮在这大漠上驰骋,风沙更大,若非紧紧抱住一块巨石张明月恐怕自己也得被牵扯了过去,那梼杌狂暴不已对老爷子紧追不舍,想必是之前老爷子的手段让它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那洞口已经布下密密麻麻金蚕丝也全然不惧,老爷子迅速移动自山洞口处原地腾空而起避开金蚕丝,那梼杌却因为体型大力量大,完全不能轻易回身,猝不及防之下便钻进了密密麻麻金蚕丝。   这金蚕丝的威力即便不曾亲眼见过张明月也应当知晓,毕竟这几年来还从未见过司马云对世间的某种兵器如此严峻对待,金蚕丝是设置陷阱埋伏的最佳装备,寻常人若是直接通过金蚕丝便会被整个切下来成为两半,可是那梼杌钻进了金蚕丝网中竟然根本不曾受伤,那鞑靼女子惊骇不已,连忙收缩金蚕丝想将那梼杌困住,怎料那金蚕丝竟然半寸都近不得。   司马云不做迟疑,立马下令群起而攻之,再看那条硕大的黄龙因被另一条龙卷风汇聚再度拨离了原来轨道,竟然不偏不倚再度回来,张明月此刻当真怀疑这龙卷风是否真的因九天之上有妖龙兴风作浪,怎的如此粘人,手中长刀已带着雷霆之势朝那梼杌猛丢出去,众人不笨,知晓顺着老爷子那一剑的伤口而去,与雁鸣山时候同出一辙,没了最外面的一层防御,那原先的伤口处越来越大,血流如注,梼杌兀自折腾不已,那掌控金蚕丝的鞑靼女子面色惨白仍苦苦支撑试图将金蚕丝网收拢,而那一里之外的黄龙正毁天灭地而来,当即那黔驴技穷的鞑靼人首领大喝道。   “老头儿,为什么不出剑。”   “老夫已力气枯竭,再无能耐出剑,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若这番话落到不认识的人耳中定然不会疑他,只是张明月与司马云已经同老爷子结伴好几个月,老爷子究竟有多大能耐他二人岂会不知?拜剑山下一剑破两千兵勇,九华山脚一口气再度破甲二千,又岂是片刻时间都就没了力气?春秋剑神,若不是真正手段通天人物怎会配得上剑神二字?张明月心领神会当即便大喝道。   “老爷子已经上了年纪,非是不愿意出剑,只因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诸位还有什么藏起来的手段尽管使出来,莫要前功尽弃才是。”   那鞑靼人首领闻言脸色微变,但总归不愿意就此前功尽弃,这更加笃定了张明月心中猜想,双方都知道对方留有余力,就看究竟谁先忍不住了,那鞑靼人首领手中掷出一物朝那梼杌而去,至梼杌近前那看似像是茶杯的东西骤然射出千万道银光,每一道银光都击中梼杌,终于在那黄龙距离众人不足五十丈远时候梼杌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落魄游侠儿古月惊叫一声快跑,众人哪里还敢犹豫,纷纷迅速从缺口处移动至山洞里面,才所有人都进去之时那歇斯底里的黄龙就从山洞顶上过去将那倒在地上的梼杌瞬间拉扯至风中,几个呼吸便再也不见,众人后怕不已,若非方才那东西拿的及时,恐怕众人就将步这梼杌的后尘。   好歹也是堂堂上古凶兽,这种死法也太憋屈了一些,龙卷风过处,洞口的碎石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众人知道这洞口处远远不到安全区域,便直往山洞深处快速移动,黑暗中谁也分不清是谁,只晓得赶紧逃命,也不知跑了多久脚步声才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龙卷风已经远去,这深埋底下不知多深的洞穴总归是保住了众人一条命。司马云掏出行走江湖必备的火折子吹燃,才发现此地竟然空旷无比,两边墙壁上还有不少灯盏,便一个个点燃,没多大功夫整个山洞便被照耀的通明,所有人都在,张明月还不忘进来之前从梼杌身上拔下来自己的刀,那强盗女首领兴许是跑的太远,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更不说那落魄游侠儿此时正瘫软在地伸展出舌头,唯一好点的也就老爷子了,虽面色红润然而气息却全不紊乱。   只是人虽全部都在,可那二三十鞑靼人却站到了另外一方,此时正冷眼相向。   “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一些,原本还以为能见到龙脉,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司马云吹熄了火折子重新放入怀中,拍了拍身上并不见得多狼狈的青衫。   “怪只怪你们实在是太狡猾了,本来若是你们真的在对付梼杌的时候不遗余力那我们可能还会考虑让你们带一些财富走,现在,只能怪你们自己。”那鞑靼人首领冷笑不已,原本被当做最后手段的之前那茶杯再一次拿出了一个来。   “你们是挺厉害,不过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这手中的兵器,这兵器能呼吸之间发射出数千暗器,每一枚暗器之上都有剧毒,你们能躲开多少?”   “这暗器有一个不错的名字,名为含沙射影,没想到你们居然有两个,倒是小看你们了,只是你们真觉得这暗器能突破我们的罡气护体?”司马云看起来并没有担心的意思。   “罡气护体?你们当中除了你和那老头儿是一品高手之外,其余的人如何能躲开?等解决了其他人,我们自然有办法收拾你二人。”   “是吗?怕是你们要失望了。”   司马云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笑容,不待那鞑靼人反应过来便有三道人影至洞穴深处极速而来,鞑靼人面色大变,那头领慌忙祭出“含沙射影”。怎料这暗器尚未触发那三道人影便已冲至人群中大开杀戒,不过五六个呼吸二三十鞑靼人便尽数躺下,那鞑靼首领仍不可置信的盯着被那负琴青衫男子捏在手中把玩的暗器。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说不定是你的暗器年代太久远坏了。”   司马云上前一步俯下身子盯着那鞑靼人首领的眼睛。   “龙脉你怕是得不到了,财富也全部归我们了,下辈子记住一件事情,人在最得意的时候最容易遭来横祸。”   他站起身,身前不远处是青衫遮面的三个女子,依旧看不清三个女子面容,却能看到三女神色呆滞,也不见司马云如何动作,只是冲那三个女子做了一番稀奇古怪的动作便看到那三个女子瘫软在地没了生机,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人头皮发麻,那落魄游侠儿见三个活生生的女子瞬间毙命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咕噜坐了起来。   “天啊,兄弟你这太不像话了,怎么女人都杀,人家也没对咱们怎么着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她们?”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那落魄游侠儿满面通红,他道若不是你杀了她们怎的好端端的三个女子突然没了生机?这也正是张明月想问的问题,这三名女子方才明明好好的,还出手杀了这二三十鞑靼人,怎会就此倒下?   还有那鞑靼人首领丢出来的“含沙射影”怎会这么巧关键时刻卡主不动了,是巧合还是司马云的手段?   司马云随意抚平了三名女子依旧睁开的眼睛,但见那三双眼睛瞳孔涣散无光,几位女子浑身冰冷。   “我没有杀她们,她们早就死了。”   “你们可曾听过这世上有摄魂术这种手段?”   他接着自言自语道。   “这种独门秘书已经失传江湖很多年,操纵死人为自己所用,死者生前实力越厉害死后越强,这也正是那群鞑靼人说这三个女子不是人的原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方才我用的是解术的办法,也算是给了她们一个解脱。”   司马云不过寥寥数语便似乎不想再多做解释。眼下这山洞梼杌已除,再无其他危机,龙卷风也威胁不了这山洞,司马云照亮了火把再度前行,众人虽各有心思却也不免随他进了去,走了不过二三十个呼吸功夫司马云便停了下来,点燃了这周遭所有的灯烛,整个山洞豁然开朗,入目处一片辉煌,金光闪闪,这群强盗哪里见过这么多财富,当即欢呼雀跃不已,有了这笔财富又何须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那落魄游侠儿更是双眼发光,拼命的往自己怀里揽,揽了黄金丢了白银,丢了黄金又揽宝石,便是武三泰都激动不已,唯一比较镇定的也就那不久前被司马云搂过的女子,老爷子对这些真金白银自然并无多大兴趣,张明月只不过随意揣了几锭金子,司马云冲那女子笑了笑。   “怎的你对这些财富不感兴趣?”   “哪儿有人不喜欢财富?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强盗?”女子似笑非笑。   “只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会不会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带出去。”   “你倒是想的挺多。”   司马云双手负后。   “你应当知道做人不应该太聪明,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应该说出来,否则会死的很快。”   女子面色大变,慌忙持枪防御,怎料司马云却并未真正对他出手,反而脸上笑意更浓。   “不用如此紧张,我不杀女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不久之后便会再度被风沙淹没沉入地底,而现在外面大漠龙卷仍未消散,若是不怕落得人财两空大可以试试往外搬,能搬多少都是你们的本事,我不会管。”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里即将被风沙淹没?”女子不可置信神色更浓。   “这你就别管了,能搬赶紧搬吧,老爷子,臭小子,你们随我来。”司马云说完便将二人带去这空旷山洞最深处,在那里有一条通道持续通往这地底,三人进了通道便看到里面是一处比外面小了差不多一半的空间,而这里面横着一具巨大的龙骨。   “这……是拼接出来的还是真龙?”   张明月紧皱眉头问道。   “自然是真龙,有恶蛟为何就不能有龙?”   司马云凌空跃起直那龙骨后背,取下一截晶莹透剔的骨头。   “龙脉?”老爷子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错,这便是龙脉。”   只见那龙脉一取出整副龙骨便轰然倒塌,于此同时整个山洞不可抑制颤动起来。   “咱们得离开这里了,最多半个小时这里便会再次深埋黄土数百年不见天日。”   三人出了内山洞时外面的强盗们正惊慌不已恐这山洞坍塌。   “再不走就干脆埋在这里与这些金银财宝作伴。”   命与财宝究竟谁重要一目了然,众强盗又怎愿入了宝山空手而归?纷纷将能拿的全都拿上发了疯一般朝山洞口冲去,外面龙卷正甚,黄沙漫天,几乎是将无数坐沙丘卷了过来试图填满这山洞,司马云一马当先下令让所有人手拉手抱成团强行冲出去,几番拼命之下终于是看看躲过了最致命的一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大亮,乌云散开,龙卷风消散,待得黄沙落定之时再看四周哪里还有半个山洞影子?早已经摸不清东南西北,那二三十鞑靼人与那三名女子已被永远埋葬在黄沙之中,一场大漠龙卷让那女子手下三分之二人马尽数丧命,然而身上所带的黄金已在混乱中丢弃了不知道多少,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为过,劫后余生众人躺在大漠沙丘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即便是老爷子都寻了一个最舒服的阴凉地儿打起了盹儿。那落魄游侠儿更是睡的香甜,张明月神情紧绷了一夜终于也放下心来,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只记得山洞时老爷子与司马云的那一番对话。   “司马小子,根据老夫所知“含沙射影”这等厉害暗器这世上只有一处才能造的出来。”   “没错,这天下只有那个地方才能造出如此完美无瑕的杀人利器,也只有那个地方才囊括天下奇门异术,这当中……就包括摄魂术。”   ……   张明月确信自己从未睡的这么香甜过,日头东升晒到身上只感觉无比舒服,也不知睡了多久,懵懵懂懂觉得脸上一片冰冷,张明月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时方才看见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刀正贴在自己脸上。   “倒是挺能睡,这么能睡不如直接送你这小朋友去黄泉路上怎么样?一觉睡个地老天荒。” 第40章 魔头三人 家书一封   倒是来的挺快,张明月推开那触手冰冷的长刀站了起来,细看之下周围已被密密麻麻强盗包围,司马云老爷子落魄游侠儿武屠与他都被包围在中间,仍是睡前那片沙漠,那强盗女子正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冷眼旁观,而此时已多出另外两名用马刀的好手,一人络腮胡子遮脸,一人锐利阴沟鼻,一看就是手中造下不少杀孽的角色。张明月拍了拍身上黄沙轻声道。   “无论如何也算我们几人救了你们的命,难不成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这俗话说盗亦有道,我看恐怕从今日起这句话得是要改改了。”他张明月并不惧怕眼前这些强盗,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而很显然自己这一方优势是要大许多,仅仅老爷子一人便足够让这些强盗喝一壶,虽有狐假虎威之嫌,但行走江湖谁还没个靠别人的时候?顶多,自己靠的次数是多了那么一些罢了。   “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不会杀了你?盗亦有道,我们在这里杀了你们这天下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又何来笑话之嫌?”那络腮胡子笑了笑,让张明月诧异的是那人竟然收起了刀。   “全部带回山寨,咱们老大要见他们。”   待那络腮胡子纵马跑出十丈外又忽然勒马回首。   “给老爷子分一匹马,其余的人,步行。”   余下几人哑然失笑,那落魄游侠儿古月几乎是要蹦起来骂娘,只是看那络腮胡子并不像好惹的人物,故此只能将不爽憋在心里,张明月知晓这游侠儿定然是见不惯老爷子如此被特别对待,倒也符合其小肚鸡肠的性子,劫后余生心情自是不错,便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他对那游侠儿道,你可知这天下行走需要扮相?若是扮相不好去哪里都很难被人瞧得起。   那落魄游侠儿许是没想到自己身旁这比自己还小,一日来冷眼相待的少年人居然主动与自己说话,便也生了发发牢骚的心思,毕竟这一路之上并不曾有人愿意搭理他。   “老子当然知道要注意扮相,可惜了老子的剑不在,不然怎么着也能让人觉得是个剑客吧。”他说完之后不过几个呼吸便又心虚的补上了一句。“就算不是一个剑客,那也最起码有半个。”   “是你那柄生了锈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铁剑?”   落魄游侠儿一阵面色通红,但仍然自信的道。   “生锈的剑又如何?那就不是剑啦?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凝聚万物成剑的手段?有没有剑其实都无所谓,剑在心中。”   他拍了拍自己胸脯。   “剑在心中懂不懂?不过估计你也不会明白这等高深的道理,等老子将来拜了一个好师父学他几剑之后就去挑战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老东西,到时候一战成名谁他娘的还敢说我古月不是剑客?”   张明月不曾看到什么剑在心中,也不曾看到什么去南海挑战王长生的剑客,倒是看到走在后面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面色憋的通红,这群强盗自然是不曾注意二人的交谈,武屠也正与这群强盗中的旧识谈天说地。幸得没人注意,否则他还真怕这些人将这落魄游侠儿当傻子看,张明月拍了拍古月肩膀,又指了指前面马背上老爷子身后的剑匣。   “你可知道老爷子剑匣中背的是什么剑?”   “你他娘的把我当成傻子啊?”   那落魄游侠儿一脸不屑。   “剑就是剑,哪儿管它是什么剑叫什么名儿?能打架能杀人就行了,真啰嗦,不过老爷子是高手老子当然能看出来,至于高到哪里去,暂时还没有摸清楚。”   从未觉得与人对话是如此辛苦的负刀少年人一脸无奈,看到司马云正别过头忍俊不禁,只得颇为有些怨恨的道。   “既知道老爷子是高手,为什么不上去问老爷子讨教几招,说不定还能学他个一两剑,这样以后出去至少不会被人看扁了不是?”   “想,老子当然想,不过嘛,这个……”   那落魄游侠儿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难得露出憨态可掬一面。   “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想归想,可人家老爷子哪儿会看得起老子啊,再说了,老子现在这一穷二白的,连个像样的拜师礼都没有,就算人老爷子不嫌弃,我自己也他娘的不好意思啊。”   张明月愕然,是真想不到如此一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也有自己有原则的一面,但细细想来若换成自己一清二白去问人学剑定然也会不好意思吧,司马云是自然除在此外的,当初学刀没有拜师礼,有的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学苦练,张明月仍记得三年前第一次握刀时只不过学了一天便被司马云坑去接生意,第一笔生意接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第一刀下去便有鲜血溅满全身,也大概就从那一天开始,他便觉得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是行走江湖第一大需要的东西,他不信什么剑在心中,倒是看到了老爷子有聚水成剑之神通手段,从那之后便开始三年刀口舔血生涯,做了买卖就练刀,练刀之后继续做买卖,如此反复三年才能练出一手使的如此麻利的刀,这天下哪儿有什么学了一两剑就能去挑战王长生的剑道?无非一个勤字而已。   张明月收剑了思绪。   “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小道士,那家伙口气比你还大,说自己拿剑的第一天起便知晓自己将来会是天下第一,不过人家的卖相比你这家伙却是好太多了。”   张明月不由得再想起那上清观上姓杨的小道,整日里无所事事穿着一身宽松道袍,又想起那天师王九楼新收的徒弟祝飞羽,当再想起在峨眉日子之时才发现都已是大江东去。   “如果将来能有机会再回去,一定要找那小道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再去紫竹林抓些鸟儿烤了吃才行。”   一路走走停停,一夜大漠龙卷之后沙漠已是面目全非,还好这些强盗在出来搜索时做下了标记,虽然沙漠地貌变化快但也能不费力认出来,沙漠中有流沙,好几次都差点有人落进流沙,若非周遭人多早就做好了准备恐怕就要从此长埋地下,从黄昏时候出发直至天色完全黑下来都不曾停下,还好这一日月朗星疏,夜间仍能继续赶路,只是夜间温差比较大有些冷嗖嗖而已。   “武大哥,此地距离白羊镇有多远?”   这世上最怕的不是行走,是漫无边际毫无目的看不到头的赶路,张明月自然也免不得如此,武屠没能被络腮胡子青睐,没有马,步行了这么久也已经口干舌燥。   “怕不是去白羊镇,若是白羊镇应该早就到了才是,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另外一个镇。”   这西楚毗邻北魏边境线很长,有三分之二沙漠,三分之一平原,这三分之二沙漠处仍聚集不少城镇,实在算得上是大漠上的城市。   来了这么一趟大漠便生起了此生再不要进大漠的念头,张明月也不知在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生活下来的人们是如何能延续下来的,直至午夜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山寨,依山而建,这山自是比不上北魏巍峨雄壮的高山,相对比较只能算是一个小土堆罢了,这儿已到了沙漠边缘,一边黄沙漫天,一边郁郁葱葱,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下了马,他们几人就被围在中间被请进了山寨大堂,进来了才感觉到温暖,只因山寨内已处处点燃篝火。   老爷子走在最前面,司马云张明月紧随其后,倒是那落魄游侠儿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最后仍是猥琐的站在三人身后,武屠许是遇到旧识,已经被请去喝酒。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进了大堂便找到了自己位置坐下,那女子也坐在了仅次二人的第三把椅子之上。这大堂之中再无其他人,寨门紧闭,端的有一副三司会审之态,老爷子不说话,三人便不做声,最上方是一处高台,上有虎皮座椅一张,面前已摆好浊酒,只是却不见这山寨的大当家,张明月倒是记得武屠说过这新来的大当家是从北魏而来的高手,只是若是高手去哪里找不着一口饭?非要在这两国交界之地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还未细想便听到一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大堂之中。   “古稀之年出江湖,雁鸣山剑撼恶蛟,拜剑山一刀再入天人境,下山连破四千甲,以你的手段莫说是北魏,就是这天下也能横着走,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选择来这个地方,当真只是为了你身后两个年轻人不成?”   “老夫有剑在手想去哪儿还不是老夫一句话的事情,你倒是管的挺多,莫非当日里老夫留你一条命留错了不成?”   待那男子从高台后方走出,张明月才看到那人面目英俊,不过三四十年纪,只是却与老爷子一般只剩下一臂。   刀圣,洛知秋。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惊骇至极。   “老大,莫非你说取你一臂的人就是这位老爷子?”   “不错。”   刀圣洛知秋淡淡道,那鹰钩鼻与络腮胡子瞬间如临大敌却被那高台之上的年轻男子喝止。   “别自取其辱了,难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难不成你们觉得自己强过北魏二千铁骑?昔年中原春秋剑神岂是你们二人可撼动?”   洛知秋下了高台,仅剩的左臂负后,右臂处已然成了空荡荡一片。   “李文谆,你真不该来这里。”   他直勾勾盯着独臂小老头儿道,张明月听出这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不愿意见到。   “老夫如何就不该来了?”老爷子对此没好气道。   洛知秋不说话,只挥手让三位属下出去,待三人出去后,这大堂之中只剩下五人,洛知秋又看了一眼落魄游侠儿,只淡淡一眼落魄游侠儿便面色惨白瘫软在地,并同时道。   “大爷,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你只管当老子是个死人就成。”   那落魄游侠儿好赖也在这江湖上漂泊了这么久,多少也有几分见人说话的本事,眼看情形不对头便装晕,心道你好歹也是一个高手,总不能跟我这江湖上的菜鸟一般见识,他不知道什么北魏铁骑,更不知什么雁鸣山恶蛟,但见过老爷子出手,又见这年轻男子对老爷子全无惧意便也应当知晓这家伙恐怕并不比老爷子差多少。   行走江湖,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这样虽不能保证一个人活的久一点,至少也能让人不会那么快死。   刀圣洛知秋再淡淡看了落魄游侠儿便不再理会,只饶有兴致看了一眼张明月便峰回路转。   “李文谆,你当真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年轻时挣足了一辈子的名声,老来又风云再起,安安心心做你的一代传奇不是很好?”   独臂小老头儿对此嗤之以鼻,他自顾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与自己倒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也不说话,洛知秋见打不开老爷子话匣子便进一步道。   “雁鸣山恶蛟,你三人前去朝阳城那夜遇袭,难不成你们仅仅觉得这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们不知道,老前辈也不用在此多做解释,我三人就在这里,若是为了报断臂之仇,前辈大可直接上就是,那恶蛟是何人豢养,老爷子又得罪了谁都不再重要,我三人已经离开北魏,那人纵有天大能耐恐怕也鞭长莫及,我总不会相信他还能抬出几位如同前辈这样的绝顶高手。”   “雁鸣山一行之后中原武林正派元气大伤,那人又何尝不是呢?对不对?”   张明月正疑惑如同洛知秋这等传奇人物怎会在自己身上停留目光时司马云便抢先一步直接给了洛知秋一记闭门羹。   他总觉得司马云是有意如此,至于出发点是为何却不知晓。   “我知道你。”   年轻男子冷眼看了一眼司马云。   “拜剑山指点江山,三言两语让轩辕宏图灰头土面,一人作弄江湖风云,引导拜剑山陆地神仙,当真好大的手笔,你以为你是看书人,那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也不过就是一个书中人而已?”   司马云兀自微笑。   “看书人书中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站对阵营才行,前辈你可曾觉得你站对了阵营?那人许诺让你入陆地神仙,你可曾真入了陆地神仙?”   “若不是我对李文谆一时失手你怎知我不入陆地神仙?”   刀圣洛知秋冷笑不已。   “换句话说,若非老爷子断了你一臂,恐怕你也不会活下来。”司马云针锋相对。   “这天下有一锅饭,三五人能吃饱,你说这些人会不会介意再有人再分一杯羹?陆地神仙虽诱人,也得看有没有命享受才是。”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洛知秋淡笑。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恐怕没命离开这里?”   张明月瞬间面色巨变,尚未出刀便感觉浑身如同灌了铅一般重有千钧难以移动,不过两个呼吸之后这大堂中便再次出现二人,气息恐怖,绝顶高手。   “昔年两界山三大魔头今天是全都到齐了,倒是挺热闹,老夫真是对那人越来越好奇了,能豢养蛟龙,能差遣昔年两界山三大高手,能许诺让人入陆地神仙,好大的派头。”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身后依旧身负剑匣,只是壶中浊酒已经见底。   酒尽出剑时。   只是不待老爷子出剑那刀圣洛知秋便已以最快速度跃至那无端出现二人身后。   “洛知秋,你……”   那其中一白头老人一句话尚未说出来便被一把长刀削了脑袋,余下一人反应迅速瞬间一掌拍至洛知秋胸口,避无可避,昔年刀圣便被这一掌拍碎了心肺,老爷子眼疾手快,迅速给余下一人补上一剑,三大高手,除去刀圣以外二人立时毙命。   “这是何苦?”   老爷子俯下身子,为洛知秋续下最后一口气。   “你应当知晓他二人就算一起来老夫也全然不惧。”   刀圣洛知秋嘴角不断溢出几近黑色心肺之血,没了修为护体,驻颜秘术渐渐褪去,不多大一会儿便已青丝变花白,张明月与司马云合力将其扶上那第一把交椅,只等待这春秋年间刀圣的最后遗言。   谁知那洛知秋竟不说话,让张明月寻来纸笔,司马云为其研墨写下书信一封,左手写字却也工整。   那信上不过寥寥数语,让三人心情复杂不已。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勿等,勿念。   他折好了信纸交与司马云,此时嘴角已不断有血溢出,张明月衣袖根本擦不干净,不多时已七窍流血,震碎了心肺,再无回天之力。   洛知秋强撑住最后一口气,出了大堂寻了快马,不与众强盗言语便纵马再入茫茫黄沙。   张明月看的清楚,那是北魏的方向。   换句话说,那也是家的方向。   此去黄沙千万里,幽月疏星照骨枯。   洛知秋留下了他的那柄刀,交于张明月,并在弥留之际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将来你们若是回了家,便将这封信带去长乐郡桃花村,那里有个叫玉竹的女子,将信带给她,就说洛知秋此生是回不去了,洛知秋欠她的,来世再还……”   茫茫大漠,月朗星疏,有一骑卷起漫天黄沙,但马背上人终于体力不支从马上摔了下来,气息萎靡。   当年他一心练刀,以为有刀在手便有天下,二十年勤学苦练行走江湖十载便已闯出了个刀圣的名头,山水无穷尽,人啊,总是在登上了一座山峰之时总想要去更高的地方,洛知秋至今仍清晰记得那人当年来两界山时的情形。   “你是刀圣?能否接我一刀?”   一刀落败。   “我能让你达到这世间的顶峰,如果有兴趣,便下山来找我,你为我办事,我让你入陆地神仙。”   年轻气盛,好高骛远如何禁得起这般诱惑?   白衣下山,这么一去便是几十载光阴,直至当被一代后起之秀春秋剑神断了一臂时洛知秋方才明白过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原来自己这一生已经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洛知秋终于不甘心闭上了渐渐涣散的双眼。   “回家……” 第41章 北魏与狗   空旷山寨大堂内俨然只剩下四人,张明月握着那柄绝对称的上是当世名刀的破灭兀自有些不愿相信。   好歹也是春秋年间闻名江湖的刀客,可惜晚年来并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心肺震碎而死,倒不如直接一刀来的痛快些,张明月与这刀圣并无交集,倒也不觉可惜,只是老爷子却有些叹气。   “昔年同一时代的高手一个随一个而去,也不知老夫这把老骨头这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肯收了去。这洛知秋也是性情中人,既是性情中人便不应让他横死在这片大漠不能入土为安。”   “老爷子说的自然应当如此,好歹这刀圣也算是与我们有恩,只是眼下这伙强盗群龙无首又当如何?”司马云将那刀圣弥留之际算不得家书的家书好生收了起来。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洛知秋虽并不曾提及半个关于身后那人的事情,可这一刀之恩却并不是假的,一个人若是死了,那么生前就算犯下再多的孽也足以被原谅了,快马入大漠之后这山寨的几位当家便鱼贯而入,强盗者自然是强者为尊,洛知秋尸骨未寒其余人便已开始讨论接下来立谁为主的事情,老爷子几人倒于此格格不入了,落魄游侠儿怕再生什么意外便一个咕噜爬起来试图溜走,却被那女子冷冷拦住。   “这就想走?”   “不走留在这里喝茶啊,你们大当家的都死了,你还不去抢位置?”那落魄游侠儿倒也眼尖,知晓这女子手中银枪并不好惹,便躲在老爷子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骂骂咧咧道。   “本姑娘对什么位置没兴趣,倒是只想杀了你这家伙泄气。”   那女子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愤怒不已,自从做了这打家劫舍的强盗开始她便默认了这强盗的规矩,女子本就弱势,想要活下来便不得不屈服于男人,只是却不是如同那落魄游侠儿这般的男人。   那落魄游侠儿知晓这女子八成是来真的,便干脆躲在老爷子身后不出来,心道就算你这婆娘有几分本事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跟这位老爷子比划比划?这么一手倒是直接让那女子束手无策,见女子如此犹豫不决,落魄游侠便如同抓住了小辫子一般做着鬼脸让那女子更是怒火中烧,只是尚不等古月再做几个下流的动作就被司马云一把拉了出来正对那女子银枪。   “你可知道这世上谁都能得罪,唯独女人不可以?尤其是会武功的女人,你若再不向她道歉我敢保证她会一枪捅烂你的心肺,那种死法可不怎么好受。”   司马云将古月一把推开。   “这家伙纵然死有余辜,不过比起这个,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饶有深意看了女子一眼便径直走向第一把交椅,在那位置上络腮胡子已与鹰钩鼻展开争执,虽尚未拔刀相助却一触即发,自古以来亦是如此,权利面前又怎会管你平日里究竟是何种关系?司马云淡淡一笑。   “想必二位已知晓我们老爷子是何人,老爷子有话要与二位说,还请都过来。”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自然晓得他们那位已经死去的大当家有多厉害,连大当家都如此忌讳的独臂小老头儿又岂能是凡人?当下便不再犹豫随司马云下台。   “莫非老爷子想要安排我二人谁主事山寨?”   那络腮胡子男人大抵已经猜到司马云的想法,这山寨的兄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若能掌控定然也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不说有多厉害,但最起码能做到从前一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比如那同为山寨当家的名为破晓的女子。   背对着二人的司马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没错,老爷子的确是准备安排谁做这山寨的主。”   络腮胡子与鹰钩鼻同时大笑,只是这笑容尚未持续半个呼吸便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两人脖子处已有一纸片薄的痕迹,刀过后一个呼吸才有鲜血迸射出来,那名为破晓的女子大惊失色,鹰钩鼻与络腮胡子满面不可置信。   “可惜不是你们。”   司马云冷冷道来,推倒了两具尸体。   “从今天开始,这山寨就由你做主。”   司马云冷眼看了一眼那女子。   “你应当知道我若不杀了他们二人,他们二人也迟早对你动手,能成为压寨夫人已算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落的一个不如娼妓的下场,”他撕扯下鹰钩鼻身上一块碎步擦拭了一番刀圣洛知秋留下的名刀破灭。   “果然是好刀,你若是不愿做这山寨的主,我便让你随他们二人一起去,相信我,姑娘,很多人会支持我这么做,这大当家的位置你是坐还是不坐?”   那女子固然不曾想到眼前这明明书生模样的家伙怎会忽然如此痛下杀手,但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人居然想连自己也杀。   “你如此冷血无情?他们二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以能如此残暴?”   “残暴?”   青衫男子轻笑不已。   “能落草为寇的人又有几个没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句话,这位置你是坐还是不坐?你应该相信很多人想得到这个位置。”   “坐。”   女子终究是妥协了,杀一个人容易,但让自己面对死亡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个人敢杀人未必就敢自杀。   “这就对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这山寨你会治理的很好,我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便就欠下了我一份人情,这份人情我不要你现在还,将来我有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不过咱们丑话可得说在前头。”   司马云还了张明月的刀。   “将来你若是反悔,我能给你的,同样也能收回来。”   出了这山寨大门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正是明月高挂九天,凉风习习,张明月顺着马蹄印寻到了刀圣洛知秋的遗体,见他弥留之际仍双目圆睁望着北方便知那是故土方向,人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在外久了总是想回到自己故乡,哪怕只能再看一眼故乡一草一木。   陆地神仙又如何?难不成神仙就没了七情六欲?张明月抚上洛知秋不甘的双眼。   “老狐狸,先是拜剑山,如今又是这伙强盗,你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这些人的人情将来准备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埋葬了洛知秋遗体,此时已近天明,差不多已到了别离时分,三人要往西楚都城汴京而去,武屠自是不愿意离开土生土长白羊镇,倒是那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听到了汴京两个字便两眼放光。   “你们要去汴京?那怎么能少的了老子,老子可是从小在汴京长大的,不说带你们游览一番我西楚风光,最起码也能做个向导不是?听我的,这一趟老子跟你们一起去。”   张明月不置可否,这一趟西楚黄沙千万里说到底也无非就是为了昭阳公主那一封书信,再想想这天下虽大,但北魏已俨然再无三人容身之所,总不能就在北魏过东奔西走的日子,总该安定下来才是,他便道。   “你既是西楚京都之人,又为何做了这饥一顿饱一顿流落江湖的游侠儿。”   “因为老子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啊,难道你们不知道真正剑客就应该仗剑江湖,白马天下吗?这么浅显的道理难不成你们不明白?”   张明月哑然失笑。   “难道只有仗剑江湖的才算是剑客?”   他四人从边境出发,星夜兼程,不过七八天便到了西楚都城汴京,细看之下这汴京倒也真够的上都城二字,往来商旅客商不绝,异国他乡更有不同于北魏的风土人情,这一点那落魄游侠儿倒在途中与三人说了个一清二楚,进了城便是一条康庄大道,张明月不曾去过北魏都城,但细想之下应该和这汴京并无多大差别。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要不咱们先去找个地儿歇歇?”那落魄游侠儿别过头问道,他倒也聪明,不问张明月,不问老爷子,偏偏问了司马云,有时候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老爷子才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高手,却甘愿听这青衫书生的差遣,或许也算不上差遣,但总之很让人生疑就行了。   “倒的确是应该祭一下五脏庙才行,我三人初来乍到,带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司马云淡淡道,三人这一路的盘缠乃是从那山寨中得到,虽算不得腰缠万贯却也是尚有盈余,待到了一处名为风月楼的豪华酒家之时三人方才明白被这落魄游侠儿摆了一道,奈何已进了门槛,总不好再返出去,恐会惹人笑话,若只是他二人尚可,以往丢面儿的事情也没少干,关键还有一个老爷子,生而为春秋剑神,总不应让排面太落下了才是。   那落魄游侠儿道。   “我这不是看咱们还剩下不少钱吗,到这儿来享受一番也是不错的嘛,再说了,你们看到没有此地名为风月楼,可是我汴京最豪华的酒楼,既是风月场所便有风花雪月之人,老子保管你们不会后悔。”   进了酒楼便有小厮上前热情招呼,这些事情已是古月来安排,张明月倒被那高坐堂前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过去。   这说书也是招揽生意的一门好手段,若是说的好了便能招来不少回头客,这一点已是当今天下酒楼的共同营业之道,那说书先生乃是一位白须老者,身旁有一不过十二三芳龄少女拉琴,面前有惊堂木一块,酒一盅,那惊堂木猛一拍响,原本有些喧哗的酒店大堂顿时寂静无声,他便道。   “诸位看客且听,昨日里咱们说到我西楚的一宁二薛三朱何,此四人都是我西楚赫赫有名的高手,可咱们老是说自己家的事情不免有些乏味,今日咱们便说一说距离我西楚千里之外的北魏中原,说一说那毗邻西域的这片土地人杰地灵。”   “什么是一宁二薛三朱何?”   俗话说得好,不懂就要问,恰好张明月便是一个藏不住疑问的人,他这样向古月问道。   古月此时正品尝着这风月楼上从未品尝过的香茗,兴许是这茶实在是太有味道,他品了那么一口才施施然道。   “这说的是我西楚最为顶尖的四位风流人物,一宁说的是当今西楚第一高手宁致远,年不过五十便已跻身儒道天人,不说我西楚,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都鲜有人都与之比肩,二薛说的是西楚朝廷大将军薛平川,武道已至一品大长生之境界,乃我西楚当今栋梁之才,至于这朱何应该拆开来理解,朱与何是两人,这二人就不需要仔细说明了,反正咱们也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尚不等那落魄游侠儿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张明月便听那惊堂木再次炸响,那说书先生紧接着道。   “咱们今日便来说说这北魏的风流人物,说北魏道门有三大圣地,分别是上清观,玉清观,太清观,上清观上有三位真人,排行第三的天师王九楼前不久收了一个徒弟,名为祝飞羽,诸位看客可知道这王九楼天师的这唯一弟子已经在不久前下了山?”   张明月听的仔细,却看这酒馆之中看客似乎对这道门三大圣地并无多大兴趣便略有不忿,心道我北魏江湖风云人物如何就不能入得你们法眼?难道你等不知道我北魏有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难道你等不晓得昔年春秋剑神?   但见有一约摸喝了不少酒的男子站起身来将手中酒杯直朝那说书先生掷去。   “你这老头儿当真有些不可理喻,他北魏能有几个风流人物?可能与我西楚第一高手宁先生比?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才好,莫非你是那北魏派遣而来的细作不成。”   那说书老头儿说至正酣处便被这酒杯砸了脑袋,也幸亏那醉汉只用了蛮力,若是用了内劲恐怕就这么一手也足以让这小老儿暴毙当场,他那孙女儿急忙上去查看小老头伤势,并无大碍,倒是这醉汉一手惹的酒馆之内众食客颇为不悦,人家长了一张嘴便是为了讨生活,你这汉子自己不喜欢听出去就是,没人拦着你,又何以如此出手伤人?   小老儿好半天才缓过来,缓过来便连忙道歉,说自己并非是什么北魏细作,乃是土生土长西楚人,无非就是做了这一行便说这一行的事情,整日里说自家门口的事情总有些厌倦而已。   那醉汉见触了众怒,当下酒劲便清醒几分,他道。   “老头儿,非是我瞧不起他北魏中原,只是这天下又能出几个宁先生,难不成老头儿你觉得他北魏江湖能出了一个能与宁先生比肩的不成?又说你说的那什么祝飞羽,不过一年轻道士而已,论资历论手段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就算你要说也挑几个真正撑得起场面的才行。”   撑的起场面的人物,小老头儿不以为然,这天下又有哪一个真正风流人物不是从少年开始?整日里说一个调调也该说累了,他让那十二三年纪孙女继续拉二胡,便紧接着道。   “客官,你可切莫小瞧了这上清观的小道士,根据江湖传言,说这小道士下了上清观便提剑走人间斩尽天下妖邪,所过之处更是风调雨顺,这年轻道士如果预料不差,应当便是将来继承上清观衣钵的弟子,将来上清观掌教真人,如此人物难道还当不起风流二字?”   说书老头儿到底会察言观色,确定了再无人可能对其动手时才接着道。   “这年轻道士下山不过一月有余便闯下了如此大的名头,又岂是寻常人可以做到?就说那北魏中原春秋剑神李文谆怕也做不到如此,只是有一事小老儿实在想不明白。”   那说书老人有些眉头紧蹙。   “何事?”   不远处有一桌看穿衣并不像西楚本地人的食客中有一负刀少年人道,说书老人微笑着看了这边一桌一眼,活了大把年纪如何看不出这三人定然是北魏人。   “小老儿想不明白的是据我所知,那上清观除去第三位真人王九楼之外,掌教徐长今门下也有不少亲传弟子,也都是江湖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会就如此重用王九楼的亲传弟子。”   “也许是因为徐掌教的宝贝徒弟太笨了。”   张明月不禁笑道。   “哦?这位小哥此话从何说起?”   那说书老头儿来了兴趣。   “莫非小哥曾见过这徐掌教的弟子?”   “没有。我怎会有这种荣幸?倒是听过不少传闻,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不得什么,先生还是尽管说你的就是了。”   张明月自是不愿意多让人注意,只是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还真就引来了诸多食客的注意力。   “北魏人?”   那醉汉似笑非笑道。   “不错,北魏人。”   张明月老老实实回答,倒是那落魄游侠儿忙不迭的说自己是汴京人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惹来了不满意。   “既是我西楚男儿何以跟此三人走到一起?”   “为何不能走到一起?难道诸位不知我北魏已与西楚结盟共抗西域?”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这么一路上都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如今被这醉汉如此相待终忍不住问了出来。   “结盟?笑话,面临大军压境的是你北魏,不是我西楚,我西楚昭阳公主去北魏乃是因为你北魏想向我西楚借兵,你觉得这可算是结盟?换句话说,你北魏那位皇帝说不定已经觊觎我西楚许多年,如果结盟岂不是羊入虎口?这一点从百年前中原其余六国覆灭便能看出来,与北魏结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北魏狗,滚出我西楚。” 正文 公告   开书一个月,除了   “念其君子温润如玉”老大冒了泡,其余读者都没跟我交流过,大家好歹也提点意见嘛,毕竟我也有很多地方处理不好,所以请各位老大多多发发书评,让我知道弊端。   有人说我模仿雪中,的确是,我承认,我是烽火的粉,也是为他来的纵横,天门前期可能有相似,但后面绝对不一样,我也只不过是想表达一番与烽火不同对三教的理解而已。   拜谢各位老大。5.1快乐,大家玩儿开心。 第42章 求剑   “北魏狗?”张明月迟疑片刻便冷笑不已,这天下只有听人说北魏兵强马壮望风来投,还从未听人说北魏狗三字,心道这事若是恰好被那大皇子轩辕宏图听闻那该如何是好?   张明月便站起身来直盯着那说北魏狗三字的汉子。   “兄台说北魏狗,这三字可有何依据?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天下只有人说北魏乃春秋一大霸主,如若连北魏都只能称得上狗一字,那你西楚又算什么?莫非连狗都不如?须知说北魏是狗便是骂自己连狗都不如,兄台连自己老祖宗都骂,你有何面目面对你列祖列宗?”   张明月对北魏并算不上有多大的归属感,但常言说得好,一个人平日里就算怎么在自己家里胡闹,但走出这个家门便什么事情都为自己的家考虑,眼前一事不正是如此?他北魏我张明月骂得,轩辕宏图我张明月也骂得,但凭什么由你们这群外人来指手画脚?   那汉子自是没想到这三个外乡人中竟然是眼前少年人站了起来,他比张明月岂止大上一点?虽说这江湖中四海之内皆兄弟,但也万万没有一个小屁孩称呼自己为兄台的道理,他便勃然大怒。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得搞清楚这里不是你北魏,轮不到你在此放肆,即便就是老子今天杀了你恐怕也不会有官兵来管。”   “小爷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此地并非我北魏,至于这位兄弟你说杀了我的话,小爷可不这么认为,古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的到了你西楚就成了有朋自远方来以敌相对?莫非你西楚人就这点度量不成?还是说你这是来自弱者对强者的仇视?若是如此,兄弟大可放手来就是,小爷倒要看看这西楚民风究竟有多彪悍。”   张明月道完便立马将手中长刀抽出重重插在这客店青砖之上,得了刀圣洛知秋的刀,他就有了两把刀,只是那柄破灭已经取代了后背的位置,宝刀匣中藏,又岂能轻易示于人前?那柄刚买来便沾惹了不少血腥的刀兀自在青石板上不停晃动,寒光冷冷,酒楼里面所有食客再无吃下去的兴致,就连那说书匠也眼疾手快收拾了细作匆匆离开,甚至就连那半壶尚未喝完的浊酒都忘记了带走,以往同样的情况这老头儿也不是没遇见过,毕竟这风月场所难保不会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人,可今日全然不同,以三人对这酒楼之中所有食客,实在不是很妙。张明月抽刀之时那落魄游侠儿便已经吓了一跳,慌忙想将那长刀拔出来送回刀鞘,到时候再出面说几句好话,那此事便得过且过,大不了就是再赔个笑脸,反正此种情况他也并不曾少见,只是那柄看起来古朴无华之长刀却像是牢牢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便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未能将其拔出,当下便面色难看,只因这酒楼之中所有食客都一副鄙夷,那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他古月从小家境不好,没少被人冷眼相待,小时候更是连小伙伴的糖果都分不到一点,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字,穷,若不是他那爹娘英年早逝,他大可以找个学堂读读书,好一点能考取个功名,便是再差也能混一口饭吃,又如何会流落江湖?想做那天下第一的剑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个虚荣心作祟,不想再受人冷眼,不想再处处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将来去爹娘坟上上香的钱都没有,认识不了几个字,也交不起学堂学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成为一代大侠,于是他便变卖了祖宅,凑足了钱上路,因为这天下说江湖男儿当江湖生,江湖男儿当江湖死。   那落魄游侠儿不禁想起当初怀揣几十两银子,揣着学武的梦处处找人拜师时,几十两银子全部被人骗光,实在饿的不行便去一家小面馆,希望能与老板赊一碗面,怎料那老板竟然以一个乞丐二字不耐烦的打发开来,那就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他至今记忆犹新,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他古月本性纯真,实在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江湖人,只是后来这么些年倒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也是要讲身份的,没了身份,别人看你屁都不是,起初遇见老爷子三人无非就是冲着个外乡人好欺负,便下了手,美其名曰借钱,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自己这些年借的银子能否还上,后来本以为性命就要丧在那强盗手中,却得以被老爷子三人不记恩怨相救,那时候他古月才知道,原来这江湖还是真有人配得上江湖男儿四字,见了老爷子一剑斩梼杌神通手段,便确信了老爷子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名师,他便带他三人来汴京,寻到风月楼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一点小虚荣心而已,毕竟这天下谁人还没个小毛病?   那落魄游侠儿见实在拔不出那柄刀便已放弃,他与自己倒满一杯酒饮尽,酒壮怂人胆,他古月已经被欺负习惯,被欺负害怕,怎么就不会没点阴影?能活下这么多年没被人打死就已是奇迹。   落魄游侠儿心中默念,老爷子如此厉害人物定然不喜欢懦弱之人,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挨揍,反正老子又不是没被揍过,只要揍不死一切都还有机会,不是吗?老爷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揍死,他便猛拍桌子,用尽这十八九年从未有过的胆气,用了这么多年所受所有屈辱大声道。   “看什么看?很好笑是不是?是不是嘲笑老子连这把刀都拔不起来?你们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子这是在救你们?不想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群食客错愕不已,张明月看这游侠儿指节骨撰的发白,即便是司马云与老爷子都放下手中筷子有些惊讶。   那落魄游侠儿紧接道。   “别人是北魏人又如何?北魏人便不是人了?北魏人最起码知道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可看看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不就是他娘的觉得人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可欺吗?就三番五次三天两头揍人家出气,老子说你们这群王八蛋才真他娘的是狗,自己海吃海喝,连施舍人家一点都不肯。”   那落魄游侠儿说着说着竟双眼通红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这么一口一个他娘的,老子,倒是真让那群食客愤怒不已,当下便有一只饭碗朝古月丢了过来,那只饭碗不偏不倚,甚至除了移动外动也不动,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饭碗之上藏了不少气劲,这一击若是被击中定然能要人命。   掷出那饭碗的食客冷笑。   “你这小子没规没矩,总得给你点教训才好,让你明白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   只不过那冷笑并未持续多久便看到那一旁云淡风轻的青衫书生出手轻描淡写往那飞过去的碗身上丢了一根筷子,那碗便忽然改变方向直挺挺朝那食客丢去。   “在下也想让阁下明白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做不得。”   司马云淡淡道。   那食客如何不明白这一手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不愿丢了脸面,自然是不能由那饭碗击中自己脸上。   “与我比拼气劲,阁下怕是选错了人,我炼气士对气劲可从来没输过。”   那食客同时出手一拍桌面,便有一二十支筷子揭案而起带着呼啸一支朝那饭碗而去,余下皆暗藏杀机全部朝司马云而去。   司马云不急不慢,右手如同信手拈花将那所有食箸尽数拦下,于此同时但闻碗筷交鸣之声响起,那食客兀自满面寒霜,他如何不知那些食箸定然无法奈何那青衫书生,便提前留了一手,那朝饭碗而去的食箸才是隐藏手段,司马云大意之下定然不会发现那食箸会穿过饭碗而去,只是这冷笑再一次并未持续半个呼吸便已手忙脚乱,只见那碗筷接触,不止未将饭碗穿透,反而还被那碗筷同时朝面门而来,猝不及防之下一手推开食箸,却没余力拦截饭碗,便被那饭碗直砸中面门,碗筷碎裂,残渣进入眼中,顿时剧痛不已血流如注大喊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我先收了,算是对你方才所作所为的惩罚,命我就先不要你的了,因为你的命在我眼中也值不了几个钱。”   司马云站起身留下银两一锭。   “这风月楼的酒菜很不错,只是这风月楼的人实在谈不上风月二字,恕在下直言,各位岂止是谈不上风月,说你们是茅坑的臭虫都抬举了你们,与臭虫同一处而饮,天下当真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   张明月收了刀,本以为会发生点流血事件,怎料司马云一出手不过一招便定住了场子,也再没了出手的念头,当下便扶起落魄游侠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没什么过不去的,若是你爹娘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伤心。”   张明月还有一句话是未说出口的,那便是你一家伙最起码还有爹娘,可我连自己爹娘在哪里都不知晓,又或许,我可能也与你一样父母英年早逝。   老爷子站起了身,尚未踏出半步便见这酒馆之中所有食客皆拍案而起。   “在我西楚伤了人这就想走?当我西楚是什么?”   “我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又或是其实各位耳朵都聋了?”   司马云轻声一笑,都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今日还真要做一做这过江龙不可。   “在下说各位是臭虫,说各位是臭虫都是抬举了你们,怎么?这次可听明白了?”   “找死。”   那群食客中也不乏习武好手,听司马云如此大放厥词自是同仇敌忾,当下便有少说二三十人亮出兵器,司马云依旧云淡风轻。   “西楚的传统就是如此?打不过便群起而攻之?在下今日倒真是长了见识,我想来,谁敢不让我来?我想走,你们敢拦?若是想试试眼瞎的滋味都可以来试试,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你们明白,那便是你们,当真不够资格我出手。”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风云楼,竟无一人敢阻拦,那落魄游侠儿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从来都被人瞧不起,还是今天第一次这般只觉得心中所有怨气都一扫而光,一路上他欲言又止,百般纠结,若不是张明月一句你想说什么便说就是,恐怕他还当真说不出来。   落魄游侠儿道。   “今日之事多谢司马老哥出手帮忙,只是我这人一穷二白,又什么本事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司马老哥,不得不觉得脸上无光。”   张明月闻言只觉想笑,这古月怕是真在那边境山寨之时对司马云误解了,司马云要破晓将来为他做一件事,那是基于那山寨的力量之上,有那么多强盗,将来若是再发展一些年头,定然也是不小的助力,又会看得起你一个流落江湖的孤儿?   难不成会是为了你那做天下第一剑客的白日梦?那也着实太好笑了一些,张明月笑道。   “老狐狸帮你又并非是为了要你报答,不用如此放在心上,今天便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都会出手相救。”   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只是却忽然听那走在最前面的青衫书生轻声道。   “这天下哪儿有白吃的饭菜?我救你自然是图报答,不然我又怎会无缘无故为自己招来这么多敌人?我又不是傻子。”   “啊?”   落魄游侠儿兀自有些吃惊。   “可是司马老哥你知道我……”   “我不要你现在报答。”   司马云同样与负刀少年人那般笑道。   “我要你将来成了天下第一的剑客之后替我做一件事情。”   “别逗了,司马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无非是我的春秋大梦而已,天下第一剑客岂能是说做就做?这辈子能成为如同老爷子这般的剑客已经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   听闻此言,张明月真几乎摔了个跟头,再看老爷子也是一副似笑非笑表情,便觉真正挺滑稽,什么叫这辈子成为老爷子那般的剑客就是祖坟冒青烟了?难不成你真觉得老爷子是地摊货到处都是?整个北魏谁不知道春秋剑神二字?那是矗立在九层高塔随意摘星辰的位置,倒真的是大言不惭了。只是也懒得去拆穿,倒是他对司马云的一句话来了兴趣,只听司马云接着道。   “春秋大梦说不定也有实现的时候,我只是先与你谈这个条件而已,若有朝一日你真成了名动天下的剑客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情,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落魄游侠儿笑逐颜开。   “就冲司马老哥你的这番话,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老子也答应啊,天下第一的剑客,想想都他娘的激动啊,这样老子以后回家乡就不会被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乡里乡亲取笑了。”   “是吗?那你的梦想倒真是挺简单。”   背对着落魄游侠儿的青衫书生说完这句便以仅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呢喃。   “可惜司马云不要你做十件,只要一件就够了。”   ……   眼下已至北魏都城,距离皇宫之中的昭阳公主也不是太远,三人出北魏时候并无书信先与昭阳打好招呼,自信轩辕宏业也应当不会做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如此一来昭阳公主应当也不知晓三人已经到来,本想直接入皇宫,想想又不太可能,毕竟皇宫是何等地方,岂能说进就进?更何况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更不会指望古月这个被自己家乡人欺负的可怜人。   “是要想个办法进宫才行。”   四人不住客店,只是随意找了家较为偏僻民房住下,那民房家中男子已在沙场为国捐躯,家中只剩下孤女寡母,平日里都靠做一些缝补针线活养家糊口,如今得五两银子借宿一宿自是欢迎之至,那女年方二八,生的虽不是多美丽却也有农家女子特有的朴素,见生人都有些害羞,虽说是四个男子住下,难免惹人说闲话,但好在这里是汴京,京城治安森严,定不会有人作奸犯科,也就放下了心。   这女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杨幼倩,张明月在问出这女子姓名时仍不忘就着这名字夸奖了这小女子一番,这惹的那女子更不好意思,放下茶盅就走,倒是那落魄游侠儿见了漂亮女子便如同七八天不吃饭的人见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若非张明月强行将这家伙堵在身后,恐怕他古月还真的会凑上去东拉西扯将这农家女子的十八代祖宗都忽悠出来。   此刻古月已负责出去打探消息,三人久坐房中品尝那壶并不见得多好的桂茶,那是取自西楚桂树幼叶炒作而成的平明百姓的标配,味苦涩,三人倒也并不嫌弃,老爷子想喝酒,那母女二人道家中无酒便就此作罢,毕竟三人如何不知晓人家主人终归是信任不过三个远道而来陌生人,更何况喝了酒之后。那壶桂茶也反复冲刷清淡,没了苦涩味,却又感觉如同喝白水一般毫无趣味可言。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尽管问便是。”   良久,还是司马云先开了口,老爷子喝喝茶掏掏耳朵又时不时掏掏鼻子全无在意二人之态,张明月心有疑惑,见司马云如此说了便只好说了出来。   “你让古月将来做了天下第一剑客便为你做一件事情,你对他就这么有信心?还有,你当初救了我,是不是也要我为你做一件事情?”   “你郁闷了半天就为了这个?”   司马云开怀大笑,倒是让张明月越发郁闷。   “只因你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实在有些荒唐。”   “哈哈,你倒是不用想太多,我说他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无非只是一个可能而已,若是真成了能让天下第一剑客欠我一份人情岂不畅快,至于你,你这几年为了咱们二人的生活出的力气难道还不够?我又有何脸面要你再为我做事?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麻烦似乎要找上门来了。”   司马云说完这句话不过五六个呼吸功夫就见古月气喘吁吁推门进来。   “完了完了,这下遭了,麻烦大了。”   “不着急,你慢慢说。”   司马云推了一杯已味同嚼蜡的桂茶过去为古月解渴,却见落魄游侠儿根本顾不上喝水便直接道。   “咱们在风月楼弄瞎了那家伙的眼睛,原来那家伙在城中有点后台。”   “那是自然,没点本事又怎会去风月楼这等场合潇洒。”   张明月忍不住插嘴,却遭了古月一记闷锤。   “我说话你能不能别打岔。”   张明月注意到司马云与老爷子同时忍俊不禁便顿觉不爽,只因人古月本就为了三人事情跑断了腿便不好发难,并安慰自己,古之立大事者必有忍耐之心,他示意古月继续说。   “那家伙已在城中到处派人寻找我们下落,更夸张的是因为此事居然还衍生出来有人说北魏高手来西楚挑衅,嘲笑我西楚无江湖,就因为这句话闹得是满城风雨,老子可从来没见过这帮龟孙子王八蛋如此一心过,平日里哪个不是勾心斗角打着自家的如意算盘,所以我才说麻烦大了,相信不久以后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藏都藏不住,老爷子虽然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不对,单拳难敌才对,这下可如何是好?”   古月注意老爷子听见单拳二字并无不悦之后方才放下心来,心道高人就是高人,宠辱不惊看碧海潮起潮生。   “什么如何是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实在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司马云突兀说了一句,这倒与他之前的担忧背道而驰,张明月如何不知道司马云这足智多谋的手段,当下便不确定道。   “你想抛砖引玉?”   “没错,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了。”   司马云兀自摇摇头。那落魄游侠儿听得一愣一愣。   “什么抛砖引玉,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司马云诡异一笑,笑的古月汗毛直立。   “老爷子在这里好好休息即可,这么点鸡毛蒜皮小事用不着老爷子出手,臭小子你与古月也不用去,这一趟我自己走。”   他说完便出了门,留下愈发摸不着头脑的古月,张明月见被古月说成单拳都不曾皱眉头的老爷子脸上终于难看之后才同是不爽的道。   “这老狐狸倒是挺会做人,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老爷子你出手,言下之意就是生死关头全靠老爷子你了,这可是撂挑子啊,老爷子你绝对不能如此当做没发生过。”   不去理会张明月这般“挑拨离间之计。”   独臂小老头儿右手握着搭在左腿不断摇晃的脚踝没好气道。   “老夫跟了你们这两个小子简直是老夫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你们慢聊,老夫去看那女娃子愿不愿意学老夫的剑去了。”   待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走出门外那落魄游侠儿才不可置信道。   “我没听错吧,如同老爷子这等手段的人居然还要亲自让人学剑?早知道找老子啊,老子好歹将来也是天下第一剑客对不对?收了天下第一剑客做徒弟,将来也好帮老爷子打名气嘛。”   张明月似笑非笑拍拍古月肩膀。   “那你倒是想错了,老爷子想教人剑那全看老爷子自己,他若是不愿意,你求他也没用,他若是愿意,即便你不想学他也得变着法儿的教你不可,所以你若想跟老爷子学剑,先想办法哄老爷子高兴再说。”   落魄游侠儿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双眼放光。   “老张,能不能先借给老子几两银子,将来我还你几百两。”   “别,你若是想请老爷子喝酒还得自己想办法才行,这样有诚意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行,不就是银子吗,老子有办法弄到。”   古月信誓旦旦道。   “不许坑蒙拐骗。”   张明月特意叮嘱。   “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   落魄游侠儿赏了张明月一个大大白眼便急匆匆出了门,小院有一口水井,那农家二八女子正吃力往上提水,老剑神坐在井边兀自喋喋不休,古月不去管他二人说些什么便冲着老爷子徒弟的名头出了小院。   老爷子只淡淡一瞥便紧接着与那二八女子说剑。   “我说女娃子,老夫可没骗你,老夫的剑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学老夫都没教他们,现在便宜你了,你只需与老夫再泡上一壶桂茶当拜师礼即可。”   那名为杨幼倩的农家女子吃力提上一桶水,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便礼貌道。   “老爷爷,倩儿不想学剑,也不想做什么名动天下的女剑客,只想一辈子陪在我娘身边,所以老爷爷你的本事只能另外找其他人学了,倩儿实在不想学这个。”   那女子说完便将水提进厨房,没过多久便燃起了寥寥炊烟。   “老爷子看样子这是失败了?”   张明月悄无声息来到老剑神身边。   “真搞不懂现在的女娃子,老夫求她学剑都不学,不就是一壶桂茶,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那当初人昭阳公主想学老爷子你的本事你为何不传给人家?现在却如此低声下气求人家这农家女子学。”   张明月不禁问道。   “人昭阳公主好歹也是号称西楚双绝,武道天赋自是不用多说,教公主剑岂不比这姑娘更好?”   “臭小子,你懂什么,昭阳那女娃子根骨虽好奈何从小师承百家,杂乱无章,并不适合老夫的剑,也做不了老夫的传人,与你说了你也不懂,老夫进去再与她娘儿俩说道说道这学剑的好处。”   老剑神便单手负后身负剑匣朝炊烟处走去,张明月自是看不到老爷子此时背对着他的言不由衷。   他要那女子学剑,大抵只因那女子实在太像一个人了而已。   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独臂小老头儿深吸一口气,怎料进去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就差一剑劈了汴京城都没能让那名为杨幼倩的女子成功学剑,倒是又弄了灰头土脸回来,这时司马云已悄然回来。   “事情办好了?”   “有我亲自出手有何事办不成?”   司马云与自己倒了一口已冷却多时的清茶。   “只怕不用多久便会闹的京城人人皆知,北魏高手来西楚挑战,击败三十二位一品炼气士,这嘘头应当足够传到皇城了,希望能引起昭阳公主注意才好,咦,那小子去了哪里。”   “他说他想找老爷子学剑,我让他去想办法弄点拜师礼来。”   张明月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捉弄人,只是莫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谈罢已是月上柳梢,杨幼倩与其母亲已准备好晚饭,虽不过是再普通的农家菜,却也吃的津津有味,倒是老爷子破天荒的第一次全程食之无味,总盯着人家姑娘看,看的姑娘都不好意思吃下去,若非张明月趁机融洽了一番气氛,恐怕老爷子还真的得丢大人了。   吃完晚饭收拾桌椅这件事情自是杨幼倩来做,只是尚未收拾完毕便听到急促敲门之声,看声音还不下一人,三人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杨母快步跑过去开门,这院门刚一打开便有五六人涌了进来。   “你们娘儿俩已经拖欠半年地租了,今天也该是时候还了。”   这五六人看是仆人打扮模样,其中又有一比较富态之奴对杨母说道。   杨母连忙点头称是,并将那算作三人住宿费用的五两银子让杨幼倩拿了出来。   那仆人在二八农家女子脸上停留三四个呼吸,接过了五两银子。   “就这些?不够,应该是八两才对。”   “暂时只有这些了啊,李管家你就再宽限几日,几日之后我们娘儿两自己送过去怎么样?”   杨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那不行,我们李府最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并非不愿同情你们,只是我们同情你们,你们谁又同情过我们家少爷?这三两银子要么你们现在拿出来,要么让你女儿进我李府做丫鬟抵消那三两银子,并且每个月还能得到一些收入,我已经很替你们孤儿寡母考虑了。”   只是那仆人并没就此作罢的打算,谁知杨母听闻这话便立马变了脸,大声道不可,那李管家自是面色不好看。   “那就还钱吧。”   她娘儿俩哪儿拿的出来钱?苦苦哀求无果不禁急的哭出声来,那仆人不顾杨母反对便硬要带杨幼倩走,谁知这时竟被突然从门口飞进来的一只烧鹅腿打了一脸。   “哟,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他娘的汴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落魄游侠儿手提一壶酒与两只烧鹅腿走进门来,只是这古月跟先前出门时大不相同,已是鼻青脸肿更是一瘸一拐,他从怀中摸索出二两五六钱碎银,又找了好半天才凑够三两银子。   “不就他娘的是钱,拿着赶快滚,莫要见人家娘儿俩孤儿寡母就好欺负,这天下还是有像老子这样有正义感的人的。”   那管家面色难看,但终归还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只冷冷瞪了古月一眼。   “今天的事情我先记着,这只烧鹅腿,会有你还的。”   待那李管家离去之后落魄游侠儿才将那只已经弄脏的烧鹅腿捡了起来弄去上面灰尘。   “没关系,还能吃。”   不等杨家娘儿俩道谢落魄游侠儿便一瘸一拐拎着一壶酒与烧鹅腿进了房门将两样东西摆在桌上。   “老爷子,俗话说入庙须得上香,我古月没别的本事,只能弄来这两样东西,老爷子若不嫌弃便受了古月这点心意,待学到了老爷子的剑古月这辈子都将听老爷子您差遣,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   张明月与司马云惊愕不已,就连独臂小老头儿都为之诧异。   “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如果老夫没记错你从大漠里带出来的金银早就在山洞被填满时丢失在大漠龙卷里了。”   “那可不是吗。”   落魄游侠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过老爷子您放心,我这钱既没偷也没抢,是我自己靠本事挣来的。”   那落魄游侠儿不顾及还有杨家娘儿俩在场便直接解开衣裳裸露出大片淤青的胸膛。   “我古月没什么本事,倒是从小挨打挨习惯了,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就靠着这个做了人家的出气筒换来了几两银子。”   张明月紧皱眉头,司马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这下你小子可玩儿大了。”   他从怀中掏出以前张明月做买卖受伤时便会外用的药物交于张明月,张明月知其意思便将这药瓶交到了落魄游侠儿手中。   “好好擦擦吧。”   张明月也未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这家伙如此上心,顿觉实在是难为情。   “有件事情,我不想骗你,那就是老爷子……”   “要让老夫教你剑也不是不行。”   独臂小老头儿在张明月与司马云的注视下打开酒坛大喝一口酒。   “你这小子若是能有办法让这丫头跟老夫学剑,老夫也不介意顺便传你一两招。”   ……   西楚皇宫高墙大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说的难听点别说是人,便是苍蝇来了都几乎不可能飞出去,位于高悬盛世江山宫殿往北二里之处便是当朝那位号称文武双绝昭阳公主的住处,朝阳宫,平日里此地若非王公贵族便少有男子出入,除去这宫中的主事太监,这昭阳宫处处万紫千红,更有亭台楼阁无数,平日里伺候公主的宫女来来往往,倒是有一处却是没有特殊允许谁都不能进的,此处名为尚武,正是月朗星疏,园中有紫竹参合牡丹,更有潺潺流水与假山喷泉,朝阳公主手持一剑,那剑是当日从峨眉带下的女子剑,月下佳人,剑影重重,只是舞剑至半途那柄女子剑便不受控制脱手而出直朝亭台而去,那亭台之上有一青衫儒士,年约四五十岁,一头青丝随意用发带束缚,一手拈棋子,竟是一人悠然自得对弈,那不过左手伸两指便夹住那呼啸而来的女子剑。   “公主自从北魏回来便心神不宁,练剑亦是如此。”   号称西楚双绝的女子气呼呼来到亭台。   “宁先生,本宫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老是静不下心来,不如你教教我如何才能练好这两仪剑。”   “公主若是静不下心来便与臣对弈一局即可。”   “本宫才不要。”   昭阳公主双手拖着下巴撑在亭台之上看着天上明月。   “父皇为本宫选亲,并让本宫主持百花宴,眼下还有三五日光景,先生当知道昭阳对这些即将到来的所谓才子并无多大兴趣,本宫也讨厌了这些假惺惺的家伙,还不如当初本宫在北魏时遇到的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实在是让本宫很苦恼。”   “公主从北魏回来每一日便提一次那两个家伙,臣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公主如此上心,无奈公主也不愿与臣说道一二,臣便也不好再问,倒是公主若是觉得无聊,臣这里倒是有一个消息说不定能与公主解解闷。”   那青衫儒士笑道。   “哦?先生且说说是什么消息?”   朝阳公主听闻此言便来了兴趣,这让这位被评为西楚一宁的儒士苦笑不迭,果然自己这宝贝徒弟是有了热闹便往上凑的。   “臣听说我汴京来了几位北魏高手,扬言我西楚无江湖,并大败我北魏三十几位炼气士,这事情城中已无人不知,公主若是有兴趣也可上去试试。”   那青衫儒士落下最后一子便出了尚武小院,临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   “公主大可放心前去便是,那三人如此大张旗鼓不合常理,说不定便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也说不定就是公主的朋友。”   青衫儒士出了昭阳宫已是月上中天,尚未走出多远便看到一衣着华丽妇人正与七八个丫鬟朝昭阳宫而来。路遇青衫儒士那贵妇便淡淡道。   “先生真是用心,十年如一日传昭阳武艺,传其琴棋书画。只是昭阳如今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先生还是请自重为好。”   青衫儒士笑了笑。   “那倒多谢皇后提醒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昭阳虽长大成人,其秉性仍是天真无邪,还需好生培养才是。”   “就算培养那也应当是她父王培养,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爱屋及乌,有些事情,已经是过去。” 第43章 西楚双绝奇女子   老爷子竟同意传古月剑道,这乃是司马云与张明月始料未及之事,但由此也不免能看出那二八姑娘在老剑神心中的位置,张明月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唯独挑中了这么一个农家女子,难不成真因为是这女子根骨好资质佳?须知这天下有剑道天赋之人实在太多,更不乏有先天气海结剑胚的奇人异士,说老爷子没有半点其他因由张明月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古月听了老爷子这么一说便精神抖擞,不就是让人姑娘学剑,那还不简单,他古月对别的没信心唯独对自己那张油嘴滑舌的嘴巴是信心十足,当下便拍了拍胸脯保证。   “得嘞,老爷子您就包在我身上。”   那杨家母女自是将老爷子这番话听在心里,得古月三两碎银相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这学剑一事,母女似乎并不有什么好感,见落魄游侠儿将要劝说,杨母便直言了当。   “几位恩情我娘儿两感激不尽,只是这学剑一事实在没有商量余地,倩儿不过是个农家姑娘,学不了什么本事,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些针线活将来嫁个好人家我便知足了,舞刀弄枪实在不是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大婶儿你这话我可不这么认为。”   古月将衣裳重新穿好忙道。   “女子又怎么了?这天下的江湖女子高手不知道有多少,再说今天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那几个什么李府下人张扬跋扈,若非我身上还剩有三两银子,那倩儿姑娘岂不被喷强掳了去?在汴京这一亩三分地,好像还内什么事情是这些家伙不敢做的。”   “若是倩儿姑娘学了几分本事大可以不必如此受人欺负,不说打打杀杀,自己照顾好自己却是没问题的,大婶儿不妨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公子,我不会让倩儿学武,欠公子的三两银子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母女就不打扰几位了。”   待母女走出房门之后古月才有些不理解的道。   “这大婶儿还真奇怪,天下不知多少人抢破头都想成为老爷子这等人物关门弟子,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如此嫌弃,学剑一事多多益善有何不可?不过这事儿也不需要老爷子操心,我说到做到,任凭这大婶儿再如何固执,我总有办法让她答应。”   这一夜落魄游侠儿再没去找杨幼倩,倒是擦了司马云的药一晚上疼的嗷嗷叫,所幸药效极好,第二天便恢复到差不多正常模样,农家起得早,炊烟也早,张明月夜观刀谱静坐运气直至天明,打开房门那一刻便看到杨家女子正打扫着庭院,古月正揉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腰跟前跟后劝说。   “倩儿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就如此不听话呢,人老爷子肯教你剑那可是不知道你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不是这个那也多半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可知老爷子有多厉害?”   “梼杌,梼杌你知道吧,那可是上古凶兽,结果呢,在老爷子剑下一剑就毙了命,不是我忽悠你,你若是不信你大可让老爷子出一剑,看看那是何等风采,等你见了断然会生了学剑的念头,你觉得如何?”   “倩儿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古月这么一大早便起了床说起了昨晚辗转反侧苦思冥想无数遍的说辞,杨母大早便出去买菜,借着这个机会他才能单独接触到杨幼倩,谁知这女子竟然油盐不进水火不侵任由他嘴巴都说的干了仍然不见任何动静。那小院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待这时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的农家女子才放下了笤帚。   “古大哥,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也知道老爷子与古大哥你呢都不是一般人,可是倩儿实在不愿学剑,所以还请老爷子另寻他人吧。”   “那可不行。”落魄游侠儿摇摇头道。   “我已经答应了老爷子让你与他学剑,我可不能出尔反尔,再说了若不说动你,老爷子也不会传我剑术,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好歹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也行啊。”   “古大哥,非是倩儿不体谅你,只是这剑实在不适合倩儿,我这般农家女子也不曾想过这些,便是你们说多一技傍身,倩儿也知晓这其中道理。只是……”   虽出身于农家却又生的标致的女子咬了咬嘴唇。   “只是什么?”落魄游侠儿忙不迭问道。   “没什么,总之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古大哥不需要再如此苦口婆心,有这功夫不如多费费心兴许也能帮老爷子找到一个不错的徒弟呢。”   杨幼倩自是注意到了落魄游侠儿有些失望的模样,心里如何不会觉得此言实在有些伤人,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全天下还真没几个人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忍让古月再继续失望下去,便说自己去看看母亲为何这么久还没回来,留下古月一人坐在台阶上看她离去的背影。   “可觉得有希望?”张明月撑了个懒腰便紧挨着古云坐了下来。   “有,自然是有希望,老子亲自出手就不信摆不平这么一个小姑娘,你等等,我这就追出去劝说她赶紧回心转意。”   古月跟着杨幼倩的身后出了小院,辗转几个角落,绕过几处民房便看到杨母正领着一群不认识的人朝这边赶来,杨幼倩也跟随了过去,但见杨幼倩不停同杨母劝说些什么,然杨母却并未有就此止步的打算。   落魄游侠儿屏住呼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都说知恩图报,怎么到了这大婶儿这里就成了恩将仇报,若非老子误打误撞看见了这一幕指不定老爷子们三个就要被围住了。”   古月又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若是被围困住了那老爷子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飞不出去了,有打斗便会有人前来,三人藏身在定是纸包不住火,到时候汴京城中高手听了消息谁敢保证不会群起而攻之?毕竟以三人挑衅整个西楚,嘲笑西楚无江湖这顶帽子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摘的掉的。   古月眼疾手快,见了不对劲便迅速返回去,张明月依旧在房檐下擦拭那柄刀圣洛知秋留下的快刀,司马云已在院中闲庭信步,倒是老爷子依旧在床上打着盹儿,那剑匣被他当做枕头垫在了脑下。   “快让老爷子莫要再睡,咱们他娘的被人卖了,倩儿她娘说是一早上出去买菜,实则带了一大帮子人来,看那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凶神恶煞的一个个,铁定没什么好事儿。”   “哦?还有这种事情?”张明月收了刀看了司马云一眼,两人对视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不怕麻烦来,就指望这麻烦越来越大。   “那是当然,老子亲眼所见难不成还会骗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走人,我估计他们再有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就追上来了。”   古月说完便迅速进了房间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东西但其实也并没什么可收拾的,一穷二白除了这身皮囊已是身无长物,倒是张明月进了门便丢给了他一把刀,那是张明月从北魏带过来的刀。   “我现在有了两把刀,这把已经不需要了,虽算不上多好的品质,怎么说也饮过梼杌之血,也不算委屈了你,此刀与你防身,你不会武功,只要会拎刀砍就成,老爷子也就别叫他了,他若是想起床早就起了,说不定现在正做着美梦,外面的人我二人来对付,你且看着就行。”   面对着落魄游侠儿的负刀少年人转身踏出房门。   “你若想学剑需要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想要迈过这道坎就需要杀人,待你杀过人之后你就会明白这天下所有的恃强凌弱都不外乎就那么回事。”   落魄游侠儿对此似懂非懂,但依旧关好了门窗静看事态发展,见张明月司马云二人不闪不避,正对着那小院门口坐了下来,不过七八个呼吸功夫院门便被推开,杨家母女与二三十汉子鱼贯而入,这二三十人中有老有少,但却无一例外都带着腾腾杀气,见那二八少女直至这一刻依旧苦苦劝说,只可惜事已至此,全无回天之力。   “大婶儿这件事情可做的不太厚道。”青衫书生淡淡一笑。   “我四人借宿于此,非但没有骚扰你母女还付了不少报酬,大婶若是不欢迎我们尽可直说就是,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厚道不厚道,只晓得我母女能在这世道之下平安活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福缘,若不是今天出去买菜碰巧看到了街边的告示,恐怕我还不知道自己家里竟然住了四个杀人犯,并且还是连杀城中三十二人的杀人犯,那八两银子我这就退给你们,至于接下来你们会怎么样那跟我母女再无半点关系。”   杨母从怀中摸索出几块碎银丢到了司马云脚下。   “杀人犯,若非我多留了个心眼恐怕我女儿就真的被你们哄骗了过去。”   “杀人犯?杀了三十二人?”   张明月眉头紧皱,莫不是司马云将那三十二炼气士全部杀了?不是只闹出了点动静?   见张明月正盯着自己,司马云也不恼。   “在下是个买卖人,既是买卖人那么没有好处的事情在下自然是不会做的,试问又有何道理要杀三十二人?杀了这些人可与我有好处?再者说了,即便是我杀了人,那此间事情也应当由汴京官府来处理,何时轮得到你们?”   青衫书生捡起了地上八两碎银,若是在北魏大灾之年,这八两银子已足够抵得上一条人命,一条命就被这样胡乱丢在了地上。他将八两银子揣进怀中。   “大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领了赏钱又还我们,还能留下不少盈余,说到底还是这钱惹的祸,这银子我就收下,我们与你母女再无任何瓜葛,就此别过。”   司马云想走,但那二三十冲着四人而来的汴京高手岂会让他如愿?   “杀了人就想走,这天下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   “杀了人不走,难道还留下跟你们喝茶不成?不久前在那风月楼中有人说了跟你们同样的一番话,我原本以为你西楚高手挺聪明,现在看来实在不怎么样。”   青衫书生踏前一步,一步已是那汉子跟前,他掐住那汉子脖子让那汉子憋的满脸通红。   “若不是看着你们人多,你真以为你有资格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司马云对着那汉子的脖子轻轻一扭,那汉子便瞪大双眼倒在了地上。   “换句话说,就算你们人多又当如何?”   “你敢杀人?”   这一幕让那余下二三十人皆愤怒不已。就连杨家母女也被吓的躲到了一边去。   “你们说是我们杀了你汴京三十二条人命,这么大的帽子带在身上总不能空有其名,方才已杀了一人,还剩三十一人,你们不过二十五人之数,杀完了你们还欠下六条命,不过不用着急,余下六条命很快就会跟在你们后面上黄泉路。”   司马云无兵器,只有一具只能弹奏名曲的峨眉古筝,张明月有刀,这刀是当世名刀,但刀出那一刻躲在房中的落魄游侠儿看的清楚有刀的居然还没有无刀的杀人多,二十五人仅仅司马云一人用肢体功夫便杀了二十人,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处处皆攻击人最致命的地方,这天下会杀人的人有很多,但能将杀人表现成这么艺术一面的,他古月这么多年来流落江湖倒只见过这青衫书生一人而已,不知何时老爷子已起身下了床。   “学武之人,不要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那些都是唬人的,真正的手段都是一出手即要人命,你就是刀耍的再天花乱坠也不敌一个真正懂刀之人轻描淡写一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高手对战若是掌握了这两点那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老剑神负上剑匣施施然打开门走了出去,已是满院狼藉,司马云还好,虽处处杀招,但总归只是肢体手段,让人死在五脏六腑,虽死相难看,到底也没有鲜血弄脏了这农家小院,倒是张明月一出了刀便刀刀致命,一时之间小院已汇聚了一洼一尺见方的血水。   张明月拄着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虽杀了五人但他自己也不太好受。   “你如今才武道四品,能一口气杀五人已是极致,每日里看刀没用,真正练刀才行。”   “知道了,老爷子。”   张明月重收长刀,那刀倒真不失为好刀,杀了五人竟然没留下一丝血,这边打斗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再度热闹起来,司马云不愿让四人入危险之境,便冲那躲在墙角已是惊弓之鸟的杨母冷笑道。   “大婶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我说还差六条人命,却绝对不会用你们娘儿两的性命填进去,今天的事情不久之后就会轰动汴京,到时候你娘儿俩只需去官府描述一番我三人的具体情况就能领到一笔不菲的赏钱,就当做污染了你家这小院的一点小小心意。”   杨母只当眼前几人是寻常杀人犯,又怎会想到眼前这看似风度翩翩的青衫书生其实是一只不显山不露水的饿狼?她连忙战战兢兢道。   “不敢,再也不敢了,你们大可尽管放心离去就是,这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娘儿两这就收拾细软离开汴京再也不回来,我母女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公子不要杀人灭口。”   就连那这两日被老爷子追着传授剑道的二八女子都是惊恐不已,母女生活在这汴京城虽时有命案发生,听闻之时也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谈,又怎会想到这二十几条命案真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当下便浑身颤抖扶着杨母在墙角梨花带雨。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杀你母女二人,不止如此,我还要你们去官府报案领赏钱,你们若是不去,那我才真要杀了你们母女,你们可明白?”   身负古筝的青衫书生如是道,这些日子以来的风风雨雨已让张明月颠覆了他这三年对司马云的认知,什么都变了,唯独那脸上的一道伤疤却依旧栩栩如生。   杨家母女如何又敢不听从眼前这青衫书生的警告,慌忙点头称是,四人离开小院时老爷子临走前仍看了那名为杨幼倩的农家女子一眼,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模样与当年那女子如出一辙,只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昔年伊人已化作一胚黄土,独臂小老头儿心道,你这女娃子,若是受了老夫的剑,将来若是遇到同样情况又何至于此?倒是想的太长远了,她像她,但终归不是她,又或许只是自己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独臂小老头儿摇摇头单手负后最后落寞看了二八女子一眼便不回头出了小院。   那落魄游侠儿见老爷子似有遗憾也并不着急随三人离开,他拖着昨日里被揍的有些瘸腿的脚到了母女二人跟前。   “倩儿姑娘,我古月是汴京人,既是同乡便不会害你母女,今日倩儿姑娘你与老爷子失之交臂,将来怕是会后悔一辈子,人老爷子不嫌弃你没有出身,没有拜师礼,愿意传你两剑已是你杨幼倩天大的造化,怎知道你母女如此固执,罢了罢了,你们母女保重。”   那落魄游侠儿道完这句便学着张明月的模样负刀一瘸一拐追了上去。   “老爷子,等等老子啊……”   ……   昭阳公主能被称为西楚双绝这当中虽少不了王公贵族趋炎附势之因由,但更多却是靠自己本领,这俗话便说了盛名之下无虚士,又更何况是这堂堂当世三大国之一的北魏,不少人羡慕这公主也并非全是羡慕这公主二字,而是羡慕这位西楚奇女子身后的名师乃是被称为西楚第一儒士宁致远。   西楚有一宁二薛三朱何的说法,能将这宁字排在第一足可见这西楚第一儒士在举国人民心中地位,无论是江湖庙堂,或是坊间弄巷,这宁致远三字几乎被神话为与当朝皇帝楚中雁同等地位,当朝皇后更是宁致远同门师妹,如此得天独厚优势之下宁致远三字更是似有无穷力量一般,因为众所周知国君楚中雁最爱的便是这位宁致远的师妹,否则也不会封其为后,更不会有一个从小便被捧在掌心的昭阳公主,原本楚中雁想将自己这宝贝小公主培养成为皇家明珠,怎奈这女子似乎更多的继承的是其母的性子,虽自幼博览群书熟读三教大义最后却偏偏爱上了习武,更是没少将这汴京城折腾的鸡飞狗跳,楚中雁常对此头疼不已,并道是自己那位皇后从小娇惯了女儿,谁知那位当朝皇后竟说这是天地有阴阳互补,当父皇的从小便是个书生,女儿自当应该有男子豪气一些,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楚家的女子又岂能是寻常女子?楚昭阳一名由此而来,当朝国君自知天下大义,身为皇族儿女要么不学,要学便就要做那天下最顶尖,昭阳公主喜欢学武,那便广纳西楚高手进宫,留下一招半式让自己那宝贝女儿好生学习,若有人受了皇命不愿前来,下场可想而知,若能前来便会有不小的报酬,如此之下涌进皇宫的高手自是如过江之鲫一般,这当中便出了号称西楚第二的二薛,薛平川,薛平川武道手段虽厉害,但更让楚中雁为之欣赏的却是其虽身为江湖草莽但却具备大将之风的气度,便破格提升为西楚大将军,位列当朝一品,与当朝宰相同级,可带刀进宫,这一举动频频遭西楚百姓诟病,都道哪儿有武将上朝带刀的道理,更何况那薛平川已入武道一品之境,乃是放眼天下都有数的高手,若是出了岔,朝堂之上有谁能奈何此人?但楚中雁却对此不置可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便是他的王道,更何况他楚中雁又岂是酒囊饭袋?怎会不知平衡朝廷势力?如此之下才有了宁致远的出现,一文一武平衡朝纲,这才是天子之王道,说到底,这昭阳公主也算是宁致远的侄女,楚中雁便索性亲上加亲让昭阳公主拜了这位西楚第一大儒为师,昭阳公主更是对这位宁叔叔崇敬有加,甚至到了事事都要寻求这位宁叔叔意见的地步,此一事已是整个西楚都人人皆知的事情,有了此等人物替这位奇女子撑腰,昭阳公主几乎可以说是整个西楚境内都横行无阻,若有人想打这位公主的主意,便不得不掂量掂量公主身后这位大儒的手段,曾传言有一伙反贼试图趁公主外游对其图谋不轨,只是这计划尚未实施那一日便有一青衫儒士登门造访,也不见他有一兵一将一刀一枪,再下山时数百人的山寨已是血流成河。   西楚第一高手宁致远,当真对得起风流二字。   昭阳公主不日前便听自己那位叔叔说汴京城中来了三位北魏高手,扬言说北魏无江湖便觉有些意思,倒不指望那三人是自己这段从北魏回来时常牵挂的三人,只是去了一趟北魏便心中留下了不浅的印象,不说那峨眉的秀丽,观月楼的壮观,单单那朝阳城外送仙山上上清观也给她留下了不少印象,还有那可笑的说自己拿了剑就是天下第一的姓杨的小道士,不过那小道送给她的两仪剑谱倒真的是天下难寻的好东西,练了这么久依然不能掌握其中火候。   昭阳公主化作便装出了皇宫,禁宫守卫对此也迫于无奈,原本这皇族儿女若非有国君给了命令便不能轻易出城,可这条规矩到了这位西楚奇女子这里就完成形同虚设,这倒不止因为人家有个西楚第一的高手在身后坐镇,也因为这禁宫守卫军也属于当朝大将军薛平川麾下,这位大将军刨根问底也和这位奇女子有几日师徒名分,更何况这些禁卫军如何不知这昭阳公主虽看似一人出城,但实则身后随时都有这一大票死士暗中保护,便也就释然了,全当做没看见,若只如此还好,谁知这公主每次换着不同的衣裳出城偏偏还故意在这些禁卫军面前走来走去晃悠,那般模样似乎在说,难道你们认不出本宫?你们真认不出本宫?   这侍卫长对此苦笑不已,心道公主你早已成了这出入口的熟门熟客,就算你童心未泯想玩儿好歹也换个花样,每日里都同一个乐子就算你不觉得疲惫,我这些兄弟也早已经觉得看厌倦了。   这位号称西楚奇女子的当朝公主出了皇宫便朝汴京城中市井而去,这市井乃是一座城镇最鱼龙混杂之地,也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   进了市井便是喧闹一片,昭阳公主化作男儿身倒也不失几分英气,没用多久便打听打了城中最近出了两起命案,共合五十八人惨遭毒手,这规模足可算得上是汴京城自被设立为京城以来最大的命案,倒的确算得上是轰动京城,昭阳公主不须多做打听便寻到了那母女的住处,也知道了汴京城中到处都已悬挂了那三人的画像,只不过看了一眼昭阳公主便确定了这三人正是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三人,这位奇女子何其聪慧,知晓若是以老爷子与司马云的手段,想要杀人又何故如此大张旗鼓?更不会被人留下画像,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通过这方式轰动京城而已,毕竟堂堂一国公主并非是寻常人想见便能见到的,小院已被打扫干净,那母女二人正在庭院中晒着去年的肉干,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母女二人心思并非在这肉干之上,杨家母女这半日来已被登门之人踏破门槛,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片刻便又见一生的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年轻公子登门造访,虽有些意外却也是疲态尽显。   那二八农家女子疲惫道。   “公子若也是为那几人而来大可就此离去,所有信息小女子都已告知官府,若是想打听消息尽可去官府,我母女二人已经很累了,不希望再被打扰。”   “不须如此,在下并非为这件事情而来,只不过是途径贵地,想讨碗水喝。”   昭阳公主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要露出破绽,只是那农家女子却对此不以为然。   “公子切莫说笑了,看公子一眼便知公子非寻常人,又怎会在这汴京城中一碗水都讨不到,我们母女能说的全部都说了,还请公子再莫打扰我母女生活。”   见吃了闭门羹昭阳公主也不恼,她不过无非是想再确认一些事情而已,老爷子三人已到了汴京城,只是如今闹的满城风雨肯定不能就这样见面,说不定三人现在已经藏身在不知道哪里,只能从这母女二人口中看是否能探听出蛛丝马迹。   昭阳公主从怀中取出黄金一锭。   “本公子是个买卖人,一锭金子买姑娘一碗水喝,这笔买卖可划算?”   杨母一人苦苦将杨幼倩拉扯大,其中辛酸自是不用多说,如今见到这一锭黄金说不心动又怎会可能?她便立马找来木凳让昭阳公主坐下。   “公子这是哪里话,一碗水而已,不碍事,倩儿,你去与公子沏茶来。”   杨幼倩虽此时并不愿做这招呼人的事儿,可她也知晓这锭黄金的贵重,那独臂小老头儿几人临走前说要她母女报官领赏钱,赏钱自是有,只是这么一层层刮下来到了母女手中并无多少,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若这做官没了看头又岂会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这天下分南北,分北魏西楚,可是这做官的却都是一丘之貉。   待杨幼倩离去之后杨母才客客气气道。   “实不相瞒,公子,那几个北魏人也说自己是做买卖的,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做的是杀人的买卖。”   “哦?听大婶儿的意思,他几人是真杀了人?”   昭阳公主不禁皱皱眉头,原本还不相信老爷子三人会在这城中行凶,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自己想的那般。   “那可不,那二十几个人就死在我们娘儿俩面前,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他们几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那他们为何没杀了你们母女灭口?还要你母女报官领赏钱?”昭阳公主不禁问道。   “这,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公子,他们四人中有一独臂小老头儿非要让我女儿跟他学剑,我想可能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谁知杨母这话刚说完这位女扮男装奇女子便恨恨一巴掌拍到木桌之上,若非收敛了气劲,就这一下便足以将木桌拍的粉碎。杨母兀自不知眼前这俊俏公子哥儿为何发这么大脾气,便小心翼翼问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一掌过后昭阳公主方知自己事态,心道好你个你老头儿,本公主缠着你那么久都不见得你肯传我剑道,居然初来乍到我汴京便寻人学你的剑,莫非真是看不起本宫不成?   这位西楚奇女子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瞅着那端茶款款走来的农家二八女子,直看的这女子面目通红。   “公子这是做什么?莫非倩儿脸上有字不成?”   “无字,本宫……呃,在下只是好奇姑娘明明看起来普普通通,怎会有人非要传你剑术。”   昭阳公主轻笑道。   “这,倩儿也不知,总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公子也莫要再提,倩儿至今心有余悸。”   都说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杨母此时便差不多就生了这般心思,原本自己女儿姿色就不差,如今更得了眼前这位公子哥儿如此凝视,莫非是看中了自家女儿?若真是如此也不错,不说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最起码也不用让自己女儿以后仍然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只不过这心思尚未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急促脚步声打断,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七八个仆人打扮模样男子鱼贯而入。   “李管家,你们怎么来了?这不才刚刚交了租吗?”   杨母有些疑惑道,但眼中却不乏戒备之色。   那群人正是日前前来讨要租金的李府下人。这管家不过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一眼便不予理会,这天下俊俏男人并不少,可再俊俏也始终是男人,并没有多大用处。   “杨大嫂,实不相瞒,最近我李府遇到了困难,急需要钱,所以便提前收下半年的租金,如果不交便收了这块地,八两银子。”   这李管家虽平日里有些心机颇深,但总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毕竟这土地租用根据当朝律法本就要提前收租金,只不过因为这母女两孤苦无依特赦而已罢了,只是这管家好色,一直觊觎杨幼倩美色,一心想将其弄进李府做丫鬟,还能每个月有月俸,至于这丫鬟究竟是不是仅仅是单纯丫鬟,这一点从杨母脸上戒备便能看的出来。   “杨大嫂,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今天才得了官府的赏钱,少说也有十两,交了这八两,下半年我再不会登门打扰,还有,上次那小子用烧鹅腿丢我的事情,我也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你看可好。”   “那……行吧。”   杨母虽有不喜,总归还是将八两银子拿了出去,本以为那管家会就此离开,谁曾想那管家临走前又说了一句。   “杨大嫂,我西楚当朝昭阳公主两日后在汴京城中举行百花宴,实不相瞒,我家少爷也正是因为这百花宴会才如此急需用钱,这可是西楚几十年不遇的盛事,届时会有不少人前去碰碰运气,我看你家女儿也不错,姿色也好,应该让她也去试试看,如果能出头,那你杨家从此便可水涨船高。你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愿意,我便负责你家女儿的这件事情,到时候与我家少爷一同前往。”   “就算你们对我不放心,也应当对我家少爷放心才是,杨大嫂,我敬你男人为我西楚沙场捐躯,不论以前怎么样,眼下这一次都应该相信我才是。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想好了就来李府找我。”   待那管家离去风风火火而来,风风火火离去之后母女两四目相对。   “这些事情哪里是咱们这些农家人能参合的?听听就算了。”   杨母尴尬一笑,作为母亲,如何不想给自己女儿更多,但有句话说得好那便是有多大能耐便做多大事情。   杨幼倩轻轻点了点头,苦涩一笑。每个姑娘都有一跃成为天之骄女梦想,她杨幼倩又怎会例外?便只能颇为心酸道。   “也是,百花宴那是什么地方,又怎么会是咱们能去的。”   “为什么就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   俊俏公子哥儿踏上前来与那二八女子四目相对。   “我倒也正好对这百花宴十分有兴趣,倩儿姑娘如果不嫌弃就随我一同去他李府张罗接下来的事情,不说能一跃成名,去看看热闹也是不错的,不过在此之前,倩儿姑娘还请跟我出去一趟,让我为你换一身合适的衣裳。”   不等二八女子说话,昭阳公主便拉着女子手腕直朝院门外。   “倩儿姑娘若是不去,在下会很伤心,姑娘能被那独臂小老头儿看中想要将你收为徒弟,定然是人中凤凰,姑娘你是信还是不信?” 第44章 李府有个书呆子   西楚有两宴,一为金秋才子宴,另外表示百花宴,这金秋才子宴乃是当朝国君林中雁每年一度破格提拔人才之宴会,多半是仕途不顺又胸怀大志之人,也有王公贵族之后,若能在这金秋才子宴上得皇帝赏识未必就能被高中三甲比下去多少,至于这百花宴乃是国君林中雁专为昭阳公主所举办,寓意百花齐放,虽被传为说是替昭阳公主择婿,但稍有宦海生涯之人都能看出点猫腻,当今西楚太平盛世三教鼎立,各自传播不同思想并在西楚萌芽生根,往近了来说百家争鸣共创西楚盛世非但没有坏处,反而有不少好处,可若是往长远来看也未必就不是坏事,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是君民之道,用在这诸子百家之上也并无不可,天下想要安定,便必须要从根本上统一,若不能达统一,早晚都会生祸乱,国君林中雁也正有借着这次百花宴来了解一番在西楚的三教大义,届时当然有不少三教之中高人来赏花论道,自是也少不了风月才子佳人,能与金秋才子宴齐名甚至犹有过之便能见其轻重。   昭阳公主扮作男子出城自是不想招摇,也曾听说汴京城中不少落魄贵族都指望借着这次百花宴东山再起,更有甚者已花重金广求天下三教高人来撑门面,原本西楚一盛事如今却被搞得乌七八糟一团糟,这一点是昭阳公主所始料未及,说到底不外乎就为了面子两个字,当朝律法提倡勤俭,可不过才出皇宫只隔了一道墙便已是地覆天翻,治国安邦,当真并非很容易,由此想来皇帝想要借百花宴统一当朝思想怎么说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是必须这么做。   这位西楚女扮男装奇女子拉着二八女子便出了小院门朝那李府走去,昭阳公主自幼便熟知汴京城,如何不知那李府原本当初也是当朝一名门望族,只是后来半路家道中落,在那位被人成为李大善人的老爷子逝世之后便留下了一堆子已经日渐垂危的家业与他那个从小便酷爱读书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偏偏这位被汴京城诟病为李痴呆的公子竟然还有一极为朗朗上口的名字,名为李沐智,据说这名字乃是那位已故李大善人托算命先生给看了生辰八字取的,昭阳公主只听说是为了两日后百花宴提前收取租金的李家便知是这位李沐智李大公子,老太爷逝世以后这李家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全被那位管家一手包办,旁人眼馋,也有人知这李管家中饱私囊便暗地里与李痴呆说这管家暗地里做的不少事情,谁知都被那痴呆书生道以李管家乃是李府老人,定不会行此自家门中鸡鸣狗盗之事以回绝,久而久之便再无人管闲,李沐智落了个耳根清净,李管家落了个只手遮天。   昭阳公主带着杨幼倩去街上换了一身新衣裳,一袭素裙穿在这农家不施粉黛女子身上也落得亭亭玉立,好似画中人款款走来。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衣装此话果然不假,这身衣裙穿在倩儿姑娘身上果然是量身定造,即便是在下都不免为之倾倒,若是倩儿姑娘穿了这身去了百花宴不说鹤立鸡群最起码也应当是出类拔萃才对。”   昭阳公主围着素裙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渍渍赞叹道。   杨幼倩自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换了一身衣裳这差距便就这么大,虽喜悦自己这番无数次梦里出现的公主裙,但终归只是女子,受了人称赞都不免觉得不好意思,她当下便微微屈膝施了一礼。   “公子这话倩儿实在是受之有愧,倩儿有何资格能以出类拔萃自居?更谈不上什么鹤立鸡群,这世间美丽女子到处都是,虽都有做凤凰的心思,但真正凤凰也只有我西楚昭阳公主一人而已,其他女子若是与咱们这位号称西楚双绝的公主比起来无非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而已。”   “真有那么夸张?依在下看来那位公主也不过如此而已。”   昭阳公主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这女子口中那位奇女子,但也懒得在这问题上多做计较,二女绕过主街穿过小巷经过几番弄堂终到了那看起来已有百年岁月的李宅,门口柱子已用红漆重新刷过,但依旧掩盖不了其老年垂暮之感,敲了门便有仆人来开门,在道明来意之后那仆人便将二人带至内院,此时已经天黑,府中灯火通明,只是却少有几个仆人,许是如今李家已负担不起如此庞大的开支,倒是见到有不少丫鬟来来去去,那李管家正在树下摆弄着只有上流人才会摆弄的鸟兽,在见到杨幼倩前来时仍不免被惊艳一把。   “看来倩儿你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易,过了这个村便没了那个店,若是真能得哪位公子相中,下半辈子至少也衣食无忧了是不是?再好一点说不定也能将你那老母亲一起接过去,只是这位公子却不知是何人,莫非也要一并前去?”   那李管家上下打量昭阳公主一眼。   “没错,在下听说李家公子最近招贤纳士,所以特来一试,说不定也有机会去参加那百花宴。”昭阳公主倒想看看这李管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道是相由心生,这管家分明不过四五十年纪却生的如此肥头大耳,多半便是因为这府中油水被其尽收了去,关于这李府之中的事情朝阳公主倒也略有耳闻,其中鲜为人知的是这李府之中的丫鬟十之八九都被眼前这管家所糟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虽说这管家糟蹋了这些女子也倒并非毫无人性,反而还会与这些女子不少银两作为封口费,久而久之这府中丫鬟皆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为了银子还自愿送上门来,所以别看这李府外面看起来英雄迟暮,可实则是夜夜笙歌,只不过这夜夜笙歌的不是李府公子而已罢了。   “公子这话说的倒也在理,此一盛会几十年来从未有过,是应该前去凑凑热闹才对,只是我已与我家公子打好招呼只带倩儿姑娘一人前去,恐怕是不能带上公子了。”   这李管家如是道,但这么一说便更加笃定昭阳公主心中心思,怕是这管家心里有鬼,昭阳公主也不恼。   她道。   “管家可否带我去拜访一下你家公子,在下只与贵公子会晤一番,定不会打扰管家的正事。”   昭阳公主重重咬了咬正事二字,那管家能在如此年纪坐上管家一位如何不知这八面玲珑道理?当下便故作严肃道。   “既是如此,那公子还请随我前来,至于倩儿姑娘请先在此等候,我会命下人送来点心茶水。”   亭台楼阁五六处,走廊池塘一片之后昭阳公主才到了那位李痴呆李公子平日里读书处,即便已是天黑,这位皮肤白皙甚至有些病态一双丹凤眼的年轻公子仍在秉烛夜读,见那书写有广陵记三字,乃是当朝一品大学士严正礼所著,这位大学士乃是与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同级,只是在昭阳公主眼中,这严正礼三字便已注定这位大学士乃是一严肃刻板之人,这还是往好了说,说的难听点便是迂腐,食古不化,与宁致远相比差了已不是一星半点,昭阳公主已走近亭台那公子依然浑然未觉,倒是与不久前峨眉山上遇见的那孟家三公子一般无二,只是人家孟敬然三十载岁月不露锋芒,一朝出江湖便是陆地神仙,教这天下再无人敢嘲笑读书人,这李痴呆又如何孟与人孟敬然相比?   昭阳公主缓步至那痴呆公子身后。   “书读的再多,不会活学活用便等于没这回事情,读书人最忌讳的便是死读书,也怕读错了书,公子觉得这广陵记写的如何?”   背对着这位西楚奇女子被人嘲笑为痴呆的公子合上书本轻声道。   “甚好。”   “哦?好在何处?”昭阳公主不禁问道。   “好在道明这天下所有礼数,君臣之礼,家国之礼,三纲五常之礼,让这家国泾渭分明。”   昭阳公主对此不置可否。   “看来公子也是严大学士的徒子了,在下承认这书写的的确不错,可是若只看书不知书中其义,那跟没读并无多大区别,书中有家国之礼,君臣之礼,也有主仆之礼,公子可知晓这主仆之礼意思何在?”   “不知,不如公子与我说道一二?”   那被人称为痴呆的公子站起身双手负后闲庭信步。   “桃树叶烂白云山,银杏花开人未还。君梦不离孤舟上,人言书在白云山。 ”   ……   昭阳公主出了庭院便看到那管家正与二八女子月下谈论此番参加百花宴诸多事宜,桌上已放有酒壶与点心一二,只是杨家倩儿至今仍杯酒未动,点心都不曾动过,虽看似在听那管家细说其实却局部不安,见昭阳公主前来才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倒是那李府管家见昭阳公主这么快出来面有不悦之色。   “公子这么快就与我家公子谈完了?”   “正是,贵府公子果然让在下大开眼界,若不是因为还有些事情,定要秉烛长谈才是,就此告辞了,管家,倩儿姑娘,咱们先回去。”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这李管家心思,这桌上酒菜多半已动了手脚,若是倩儿姑娘吃下了便会被迷晕,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这管家施为?   待醒来时候已是板上钉钉再也无法改变,总不能一口气自尽又或是报官,毕竟这官场的规则这位公主也并非全然不知,只不过有些事情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那管家也没料到昭阳公主竟然会出尔反尔要带杨幼倩走,但脸上倒也并未表现出不悦,只是笑道。   “公子若是有事还请先离去,倩儿姑娘还与我要讨论接下来诸多事宜,晚点再回去,毕竟这机会可是难得一遇。”   “我若是非要带她走呢?”   昭阳公主笑道。   “公子这话却是说笑了,腿长在你们身上,走不走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既然倩儿姑娘要放弃这机会,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送客。”   待出了李府大门杨幼倩想起之前的一幕仍不觉有些后怕。   “多谢公子,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恐怕就……”   “恐怕就被那老东西得了手对不对?说到底这事儿也怪我。”   女扮男装的昭阳公主单手抬起二八女子下巴。   “都怪我把你打扮的太美了,否则那老东西也不至于如此淫虫上头,我倒是太大意了,这事儿我得跟倩儿你道歉。”   杨幼倩何时被一男子如此轻薄过,若是换成别人恐怕就要一巴掌呼了上去,可落到眼前男子这里竟完全生不起气来,不止如此竟还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仔细想来与眼前公子相识也不过半日而已就到了这等地步,这让女子顿感羞怯不已。   “公子还请不要这样,倩儿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实在是心跳加快?倩儿姑娘莫非喜欢上了在下不成?”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公子别胡说八道。”   “哈哈,逗你的,好了,我得先送你回家了,不然你娘该要着急了,另外,你也莫担心今天失去了机会,这百花宴倩儿姑娘你还就得非去不可了。”   “公子为何这么说?”   杨幼倩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公子那么多女子不去看中偏偏如此一个农家女子,莫非真是富贵人家都有各种不可理喻嗜好不成,说话间二人已至小院外,轻轻捋去女子额前走的香汗淋漓的一捋青丝。   “我不是早就与你说过,倩儿姑娘能被那独臂小老头儿看中,定然非寻常女子,自是有资格参加百花宴。”   “公子为何屡次三番提到那独臂小老头儿,莫非公子认识?”杨幼倩终是忍不住问道。   然这俊俏公子终是没有回答她这一问题便已缓步离去。   公主绕出小院又走出一二里地才停了下来。   “今夜你们负责保护她母女二人安全,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李管家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不对,看来我还是太小看这老东西了。”   不过三五个呼吸公主便被四下堵住了去路。   “与人交往最忌言而无信,但凡言而无信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公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个聪明人。” 第45章 三过侯门不入   祝飞羽下山之时只带了三样东西,掌教发簪,真人马丹阳佩剑,师父王九楼一瓶被世人视为仙丹妙药之丹药,临别前无人相送,在这被称为天下道门圣地送仙山满打满算也不过上山一个月而已,祝飞羽实在想不明白这提剑走人间的任务怎么会落到了他头上,论资历论辈分比他强的人大有人在,莫非真如同山上师兄弟们所说未来兴旺上清观的使命落到了他头上?祝飞羽对此全无头绪,只知道当日里被师父王九楼带上山时,山上的道士们均轰动不已,除了正式拜师礼之外私下更为其准备了晚会,这使得这本来木讷的年轻道士也不知不觉便融入了这师门的融洽当中,第一个认识的便就是那位山上最小的小师兄杨鸿叶,杨鸿叶说三师叔要么不收徒弟,一收徒弟就收了个人中真龙,对此祝飞羽是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祝飞羽是不是真龙不知道,倒是记得自打小开始便因为为人木讷实诚被不少人戏弄,即便是自幼长大的伙伴都屡屡欺负,再大一点母亲病逝,父亲也因长年累月卧病在床最终紧随母亲而去,这天下从来不乏流落江湖的孤儿,祝飞羽便是如此,替人做了几年长工换了个温饱,至于银钱却根本不敢奢求,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就应该这么过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尽人间生离死别。   有那么一天一位仙风道骨道长来到了小镇,第一眼便相中他这个身无长物更无长处的的老实长工。   那道长说他观星辰至此,知有天星下凡,要收他为弟子,祝飞羽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王九楼上了山,上山那日倒与下山这一日没什么区别,一月来在山上每日里听师父讲解道教真义,生性并不多聪明的祝飞羽似懂非懂,一直到掌教真人派他下山游说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果不其然这事情如祝飞羽预料一般黄了,莫说是游说,人那位当朝大皇子根本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倒是太子轩辕宏业一直对其有礼相待,祝飞羽没能完成任务,倒是见到了那九华山上一个扫地年轻僧人,与那年轻僧人静坐一夜,只一夜便已是天壤之别。   祝飞羽再次下山时默数这通往上清观的台阶,有九百九十九阶,下了上清观便负剑走人间,年轻道士骑着毛驴,别着掌教玉簪,从送仙山出发,往昆仑而行,听闻昆仑有恶龙作乱人间。昆仑往北,往北便是冰川无数,广陵江就是自昆仑山而发穿越整个北魏境内直入南海,年轻道士身负三尺青锋骑毛驴顺江北上,一路之上看尽人间悲欢离合,这一日,这位道士到了西楚清林境内时倒遇上了麻烦,祝飞羽实诚,下山之时身无长物便是连银两都不曾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若有人施舍最好,还能吃一顿饱饭,若是到了无人之境便只能摘一些野果充饥,渴饮广陵江水,与他那位将上清观紫竹林折腾的天翻地覆的小师兄不同,祝飞羽自打上了上清观便修心修己,更是从来不大鱼大肉,但其实这位年轻道士似乎从来都没大鱼大肉过。   祝飞羽到了西楚清灵境内,毛驴入城,只是刚到城门口就被了下来,说是畜生不能入城,不得已之下只能贱卖了那头毛驴,之所以要来这清灵境内原是听闻这清灵太守有一女,得了奇症,遍寻天下奇人异士都不得救,这太守名为吴明辰,其女年方二十,说是生的闭月羞花,只是无奈顽疾缠身日渐憔悴,性命堪舆,太守吴明辰时任清灵太守二十年,在任期间清正廉明,刚直不阿,治理清灵井井有条,颇受百姓爱戴,实在是一难得好清官,祝飞羽不愿见这清官从此绝后便负剑入城,揭了告示便被人带去官府,只是去时这官府之外已经被至少有二三十江湖术士堵住门口,都是为了这太守重金酬谢而来,这二三十人中有江湖郎中,也有身着道袍道士,良莠不齐,但却没有一个是四十岁以下的,祝飞羽在这二三十人中实在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那其中有一江湖郎中见是一年轻道人而来,不免有些错愕,眼见这年轻道人风尘仆仆,一身青衫道袍已有好几处缝缝补补,实在怎么看都不像高人,倒是这道人发髻上玉簪看来并非凡品,身负的三尺青锋也不是寻常之剑,那郎中当下便道。   “道人从哪里而来?又往何处而去?”   祝飞羽自是没想到竟有人愿意与自己主动说话,须知这一路上来虽遇见不少人,但大多数在见他以后都不愿多加理会,顶多也只是多看了他身后宝剑一眼而已,这位上清观上最为实在的年轻道人便轻声道。   “贫道从南而来,听闻清灵太守女儿重病无药可医,特来看看,或许能帮上一二。”   “道人,非是老夫瞧不起你,只是这吴家小姐已恶疾缠身三年之久,遍寻天下良医都无法瞧出是什么问题来,你不过一小小道人能有何能耐?老夫悬壶济世二十载有余尚且不能有把握瞧好小姐的病,你如何就觉得自己能行?还是听老夫的话快快离去为好,这酬金虽然诱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到的。”那江湖老郎中笑道,须知这江湖从不缺倚老卖老之人,这郎中也颇有些手段,否则便不会揭下告示,再看这府衙之外的二三十人皆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祝飞羽如何不知这郎中是虽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根本就瞧不起自己,他倒也不恼,上山这些日子别的没学会,倒是越发平静了。他便道。   “贫道不为酬金而来,只是来看看能否帮上一些忙,若能帮上最好,若是帮不上贫道也无可奈何。”   他这番话那二三十江湖郎中自是不信,只听说有人为了钱财杀人越货丧尽天良,还从未听说有人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江湖郎中不屑道。   “道人莫非是含沙射影说我等市侩?”   “贫道并不曾这么说过。”   “你说的话倒直接表明了你的心思,道人,你看你衣着褴褛连一件像样道袍都拿不出手,你有何能耐能治好这大小姐的病?”   “贫道有灵丹妙药,说不定能药到病除。”   祝飞羽依旧傻傻笑道。   “哦?灵丹妙药?又或是你这道人行走江湖的狗皮膏药?”   那江湖老郎中如此一说便惹来哄堂大笑,祝飞羽被这嘲笑来的措手不及,不免有些涨红了脸。   “先生可侮辱贫道,万不可侮辱贫道下山时师父所赠丹药。”   “是吗?原来是你师父赠送,那你师父怎么没多与你一些银两让你换一身好点的派头?须知即便是出去招摇撞骗也要有几分干货摆在那里才行,真当以为你是那道门三大圣地下山而来的弟子?”那江湖郎中几番话落见祝飞羽完全不识抬举,不免有些浮躁起来,但不过两个呼吸功夫他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紧接着道。   “老夫倒是听说那送仙山上清观天师王道长有一徒弟最近下了山,说是昆仑有恶龙作祟,这位年轻道士便是为除恶龙而去,莫非这年轻道人就是你?”   “却是被先生说中了,贫道就是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   祝飞羽为人实诚自是听不出这郎中言语间揶揄之意,果然他这么一说这群人更是愈发大笑,那江湖郎中更是笑道。   “你这道人倒是心大,谁都敢冒充,你可知道那年轻道人是什么人物?敢去昆仑斩龙,不说是仙风道骨至少也应当是风度翩翩,道人你可知道从那年轻道人下送仙山开始我等在这一路上遇见冒充祝飞羽的人绝对不下十个,贫道奉劝你还是赶紧离去,莫要到时候被折了颜面,太守大人虽心地良善却也架不住五次三番戏弄,你若再冒充下去定然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这江湖郎中说的倒是实话,也不知从哪里泄露出来的消息,祝飞羽一下上清观便被整个江湖所知,有不少人便假借上清观王九楼天师唯一徒弟的名字招摇撞骗,祸弄平民百姓,祝飞羽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一路上沿江北上,少有与城镇交汇之机,便是进了村落城镇也不过以贫道自居,听闻江湖老郎中这番言语祝飞羽不免觉得有些太过荒唐。   “祝飞羽也不过是一区区道人而已,何来如此多人冒名顶替?就算要冒名也应当冒诸如春秋李老剑神此等人物身份才行,冒充祝飞羽能得到什么好处,祝飞羽一无江湖地位,二无惊天手段,实在不当得如此。”   那江湖郎中听罢只觉甚是好笑。   “你这年轻人倒是心大,你可知祝飞羽将来定然是送仙山上清观掌教?否则掌教徐长今又何以将这负剑走人间的重任交于他手?为何不是别人?”   “掌教师叔为何将此重任交于我,我也不是太明白,总之我既然受了师门之命,定不会负师门所托,至于先生说祝飞羽将来会是上清观掌教,祝飞羽并不认同,有道是一家不知一家事,先生可知我上清观有真人无数,无论从哪里算都轮不到贫道。”   祝飞羽每每听闻但凡任何提及上清观言论都不由得会想起那位每日里都需在天师堂静坐的小道人,虽年不及山上许多道士,却年纪轻轻便有一身鬼神莫测之能,祝飞羽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位小师弟每去紫竹林闯了祸都会被自己那位真人马师叔狠揍,但他又何尝不知其实山上所有人都对自己这小师兄甚是喜爱,小师兄打了山上鸟儿烤来吃,众弟子虽面说道门戒律却又一边控制不住食欲去寻那掌教看不到的地方大快朵颐,就连掌教师叔有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修道不修道不在于修道,在于修心而已,祝飞羽当下便轻声道。   “即便是有人继任掌教之位,那也应当是贫道那位坐看庭前花开花落,江河潮起潮生的小师兄才对。”   江湖老郎中对此只觉这年轻人莫非真当自己是那上清观祝飞羽不成?须知这上清观乃是天下公认道门之圣地,上山道人皆是神采奕奕,人中之龙,又怎会是眼前这般“乞丐。”   “道人你这头上玉簪与宝剑不错,想来不是凡品。”   “先生倒是有眼光,这玉簪乃是掌教师叔所赠,宝剑乃是贫道马师叔所赠,此剑与马师叔三十载岁月行走天下,斩除不少天下妖邪,剑名却邪,乃是这天下正气之剑。”   祝飞羽老老实实答到。   “哈哈,老夫倒是长见识了,此剑能否却邪老夫不知道,不过老夫却知道道人你怕是有麻烦了。”那江湖老郎中如是道,尚不等祝飞羽细这话中玄机便有府中甲卫出门而来,那两甲卫也是府中好手,武道也有四五品之境,单看面相就知不是好惹之辈。   “听说这里有人自称是上清观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那甲卫目不斜视盯着年轻道人却用了听说二字,言语中已有三分愤怒之意。   祝飞羽好歹也一人生活那么久虽不能如同自己那位小师兄一般洞悉人心,却也能看出些许别人喜怒哀乐,他朝那甲卫施礼道。   “贫道便是祝飞羽,听闻小姐病重又知太守乃是当朝贤达之士特来相助。”   “那你且随我进来。”   那甲卫道毕便转身进府,本应惹众人羡慕之事祝飞羽却看到这二三十前来登门之人皆面带笑意,果然祝飞羽并不曾真的见到吴家大小姐,倒是被带进了府中别苑,那别苑处已有一面色冷峻甲卫在等候,而对面则是五六根木桩,上绑着五个已是伤痕累累道人,有老有少,却不约而同是穿着白色道袍,更有甚者腰间已备只有掌教才能佩戴之掌教宫羽,祝飞羽不免皱皱眉头。   “贫道要见大小姐,几位军爷将我带到此处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   那面色冷峻甲士道,他手中持一马鞭,上有不少血迹,看来那五个道人身上伤痕皆是那马鞭所致。   “你可知这一月来我府中已有七人冒名顶替而来,顶替的都是这祝飞羽之名,前面两人还好,来我府中大吃大喝三日,太守大人心慈手软便放了他们,可后面这五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我只要听他们三人说是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便将他们全部抓了,这就是下场,本以为如此可给那些浑水摸鱼之人一个警告,可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自动送上门来,既然来了那我又怎能让你如此轻松就离去?来人,给我绑起来,先以水刑伺候。”   这水刑乃是说让人有鼻不能呼吸,有口说不出话,最是难受,极致处能让人窒息而死,年轻道士虽不曾经历过却也知这水刑厉害之处,他有剑,只是这剑乃是师叔临别所赠之物,用来斩妖除魔却不是用来伤害凡人,祝飞羽当下便急忙道。   “将军且听贫道说,贫道真是祝飞羽。”   “他们几个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与你是同样说辞,你问问他们可还敢说自己是祝飞羽?”   那冷峻甲卫冷笑。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堂堂上清观天师王九楼之高徒就这样被两个甲卫架在木桩之上捆绑了起来,祝飞羽有心辩解却无力回天,在尝试了金木水火土与马鞭六种酷刑之后年轻道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生性木讷的祝飞羽断然不会持剑行凶杀之事,一番酷刑之后才被丢出府衙大门,那柄名为却邪的宝剑已被那冷峻甲卫没收为己用,倒是掌教真人所赠玉簪倒并未有人打其主意,从这点倒也能看出太守治清灵之严,没了毛驴又没了剑,祝飞羽遍体鳞伤被丢出大门时那早先嘲讽其的江湖老郎中仍在府外守侯。   “道人如今你可知道这祝飞羽三字并非能随意顶替?”   “贫道本就是祝飞羽,就算被打一千次一万次贫道就是贫道,不是别人能替代,贫道也不会替代别人,先生与其在这里坐看风月倒不如多想想法子如何能治好公主的病,否则先生就是在这里坐一辈子也没多大用处。”   待这位才下上清观不过一月就被打的一瘸一拐年轻道人拖着残躯离开吴府后,那江湖老郎中狠狠唾了一口。   “真是黄口小儿,若你真是那祝飞羽又何以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恐怕只一剑就能将这吴府夷为平地。”   那郎中唾罢也知晓这年轻道人说的有理,便起了身准备去府中瞧上一番,只是这刚迈上阶梯便见到有一剑直朝面门而来,那剑正是先前那年轻道人之剑,见那剑出了府衙便消失在拐角处,老郎中呆立当场。   ……   清灵太守府独立于清灵郡内五道口,府中九曲十八弯,太守吴明辰时任太守数十年深得民心,此刻这位年才不过五十之老人却已是未老先衰,两鬓斑白,这位老人身着西楚云纹官衣已在楼阁外守侯许久,那绫罗之阁内便是他那位已染重疾三年之女,三年来已几乎寻遍清灵境内所有良医,皆拿其束手无策,这位太守便张贴告示求天下奇人来此,有重金酬谢,不论是否能根治其女之病都会领到不菲的待遇,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倒也有不少江湖奇人异士前来跃跃欲试,只是都没能瞧出什么头绪来。   “莫非真只有去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道门圣地才能得救?”   老太守随即便摇摇头,眼下其女杨月娥病情已日渐加重,莫说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就连下床自己大小姐都难有力气,若真是去上清观先不说能不能求得仙丹良药,能不能活着到上清观都是未知之数。   这位政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的太守已在他女儿闺房外守侯足有一个时辰,终等到那清灵郡境内最好的老郎中出门,老郎中身影佝偻身负药箱见太守时只叹息着摇头。   “太守大人,小姐之病症世所罕见,小人观其神测其脉均正常,根本不知小姐为何却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太守大人还请另请高明。”   饶是这位太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仍是觉得不能接受,便吩咐了下人好生招待这位老郎中,推开门,房中熏香四溢,此香能助人凝神静气,那窗帘之后的香榻上正躺着一面黄肌瘦女子,双眼无神,见是老太守前来也不起床,老太守坐于床榻之旁,柔声问道。   “月儿服了昨日大夫开的药,感觉如何?”   那年方不过二十却已如同三十之妇人全无任何光彩的女子轻声道。   “爹爹还请莫要为女儿的病操心了,爹爹明明年不过五十就已满头白发,更是不惜散尽家财,女儿心中有愧,此病无药可医,此症无人能解。”   老太守不忍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就如此断了生的希望,他用自己这几十载宦海生涯从未有过的硬气告诉床榻之上的女子。   “月儿你放心,爹爹就算是散尽我吴家家业也不会让你就此离我而去,你娘玉婉已经走了,只剩下咱爷女俩相依为命,你怎舍得就此离爹爹而去?”   “爹爹日前已经托人去上清观打听了消息,年轻道人下山是真,他要去昆仑斩恶龙,定然会沿江北上,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我清灵境内,爹爹就算调动全城兵马也要将这位神仙道长找出来,到时候定能治好月儿你的病。”   床榻之上的女子如何不知自己这位爹爹的用意,她虽躺在床榻之上已有三年,却对府中之事了如指掌,也知到如今已经有八个自称上清观道人的骗子来过府上,都被打的原形毕露。又怎会真期盼那神仙道长前来?但或许是不忍让自己这位可怜的爹爹绝望,她便露出了一个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爹爹,有些事情月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但若是今日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爹爹原是长乐郡之人,娘亲也是,月儿也知道娘亲这辈子爱的并非爹爹,可爹爹依旧这数十年如一日对我娘儿两悉心照顾,月儿犹记得月儿八岁那年夜里感染风寒,爹爹便冒着漫天大雪背着月儿去求医,若是月儿没记错当时爹爹已是一郡之主,再后来娘亲因为相思那人终于成疾,撒手离去,爹爹你便亲自送娘亲的棺材回桃源村,葬在了那棵老桃树下。”   “月儿此生恐怕是无法报答爹爹养育之恩了,爹爹少年及第从一小小县令做起一路直到如今官列朝廷二品,自是福缘深厚,只可惜我与娘亲此生怕是要欠爹爹不少了,月儿想请求爹爹一件事情,待月儿离去之后,爹爹就不需要将月儿送回故乡了,只需在府中后山立一墓碑即可。”   “那墓碑不须写杨月娥三字,写吴月娥即可。”   待这位清名远扬老太守离开那绫罗闺房之后便回到了自己书房,这位已经年五十的半老人趴在那备有清灵所有文案的书桌上已是泣不成声。   ……   祝飞羽被赶出太守府时就连身上唯一一件一路伴随他风雨兼程自己那位师父亲手缝制的青衫道袍已是破烂不堪,好些地方都露出了被马鞭抽的出血的皮肤,这位从未如此凄惨过的年轻道人轻道一声却邪何在,那柄下山之时真人马丹阳所赠宝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太守府重新回到他身上,祝飞羽仍记得那冷峻甲卫说的一句话。   “年轻人,以后若是想假扮上清观王道长弟子那般人中龙凤人物,还需要给自己弄一身行头才行,你看看你旁边这五人,哪一人不是衣冠楚楚?唯独你衣着蒌缕,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是那将会继任上清观掌教之位的神仙道长?”   祝飞羽不知为何世人就觉得上清观的弟子就应当是仙风道骨,就说自己那位小师兄,若是被世人看到又有谁会相信这虎头虎脑小道士就会是堂堂上清观一代掌教最疼爱的能洞悉天机的弟子?祝飞羽拖着一群一拐的腿来到了一处衣裳定制处。   “大叔,贫道这有一银子,你看给贫道弄一身像样的道袍。”祝飞羽为人实诚,说话更是实诚,那一路骑着来的毛驴变卖之后的银钱索性被他一咕噜拿了出来。   那老板也是一个心善之人,虽少不了商人的利益观念,却也心疼眼前这年轻人的伤痕累累,太守府的事情他倒也知道一些,便认定了眼前年轻人定是吃了太守府的亏,他从一个小小裁缝做到如今在这清灵境内名声远扬自是知道人在落魄时候的心酸,有时候为了吃一顿饱饭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若真是衣食无忧,又有谁愿意做那流落江湖的游侠儿。他拿出店中平日里裁剪所备的金疮药交给年轻道人。   “小兄弟想要什么样的?云纹或是水纹?白袍或是青衫?需不需要配宫羽?”   “不须,贫道万万不敢。”   祝飞羽接过金疮药朝老板笑了一笑。   “云纹水纹乃是道门真人才能穿的花纹,至于白袍贫道还不够那个资格,更莫说是宫羽,那是掌教师叔才能佩戴的东西,大叔只需要与贫道做一身青衫道袍即可。”   那老板听这年轻人说得是头头是道,心道眼前这年轻人说不定真是哪个不世出道观的弟子,当下便也客气了一些,祝飞羽换上了新道袍,擦拭了金疮药,除了脸上几道鞭印之外倒也看不出多大区别,世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位虽修道却曾受佛门高人点化的年轻道人,祝飞羽从怀中玉瓶中摸索出一颗随意出现在人间皆会引起疯狂的灵丹妙药交与老板手中。   “大叔,贫道身无长物,只有此物相赠,有此灵丹妙药服下,大叔虽不说能活一百岁却也此生无病无害。”   留下那枚丹药,年轻道人便一群一拐离开铺子,那老板仔细看了一番这粒黝黑并无任何光彩的丹药摇了摇头。   “年轻人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他将那粒丹药随意丢至了大街上任人踩踏,最后被一流浪野狗叼了去。   ……   祝飞羽再至太守府时,已是月上中天,年轻道人不忍打扰府中家丁休息,便在外盘膝静坐一夜,依旧是身负宝剑,换了新道袍,却是比之前气派多了,待到翌日天明府门才打开,那下人见是昨日才来过被揍的丢出府门的道人,不由得眉头紧皱。   “你这骗子莫非还真骗上瘾了不成?我家将军心善放你一条命,你还不赶紧离去,还回来作甚?莫非真觉得自己命长了不成?”   年轻道人对此不惊不喜,他轻身站起身道。   “贫道乃上清观当代天师王九楼道长门下弟子祝飞羽,听闻府中小姐恶疾缠身,特来相救,还望大哥能与贫道引荐一番,若是迟了恐小姐会有变故。”   那下人见此情形冷笑不已。   “好啊,那你先等等,我这留为你去引见太守大人。”   年轻道人并未等来真正太守相见,倒是遇见了昨天同样一帮人,那冷峻将军犹在,见是祝飞羽前来,更注意到昨日里不翼而飞的宝剑此刻又重回这年轻人身上便恼怒不已。   “哪里来的江湖术士,莫非你真以为你会了一些妖法就可冒充上清观弟子不成?给我打,今天不需要留情,给我往死了打,所有后果我来负责。”   昨日里才被鞭策无数次伤尚未痊愈的年轻道人任凭拳打脚踢依旧巍峨不动,直至五脏六腑受创嘴角鲜血直流都不曾动过,只依旧笑道。   “将军不论怎么打贫道就是贫道,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贫道便是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祝飞羽便是贫道。”   那将军更是恼羞成怒。   “堂堂上清观真人坐下弟子不会任何手段,任凭我等凡人棍棒相加都不还手?你这笑话着实不怎么好笑。”   年轻道人擦拭了嘴角血迹,露出一个淡淡笑容,牙齿之上已是鲜血淋漓,他笑道。   “贫道下山时师叔赠剑是要贫道行走人间斩妖除魔,如今无妖无魔,贫道便不出剑。”   “哦?是吗?你以为你能挨打本将军就真信了你的邪不成?你可知前面那些自称是上清观弟子的家伙给了太守大人多大的希望?又可知道这些家伙给了太守大人多大的失望?本将非是滥用私刑,只是有件事情本将希望你们这些江湖术士明白,那便是这天下所有人都欺得,便是当朝皇帝与当朝几位皇子你们都能欺,唯独太守大人不可欺,若你们这些江湖术士还有点良心就应当知道我们这位大人有多不容易。”   那将军道完便亲自下台阶紧紧抓住年轻道人脖子。   “你可知我这么一用力下去你就会立马上黄泉路?”   “贫道自然知道。”   年轻道人依旧任由这将军施为。   “可贫道已经说了,贫道就是祝飞羽,祝飞羽就是贫道,便是将军杀了贫道,贫道依旧不会还手。”   “是吗?”   那将军陡然发力,但终归是在即将掐断年轻道人咽喉时收了手,一脚踢在这道人小腹,直将其踢出十丈开外。   “滚,有多远滚多远,若是再有下次,本将军一定会收了你的小命。”   年轻道人第二次被赶出太守府,虽并未被收走宝剑却比上一次来的更加凄惨,这次倒不止是腿瘸了,就连五脏六腑都受重创,三步一踉跄,五步一停歇才到了一处面馆。   “老板可与贫道一碗素面?。”   在被面馆老板赶出面馆之后,年轻道人又到了另外一处烧饼摊。   “老板可与贫道一块烧饼?”   “老板可与贫道一些剩菜剩饭?”   “老板可愿意让贫道收拾这些残羹剩饭?”   ……   都说世态炎凉,这位年轻道人终于在忍不住饥饿遍寻无果之时饿的躲避在了别人屋檐下,那瓶临别之时师父所赠的丹药依然被其紧紧撰在手中。   “师父说这些丹药让贫道用来行善人间,如今贫道尚未完成师父所托怎好意思服用丹药充饥?”   祝飞羽就这么靠在墙角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夜半,天降大雨,年轻道人浑身被衣衫湿透,躲在墙角坐看雨水成河,有一野狗不知从哪里叼着一块已经发霉的馒头冒着漫天大雨来到墙角,将那已经发霉的馒头放到年轻道人腿上。   年轻道人不禁叹道。   “世态炎凉,没想到贫道竟然是被一只狗救了,也罢,狗兄弟,你若是不嫌弃,将来便与贫道一起行走天下,斩妖除魔,完成掌教师叔所托付,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情才行,那便是太守女儿如今身染重疾,贫道必须要救她一命不可,这太守乃是当朝不可多得清官,贫道资质愚钝,比不得小师兄,却也知道掌教师叔让贫道斩妖除魔不仅仅只是斩妖除魔,这匡扶天下大义之重任也同样交给了贫道,掌教师叔如此信任贫道,贫道如何又能让上清观蒙羞?”   “狗兄弟,贫道明日里一去定是凶多吉少,那将军今日对贫道留情已是大恩,贫道若是再去铁定会死在太守府,若是贫道死了,你便将贫道怀中丹药叼到大小姐那里去,此丹乃师父毕生心血,能平世间妖邪,能镇天下鬼魅,自然也能解小姐重疾。”   “待贫道死后,狗兄便将贫道头上玉簪送去上清观,即便是万水千山也不可懈怠,掌教师叔见此玉簪便知贫道已离去,至于贫道身后剑,此剑名为却邪,与马师叔心意相通,若是贫道离去,此剑会自己认得回上清观的路。”   这位被天下人说是上清观将来掌教真人的年轻道人就此怀抱着这只野狗香甜睡去。   祝飞羽梦见许多事情,梦见当日里被自己那位最为尊敬的师父带上送仙山时情形,也梦到了师兄师弟欢聚一堂的画面,也梦到了自己死去之后送仙山三位真人骑黄鹤而来接自己回山,也梦到了自己那位最是佩服的小师兄抱着自己的遗体说师弟就算是驾鹤西去来世也定当是上清观的弟子。   年轻道人这一夜就在自己这稀奇古怪的梦里过去,那只野狗如同懂人心一般一夜也不曾离他而去。   这大雨下了一整夜也不曾停歇,第二日一大早年轻道人便带着那只陪伴其一整夜不曾离去的野狗第三次到了太守府。   依旧是那仆人开门,在见到是已浑身湿透的年轻道人前来时已彻底放弃。   “你这年轻人倒真是百折不挠,我最后奉劝你一次离开,待会莫要被将军看到了要了你的命。”   “将军若是能看到自是最好。”   那瘸腿的甚至一夜都五脏六腑气血翻涌的道人一如既往笑道。   “贫道就是祝飞羽,王老天师乃家师,贫道受掌教之命令行走天下斩妖除魔,有掌教玉簪为证。”   “你这年轻人当真是不知好歹,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也怪不得我了,真当以为我家将军不敢杀你不成?你且等着,马上就有你好看的。”   那仆人关了门不多时便有之前武将怒气冲冲而来,这一次来却已经带了北魏刀在手。   “你真不怕死?”   “贫道如果怕死今日便不会前来,将军若是信任贫道就应当让贫道前去一试,若是贫道治不了小姐的病,将军到时候再杀了贫道也不迟……”   “不用了。”   那冷峻将军冷声道。   “本将军已经看过太多如同你这般说辞之人,若是你见了小姐依旧治不好,太守大人也定然让你平安离去,并且会以金银相赠,到时候你说本将是杀你还是不杀你?你可知道本将已经对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恨之入骨恨不得株连九族?”   “贫道没有九族,贫道不过孑然一身而已,将军若是信不过贫道,大可一刀杀了贫道就是,贫道始终是那句话,贫道就是祝飞羽,祝飞羽就是贫道。”   “那好,那本将现在就送你上黄泉路。”   不待那将军一刀挥出便有一声音远远传来。   “将军且慢。” 第46章 此病非病 此症非症   夏日大雨从昨夜里到今日都不曾停下,浑身青衫已被大雨湿透,一头青丝能拧出水来,那昨夜里随他过了一夜的流浪野狗亦如此,那将军的一柄北魏刀尚不至他头顶便被一声惊呼喝止住,太守府已迅速走出一两鬓斑白身着官袍之人。   “太守大人,此人乃是江湖术士,已来我府中三次,定不能再饶了他。”那将军也不曾想这位清灵太守竟然这么早便出了府,若是太守大人没看见大可以一刀杀了眼前这“江湖术士”。到时候先斩后奏太守又能拿其如何?可如今已被这太守看见,他知道今天这一刀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了,果然这位年不过五十便已如花甲之年的太守从他手中夺下了刀。   “庞博将军,本官知晓你是为我好,只是今日月儿要出门,府中不宜见血腥,放这位小兄弟离去就行,这病,我们不治了。”   不治了,当这三字从这位时任清灵太守数十载的中年男人口中说出之时已是万般无奈之态。非是他不想治,不愿治,只是辗转反侧一夜今日一早便听女儿丫鬟过来敲门说其女要出门,并且已收拾好出去看花,更有   自己那苦命的女儿一份口讯。   “爹,女儿不想再看到爹如此劳碌奔波下去,也知晓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与其把余下的时间拿来遍尝天下苦药,倒不如爹趁女儿还能动的时候多陪女儿出去走走,也好过女儿病死在床榻之上,女儿已经许久没有闻过花儿的芬芳了。”   有道是人心都是肉长,他吴明辰又如何不知每日里尽是稀奇古怪丹药草药咽下肚的痛苦,常言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已持续三年?   那名为庞博的将军闻言也是复杂之色。   “大人真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如何?这清灵境内奇人异士咱们早就请了个遍,便是整个北魏的名医我都请来了不少,皆对此束手无策,与其让月儿在床榻之上病逝,我这个做父亲的倒不如让她在有生之年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一次,想做什么就大胆做一次,再无其他愿望。”   祝飞羽听的清楚,这太守府小姐恐怕是已时日无多,当下再也不敢怠慢,他拱手道。   “太守大人若是信得过贫道,可让贫道一试,或有能救小姐之法也不一定。”   “不必了,多谢小兄弟好意,我已命府中下人为你备好雨伞与些许盘缠,小兄弟还请离去。”   不等年轻道人再说话,太守大人便离去,祝飞羽得了雨伞却不要盘缠,他将那把画有江南荷花的油纸伞撑过肩让那流落大街的野狗稍微好受了些,任由自己大半边身子暴露在风雨之中。   “你还不离去?莫非真以为有大人说了话本将就不会杀你不成?”太守府将军怒目而视。   “还是你觉得大人给你的银两你看不上眼想要更多?”   “非也。”   屹立风雨之中巍然不动的年轻道人笑着摇摇头。   “贫道今日必须要见到小姐不可,小姐的病情怕是不能再拖了。”   “难道我家大人说的还不够清楚?或是你这江湖术士当真还要让小姐尝试一番良药苦口?来人,给我把这江湖术士拖出去打,只要不伤及性命,怎么打都行。”   太守府早已有看不惯这死皮赖脸年轻道人之甲卫,等那将军一下令便迫不及待冒着大雨将年轻道人捆绑出门外,那只随同道人而来的野狗追上去扑咬却被一甲卫一脚踢开踢飞到墙角不知死活。   浑身五花大绑的年轻道人顿住脚步,身后剑匣中宝剑铮铮龙鸣,那三五甲卫如临大敌,却见那宝剑冲天而起断了道人身上绳索便重回剑匣。   “为何要与一野狗过意不去?”   这位自送仙山下来前去昆仑斩恶龙的年轻道人就在那将军与府中一二十看热闹的奴仆之下将那野狗抱在怀里,野狗已断气多时,本就是一骨瘦如柴之流浪野狗,如何禁得起正值壮年军中护卫愤怒之下一踢?   “人是一条命,狗也是一条命,为何狗命在尔等眼中就如此轻如鸿毛?贫道下山之前曾受掌教师叔所托提剑走人间斩除天下邪魔外道,不待见贫道也就罢了,却实在不须如此对待贫道的朋友。”   年轻道人仔细抚摸这浑身已被雨水打湿的野狗毛发轻声细语。   “都说做戏要做全套,本将今天算是真长了见识了,你这江湖术士将自己与狗相提并论,还说自己是上清观王老天师弟子,当真是笑煞我也。”   这太守府将军本就是一不信邪之人,如今见祝飞羽这么说更是不信。   “你若真想证明自己是王老天师弟子,那便拿出一些真手段让本将瞧瞧,不过本将话可得先说清楚,在没证明你就是祝飞羽之前你永远都不可能见到小姐。”   “将军希望贫道怎么证明。”   年轻道人轻声道。   “你既说自己是上清观祝飞羽,提剑走人间斩恶龙,想必定有了不起的本领,素闻上清观弟子个个均是人中龙凤,更是脚踏祥云骑猛虎,手拿仙丹救良民,本将不要你的仙丹,也不要你骑猛虎,你只需表演一番踏剑云中的手段本将就信了你,并且为你引见太守大人,更为本将之前的所做所为道歉。”   庞博此言并无可厚非,这天下都知道三教之中高人有腾云驾雾本领,上清观更是无可厚非,若是祝飞羽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又如何去昆仑斩恶龙?如何提剑走人间?   只是庞博注定要失望了,只见那怀抱野狗浑身为雨水湿透的年轻道人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放到了那已断了气的野狗口中。   “贫道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御剑飞行,就连当初下山时都只是一步步走下山,下了山便骑毛驴而行,将军不信,贫道也无话可说,贫道知道将军今日定不会让我见到小姐,只是有一件事情贫道还要告诉将军。”   年轻道人将那服下丹药的野狗放回了地上为其撑好了油纸伞。   “小姐此次出门定然凶多吉少,本来不出门尚且还能多活一月,若今日出门定有血光之灾,到时候将军可来城外百里坡找贫道,小姐此病非病,此症非症,将军切莫忘了。”   祝飞羽就在太守府众人注视中冒着倾盆大雨离开了清灵城,待其走后庞博却对其一番言语不屑之。   “当真是信口雌黄,还血光之灾,有本将保护谁敢来伤害小姐?恐怕就是借他个天王老子的胆都未必敢。”   庞博负手进府之后绕过九曲十八弯走廊才来到杨月饿小院之外,小院中池塘已被大雨激起千层浪,池塘中荷花含苞待放,有几只鲫鱼争相从水中露头。   “这雨差不多再一个时辰就该停了。”   庞博呢喃一句到了杨月娥闺房门外,门外已有府中丫鬟守侯,见是这位从小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的将军前来也不怠慢,屈膝问好。   “小姐可收拾好了?”   “将军,已经好了,就等雨停了,老爷已备好车马取暖炉还有一路上所需之物。”   “莫忘了给小姐多带几件衣裳,还有,吩咐府中画师也一同前去。”   年不过三十便成为一郡将军的男子长叹一口气。   “总不能让太守大人从今往后连个念想都没有。”   大雨说一个时辰停下果真一个时辰便渐渐变小,最后甚至云开雨散露出了朝阳,大雨过后池塘中荷花朵朵绽放,但这时却有一仆人匆匆忙忙跑来见这位将军。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那仆人慌慌张张道,庞博此时竟莫名想起了年轻道人临走之时留下的那番话,此症非症,此病非病,小姐今日出门定有血光之灾。   真有不好的预感?   庞博冷冷道。   “何事如此慌张?难道不知道小姐正在休息?”   那仆人正是之前看家护院两次替祝飞羽开门之奴仆,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道。   “狗活了。”   “狗活了?什么狗活了?”   庞博不禁皱了皱眉头。   “就是方才被一脚踢死的那只狗,居然吃了那年轻人的药活了,而且已经追那小子去了。”   “还有这种事情?莫非你们看花了?本将可是记得清楚那狗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的的确确是真,将军若是不信,我府中还有不少人可以作证。”   那仆人据理力争。正要在庞博要亲自去查看一番究竟之时却听闺房之中有咳嗽声传来,在床上已躺了三年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出了门,虽是炎炎夏日,可这位太守府的大小姐依旧手脚冰凉穿着披着狐裘大衣。   “庞大哥,什么狗活了?”   杨月娥挤出一个实在有些勉强的笑容,原本生着江南水乡特有温婉的脸蛋此时已是形容枯槁。   身穿甲胄的庞博同样回以一个强行挤出来的笑容。   “没事儿小姐,不过就是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狗而已。”   “不是说了许多次大哥只需叫月儿小妹就成,不须如此多礼,月儿是大哥看着长大的,早就将大哥当成了自家人,自是自家人便不需要那么客气。”   虽身在这别苑却三年不曾见过二十步之外池塘荷花的女子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把鱼食洒进鱼塘中,惹得鱼儿竞相抢夺。   “看看这些鱼儿,真好,小时候小妹失足掉进池塘都是大哥下来救我的吧,至今记忆犹新。”   许是不忍让这情形太过伤感,庞博便直接道。   “小妹不须担心,兄长已为你求得仙丹良药,这就派人去取。”   这位将军当即便拉过那仆人至一旁。   “你去城外百里坡寻那道人回来,速度去。”   “啊?将军这是为何?不是说他是江湖术士吗。”那仆人可从未见过这说一不二的大将军如同今天这样反复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江湖术士也好,神仙道长也罢,他能救活了死狗,想必是真有些手段,比起这三年来的大夫却是好了太多,火速前去,万万不可耽误。”   那仆人领了命便飞也似的朝太守府外飞奔而去,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什么唯命是从,只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自家小姐的命,只知道若是小姐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家那位二十年来为清灵尽忠职守将如同自己这般的平头老百姓都看的很重的太守大人定然会很伤心罢了。   出了太守府正是艳阳高照,清灵城中处处花开人间艳阳天,杨月娥虽不想弄得如此满城风雨却拗不过自家那位爹爹和这位虽不是亲兄长却胜似亲兄长的将军,庞博虽对不久前那年轻道人存有幻想,但总归还是不愿破坏了自己这位妹妹心存已久的愿望。   她说要出游,连老天爷都开眼停了大雨这岂不是好兆头?至于那年轻道人所说的小姐此番不能出行一事踏虽存有疑虑但还是没放在心上,试问天下又有谁能从一位堂堂二品高手手中对小姐不利?或有一品高手,但一品高手又怎会吃多了撑得对一将死之人不利?   庞博一直守候在马车外面,争取若遇到了紧急情况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这位妹妹,队伍前后方各有甲卫二十皆是军中高手,有画师二名还有府中厨师随行,有这么多人保护小姐相信就算一只苍蝇恐怕都飞不进来,马车内有婢女二人伺候,杨月娥出了太守府想吃儿时吃过的东街老王头儿的臭豆腐,他便带着她去东街,人王老头儿并不想收自家父母官太守大人女儿的钱,却被庞博强行塞了过去,老王头儿做生意自是精明,一眼便看出庞博用意,遂道小姐这次就不给你免费了,下次再来,下次小老儿亲自送到府上去,管小姐够,又说他们去了西街一家蔬果店,小姐想吃新鲜的梨,老板就跑出大老远去了自家存放蔬果的冰窖中取来跑的大汗淋漓还死死的背着一大块冰,说这是冰镇梨儿,管解小姐渴,又说杨月婉想再去广陵江上看一眼,众多渔船争相竞争最终小姐只选了一艘最小的船,因为这位小姐说那么大的船坐我们几个人好浪费啊。   城中百姓十之七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就是咱们那位太守大人的女儿,老天爷,你倒是睁睁眼睛,咋就好人没好报嘞?   杨月娥在马车上烤着足够让马车内寻常人大汗淋漓的碳火吃着臭豆腐,露出久未露出过的甜甜笑容。   “原来不知不觉咱们清灵的父老乡亲早就是一家人了啊,爹爹也真是厉害,将一个原本连年匪患无数的城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去年蝗灾我北魏境内所有地方皆需要靠朝廷救济,唯独我清灵非但不要朝廷救济,反而在爹爹的号召下所有父老乡亲捐出余粮赈济天下,这等号召力,恐怕就是当朝皇帝轩辕青山也未必能有吧。”   马车外马背上的将军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只是这一趟出了城虽说小姐心情大好但他却越来越惴惴不安了起来,只因自家小姐的面色已越来越苍白甚至毫无血色,除了时不时开心的时候瞳孔放光,其他时候大多都黯淡无光,他轻声道。   “太守大人固然是爱民如子,所以我清灵百姓才如此爱护太守大人,只是也因此太守大人刚来继任时因为整顿的关系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连城外马贼都剿灭了不下二十拨,还有五年前那一次府中突然闯进刺客对小姐不利,若非我反应及时恐怕小姐定会遭遇不测。”   庞博每每想起有惊无险那次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行刺的刺客居然是个一品高手,以府中三十多甲卫性命才换来将其击退,好在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谁说不是呢,所以说归根结底月儿这条命还是大哥救的。”   马车内女子轻声道,言语中感激之意甚浓。   庞博不愿让自家小姐提起跟性命二字有关之事,难免不会让其伤感叹息,便捡了些开心的说,说他们小时候的趣事,说这北魏山水,说这天下三教,直至说到马车内女子再次疲惫沉沉睡去才算罢休。   将军进马车往火炉中加了几块碳火又将被褥披在小姐身上这才退出马车,马车外已扎好营地以防夜里猛兽袭击。   “咱们今天已经走了一天,小姐还意犹未尽,明日里再陪小姐走一天便返回清灵。”   庞博同麾下甲胄如此道。   临别之时太守虽未相送却已提前与他打好了招呼。   “月儿想去哪儿你们便带她去,想吃什么便买给她吃,争取让她这些日子过的快乐些,若是撑不过这几日……”   那位太守大人说及此处时已是清泪纵横。   “我已命城中木匠准备好了棺材,月儿说要埋在我身边,可我若是那样做了,她娘玉婉定不会同意,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亲自送月儿回姑娘,就埋在她娘旁边就好,墓碑上也不须写吴月娥,依旧是与她娘同姓……”   将军死死的握住腰间长刀,眼眶通红。   “去一个人到百里坡,千里加急将那年轻道人请过来。”   “哪怕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   昭阳公主自幼练剑,但若说到杀人那还真没有过,别人练剑是为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到了她这里则成了兴趣与爱好,且不说身为堂堂公主随时都有死士暗中保护根本不须用剑,更因为自幼在皇宫长大熟知王朝律法,知晓自己不能如同无律法约束的江湖一般肆意妄为。   一个人犯了法自有律法来约束,若当真有了剑想杀谁就杀谁岂不天下大乱?眼下这管家摆明了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在李府时候不动手,非要等这四下无人之时才动手,由此可见这李管家对此早已是熟门熟路,指不定祸害了多少人。   “说话讲不讲信用那也要看什么人,若是好人那就罢了,若是专行鸡鸣狗盗之鼠辈,那就不需要说话算话。”昭阳公主冷眼看了一眼这周遭的七八个汉子,练气士,不过一个小小管家就能有这么多好手倒也能看出来不少事情,恐怕这李家家道中颓跟这管家也有千丝万缕关系。   那管家听闻鸡鸣狗盗之辈倒也不恼,只笑道做错了事情便要受惩罚。   “莫非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女子?”   那李府管家笑道。   “女扮男装这种事情你能骗过那些没有经验的人,如何能骗得了我?下次若再女扮男装,可要记得莫要你喉结露出来,能男扮女装都如此英俊,想来也不是一般女子,遇到我,算是你倒霉。”   昭阳公主对此不置可否,只冷笑道。   “究竟是谁倒霉现在说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你若是还在等待你那藏在暗处的人来救你,那你大可以打消这念头了,此刻他们早就上了黄泉路了。”   那李管家笑了笑,而昭阳公主却面色忽变。   “知我暗中有人保护,恐怕你也不仅仅是一个管家那么简单,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盘踞于李府又是为了什么?”   “我是什么人?我不过就是一小小管家而已,在李府无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好了,言尽于此,接下来也得办正事了,小姑娘长得好看,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还不如在死之前与我共赴巫山翻云覆雨一番,如此还能让人回味无穷不是?”   朝阳公主面有复杂之色,负责暗中保护她的死士个个也是军中高手,怎能如此轻易便被解决?本以为自己是聪明人,没想到却被眼前这李管家识破,这管家身份实在可疑。   “胆敢在汴京城中杀人,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眼前管家在这位西楚奇女子眼中早已成了该杀之人,她不过是想确定一番这管家是否早就认出自己身份而已。   “什么后果?不就是杀人偿命的后果,不过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说这个?看负责保护你的那这个侍卫皆是死士,想必你这小姑娘也是王公贵族,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尝试过了,唯独不曾尝试过侯门之女是什么滋味,今天我倒还就要尝尝,给我拿下。”   “你敢,你可知我是谁?”   昭阳公主冷冷呵斥道,眼前这管家能无声无息解决了自己死士,定然不可能只有周围这些个炼气士助阵。她能解决眼前这些炼气士却并不敢保证就能解决这管家背后的手段。   “你是谁都不行,就算你是当朝那位奇女子恐怕也逃不了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给我捆起来。”   昭阳公主果然猜中了,在一口气解决了所有炼气士之后那管家兀自冷笑不已,昭阳正觉得不对之时便感觉浑身酥软再运转不了半分内力,只这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又忽然出现八个黑衣人,想来就是这八人下的毒。   “你无耻。”   现在她总算知晓这管家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谁也想不到这天下居然还有人用下毒这种最为卑鄙无耻的手段。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得罪了我算你倒霉,今晚就准备好陪我侍寝吧。”   昭阳公主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后悔不跌,这管家能呼吸之间下如此狠手在知道自己身份后谁又敢保证不会杀了自己?   若非因为自己得了消息出宫便不会遇上这种事情,眼下自己那位号称西楚第一儒士的师父此刻恐怕正在皇宫之中对月独酌,根本不能知晓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毕竟自己身边这些死士实力可想而知,绝非泛泛之辈,更何况是在这西楚汴京城自家的地盘上,可偏偏也就出事在了自家地盘上。   昭阳公主几乎已经遇见自己将会面临的下场,那管家不论知晓或是不知晓自己身份定然都不会让自己活下去,这位西楚双绝奇女子真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说到底这一切都怪老爷子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若不是他们闹事,她也不会就这么出城,便不会中了毒任人宰割。   就算是死那也得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   “张明月,司马云,李老头儿,我恨死你们了。”   李府管家冷笑不已,只是下一刻便笑不出来。   有一利剑自远处极速而来钉在其身前,一青衫书生身负古筝手持阔叶刀寒光冷冷,更有独臂小老头儿与负刀少年人二名。   “不称呼前辈就算了,称呼老爷子也可以,你竟然直接称呼为老头儿,莫非是几个月不见就忘了老爷子的厉害不成?” 第47章 夜谈   张明月一直疑惑为何司马云要将事情闹至满城风雨人人皆知,说是为了引公主出宫,只是这些事情真能将公主从皇宫中引出来?死几个人对于这么大一个西楚来说并算不得是多大的事情,虽三人离开之时已叮嘱杨母要将他三人具体面目情况尽数告知官府,可张明月始终不曾真以为就这些事情能将公主引出来,司马云这一招引蛇出洞倒不能说是引蛇出洞,毕竟人公主乃是万金之躯,即便是说引也应当说是引凤出洞,倒没想到竟然真的将昭阳公主引了出来,张明月真不知是小看了司马云的神机妙算还是小看了这位西楚奇女子的好奇之心。   昭阳公主见是三人前来大喜过望便再也管不了司马云一番责怪之意。   “老爷子,救我。”   “公主殿下,我们前来不正是为了救你吗。”   身负古筝青衫男子笑道,那李府管家面色阴沉,但却对公主殿下四字充耳未闻。   “你们三人是何人?敢来坏我好事?”   “我们三人不正是汴京城内闹的满城风雨的北魏杀人犯吗?”司马云手持阔刀与那管家一刀劈去,却见看似平平无奇的李府管家瞬间避开这致命一刀。   “一品高手?你倒是藏的挺深,恐怕对于公主你也是蓄意为之吧,敢打堂堂一国公主的主意,你背后那人来头恐怕大的吓人。”   昭阳公主浑身酸软无力,听至此处不免心惊,但奈何已中毒,不过几个呼吸便昏昏沉沉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至一处破旧庙宇之中,汴京城中并无此破败庙宇,想必已到了城外,门口有三人正有说有笑,传来烧烤肉食香味。   总算是得救了,昭阳公主后怕不已,没想到那看似一般的管家竟然会是一一品高手,也不曾想到司马云不过区区一介书生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虽不明白三人为何要在城中杀人,毕竟若只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大可以大闹一番便可,但毕竟是这三位在北魏就结下不少情谊之朋友救了自己。   “要不是老爷子你们赶来,昭阳今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这便是昭阳公主醒来的第一句话。   老爷子回过神来自顾自撕扯下了一块兔肉放进嘴里。   “老夫说你这女娃子倒也真是心大,也不想想若真是一个普通管家怎会手下有这么多好手,不是说你身后有个什么西楚第一儒士保护吗?怎么他还能容许你出了这么大差池,老夫看这什么宁致远也就是浪得虚名之辈而已。”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老爷子千万别这么说,宁叔叔并非浪得虚名,只因谁也没想到我汴京城中居然隐藏了如此厉害人物,隐忍这么久,昭阳实在不明白这管家图个什么。”昭阳公主起了身运转了一番内力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朝门口走了过去,正是月朗星疏,篝火烤肉美酒具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北魏四人结伴而游的日子。   “若非昭阳大意,又怎会让这老东西得了手,也不知他下的是什么毒,怎的我全无感觉便中毒了。”   非是她昭阳公主愚笨,只因这江湖只听人说有恩怨便刀剑相向,却还极少听说有人使这下毒卑鄙的手段,此种人若是被发现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故而这天下下毒之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在江湖人身上。   “公主不用看了,你的毒已经全部解了,虽然无色无味,但咱们这儿可有一样宝贝能解百毒,能水火不侵趋吉避凶。”   司马云看了一眼负刀的少年人之后笑道,他说的便是张明月身上曾得九华山扫地僧相赠的佛门圣人舍利,张明月也是今天才知道这舍利还有此功效,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三人自是知道昭阳公主定不会对这舍利打什么主意。   昭阳公主虽是好奇之人却也知道别人的事情能少知道便少知道一些为好。   “那老东西可是被你们杀了?”   “没有,只是将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部杀了,被那老小子跑了。”   司马云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哦?还有这种事情?居然能有人从老爷子手里跑掉?”昭阳公主对此便来了兴趣。   “非是老夫拿他不住,只因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保命元婴替其挡了老夫一剑,一剑过后便没了影子,想必此刻早就离开汴京了。”   但凡修行到了一定地步便能在体中结下第二命胎,此胎称为元婴,当初在拜剑山上孟家老爷子孟青云便是结命胎之人,只可惜在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之后两条命俱陨,但并非所有人都会修行这结元婴之法,只因此种法门太过恶毒,乃是将别人精气纳入己身换取寿命,说的难听点也就是将别人的寿命强加在自己身上,因此元婴修行之法也被这江湖说成是邪魔外道,故此并无多少人会修行此种法门。   “那倒是算他跑得快,不过只要他在我西楚境内,本公主都要他不得好死,倒是老爷子你们,为何在城中行凶杀人?若只是为了找昭阳大可不必用如此极端手段,毕竟,那也是我西楚子民。”   昭阳公主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不过老爷子与张明月并不说话,只看向司马云,那意思便是说你若是要问就问他好了。   司马云倒也不在意那许多,他不紧不慢道。   “我的确是杀了人,不过只杀了二十几个人,其余的人并非我所杀,我本以为离开了北魏就能安生点,没想到麻烦竟然还是紧追不舍,有人要将我与老爷子还有张小子三人逼的无处藏身,司马云也应该给他们一个警告不是?”   “给他们警告就是杀我西楚百姓?虽然你救了我,不过本公主还是对你这行为极为愤怒。”   昭阳公主皱皱眉头。   “公主莫要着急,且听我仔细道来,那二十多人的确是你西楚子民不假,可不久前那李府管家也是你西楚子民,但公主你说他该不该杀?在司马云眼中这天下只有两种人,一种人该杀,一种人不该杀,公主是聪明人,自然能联想到个中关键,这天下从来都没有那么巧的事情,而所有的巧合都撞到了一起,那便不能再说是巧合,只能说是预谋。”   说话的人是司马云,但听这番话的人却不仅仅只有昭阳公主,此番不仅是这位西楚奇女子,便是张明月与老爷子都若有所思。   从雁鸣山斩蛟开始,又是北魏各大门派遇伏,包括去朝阳的那一夜里遇见的高手,随后又是昔年刀圣洛知秋,似乎所有事情都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一直到三人到了汴京城都不曾停下。张明月不禁轻声道。   “这一路上若非没有老爷子,恐怕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人究竟冲谁而来,现在连公主都受了牵连。”   昭阳公主不笨,俗话说一语点醒梦中人,更何况是司马云这番几乎已经直白的话。   “你是说有人要利用你们将我从皇宫之中吸引出来,目的是为了杀了我的同时也解决你们。”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司马云笑了笑。   “你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那我问你,既然那人想要杀我,为何在我前去北魏的路上不动手?那应该是最好的地方,还有就是昭阳不过就是一女子而已,杀了我又能如何?”   “为什么没在去北魏的路上动手公主想必应该比我更明白。公主这么说无非只不过是想听我多说一些好听的罢了。”   司马云高深莫测笑道,张明月听不明白,但听老爷子解释道。   “这些心思你小子倒是应该多跟这家伙学学,昭阳女娃子贵为一国公主,出行又岂会只带那点人马?定有高人暗中保护,至于这人是谁就不用老夫点名了。”   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那人就是号称西楚第一儒士宁致远了,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头头道道,张明月倒真觉得自己终归是年轻了些,远不如司马云来的那般心思缜密,见被司马云道破,昭阳公主倒也只是有些得意笑了笑。   “没错,宁叔叔的确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若非有宁叔叔在,我也的确没那么大胆子将自己的安危放在老爷子身上,不过先在看来,昭阳倒真是赌对了,结交了你们三位朋友。”   “公主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司马云道。   “什么叫没那么大的胆子将安危放在老爷子身上,莫非公主就觉得你师父宁致远定能胜过老爷子不成?你可知老爷子拜剑山一刀再入天人境轰动整个北魏?莫说是老爷子,便是我都觉得公主有些偏心了。”   绝处逢生,司马云倒也有兴致开起了玩笑,昭阳公主自是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便被司马云曲解成这个样子,便连忙解释,却见三人都似笑非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顿时恼怒不已。   “好你个司马云,几日不见你倒是越来越长进了,你这么能说会道你不妨说说那人为何要杀我?”   “据我所知,公主的父皇,也就是当今西楚皇帝林中雁虽宫中嫔妃无数,却唯独只爱一人,那便是公主的母后,更是只生下公主这么一个女子,公主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说的可对?”   “没错,你倒是打探的清楚,我皇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子嗣,母后也曾劝说父皇去寻其他妃嫔为我西楚再诞下一龙子,可父皇百般不愿,即便是再劝说也没用,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父皇都绝对是这天下最合格的,可是他还有一个西楚皇帝的身份,这一点却绝对不容许他这么做。”   这位才转危为安的西楚奇女子叹气道。   “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真正能继承皇位的,也只有男子,毕竟这天下可有谁听说过女子做皇帝的,那岂不是乱了纲常。”   不去管这什么皇帝不皇帝的事情,司马云轻声道。   “情到深处自是如此,你父皇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公主殿下你出了事情,你说他当如何?虽不说混乱朝纲却也是西楚震动,堂堂一国公主遇害,足可让整个西楚人心紊乱,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人若是杀了公主得手之后下一步便会谋害你父皇,到时候整个西楚大乱,群龙无首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我与这人明里暗里对拆已经好几次,他知道我来了汴京定会找公主而我又见不到公主,便只能做出一些轰动的事情,他便借着我做的事情借坡下驴索性将事情闹大,公主出来若是能直接杀了公主最好,到那时节他便可以将公主的死嫁祸在我三人头上,到时候我三人就算有神通手段又如何能敌西楚全国之力?好一招一石二鸟,我早就洞悉到这一点,所以才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三人会躲起来的时候却偏偏藏身在最危险的地方,等的便是那人的下文,没想到还真等到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公主还需清楚,那便是那人既然能在李府这个家道中落的地方安下棋子并且数年如一日,那这汴京城中指不定还有多少棋子,恐怕不止西楚,就连我北魏也早已处处埋下隐患,说的难听点那便是一颗参天大树虽看起来枝繁叶茂,但其实内里已满是蛀虫,这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司马云一番话便道尽这些日子以来种种,张明月越听便越觉得心惊。   “人公主是万金之躯,那人要对付公主还说的过去,那你说那人费尽心机对付我们三人,甚至不惜连番出动高手又是为何?”   张明月疑惑道。   “因为你啊,难不成是为了我和老爷子。”   司马云如是道,张明月懒得听这老狐狸胡扯,心道自己算什么?放眼这天下说是蝼蚁都高看了自己,怎会相信这种扯淡的事情?   别了老爷子他便出了庙门出去寻了一块地儿练刀,就如同独臂小老头儿说的那般,刀要练,看是没用的。   待他走后,老爷子欲言又止,昭阳公主自是以为司马云不过开玩笑而已,便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做计较,随意也撕扯下一块兔肉充饥,她道。   “那依你看李府公子李沐智可有问题?”   “不知道,应该没可能,我倒是听人说了这李家公子一些事情,公主为何如此?莫非与这李家公子关系很要好?”司马云不禁问道。   “算不得关系好,只能说李家与我父皇有些渊源,只可惜李沐智太不争气,他若是有你这么一半才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一句话说完那便是并非任何读书人都是拜剑山孟敬然。”   “公主殿下倒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若是真有什么才华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家不家国不国。”   “并非我看得起你,只是现在北魏谁人不知你这在拜剑山上一句话均分北魏两大皇子的书生?好了,其实你们来之前应该先送信给我,否则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总之现在能看到你们我很高兴,昭阳欢迎老爷子你们前来。”   这位女扮男装被称为西楚双绝的奇女子露出一个一两月来都不曾有过的最舒心笑容。   “不过呢眼下天色已经快亮,我那些侍卫若是超过五个时辰不传信回去我宁叔叔便会找来,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所以老爷子你们可以收拾收拾跟我进宫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如实跟叔叔说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等我,我先去找个地方洗把脸。”   待昭阳公主走后,庙宇中已只剩下老爷子与司马云二人。   “家不家,国不国,在你的眼中是先有家还是先有国,老夫想听听看。”   独自饮下一口烈酒又吃下一块已经烤的金黄流油兔子肉的青衫书生轻声道。   “先有家,后有国,若是家都没了,哪儿来的什么国,老爷子你说是不是?”   不去再看这青衫书生的落寞,独臂小老头儿站起身拍拍屁股。   “你说是,那便是吧。”   ……   昭阳公主不过走出半里地寻到了一处小溪梳洗了一番再回庙宇之时除去三人又多出了一个看似无比落魄的游侠儿,这游侠儿气喘吁吁看来是跑了不少路程,不待昭阳公主问其是谁,那游侠儿便当先疑惑道。   “司马大哥,这位小哥是?”   “先不管人家是谁,你先说说这一趟你跑的有没有收获。”   司马云问道。   “那当然是有收获了,也不看老子是谁对不对?我可是老爷子将来的徒弟,要做那天下第一的剑客,这点事儿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昭阳公主不禁听着想笑,怎的又是一个满嘴要做天下第一的家伙,上清观有一个,不曾想这里又碰上了一个,真当那天下第一是烂葱大蒜头遍地都是不成?但见这游侠儿看其着装也是西楚人,便仔细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古月自别了杨家小院之后便被司马云派去打探城中消息,司马云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汴京城中会有不少有头有脸之人蠢蠢欲动,果不其然这么一句话倒真被他说中了,古月自小便在汴京城市井长大,对于城中消息打探也是最为轻车熟路,不过这么一晚上的功夫便已打探出不少对此次北魏来了三个高手反应剧烈的人,就这么片刻功夫便已说出来不少,司马云笑意越来越浓,昭阳公主却听的越来越心惊。   “你说的这些人都是?”   “不知道,或许并不全是,但多半也脱不了关系,试想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最应该站出来的不应该是官府吗?官府尚未动手便有这么多好事之人蠢蠢欲动,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是我三人坏了西楚颜面?”   司马云不置可否,昭阳公主自然知晓其话里意义,也不点破。   “先不管这些了,先跟我回去。”   “嗯?回去?”   落魄游侠儿有些不明所以。   “等等,这位小哥,你让我们跟你回去,是回哪儿去?”   他就那么直接搭上了女扮男装昭阳公主的肩膀。   张明月真忍不住提醒一句你小子现在搭上的不是你那些市井无赖的肩膀,而是你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就连昭阳公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应该把你的手拿开?我不怎么喜欢有人搭上我的肩膀。”   “他娘的谁稀罕搭你的肩膀是不是?”   落魄游侠儿满脸不爽的拿开了手。   “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虽然长的有模有样的,可咋这么让人讨厌呢?而且还是个娘娘腔,真是可惜了你这副脸蛋,渍渍,算了,老子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昭阳公主已经气的真恨不得一脚踢飞面前这脸皮厚的家伙,再看司马云张明月也憋的辛苦,便是素来不怎么说话的老爷子都似笑非笑,昭阳公主更觉没面子,便沉声道。   “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跟谁说话,不就是跟娘娘腔说话吗,有什么大不了,老子还不想说了,啥玩意儿啊,瞅你那鼻子朝到天上去了,走,小张子,去教我练刀。”   小张子便是古月送给张明月的外号,说叫张小子又不礼貌,说叫明月这名字又太娘,想来想去就觉得这小张子最合适,张明月虽有不忿奈何这家伙好歹也算是立了功劳便也就懒得去管他,天色已经大明,即将进宫哪儿能顾得上什么练刀,五人下破庙刚走出一里路老剑神便突然顿住脚步身后剑匣铮铮龙鸣,就连司马云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破庙山下有一青衫儒士缓步上山,越是靠前老剑神身后剑匣越是反应强烈几乎冲天而起。   强敌,前所未有之强敌,张明月手心已捏出一把汗,却见昭阳公主欣喜不已直跑下山挽住那青衫儒士手臂。   独臂小老头儿身后剑匣颤鸣戛然而止。   “叔叔,你终于来了。”   叔叔,能被堂堂西楚公主称之为叔叔的除了那位号称西楚一宁之宁致远可还有其他人?   张明月第一眼见这青衫儒士便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高手,这才是真正高手,仅凭气势便已让老爷子身后湛卢如此亢奋,其人更是堪称人中之龙,若世间真有圣人二字,这二字便是为眼前青衫儒士量身定做。   这位西楚第一儒士缓步踏上来第一眼便只冷冷看了老爷子一眼,随后又在司马云与古月身上扫过,最后却将目光留在了张明月身上。   “喂……我说你这家伙会不会太不礼貌?”   正在张明月不知所措时却听到落魄游侠儿来了这么一句,被强大气势压制住的窒息感一扫而光。   当真是不知者无畏,古月没有武学根基,自是感受不到眼前青衫儒士恐怖之处,也只有他才能如此大胆。   昭阳公主也没想到古月竟然如此大胆,直呼自己这位西楚第一高手为你这家伙,当下便恶狠狠道。   “你这家伙当真是作死,你可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就敢如此大放厥词?”   古月虽知晓眼前这青衫儒士定然不一般,但倒也不觉有多厉害,毕竟自己身边可站了一个一剑重创上古凶兽梼杌的老爷子,你这人再厉害又能如何?总不至于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吧?古月唾了一口。   “我呸你个娘娘腔,莫非真以为随便找了个烂大街的货色就能对咱们指手画脚了不成?还有你这家伙,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喜欢装腔作势,你可知你眼前的这位老爷子是何等人物?信不信咱们老爷子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你?”   他这么说还顺便做了一个掏裤裆不屑的动作,只是不等那青衫儒士说话独臂小老头儿竟突然开口道。   “这次你小子恐怕大错特错了,你眼前这位,便是老夫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赢他。”   不去理会落魄游侠儿的胡说八道,号称西楚第一高手的宁致远便看向昔年北魏春秋剑神李文谆。   两大当今天下顶尖高手第一次会面便就是一次碰撞。   “你到西楚干什么来了?”   “腿长在老夫自己身上,老夫要去哪里莫非你还管的了不成?”独臂小老头儿不屑道。   “你去哪里我管不着,不过你若是到了西楚境内那便跟我有关系,你可知你们一来为我西楚带来多大的麻烦?”   青衫儒士言语虽平平无奇,但一身青衫却是猎猎作响。   “莫非前辈以为我们不来麻烦就不会到西楚不成?”身负古筝青衫书生踏前一步道。   “你们若是不来至少麻烦会来的慢一点。”   昭阳公主见气氛一度僵硬便要上前解围,却被那青衫儒士拉开。   “你与我回去,他们几人不可一同,城中已为他们备好住处。”   只不过留下淡淡几句话这位青衫儒士便带着昭阳公主离开了此地,只剩下大汗淋漓的张明月与司马云,还有不明所以的落魄游侠儿与独臂小老头儿。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有那个娘娘腔,他跟你们很熟吗?”   落魄游侠儿不禁问道。   “那人就像你说的,不过就是装腔作势之辈。”   司马云淡淡笑道。   “装腔作势之辈?”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   “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与不好,这人性子太过孤傲,总归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但凡高傲之人,将来定要吃大亏。”   ……   下山时才知道宁致远已在山下备好车马入城,有了马车又有人护送,便不需要担心被城门口的士兵查出来,去了那住处时才知这府中是宁致远的别苑,环境倒与儒家所求一般无二,清幽儒雅。只是这么一来倒让古月越发好奇起来那二人究竟是何身份,他虽自幼长大在汴京城,但不过是一最底层小人物,如何又能见到如同公主这等高高在上之人?自是认不出来。   “小张子,不妨你跟我说说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不一般啊。”   古月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可疑,明明是汴京重犯怎能就如此轻轻松松进了城?   “想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还不简单,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果然张明月说完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有一队人马鱼贯入府。   当头之女子衣着华丽头带珠冠雍容华贵,其后依旧是青衫儒士相伴,落魄游侠儿当即一屁股瘫软到了地上。   “公……公主。”   他既认出来昭阳公主就算用鼻子想也能想到公主身旁青衫儒士是何人,西楚第一大高手宁致远,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称呼公主为娘娘腔,称呼这西楚第一大儒士为装腔作势之辈。   “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过瘾?”   张明月似笑非笑道。   “过……过瘾。”   落魄游侠儿踉踉跄跄爬起来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却见公主竟直朝他走来更是再也挪不动步子。   “那……那什么,公主,小人事先不知道是公主殿下与宁先生,小人该死啊。”   他古月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这撒滚打泼的本领练就了一手,当下便鼻涕一把泪一把苦苦求饶,就差将其祖宗十八代的可怜都搬了出来,昭阳公主心中觉得好笑,但嘴上仍冷冷道。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要做天下第一剑客吗?怎么这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天哪,冤枉啊,公主,做第一剑客那不过是小人随口说说而已的啊,在公主面前萤火之光怎么能与皓月争辉,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人吧。”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你既然这么想做天下第一剑客,那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我手下有侍卫三人,你便去跟他们讨教讨教,若是不死再回来求本宫饶了你。”   不等哭天喊地的落魄游侠儿被三个侍卫强行拉走昭阳公主便与宁致远进了内院,老剑神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紧随其后,进入内院时已只有他五人。   “现在没人了,可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   宁致远淡淡道。   “我知道有人在追杀你们,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第48章 西楚姓楚   “不须用宁先生说明白,咱们大抵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身负古筝的青衫书生淡淡道。   “我北魏雁鸣山斩蛟之事虽轩辕青山大力阻止这消息外泄,但想必这一事情已闹的是满天下皆知,因为有人要祸乱中原,而那恶蛟也正是那人豢养,更是揽尽昔年我北魏两界山所有高手,便是连昔年刀圣洛知秋老前辈都甘为他用,我们都知道是那人要杀我们,只是晚辈实在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何人,这天下究竟谁能有此手段,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三教圣人也不过如此,若是先生知晓这人身份,不妨与我们说道一二,也好让我们提前有个准备。”   张明月听的清楚,司马云直接避开了为什么要追杀自己三人这个问题,总不可能真只是为了当日里老爷子在雁鸣山中为那恶蛟补上了一刀,毕竟若真是如此,那人大可以不必因为老爷子而折损这么多高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做,不过眼下见这位西楚第一高手似知晓一些什么,便只能将疑问埋在心里等待他日解答。   但见青衫儒士双手负后淡淡道。   “我并不知那人身份,只知晓那人在暗中祸乱江湖,这天下即将天翻地覆,也只晓得你们将灾难带到了我西楚,你们来早了点,若是晚来十年,此劫或有可解之法,来早了,你们三人除了李老前辈,你二人又有何用?莫非你真以为这中原,这天下不过几句巧言令色便能扭转乾坤不成?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前,说什么都是空话,而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力量。”   巧言令色?便是对这些心思不懂的张明月都能听出来宁致远这么一句话是专门为司马云所说,却见司马云依旧宠辱不惊不悲不喜。   “来早或来晚冥冥中自有定数,至于先生所说的力量,我们早晚会有,只是晚辈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向先生请教,那便是先生可认为这天下有真仙?”   自打见了三人就没怎么给过好脸色的青衫儒士背过身大步流星离去。   “真仙不在天下,在天上。”   ……   宁致远将三人留在这西楚皇帝赏给他的别苑之后除了上午露了一面便再也没有露面,倒是昭阳公主一直陪伴三人。   “老爷子您别见怪,我叔叔他就是那个性子,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独臂小老头儿如何不知这西楚第一大儒的确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即使是他这个昔年春秋剑神宁致远都不曾给过什么好脸色,高手,这便就是高手,年不过五十便能成为西楚第一高手,更是官拜当朝一品与宰相同级,平日里更是与皇帝兄弟相称,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达到这等地步?老剑神不禁默念起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眼高于顶?不信鬼神不信满天神佛只信身后剑,一剑便横扫整个江湖闯下了青衫剑仙的名头,一直到自己觉得此生再无峰可攀无人能战之时便想着去昆仑看上一番,这天下说昆仑有仙人坐镇人间,他李文谆不曾山上,也不曾见过仙人,倒是在山下遇到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垂钓老者,那人以鱼竿代剑不过一招便留下了自己的手臂,剑心受创,境界大跌,在那时这位独臂小老头儿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断了一臂觉得没什么,习武之人又有几个不曾受过伤缺胳膊断腿?他李文谆傲视江湖终得一败,如此结局也可算得上是江湖收官之作,但如今老爷子想起来当日里那垂钓老者来,若这世上真有仙,会不会便是那位老头儿?   倒是想的太远了。   独臂小老头儿看了一眼昭阳公主之后便轻声道。   “你叔叔自是有资格无视天下,只是这般高傲的性子恐怕是早晚都要吃大亏。”   若是别人说这么一番话昭阳公主定不会轻易饶过,只是这话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意义便大不一样了,不论是论资历与年龄,老爷子都足够担当得起宁致远前辈,这么说便也无可厚非。   “老爷子,为何你从来不与我们说你这断臂的事情,究竟是何人能有此手段取走你一臂?老爷子如今剑道已再入天人境,恐怕就是放眼天下都未必能有几个人是老爷子的对手,不妨您与昭阳说说这段故事,还有,昭阳一直想问为何老爷子不肯传授昭阳剑道却偏偏看中了那杨家女子。”   昭阳公主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心中不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公主,论剑道天资怎么着都应该比杨幼倩强才对,亏得老爷子还曾说他的剑不适合自己学,这才隔了多久,怎的就能让别的女子学了?   “老夫断臂的故事也没什么可说的,败了就是败了,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不错之事,至于那杨家女娃娃嘛,不过是跟老夫一位故人有些相像罢了。”   不等昭阳公主追问下去独臂小老头儿便施施然起身单手负后去了后院,美其名曰是在为他悟出来的那一剑想名字,但三人如何不知老爷子定是想起了往事有些不愿提起罢了,杨幼倩与一位古人很像,只因为相像便要传授剑道这种事情恐怕也没几个人相信。   别苑中只剩下公主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古月被公主几个侍卫拉去讨教,说是讨教,但不过是象征性收拾一番罢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顾及古月是西楚子民,至少人古月也为老爷子三人跑了不少腿,此刻古月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不敢露面可,司马云卸下了古筝于亭中弹奏引的池塘鱼儿欢呼雀跃,琴声悠扬,公子温润如玉,只是怎么看那脸庞的刀疤都极为不协调。   昭阳公主突发奇想。   “我倒是有个建议,不如你们一起去与我参加百花宴如何?以司马云你的文韬武略再加之琴音造诣,若是去了定能让我西楚文人雅士刮目相看。”   琴音戛然而止,池塘中鱼儿没了音律便重新潜入水中,荷花开的正盛。   “公主倒是太看得起我三人了,我三人并非你西楚子民如何能参加西楚百花宴?更不说我三人现在还是汴京城重犯,莫说是百花宴,恐怕就连这别苑都出不去吧。”   司马云笑道。   “本宫就知道你这家伙心思多,不就是想让本宫为你们正名吗?行,这不过就是本宫一句话的事,不不过你得先答应我陪本宫一起去。”   堂堂一国公主更是皇帝唯一子嗣,想解决这些事情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并非她昭阳公主以权谋私,只因事情峰回路转已是另有玄机。   “我倒是不明白,公主应当是百花宴的主持人,哪儿有主持者抢风头的事情?公主不妨与我解释解释。”司马云重新放好古筝,但却不收,任由其安静放在石桌之上,只是却用薄纱盖住了,看样子已将者别苑当成了自己的家。   “话的确是这么说,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本宫不说你也应该能猜测一二出来。”   已经将华服换下重新女扮男装的西楚奇女子不知怎的竟有些伤感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西楚更是如此,父皇只有昭阳一个儿女并从小对昭阳悉心栽培,此番行为早已招来我西楚不少人诟病,前些年还好,当面不说只是背后说一下,可到了这两年已经渐渐有人开始胆大了起来,说将来若是父皇归天之后我西楚当如何?总不能立昭阳这个女子为君,所以别看昭阳明面上风光,实际上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捅脊梁骨,更何况父皇如今年纪已大,膝下依旧无子继承皇位,再加之有人背后煽风点火,甚至朝堂之上都已经渐渐出了反对昭阳的声音。”   “这些事情,叔叔虽瞒着不说昭阳却也知道一些风言风语,这其中更以我西楚江湖中人居多,便有所谓的三教高人,说什么哪有女子坐拥天下的道理,此番百花宴说是我西楚文武各显神通,的确是如此,可昭阳如何不知到了这一天若是昭阳出面说不定就有刁钻之人故意刁难,只可惜昭阳身边并无可用之人,所以请你们前去一方面是为了替昭阳助阵,另一方面若是你们能在百花宴上大放异彩,定能得到我父皇赏识,到时候朝留在我西楚做个一官半职,他轩辕宏图不接纳你们,我西楚却是为你们广开山门。”   “你们也无需在意我叔叔说的那些话,他不过是性情使然罢了,其实叔叔自打昭阳记事起便与昭阳说了不少这天下的风流人物,其中更是以老爷子为首,说句实在话,叔叔打心眼里也是尊敬老爷子的,至于什么将灾难带到西楚,来早了十年更是不必在意,你们是昭阳的贵客,我西楚虽比不上北魏物广人多,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上一欺的,昭阳性子更是如此,昭阳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皇帝,更是没有什么坐拥天下的野心。”   “我只不过是想让这天下人知道,我西楚……始终是我楚家说了算。”   已是夜里,张明月与司马云陪着女扮男装的昭阳公主出别苑走过大街小巷到了那已家道中落的李府门外,门中冷清无比,与昨夜里全然不同,昭阳公主皱了皱眉头便推门进府,原本还有些仆人下人的李府此时已是人去楼空,唯独走过九曲十八弯长廊之后那亭台的油灯依然亮着,书生亭中苦读,见四人前来不打招呼也不曾抬头,只是如今手中的书本却换成了一本《春秋》   “为何要将你府中下人全部遣散,哪怕你李府已经日落西山也好歹曾是王公贵族,怎得连个下人都不留?”   女扮男装昭阳公主淡淡道。那名为李沐智的年轻公子始终不曾抬头,更不合上书本,依旧默念那书本上句句大义。   昭阳公主怒不可遏便一把将那《春秋》从书生手里夺过来丢进了池塘中,不多大一会儿功夫便沉入池底,待这时那书生才抬起头来,他不怒不悲,只用一种极为平常语气道。   “我如今连我自己都养不活,还需要下人做什么?”   “那你读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能养活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何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读书二十载也不见得你真读出个探花郎来,倒见你李府是一天不如一天,你爹给你留下来的家业都差不多被你那管家享受的一干二净,如今那老东西已离开,你为何就不能将李家撑起来?”   张明月只听昭阳公主说她父皇与李家有些渊源,却不曾想到昭阳公主竟然为了这书生大动肝火,当下不免好奇起来,真是只有一点渊源那么简单?   负刀的少年人不愿听这二人辩解之言语便独自朝这李府西周走去,倒是比不上人宁致远的院子,不过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司马云竟然也悄然跟了上来。   “你不去陪公主来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书生只晓得读书不晓得吃喝拉撒。”   张明月笑道,事实上连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跟司马云如此闲庭信步过了,最近一次还是在北魏南城之时,不过几个月时间便发生这么多事情,实在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人公主要与那李家公子交流,我一个外人留在那里成何体统?”司马云走至假山处便停下脚步负手观荷花,池塘有蛙鸣阵阵,难得一个凉爽夜晚。   他停下脚步张明月便停下了脚步趴在池塘护栏之上。   “真要留在西楚?”张明月轻声问道。   “不留在西楚又能如何?难不成回北魏?轩辕宏图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虽然我三人倒并不惧怕,只是实在不想引起太大的麻烦,老爷子总有力竭之时,而轩辕宏图手下兵甲却能源源不断得到补充,北魏是回不去了,倒不如暂时先留在西楚,若是能有个一官半职最好,就在西楚落地生根。”   “那什么时候才回北魏?”   “待到天下有变的时候,你也不须担心,你身世的事情太子殿下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替你尽心尽力,不过若你是想着别人,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司马云别有深意。   “别瞎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至于你说这天下有变的时候才回去,那我倒想问问,究竟什么样的时候才是天下有变的时候。”   双手负后身着青衫的书生离去之时留下了一句话让张明月呆立当场。   “等上清观你那姓杨的小道士下山的时候,就是天下有变的时候。”   ……   张明月并不知晓那李府书生究竟与昭阳公主说了什么才让这位公主一脸气急败坏,全无平日里半分平静,昭阳公主恨铁不成钢。   “活该他李家成了如今这步田地,本宫还从未见过这天下有如此迂腐之人,说他是书生都糟蹋了书生这两个字。”   张明月咋舌,却见司马云也一脸笑意。   “公主可是说了让人家参加百花宴?”   “不错,我只说了让他去,至于他去不去是他的事情,不过本宫估计像他这样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多半也不会去,去了还丢李家的人,本来李家如今就已名存实亡,何必再自讨没趣?”   “既是如此,公主为何不干脆拉他李家一把,我相信这点事情对于公主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才对,不过一句话便能办妥。”   “那你就错了,本宫此生什么事情都做,却唯独这拔苗助长之事做不来,如同他这种人,便是你给他一座金山银山他都不会知道该怎么利用,别说拉一把,即便是拉一百把一千把也没多大用处。说这个人实在太火大了,不提也罢。”   昭阳公主总算是将憋在胸口的气撒了出来,倒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说起来还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本宫也答应了带她去百花宴,咱们现在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现在,都这么晚了会不会不方便?”张明月不禁问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相信她母女两见到本宫定然会很高兴。”   “可是见了我们二人肯定不会高兴。”   司马云笑道。   “没错,所以本宫要你们想办法将那女子哄开心让她参加百花宴。” 第49章 亵渎   昭阳公主说要昭告汴京城案件真相,其实不过只用了半日功夫整个汴京便是人人皆知,张明月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雷厉风行之手段,这么一来倒也不用担心被人针对,只是毕竟因为自己三人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就算已下了告示仍避免不了有人为之诟病,夜里出行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杨幼倩本来已睡下,听闻敲门声时这才披衣出来,也没想到竟然是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告示的事情她已有听说,但毕竟是司马云杀了那么多人,并且是在她家小院之中,若非是娘女两经济不宽裕恐怕就这么一下两人便再也不敢在这院中居住,鬼神之事虽不信,但也怕死人化作厉鬼打扰娘女两不得安宁。   “是……是你们?”杨幼倩有些戒备道,没多大功夫屋内便传来其母打听是谁的消息,杨幼倩只是随意说了句问路的人。   “看起来倩儿姑娘好像并不是很欢迎我二人前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害怕,可是因为我们杀了人的关系?”司马云笑道。   “你们直说有什么事情吧?”杨幼倩对司马云一番话并不以为然,虽告示已说明汴京城命案另有案情,可那二十多人是真活生生死在她面前,正是眼前二人亲自动手,这青衫书生还说什么还要再杀五人的话,说他二人并未杀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只是她没想到不过三个外乡人居然有能力能将这么大的命案压下来,即便她杨幼倩只不过是一个女子也能猜到这当中和官府定有千丝万缕关系。   这几人,究竟是何来历?   “放心吧,倩儿姑娘,此番前来倒不是逼着姑娘与老爷子学剑,也并非是来找姑娘什么麻烦来了,只不过受人所托期望倩儿姑娘去参加百花宴,倩儿姑娘也不必一口回绝,眼下李府已经彻底瓦解,到时候我三人来接姑娘一同前往。另外,邀请倩儿姑娘的人,正是姑娘最想见到的人。”   司马云说完这番话便告辞走人,这倒让张明月有些不明白了,他道。   “你怎知道人姑娘最想见到的人是谁?咱们充其量也不过与人姑娘相处了一两日而已。”   “倩儿姑娘最想见到的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司马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笑容,张明月顿时惊愕。   “你是说公主?”   “除了女扮男装的公主,又有何人能让人姑娘如此挂念?你且记住,但凡女子,不论这女子是好是坏又或是是漂亮是丑,总不会忘记那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尤其这人是一个男子。”   “说起这一点,我倒是知道有些人却完全是反着来了,非但没能在人姑娘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反而是在自己最为丢人的时候被姑娘救了。”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似笑非笑道。   他说的是峨眉山婉清,可张明月知晓婉清与明月比较起来,他其实更想明月一些,那月下佳人的回眸一笑至今仍深深铭刻在脑海里,想要忘记却不论如何都忘不了,倘若司马云说的这番话有理,那自己又何尝不是人明月最需要时候出现的人?   倒是想的太多了。   张明月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   “百花宴即将开始,届时你准备如何让公主大出风头?你不过一人一张嘴而已,如何说的过这西楚诸子百家?”   “说不过那便不说,说不过大可以大打出手打一架,是不是这么个道理?百花宴既是西楚盛会又怎会没有江湖中人参加?有老爷子这尊大佛,谁又敢多造次?不过说起做官,我倒觉得你应该请公主与你一个军中一官半职才好。”   “你想要让我去参军?”   “非是参军,只是只有在战争中才能磨砺你的刀,人宁致远不是说了我三人早来了十年?既然早来了便要做早来了的事情,这事情就是让你快速成长起来,到时候你我加上老爷子三人再风风光光回北魏,教那轩辕宏图投鼠忌器才好。”   二人回到别苑之时老爷子依旧未睡,而是饶有兴致正翻阅着这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家中的藏书,书有文武,文有古来圣贤卷卷不离天下大义,武有西楚各门各派秘籍卷宗无数,老爷子手中正捧着一本剑谱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大笑。   “公主倒是煞费苦心,他让我们去让人倩儿姑娘参加百花宴,无非就是想让老爷子再见到她,到时候再由公主一番劝说说不定就能让她学老爷子的剑,这份人情咱们可是应该收下。”   司马云就着老爷子坐下,自顾自与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冰冷的“楚茶”。   “那是你们与人昭阳的关系,可别把老夫扯上,至于人家倩儿姑娘究竟是否早学老夫的剑那得看人家自己,你们两个消息瞎操什么心。”   老爷子没好气道,随后便把手中那本能被堂堂西楚第一高手留下来的剑谱递给了张明月手中。   “天下武学本是同根生,这府中藏书虽不及峨眉却也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这些日子你没事便多看看,与你的刀也大有裨益,十年之期,你若是能在这十年之中潜心练刀说不定也能至一品至境界,到时候便多了一份保命的本事。”   老爷子似有千言万语,但到嘴边却只出来了这么一句,张明月有些木讷接过剑谱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听一口气喝了一杯凉茶的司马云看向老爷子笑道。   “恐怕他这十年是不能潜心修行了,我打算让他参加西楚军队磨炼。”   “胡闹。”   独臂小老头儿猛的一拍石桌将张明月吓了一跳。   “你让他参军莫非你也要参军不成?还是要把老夫也拽上去参军?”   “自是不会。”司马云依旧笑容满面。   “昔年老爷子一人一剑行走江湖靠的可是潜心练剑不去过问世事?”   “自然不是,这对敌经验又岂是简简单单一个潜心修行能摸索出来?”   “那可不就是嘛,所以老爷子你可觉得他一心待在这别苑里就能练出惊世骇俗的手段?就算到时候真练出来了说句难听的也不过就是温室中的花朵而已,实力早就是大打折扣。又如何能真正够得起高手二字?”   独臂小老头儿再不说话,只在离去之前留下一句。   “那就随便你折腾去吧,老夫不管了……”   ……   一两日光景不过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池中早先朵朵盛开荷花逐渐开始凋零,已是盛夏,才不过天亮便红日东升,别苑后处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收刀而立,浑身已布满不少汗珠。   “练了一夜?你倒是肯用功?需不需要休息?”司马云悄然到来,这一次却换上一身素白衣,一头黑发随意用发带束缚,倒是脸上的疤痕怎么都去不掉。   总体来说,张明月知晓自己这四人当中唯独司马云才有那么几分超然出尘味道,老爷子虽然是屹立这天下巅峰高手,却最为不像高手,若不是因为身负剑匣恐还真不会有人相信这位老头儿会是一名剑客,至于自己,用他自己话说那便是这天下蝼蚁一般的存在,更不说古月,虽有一颗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心,却根本就是个市井小民。   “虽不知为什么你跟老爷子对我如此看重,不过既然人宁先生都对咱们三人如此看重,不惜将自家别苑让出来给我们居住,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白白占了人家西楚的好处,你让我参军那我便参军,你要我做将军,那我便做将军,为这西楚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少年人重新穿好了衣裳。   “这点苦可比得上老爷子当年断臂之苦?”   司马云哑然,倒是没想到素来三人之中最为没什么大道理可说的张明月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你可是要为老爷子报断臂之仇?”   “谈不上报仇,只不过好歹也算是老爷子半个弟子,总不能让人笑话堂堂春秋李老剑神弟子没点拿出手的本事。”张明月看向那昨夜一套刀使过之后竹林的残垣断壁,四十九根竹子,倒下了四十八根,只差一根。   “能不过一夜里就将这套刀使到如此地步,你也算是奇才了。”司马云笑道。   “那你怎么不说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张明月舒展了因为一夜练刀而带来的疲惫。   “与人对敌,不能差分毫,倘若将那四十九根竹子看成我的对手,还剩下一人活着,那便是我已经死了,这个道理应该你比我明白才对。”   留下这么一句话张明月便回到了自己别苑,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司马云,却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便道。   “老爷子昨夜里一直在看他练刀?”   “老夫没那么无聊,练刀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看你这小子一大早便吃了鳖老夫心里畅快罢了,哈哈。”   老爷子今天也换上了一身拿得出手的金缕黑衣,只因这是昭阳公主亲自送来要他穿的,若不穿便要将老爷子堵在房间不准出来,不得已之下小老头儿才就了这位西楚奇女子的范儿,昨夜虽不曾看张明月练刀,倒因为与竹林距离最近能听到不小的动静。故此这才一大早就前来。   “老爷子你倒是说笑了,看他如此长进我应该高兴才是,又如何会吃瘪,只不过是有些疑惑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知道的话当日在北魏就应当知道了,那孟家三小子在那一夜走之前留下的一句话已经道明了一切,一代大儒,一代剑神,一代天人,只是这天人,究竟何解,老夫至今依然没弄明白。”   “老爷子也不需要明白,我也不明白,不过早晚都有明白的一天,有人不愿让他活下去,无非就因为他活下去将来若是成长起来定然坏了大事,而咱们不能让那人得逞,大抵便就是这么个事情。”   司马云与老爷子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老夫倒想问问你,当初你将张小子从大漠带回来,究竟只是无意还是有意?”   老剑神问道。   “老爷子你猜?”   司马云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大笑离去,留下老爷子一人望着竹林若有所思。   ——   这一日汴京城几乎可以说是人潮涌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里便是百花宴的开始,百花宴持续三日,朝阳初生,正是一大好天气,昭阳公主正装出席,本就是人中凤凰,不须多加点缀便已是引人注目,再加上一身金缕衣更是皇气十足,来别苑时别苑中已只剩下老爷子一人,那柄自拜剑山得来的名剑被老爷子留在了别苑之中,只因实在不愿意显摆,倒不如来的实实在在一点。   “怎的你叔叔今日不陪同吗?”   见是昭阳公主一人前来老爷子便好奇问道。   昭阳公主不慌不忙道。   “老爷子有所不知,叔叔一向不喜欢参与这些事情,再加之此番乃是父皇亲自下令让昭阳主持,若是叔叔来了定会抢了昭阳的风头,故此昭阳一人足够,更何况有老爷子你们坐镇,昭阳更是有恃无恐。”   “你这丫头倒是太看得起我几人了,你西楚人才济济,仅凭我三人如何就能镇得住场子?”老爷子没好气道,但说话间还是与公主一起出了别苑,一出去便是一大群侍卫跟随,想来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吃了亏,此番公主身边的侍卫个个皆是气息内敛之高手,更不说还有多少暗中保护的,由此可见这位公主在当朝国君楚中雁心中地位有多高。   爱屋及乌。   老剑神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北魏有国宾楼,西楚同样也有,不过西楚这国宾楼却是设立在汴京城内,名为雁归楼,单看其字面意思不过是说大雁归来,实则暗喻西楚诸多女儿,就算走的再远也莫要忘了回家,更有不少文人雅士以雁归楼作诗,其中有一首最为西楚闻名。   汴京城内起秋风,遥寄家书念无穷。   恐忧乡愁道不尽,来年春回雁归楼。   坦而言之,西楚虽比不上北魏人杰地灵但却是一个团结太平的国度,一个帝国若是没了能让万千子民同结一条心的思念处,那这个国家定然是没有凝聚力,这一点倒是比北魏好的多,但西楚又不同于北魏有强大的铁骑镇守江山坐看天下潮起潮生,铁骑虎视眈眈之下试问江湖哪个敢造反?   若不是因为正值大灾之年他轩辕青山又何至于向西楚借兵?   西楚有军队,但毕竟不如北魏当年横扫其他几国之铁骑,对外能自保但绝对难以控制内乱,只因这江湖实在是太过水深,楚中雁倒不失为一代明君,知晓能让万千子民归心光凭借这一点定然是远远不够,只因诸子百家各有其思想,若不能统一日久天长定有隐患,他在位时能控制,可一但百年之期已到撒手人寰之时,若昭阳公主继位又如何能控制住这暗流涌动?   所以便有了百花宴。   到了雁归楼时已是人声鼎沸,这国宾楼不论是设施或是条件都足以见证西楚强盛,整个国宾楼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皇宫禁卫军牢牢保护,日头高照,虽是炎炎夏日整个国宾楼却是异常清凉,这乃是因为这楼所建之材料皆是建筑上最为稀缺的玲珑木,此木便只是远远闻上一闻其香气都可足以凝神静气,更不说其砖瓦皆是琉璃瓦,晶莹剔透,即便是夜里不用任何灯火抬头都能看见日月星辰,门口有三人合抱红漆圆柱二根,其上是偌大由西楚当代书画名家所亲手书写雁归楼三字,大气磅礴,鎏金裱之,其圆柱有对联一副,道是清风明月自来往,来而不往,流水高山无古今,今从何来。   进了雁归楼便感觉香风扑鼻而来,只因大厅重已备好各式各样开的正盛之花草,更又有香茗热气腾腾,每四人为一桌,桌上有精致点心水果,最下层一处乃是江湖散兵游勇,第二层乃是儒释道三家高人,更有诸子百家,第三层是王公贵族,已是座无虚席,却只有正中央还留了一个位置,那位置头顶有匾,匾书紫气东来,那位置不用看也知是归谁。   不知谁大呼一声公主来了,整个雁归楼便寂静无声,此楼足可容纳三四千人,昭阳公主在前,老爷子在后,身后有侍卫陪同径直上了第三层。   但见老爷子上三楼便有不少人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声音也越来越大,足可传进公主耳中,昭阳公主皱皱眉头,以往只晓得西楚国内有不少人反对自己,但却不曾想到竟然如此明目张胆,须知若是自己那位被评为西楚第一的宁叔叔来了又有何人敢如此造次?不得不承认的是宁致远三字在有些时候远比其父皇来的更有用一些,比如眼前这种情况。   昭阳公主道。“谁人在下面交头接耳?若是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便是,此次是百花宴,请诸位前来本就是为了让诸位各显手段,实在没必要如此窃窃私语。”   国宾楼三层第二层三教高人默不作声,第三层王公贵族更是不说话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须知这一家不知一家事,能上第三层都是有头有脸人物,又如何不知自己这位昭阳公主脾气?有句话说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到了西楚便应该说是公主的底线触碰不得,且不论那独臂小老头儿是谁,就是由公主亲自带进国宾楼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人慎重,毕竟这位西楚奇女子眼高于顶乃是人尽皆知之事情,寻常人物又能入其法眼?说句不好听的,整个西楚也只有四人能被公主慎重对待而已,除去其父其母,便只剩下宁致远与西楚大将军薛平川而已。   前来百花宴之人只晓得汴京城中来了几个北魏高手,也知有一人是独臂小老头儿,倒是却没人能将那人与眼前这位老头儿联系起来。   这第二层的三教高人更不用说,同是江湖最出类拔萃那一种人物,如何看不出眼前这独臂小老头儿气机内敛,通常这种人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一真正屁都不是的老头儿,要么便是修为已至造化返璞归真之真正高人,很明显不会是属于第一种,便索性坐山观虎斗,倒要看看这下面一层的家伙究竟要闹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却见一楼之中有一五大三粗汉子站了起来,这汉子冲整个雁归楼三层拱拱手,随后抬头看向公主道。   “在下清扬山练气士,受公主邀请前来参加百花宴,恕在下直言,敢问公主旁边这位老者是何人?有何资格上第三楼,我西楚高手无数,为何在下完全没有听过有这位老爷子的名号?非是在下不尊敬公主,只因此番前来都是我西楚栋梁之才,他们尚不能有此待遇,眼前这位老爷子有何德何能上第三楼且与公主同桌?”   那炼气士倒是豪爽性子,此言一出便有不少性子直爽之人纷纷附和,倒是第一楼也有不少人做冷眼旁观状。   昭阳公主看的清楚,这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做人也是一样,性子直爽非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反而是大坏事,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在背后冷眼旁观的,只有那些自以为出了风头的直爽之人成了替死鬼。   说的难听点,说是跳梁小丑也不为过。   “哦?那你倒是说说能有资格与本宫同桌的人应当是什么样子?”   昭阳公主淡淡道,寻常人听不出这位女子话里的意思,然而第三层的王公贵族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这话里已有公主七八分愠怒之意,当下便有一年轻公子站了起来,这公子生的倒是惟妙惟肖,不过比起如同司马云孟敬然这些男子比起来却少了三分气概,多出了几分庙堂之中尔虞我诈。   这公子不紧不慢道。   “下面这位兄台,在下乃当朝礼部侍郎张传儒之子张自清,非是觉得兄台所言有欠妥,只不过公主愿意带谁乃是公主之事,再看这位老爷子生的气度不凡更是镇定无比,足可见这位老爷子乃是一位真正高人,既是高人为何就不能与公主同桌?”   这位礼部侍郎之子说完并同时朝公主施礼,昭阳公主不过只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便不再看他,而依旧看向了那第一层炼气士。   只见这炼气士些许是觉得成了这雁归楼的焦点,便愈发意气风发,他笑道。   “张公子,公主殿下,在下便当着我西楚这么多风流名仕的面与大家说道说道一番,张公子说这位老爷子生的气度非凡在下倒是不敢苟同,非是在下笑话老爷子独臂,只是观其人知其神,老爷子实在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世外高人,此话大家认同否?”   第一层之中一片哄笑。   那炼气士紧接着道。   “大家笑了也都是默认了,再者看老爷子也并非像是三教高人,道不道佛不佛,至于儒家则更是不像,公主殿下,你说在下这话说的可对?”   昭阳公主默不作声,再看老爷子也古井无波。   “既然如此,公主可否能拿出点真凭实据证明老爷子能有资格坐其位置?若是没有,那恐怕公主也不能服人心,皇帝陛下召开百花宴便是要我等各显手段为我西楚共建太平盛世,今日此番前来的人,又有谁不是有备而来。再看这位老爷子,可有什么拿的出来的本事?若是没有,还请老爷子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位炼气士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便是谁都知道若是谁能在此盛会之上大放异彩,将来便很有可能成为当朝驸马,也就是这位西楚奇女子的丈夫。   这炼气士也知事有底线,有些事可做,比如让老爷子难堪,这乃是身后有许多人撑腰的,他倒也不惧,但若是让公主失了脸面那就是大事件了,只是这位炼气士也知道眼下公主已有不快,但那又如何?若不拿出来点真本事恐怕难堵悠悠众口,若这位老爷子真有什么手段大可以拿出来便是,到时候若能让人眼前一亮,他自会负荆请罪,便不需要再担心公主殿下秋后算账。   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盯向了老爷子,却见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道。   “老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这辈子爱好就两个,一是喝酒,二便是能耍两三剑,也不知这两样本事能否入得各位法眼?”   整个雁归楼一阵哄笑,便是第二层三教高人或是第三层王公贵族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喝酒?耍两三剑?这又如何能算是本事?再看这满堂诸子百家又有几人不喝酒不会耍剑?若这便是本事,那恐整个西楚之人都有资格来参加这百花宴了,更有好些人笑的不轻。   昭阳公主也笑,只不过这笑容却是冷笑。   “本宫还以为我西楚真是百花齐放,没想到尽是一些坐井观天之辈,当真是可笑。”   这位西楚奇女子心中默念,人老爷子有三剑,一剑撼昆仑,一剑上太微,还有那暂时没想出名字的第三剑,此一剑随意一剑都足够有资格让这江湖颤抖不已,便是自己那位号称西楚第一的叔叔都对眼前老爷子推崇有加,你们又算的了什么东西?   见昭阳公主是动了真怒,那炼气士也顿觉脸上挂不住。   “公主也无需大动肝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既然公主殿下说我等是坐井观天,想必这位老爷就是那天了,在下斗胆请问公主这位老爷子有何资格说他是天?”   “却不知阁下觉得怎么样才算是有资格?”   正待昭阳公主要说话时有一淡淡男子声音响彻在整个雁归楼,门口有五人姗姗来迟,一人白衣如皋长发披肩,一书生面色苍白,一少年身负长刀,一女子清淡出尘有些许慌张,余下一年轻游侠儿虽负刀却怎么也没有身前那位同样负刀少年人来的镇定,东张西望,局促不安。   “你是何人?”   那炼气士冷声质问。   “在下也与那位老爷子一样是公主的客人,方才听阁下大放厥词说老爷子不配资格上三楼,莫非阁下是觉得自己有资格上三楼?”   张明月犹记得这些日子他二人与老爷子同游江湖以来,老狐狸虽然明里暗里多次拐弯抹角让老爷子出力做事,但真正遇到大事之事便绝对不会让老爷子吃亏,司马云更是知晓老爷子或许年轻时意气风发风流江湖,一柄无情剑道更是嘲笑整个江湖无人能出其右,不过那已是年轻时的老爷子,如今的青衫剑神再无昔年风采更是只剩独臂,也没了争强好胜之心,便是对待如此冷嘲热讽也一笑置之,可他司马云不一样,他张明月也不一样,老爷子即便已是古稀之年那又如何?剑神这二字却是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担当得起,又岂是你们这些鼠辈可以亵渎?   而三人之中若老爷子是柔,那司马云便是刚,一个容不得有任何人对老爷子不敬的刚。   “没错。”   那炼气士针锋相对。   “在下也不妨直说,老爷子实在没有资格上三楼,至于你们这些人更是不配,这儿所有的人都能上三楼,唯独你们不行,说的难听点,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在这汴京城中犯下命案的那小子,别以为有人愿意替你们洗白就可以在我西楚横行无阻,一句话,我再说一遍,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否则我清扬山炼气士定第一个容不下你们。”   张明月面色难看,却见司马云上前一步直到了那炼气士跟前。   “你这是欺负我们?”   “就是欺负你们又如何?”   “那好。”   司马云冷笑不已,下一刻便突然出手紧抓住那炼气士衣襟在数千双眼睛注视之下,这看似平平无奇书生竟然直接将那炼气士生生提虚猛砸至桌椅之上,桌椅板凳瞬间哗啦散了架,满堂寂静。   “你……我是清扬山炼气士,你敢……”   只是那炼气士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又被司马云一脚踩在其胸口上。   “你是清扬山炼气士又如何?哪怕你是你清扬山师祖又如何?”   “有句话我希望你们这些人听清楚,那便是老爷子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亵渎。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正文 公告   从来没要过各位老大的打赏,如今不得不行之,也要生活吃饭唉,每天保底五千字,保证质量。   以前有个作者说为什么现在烂文这么多,因为都是被大多数读者逼的,作者也要吃喝拉撒,坦白点说,若不是为了赚点钱谁又真会那么拼去写书,读者的品味越来越高,写书的人也不得不水涨船高,每天熬夜查阅各种资料,有时候苦思冥想才能半推半就拼成一首诗,年纪轻轻便已是面容憔悴。   写书很苦,真的。   并非在下贪钱,只是也需要电费水费生活费,不说赚钱,最起码让在下不亏本就行。   一张月票加两千,毕竟一张月票也是一包方便面。   苦逼。   请各位老大海涵,当然即便是没有月票我也会时不时万更的。   最后祝各位老大心想事成,大展宏图。 第50章 说江湖   司马云与张明月古月天刚刚亮便出发去了市井借杨幼倩一同前往,到了之时便见到杨幼倩已经换上昭阳公主为其换的一袭长裙,虽不如峨眉婉清浊世佳人也不如昭阳公主雍容华贵,却也是别有一番风情,二八佳人颜如玉,倒是让张明月不免为其惊艳一把。   “我就知道倩儿姑娘一定不会拒绝。”司马云笑道,他深知女扮男装之公主定然在杨幼倩心中留下非常深刻印象,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即便是反过来说也没什么不妥。   杨幼倩自被女扮男装公主强拽出去之后便牢牢记住了这位自称商人之年轻公子,世间女子除去如同昭阳公主这般天生凤凰之女又有几个不爱慕虚荣?更何况是她这位农家女子,又怎会没有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司马云留下那句话她便心中激起涟漪,只是杨幼倩着实不知那位自称商人公子竟就是当朝那位文武双绝奇女子。   与司马云张明月出了院门便直朝李府而去,李府门户大开,三人进去之时却见那李府独苗公子正趴在石桌上酣睡,看那般模样怕是一夜都在石桌旁读书。司马云笑言说这天下人能将读书读到如此地步,恐怕是那孟家三公子都自愧不如,叫醒李沐智时李沐智口中仍默念有词。   “有人请李公子与我们一同前往雁归楼。”   司马云不过简简单单一句开场白。   “是吗?那就多谢了,不过在下并不想去,也并不想与别人争奇斗艳,李沐智不过一介书生,只会读书,也只愿实实在在读一辈子书,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仅此而已。”   这位李府独苗公子轻声道。   “李公子此言在下并不敢苟同,这天下即便是书生那也分为三六九等,如同公子这般能与书为友,与书为伴之书生也是世所罕见之才,我那位朋友说了,李公子若是不去,那李家恐怕是从今以后要在汴京城中除名了。”   司马云取过李沐智面前书本,在张明月与杨幼倩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在书本上以手指缓缓写了那么几个字,李沐智当场震惊。   张明月并不知这一过程,只看到司马云不过取过书本一个动作李沐智便直接道。   “我跟你们走就是。”   四人结伴穿过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处直至雁归楼,公主贴身侍卫自是认识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也知二人是公主贵客,便不阻拦任由四人进这百花宴,只是尚未进门便听雁归楼中有人对老爷子冷嘲热讽,张明月正不知如何自处之时便见司马云已大步流星进堂,一进雁归楼便教那炼气士魂飞胆丧。   “老爷子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亵渎,从前不是,以后,更不是。”   不过平平无奇一句话便让整个雁归楼归于寂静,只剩那炼气士被司马云踩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而听见有人沉声质问。   “阁下这么做莫不是太不把我西楚放在眼里?你可知清扬山是何处?其在我西楚地位不比你北魏中原道教圣地差多少,阁下何以自处?”   “哈哈,说在下没把西楚放在眼里?兄台说这话可是觉得区区一个清扬山便能代表整个西楚?又或者说西楚除了清扬山就再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门派?以在下看恐怕并不是这么回事,我并非恶犬也不会无缘无故咬人,先前便已经说了,这人对老爷子不敬,有此下场是咎由自取,若是各位有谁再想尝试一番与这人同样的下场,那大可以也试试看,我保证他的下场会比这人还难看一点。”   司马云此言道完整个一层便已是群情激奋,即使是二层被称为三教高人人物也有不少跃跃欲试,只是不等这些人再度发难,昭阳公主便冷喝一声。   “够了,今日是百花宴,不是斗狠宴,这人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食其果,非是本宫胳膊肘往外拐,只是我西楚怎么算也都算得上是当世大国,如何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先前本宫便已经说了,老爷子是本宫座上客,至于老爷子的手段自是不用多说,毕竟当真以为这天下什么人都如同你们一般有了那么几分本事就显摆不成?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够了。”   见昭阳公主第二次发难即便是再笨的人都应该想得到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道理。有些道理非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承认,但即便再不愿意承认,这西楚仍是楚家的天下,楚家这二字在西楚就是权利的象征,司马云张明月四人再无人阻拦上了三楼,只是上了三楼之时却有不少王公贵族对李家公子频频侧目,若非是见昭阳公主面有不悦恐真要再上演一番与方才那清扬山炼气士同样之戏码,杨幼倩自是没想到自己所想见到的人会是女扮男装,更是号称西楚文武双绝的奇女子,这名二八女子呆立当场再也挪不动半步,李家书生不坐,只定定立在一根红漆圆柱之旁,他不说话昭阳公主倒也不搭理他,只是与张明月司马云让出了位置,古月自是没有坐下的份儿,但若真是让这位游侠儿坐下还不如将其一脚从三楼踹下去来的痛快点,自打进了这雁归楼便双腿止不住颤抖,只因来这雁归楼的人那可都是西楚个顶个拔尖的人物,他古月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与西楚众风流子坐而论天下?   说一千道一万,这一切也就从自打遇到了老爷子三人才开始有所改变,换做是以前,别说是进这被北魏除了皇宫以外最高荣誉的雁归楼,恐怕就是距离雁归楼百米都会被扫地出门,这位落魄游侠儿心中默念,老子都倒霉了这么多年,总该到了行大运的时候,既然行大运便不能不敬自己贵人一杯,古月当即不去理会众目睽睽之下的指指点点直接屁颠屁颠走到老爷子面前与自己倒了一杯酒。   “老爷子,小张子,司马大哥,我古月什么话都不说了,一切都在这一杯酒中,我干了。”   落魄游侠儿当即一饮而尽,完了还意犹未尽抖了两抖,确定那银杯之中再无余酿才恋恋不舍放回了酒杯。   嘿,别说,这他娘的雁归楼的酒就是比外面的好喝。   昭阳公主错愕不已,甚至就连张明月与司马云都有些惊愕,倒是老爷子依旧云淡风轻。   张明月忍不住皱眉道。   “你怕是想喝这雁归楼的酒才如此矫作吧?”   古月当即面色通红颇为心虚的道。   “怎的你小子如今也学会司马大哥这酸溜溜的一套了?”   司马云尚未来得及言语一番便听到公主咳嗽一声。   几人才知今天是干什么来了。   昭阳公主看向老爷子道。   “老爷子,此番前来的人你觉得如何?”   老剑神虽目不斜视但仍然是眼角余光将整个国宾楼看了个遍,目之所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武夫有书生,有僧人与道人,当中甚至有不少气机强大之高手,倒当真算得上是百花齐放,只可惜老剑神摇摇头道。   “公主恕老夫直言,我看此番前来的这些人十之七八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老夫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倒还真从未听说有过什么和尚与道士参加这等盛会,他们不去山上清修倒心里只惦记着这点升官发财之事,老夫实在是鄙夷。”   这番话也不让公主意外,她不紧不慢道。   “老爷子这话倒也算得上是一语中的,实不相瞒,前来参加百花宴的这些人有一半都是得我楚家亲自邀请,邀请书都是昭阳亲手所写,不过若真是得道高人又怎会在意这红尘俗事?我西楚倒也有不少真风流人物,也有如同北魏上清观峨眉山那等逍遥世外人物,只可惜这些人物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为过,父皇要统并思想,其实最适合的并非那些高人,反而是这些不上不下的人,真正闹事的也无非就是这些人而已。”   这位西楚奇女子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国宾楼皱了皱眉头随即便舒展开来。   “我西楚有金秋才子宴与百花宴,若真个论起轻重来,那这百花宴在本宫的眼里却是比金秋才子宴高上一筹,父皇命昭阳主持此等盛会,昭阳一无江湖辈分二又是一女子,实在当不得此重任,不过既然父皇将这任务交给了昭阳,那本宫定当尽心竭力才是,诸位都堪称我西楚栋梁,这百花宴有文韬武略诗词歌赋说古论今,也有指点江山俯瞰天下三教大义,今日咱们不说江山不说琴棋书画,咱们就来说一说这江湖。”   这位西楚奇女子站起身行至三层楼倚栏处俯瞰数千西楚诸子百家。   “有道是江湖男儿江湖生,江湖男儿江湖死,昭阳虽身为一介女子却也对江湖心生向往,只是究竟何为江湖?江湖与庙堂与国家三者之间又如何自处,还请诸位各显神通与本宫说道说道。”   一番话落雁归楼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却见一赤裸着左臂身负西楚楚刀之汉子站了起来,此人仅仅是左臂便有不少伤疤,更不说衣裳遮盖下的身上其他地方,一条过肩龙若隐若现,其面虽如常却也自带三分杀气,行礼的一双手虎口更是布满老茧。   “此人不练左手刀不练右手刀,而是两只手一起练,恐怕其背后那柄楚刀也是罕见之双刃刀,这人应该就是双刀客徐谦了。”司马云不过淡淡看了一眼便已能洞悉这汉子身份,倒是让昭阳公主惊讶一把。   “莫非你在来我西楚之前就将我西楚高手调查了一个遍?”   昭阳公主诧异道。   “那倒不会,只是因为我也使刀,所以对天下练刀之人多少有些了解罢了,公主切莫多心。”   但听那双刀客同雁归楼数千人士豪迈道:“承蒙公主殿下看中邀在下前来,既然公主说到了江湖,那在下便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何为江湖,在下看来,有纷争有矛盾有刀剑的地方就是江湖,有道是江湖事江湖了,说的便是江湖中人行事有自己一套办法,并非在下故意惹公主恼怒,王朝律法对于平民百姓或可能有用,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却形同虚设。”   “诸位也应当都知道在下话里的意思,行走江湖之人大多无父无母或是被逼无奈走上这一条路,若是家里有吃有穿夏天不怕蚊子冬天不怕冷又有谁愿意走上这条路?当然在下所说的江湖并不包括二楼之上这些三教高人的江湖,而是如同在下这等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的江湖,在在下眼中,我等只不过是我西楚不足为人道的一部分罢了,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是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平民百姓犯了法尚有王朝律法可以约束,可若是江湖中人犯了事公主可真认为若是狗急跳墙王朝军队能拿捏得住?即便是治了一处还有第二处第三处,一处两处无穷尽也,所以在下想说若没有一套健全的规矩,那恕在下直言,朝廷,也就是公主所说的庙堂是完全奈何不了我江湖中人的,所以说,在下建议我西楚应当召开武林大会,推选一位盟主出来率领群雄,再由这名盟主来与朝廷交涉达到平衡之目的,朝廷制约盟主,盟主制约我等,如此这江湖才能生生不息源远流长,不过有句话在下得提前说清楚,这盟主之位必须要能服众,要德才兼备之人并且武艺超群,毕竟我江湖向来都是强者为尊,至于公主所言家国大事,若是解决了这一条,又怎会存在公主所担忧的事情?”   “天下分南北,江湖也分南北,互不侵犯,互不打扰,若是有朝一日兵戎相见,那我西楚的武林人士就算是死也是西楚之人。”   待这位双刀客一番话说完已是满堂喝彩,但细观之下却只有第一层的人沸腾不已,第二层三教高人或有点头称赞之人,但更多人却是好整以暇,更不说第三层王公贵族,更是一副看跳梁小丑之模样。   昭阳公主不惊不喜,只回过头问司马云。   “你觉如何?”   但见这位曾于拜剑山一句话平分北魏江湖之白衣书生淡淡道。   “并无不妥,若能有一盟主主持江湖事公主殿下定能如虎添翼,只是这上二层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不过也很容易理解,这些三教高人平日里便自视高人一等,如今多了一个武林盟主出来主持江湖事与其平分秋色甚至犹有过之自是不愿,至于这些个王公贵族,区区江湖在他们眼中不过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以成大事,故此不屑一顾,只是公主却并非这些毫无远见之人。”   “有道是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折不断,即便是散兵游勇若是能凝聚一心也将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个中道理公主想必比我明白的多,只是如何能让这群人凝聚一心却是要看公主的手段了。”   “你这倒是逼着我非答应这件事情不可。”   昭阳公主轻声呢喃一句。   “大道在前,容不得公主再多考虑。”   司马云再这么一句昭阳公主便已下定了决心。   “徐先生这份心思本宫暂时记下了,待百花宴完毕之后本宫禀报父皇,应该能答应此事,如此一来倒也不失为我西楚一大盛事。”   “公主且慢。”   只在此时却有反对之人站了出来,这人是一黑袍老者,须发皆白,没有如同上清观三位真人那般仙风道骨,倒是一看便让人觉得有一股子酸味在这老人身上。   “杨先生你有话要说?”   “没错。”   这位汴京城中有名老儒笑道。   “非是老夫要与公主过意不去,只是召开武林大会立武林盟主此事非同小可,如此一来便不等于承认了在我西楚这些江湖中人也是有名有姓之人?此举大为不妥,公主试想,若真是这么一股强大力量能被控制住还好,若是控制不住定成为我西楚一大忧患,纵观古往今来养虎为患这等例子已是不在少数,家国大事,最费思量,公主万万不可如此大意自己培养了这么一个敌人出来。”   “退一万步说,公主当真以为在我西楚遭受前所未有严峻考验的时候靠着这群江湖中人就能转危为安?非是老夫危言耸听,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在我西楚犯下律法逍遥法外的?恐怕到时候若大战一触即发,别说指望他们能与我西楚出力,到时候不倒打一耙都已算不错,一句话说完,真正保卫我西楚家国的乃是我西楚大军,而并非这些江湖草莽,公主还请仔细斟酌。”   这位老儒说完便施施然坐下静等公主发话,公主尚未说话却已是群起而攻之。   “杨修,你这老儒真当可恶,如此诋毁我江湖中人,莫非我西楚若有朝一日遭受大灾之时仅凭你这老儒一张嘴就能击退来犯之敌?”   “古人说书生空谈误国,此话当真不假,人北魏当年马踏春秋三国造就如今天下三分大势可不是靠的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书生。”   ……   任凭山雨满楼那老儒依旧兀自巍然不动,只淡淡道了莽夫二字,场面一度失控,不见昭阳公主说话却见昭阳公主身后白衣男子站了起来。   “这位老先生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养虎为患,可在下除了养虎为患之外倒还听过四个字,瓮中捉鳖,西楚评选武林盟主虽地位足可撼动朝廷,可这武林盟主与朝廷的关系就仿佛是父亲和儿子,儿子闹腾的再厉害又能飞得出父亲手掌心?父亲不给吃喝不给其资本,儿子能有力气闹腾?”   “还是说老先生觉得儿子长大了只会恩将仇报反过来收拾父亲?在下可不曾记得儒家有此说法,又或是老先生觉得西楚这个父亲早晚都会老去如同日落西山?”   “老先生,你这可是忤逆朝廷的大罪啊。” 第51章 国士无双   司马云一席话满堂哄笑,便是昭阳公主都有些忍俊不禁,又见那名为杨修之老儒面红耳涨好不愤怒,这位老儒猛拍桌子站了起来。   “后生,休得胡言乱语,老夫对我西楚中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岂能容得你这年轻人在此放肆。”   “哈哈,老爷子实在不须如此动怒,在下不过随意说说而已,老爷子好歹也算是一方大儒,汴京城中更是家喻户晓,地位卓然,又怎会是我所说那般危言耸听之人。”司马云大笑,他这一笑那身居二层楼之儒士愈发气急败坏,只因自己竟然被面前这位后生三言两语便弄得如此没面子,须知人越老这面子便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老儒当即道。   “年轻人,我儒家有浩然正气,老夫见你尚还年轻不晓得这世事人心就不与你一般见识,只是这策立武林盟主之事,老夫万万不能答应,不只是老夫,恐怕就是我西楚所有儒生都不会答应,这天下哪儿有轮得到这些江湖莽夫做主的道理?当真笑煞老夫也。”   “哦?老先生所说的儒家有浩然正气就是这般浩然正气?”但见司马云不急不慢道。   “老先生究竟是觉得自己高江湖莽夫一等,还是觉得自己就读尽了儒家大义?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先生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可曾出过西楚?”   “算了,在下知道我这话问了也是白问,那我就再缩小一点,老先生可出过这汴京城?若是老先生连这汴京城都没出过,又何以谈儒家浩然正气?浩然二字在下可不认为是一座汴京城便能说的尽的。”   “在下有一言说了怕得罪老先生,也怕得罪这雁归楼的所有儒家弟子,可不说又觉得心中不快,在下读书不多,倒有一句话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被在下拿来改了那么几个字,那便是不曾经历过江湖的人没有资格谈论江湖,又何况是如同老先生这般连汴京城都未出去过的儒生?江湖的事自有江湖人做主,算天算地怎么算都轮不到老先生你的头上,还是多趁着尚在人间多读几本圣贤书才好,老爷子。”   又一席话满堂喝彩,整个一层之中江湖中人无不对三楼这名从北魏而来的白衣男子满堂喝彩,即便是之前那被司马云一击即溃的清扬山炼气士也不得不为这番话暗自开怀,能杀人或许算不了本事,但能杀人又能将这讨厌老儒三两句话便逼的哑口无言之人,又有几人能不对其拍案叫绝?多少年来江湖中人与书生几乎就是两个对立面,有道是耍刀的看不起耍剑的,耍剑的惹不起耍横的,眼前这白衣书生倒真正上演了一番活脱脱的耍横,即便是他这方才才被司马云弄得颜面尽失也不得不为司马云道一声好。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有人在西楚的地盘为这武林草莽出了一口气,而且是一口憋在胸口不知道多少年郁郁成疾的气,教这天下有谁敢再看不起江湖中人?   司马云功成身退,见一楼潮起潮升总算是露出一个还算比较满意的微笑。   昭阳公主别过头看向这个方才不过区区三言两语便出尽了风头算不得书生的书生。   “这下你倒是卖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情面,恐怕接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会一一拜会他们将我西楚江湖收入囊中了。”   “收入囊中倒不至于。”司马云些许是说的有些渴了,便饮了一口香茗。   “若是仅凭这几句话就囊进西楚江湖,公主也太小看你西楚二郎了,司马云只不过是心口有一股气,不发不出来不痛快而已,便索性顺水推舟送了他们一个人情。”   “气?你哪儿来的什么气?莫非这些读书人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不成?再说即便是你也应该算是半个读书人吧。”   昭阳公主想问,然而司马云却再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如此公主只能作罢,却看那二楼老儒呆立在原地不言语也不动作。昭阳公主便忍不住问道。   “杨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老儒毫无反应,就在公主皱皱眉头打算再问之时老儒却突然哇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就地直挺挺倒了过去,看样子竟是直接断气了,满堂惊呼,即便是司马云也意料不到。   “看你小子做的好事儿。”老爷子没好气道。   “这怎么能怪我,老爷子倒是冤枉我了,我怎知杨老先生竟如此琉璃心,随便说了几句便承受不住,这要是换成了老爷子你别说我三言两语,即便是三十言五十语都不见得能让老爷子皱一下眉头吧。”   司马云不去理会那二层楼上炸开了锅的三教高人,自顾自与老爷子谈笑风生。   “你这小子莫不是说老夫脸皮厚?”老剑神几乎胡子都快给气的翘了起来,他凝重道。   “你这小子这次倒是玩的太过火了,这老小子读了一辈子书怕是门生满天下了,你这是与西楚所有读书人作对,即便这杨修再迂腐论起辈分来也始终算是你长辈,如此,实在太不应该。”   “老爷子这话可就多虑了。”   司马云并不认同,他道。   “天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放弃东西。”   “所以你在江湖中人与读书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天下的读书人太多,始终不算是什么好事,书生误国,所以……我当年才拿起了刀。”   ……   好端端的百花宴突然闹出人命来这乃是众人始料未及之事,二楼之中儒家门生已是面红耳赤甚至不乏有污言秽语从嘴里说出来针对三楼正坐看花谢花开之白衣书生,然司马云始终都没有站起来道歉的意思,仍自顾自与那独臂小老头儿对饮,对众人置若罔闻,当即便有不怕事之儒家门生挑起愤怒。   “公主可不能袖手旁观任这人狂妄自大,眼下杨老先生已故,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国有国法,害了性命就应当接受国家律法制裁,今日之事大家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公主万万不可徇私。”   昭阳公主面色难看,虽被誉为文武双绝但总归心形还是个女子,既是女子便藏不住心中喜怒哀乐,本以为儒家浩然正气不说如同拜剑山孟敬然那般身为一介书生敢为天下先,至少也应当如同自家叔叔宁致远那边心存天下大义,如今不过出了一点小小意外便惹来这些平日里看似衣冠楚楚此刻却一张张泼妇嘴之儒家门生群起而攻之,究竟是儒家思想出了问题,还是这些人远远不知其儒家真义。   昭阳公主不说话,因为已有人从一楼中站了出来。这位被称为双刀客的男子大声道。   “二楼的诸位说什么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在下斗胆请问有谁看见三楼这位公子直接对杨老先生出手了?”   “没有,哈哈。”   “当然没有,是那老先生自己身有顽疾体力不支倒地而已。”   这天下从来不缺带头人,也从来不乏跟随人,江湖中人大多性子直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那么多拐弯抹角心思,却也懂知恩图报四个字,人那位公子为我等出头,我等虽不过一介草莽又如何能让这位公子深陷不义之地?双刀客带头,这一二楼瞬间争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说是百花宴,可却更像是一群市井之徒,虽然这其中并不乏真正风流子,但即便是有也被夹在在其中难以自处,唯有三楼王公贵族依旧隔岸观火。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效果,你这份人情买卖倒是做的赚大了。”老爷子如是说道。   司马云只不过淡淡笑了笑。   “老爷子,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说书生误国四字了,公主殿下也应当看的清楚了,司马云巧合之下不曾想竟来了一手投石问路,非是说读书不好,只是这书读多了不会活学活用,便只能得到迂腐两个字的评价,具体怎么处理,公主殿下自行决断。”   昭阳公主也不曾想不过一区区儒生暴毙便惹来如此麻烦,由此也足可见这文武二者已是势同水火之势,若不尽快解决,早晚还要生出更大的事端。   昭阳公主想起日前拜别老爷子三人之后便去了国士宁致远那里,去时这位西楚第一大儒不过只简简单单言语二字,小心。   公主天生蕙质兰心却也揣摩不透这两个字的意思,直到今日方才明白自家叔叔所说的小心二字并非是对老爷子,更不会是对不过十几年纪的张明月,而是这位白衣书生,老爷子的剑虽举世无双,可剑杀人见血,有些人不用剑,但三言两语却已是尸体堆积如海,司马云此人有大能,有经国之才,乃是天下数十年不出之栋梁,可凡事有利也有弊端,如同司马云说的并无两全其美之道理,这根栋梁若是能控制好了就是一根栋梁,若是控制不好那便会让整栋高楼付之一炬,有大能的另一种意思又何尝不是野心勃勃?   三言两语便让西楚江湖归心,更是让这些江湖中人为之与儒家弟子两相争斗,若是别人说这番话未必就能如此,只因他司马云是自己的贵客,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具备,岂能不让江湖归心?   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所走的每一步都让身为公主的自己根本无法拒绝,换句话说,明面上看起来是自己支配司马云,可她昭阳公主又如何不知道事情肯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应该说是自己每一步都是被司马云牢牢控制才对,昭阳公主越想越是心惊,但越想便就越舍不得司马云如此大才。   这位西楚奇女子当即回过身道。   “司马云,本宫允下这武林结盟之事,但你可知道这盟主之位绝对不能由你来做,也不会是老爷子,当然昭阳知道老爷子也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司马云不惊不喜,一切浑然天成,这位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白衣书生站起身静看雁归楼沸腾。   “公主可能是太多心了,司马云从未想过去争什么武林盟主,也没那份心思,西楚江湖始终是姓楚,既然是姓楚那便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做主,司马云无非只是替天下江湖中人出一口恶气罢了,至于其他的,当真从没想过。”   昭阳公主听的清楚明白,想来司马云已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虽觉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自方才想的心惊之后便始终对面前这白衣男子持有戒备之心,即便司马云再说的天花乱坠。   “本宫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你不大适合这盟主之位,你既如此痛恨儒家弟子,也应该明白本宫话里的意思,你想做官,有本宫的引荐再加上你的经国之才,父皇必定大为欣赏,实在没必要担心这些事情。”   二人斗智斗勇,却始终没有点破,这让张明月听的糊里糊涂索性便不再去听,只与落魄游侠儿古月告别了老爷子去了这雁归楼深处赏花赏景,李府公子李沐智自打上了雁归楼便如同一根木桩一般全无反应,倒是那二八女子局促不安,原本以为到了这雁归楼定会又被独臂小老头儿照顾要她学剑,谁曾想到了这里这位老爷子只不过看了自己一眼便再无其他。   司马云笑道。   “这些事情还是随缘的好,不可强求,不过既然我三人来了西楚,吃公主的喝公主的,始终有些过意不去,司马云是个买卖人,既是买卖人便不能白吃白喝公主的,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差遣就是,司马云能无不做。”   “如此那就最好。”   昭阳公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即便她再如何高傲也明白自己全然不是司马云的对手,与其这般倒不如将司马云送进朝堂,朝中有自己父皇与国士宁致远制衡,饶是量司马云有再大的野心也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西楚有国士,国士无双。   见不得这百花宴再闹出什么岔子来惹人笑话,昭阳公主冷声道。   “若是还没争够的,还请出去争,莫要坏了我西楚门面才好,至于杨老爷子,将其送回府,就说本宫对老爷子之事表示惋惜,作为我西楚一大儒士,礼当厚葬。”   “方才说到武林结盟之事,此事暂且押下,容我将此间事情如实禀报了父皇再做定夺,至于谁送杨老爷子回去,本宫……”   “不如就让我去吧。”司马云忽然道。   这让昭阳公主始料未及。   “你去?你可想好了你去会是什么后果?”   “多谢公主提醒,司马云自然晓得这杨老先生门生遍布汴京城,到时候其弟子群起而攻之自是不可避免,只不过即便是如此,我仍打算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若不亲自去,杨老先生门生定然对公主心生不满,倒不如一次性解决来的痛快点。”司马云仔细思量了一番随后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那是自然,挨打的事情让司马云这种外人来承受就好,不能让公主与你西楚儒家闹出了不愉快,如此也算是司马云为公主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既是如此,那就你去吧,只是本宫要提醒一下你。”   昭阳公主皱了皱眉,不得不说这位西楚奇女子即便是蹙眉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风情虽有万种,司马云却并无欣赏的雅致。   “公主请放心,司马云不会出手伤人,更不会杀人,只不过是想去认个错而已。”   …… 第52章 除魔   庞博并非是一愚笨之人,那年轻道人能将死狗医活说不定对小姐之病情定有办法,虽有江湖术士之嫌,但只要能让杨月娥好,便是江湖术士又如何?出太守府时便已命人前去百里坡请那年轻道人回来,只是那时队伍已经离开太守府,虽有信鸽随时传信给太守,但毕竟已走出这么大老远的路,天将夜,原本晴朗天气怎么着夜里都应当是繁星满天才对,却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大片乌云遮盖住了柳梢皓月。   起风了,这位年轻将军不禁皱皱眉头,如此天气实在太过反常,心中不安感觉已愈发强烈,莫非真如那年轻道人所言有灾祸不成?   庞博巡视营地一圈,确定所有人马都完好无损之后遂下令道。   “将所有营帐全部围拢围绕小姐,今夜每四人一组轮流守侯直至天明。”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马车里,杨月娥探出一张苍白的我见犹怜的脸,但这张脸较之不久之前却是多出了不少红润,本该高兴之事庞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因但凡见过生老病死之人都知道回光返照这四个字,若是过了这回光返照,那可说基本上是回天乏术已经。   庞博尽量忍住不去看这张仅仅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疼不已的脸。   “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今夜应该会有很大的风,营帐集中一点便能互相照应,小姐只管在马车里面好生休息就是。”   听庞博这么说杨月娥才放下心来,但说是放心反而却越是有些不信,只因此番出来所携带营帐皆是北魏军营营帐,营帐四周梢钉乃是能工巧匠打造,钉头有倒刺,启动机关这倒刺便就在入地三尺之地生根,莫说是风,恐怕就是八匹马来了都未必能拉的出来,说是担心风,这种借口即便是她这个即将归天的人都不相信。   杨月娥将身子退回到了马车里面,碳火正盛,两个丫鬟虽不说从其额头汗珠也知其不好受,都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丫鬟,如何不心疼?   “你们出去吧,外面凉快一些,我自己待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杨月娥尽量挤出一丝不那么生硬的笑容。   “不要,小姐,我们就在这里陪着小姐。”两个丫鬟也是倔强女子。   “你们这两个丫头,可是觉得我活不长了所以想多陪陪我?”杨月娥苦笑,两个丫鬟慌忙摇头。   “小姐就莫要胡思乱想了,小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将军已经派人去请上清观的神仙道长,相信不用多久就会赶到这里。”   “神仙道长?可是如同前面那些自称为道长的江湖术士们?”   “不,小姐,这次这个完全不一样,我们都听说了,那道长连死狗都能救活。”那丫鬟说完便被另外一个丫鬟捂住了嘴。   死字说不得,便是与死有关的字眼都不能说出来,这乃是外面那位将军下了命令的。   “瞧你们这胆小的样子,有什么话是不敢说出来的。”兴许是不想让自己弥留之际都如此放松不开来,杨月娥便三年来破天荒头一次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不如你们两个丫头跟我说说你们见到的那神仙道长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人中之龙风度翩翩?又或者是一身白衣脚踏黄鹤而来?”   “这……我们也不知道,小姐,我们也只是听府中下人说的,说那道长来了三次,三次都被将军愤怒之下扫地出门,还打瘸了腿。”丫鬟老老实实答到。   ……“还有这种事情?打瘸了腿?那道长没事吧?”   杨月娥立马问道。   “没事儿吧应该,不然将军也不会如此下令让人请那道长回来了,小姐也不需要太担心了,我们根据府中下人说的来看,那道长可能跟以往的那些江湖术士真有不同。不然便不会让将军如此对待了。”   “但愿吧。”   就着炭炉,这位病态苍白女子就如此裹着棉被香甜睡去。   杨月娥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白袍年轻道人脚踏黄鹤身负仙剑而来,醒来时已是深夜,整个营地灯火通明,依然能从马车窗户看到外面将军正走来走去,正要杨月娥回身之时那马车门帘处忽然探进一张青面獠牙鬼脸来……   “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杨月娥陡然睁大双眼引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原来竟然是一个梦。   虚惊一场,杨月娥更显疲惫,但见马车外营地灯火忽明忽暗,狂风四作吹的马车门帘噗噗作响,炉火忽盛忽衰。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   杨月娥忍不住问道。   “小姐,我们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小姐你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差不多吧。”杨月娥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但就在此时这名虚弱的女子却陡然睁大双眼。   “啊,鬼啊……”   原是那马车门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与梦里一样的青面獠牙鬼脸,因为两个丫鬟背对门帘所以才看不到,但杨月娥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么一惊吓之下立马便有一年轻将军掀开门帘进了马车。   “怎么回事?”   “鬼,鬼,有鬼。”   杨月娥脸色几乎全无血色,死死瞪着庞博身后,庞博这才猛回头果真看到门帘之上正有一张鬼脸阴森无比,饶是这位二十岁年纪便开始驰骋沙场见惯了生死的年轻将军也不免后背直发毛。   “妖物,受死。”年轻将军猛抽刀一刀斩出却见那鬼物瞬间飘出马车之外,庞博紧随而出,但那鬼物速度更快三分。   狂风再起,整个营地周围忽然出现阴森无比的笑声,营帐内不论是在熟睡或是没睡的士兵皆迅速出营,不过三五个呼吸功夫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那青面獠牙鬼物正遥挂虚空冷冷看着这几十人。   这些士兵何曾见过这种东西,一个个皆如临大敌。   庞博握住北魏刀的手,手心已是大汗淋漓。   “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赶紧给我滚出来,否则莫要怪我刀下无情。”   依旧没人回答,阴森笑声不停止,反而愈来愈近,夹在风里实在跟鬼哭狼嚎没什么区别,同行两个画师已经吓的直接翻了白眼晕了过去,即便是这些随同年轻将军已经上过不少次战场的太守府士兵也有不少已是无比恐惧。   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不知道躲在何处的敌人,更何况眼前这敌人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理解的范畴。   这天下说有鬼,但又有几人真正见过鬼物?没想到这鬼物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如何能不让人心惊。只见年轻将军踏前一步。   “老子活了三十多年什么东西都杀过,唯独这鬼还没杀过,今日老子就要看看你这鬼物能不能敌得过老子手中的刀。”   年轻将军一刀挥出便有强大刀罡直朝那鬼物而去,鬼物连忙朝左边移动,庞博把握住了着不过毫厘时机,一刀过后,刀罡再去,两道刀罡将那鬼物牢牢控制住,手中北魏刀脱手而去,鬼物避无可避。然而那柄削铁如泥的北魏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那青面獠牙鬼物身体之中穿了过去。   灵体。   庞博又惊又喜。   “大家放心,这鬼物不过灵体,害不了人,无非就是拿来吓吓人而已,真正要小心的是操纵这鬼物的人,大家都挨着我,保护好小姐。”   庞博虽自幼只爱武学,却也知道一些世上歪门邪道之术,鬼物不能直接害人,无非就是吓吓人而已,实在内什么可担心的。   “你这点区区手段吓唬吓唬普通人也就算了,本将军驰骋沙场多年岂能被你这点小手段唬住?赶紧给我滚出来,你这畏首畏尾的东西。”   依旧无人回答,但那阴森可怖笑声却是越来越近,终于,至少七八十张面容丑陋之鬼脸来到了这营地四周,密密麻麻在半空中漂浮,直让人头皮发麻。   “将军……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   有心志不坚之士兵惶恐不安,更是双腿都开始颤抖。   “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敢来,本将军就敢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着实没什么好怕的,咱们连那战场上如狼似虎的人都不怕,又岂能怕这些鬼东西?”   “将军,将军不好了,快进来看小姐。”   马车内传来惊慌失措丫鬟呼叫声,庞博面色巨变,一把拉开马车门帘见两个丫鬟正死死将杨月娥按住,再看这原本已将近油尽灯枯的女子双眼极其诡异,身上死气萦绕正剧烈挣扎两个丫鬟险些按不住。   庞博脑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年轻道人留下的那句话此刻无端出现。   此病非病,此症非症。   原来如此,原来自家小姐这三年来看遍了清灵郡内名医都丝毫没有办法,这他娘的其实根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在小姐身上做了手脚,下了鬼物在身榨取小姐精气。   年轻将军怒不可遏。   “畜生,畜生,你给老子滚出来,我艹你十八代祖宗。”直至这一刻,这位年轻将军终于是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将军,我们两个摁不住了,小姐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马车内两个丫鬟已经筋疲力竭。庞博分身乏术,便只能去马车将小姐控制住,怎料尚不等其入马车整个马车便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士兵有躲闪不及被这炸裂瞬间重伤,两个丫鬟更是躺在地上没了动静,鬼气缠身的杨月娥嘴里发出完全听不懂甚至更像是鬼叫的声音凌空升起十丈高,周遭鬼物尽数朝其身上围绕而去,庞博已近歇斯底里。   “畜生,我干你祖宗的畜生,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太守府究竟是哪儿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对待我家小姐?”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庞博此时已是后悔不跌,早知如此便应当听那年轻道人一言,现在想来,别人若真是江湖术士,又怎会如此不要命死乞白赖守在太守府不走?世间当真有如此愚蠢之人?   这位年轻将军已是痛哭流涕。   而此时天上那位女子现在已经几乎渐渐失去意识,只能隐约听到下面那位将军正歇斯底里呐喊祝飞羽三个字。   祝飞羽?莫不就是那位道教圣地上清观的神仙道长?只是这世间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杨月娥终于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任由鬼物缠身。   “年轻神仙道长,怕是等不到你了,月儿要下去见娘亲了,爹爹,别了……”   有一道流光带破空之声自天际极速而来破开九天之上乌云坐镇人间,继而有一声大喝自远方传来。   “大胆妖孽,胆敢为祸人间,当诛。” 第53章 唯有情关难勘破   一剑先至,乌云消散,继而有年轻道人快马而来,待到那胯下黑马近至营地不过二十丈距离,年轻道人单脚点马背凌空跃起,道人在前,却邪在后。   “此剑能平天下妖邪,此剑能镇守人间,诛魔。”   年轻道人默念上清观除魔咒,但见那曾是上清观当代真人马丹阳之宝剑却邪光华大胜,剑过之处,百鬼遁行,万不敢争其锋芒,那上方的女子没了鬼气缠身便再无任何依托迅速下坠,祝飞羽左手持剑右手托住杨月娥平安落地,年轻道人喂女子丹药一颗。   “将军且看好小姐,贫道要去收拾了这妖人替天下除害。”   庞博搂住杨月娥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道长,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小姐能平安无事就好。”祝飞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极为憨厚。   “此地就交给将军了,那妖人修行御鬼之术,已害人命八十条,再加上小姐这一条就是八十一条,我道门有九九归真之说,倘若小姐真的被其所害,这些鬼物便会凝聚实形,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贫道这就去了。”   这位年轻道人说完便迅速跨上快马朝那乌云消散地方追击而去,只留下一地伤残士兵与庞博惊骇不已。那方才自天际而来坐镇人间的一剑即便这位其貌不扬的神仙道长已经远去仍是让人难以忘怀。   此剑能平天下妖邪,此剑能坐镇人间。   看着自己怀中这位从小便看着长大的妹妹,将军已是红了眼眶。   “苍天有眼,太守大人好人有好报,能有如同祝飞羽这般人物前来相助,何愁小姐不能救?”   “传令下去,自即日起,但凡清灵境内所有道观弟子皆可自由随意入城,待小姐痊愈之后,本将要亲自前往送仙山道谢。”   ……   祝飞羽两日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清灵郡时依旧如常,一群一拐,倒是身后那只野狗再次跟随,去了太守府时府中下人再无不敬,只不知是谁大喝一声神仙道长来了,便有太守府数百下人侍卫出门相迎。   年轻道人惊讶无比,只道万万使不得,贫道无非只是受师命下山斩妖除魔,当不得如此大礼。   “当得,道长自然是当得。”庞博大笑着出门相迎,不过两日光景,这将军便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热情无比,祝飞羽自然知晓武将性子大多直爽,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   却见自庞博之后,清灵郡太守吴明臣也紧随而出,当着祝飞羽就是一拜。   “多谢道长救小女性命。”   “使不得,太守大人万万使不得。”   祝飞羽大惊失色,连忙将这位年不过五十便已是两鬓斑白之中年男人扶了起来。   “太守大人身为清灵一郡之主,祝飞羽不过一区区道人,万没有让太守大人行礼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贫道将来再无脸面回上清观。”   “道长救小女一命,这一拜,实在当之无愧,道长快请近府。”   在太守府数百人簇拥之下,祝飞羽头一回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更觉不自然,他祝飞羽从前不过是一个流落江湖的长工,即便上了上清观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道士而已,享受不了这些,更不喜欢享受,但见这位年轻道人站起身道。   “将军,太守大人,贫道此番登门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姐还有没有危险,另外也是想向各位说一声,那妖人被贫道追了一夜,其所御之鬼物已被贫道消灭的七七八八了,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了。”   “道长居然没能将其赶尽杀绝?万一这妖人去而复返又当如何。”太守当即皱眉道。   “应该不会,但凡修行此邪门歪道之妖人只能偷偷摸摸不让天道察觉,如今那人已元气大伤,再无手段对天道瞒天过海,故此太守大人与将军都大可放心。”   见祝飞羽这么说,庞博与太守便也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还请道长与我一同前往看看小女如何了。”   去了杨月娥所在之别苑,祝飞羽才不得不感慨这太守府的确是大,若不是有人带路说什么也得迷失在这府中。杨月饿已经醒来,且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见是自己救命恩人一瘸一拐前来便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娥多谢道长相救,只是道长的腿……”   即便从回来时庞博便已与她说了许多祝飞羽的事情,说这位神仙道长并非像是小姐所想那般风姿绰约,也并非是什么仙风道骨,说的难听点若是不穿道袍不配剑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道士,倒像是地主家的老实长工。   杨月娥忍不住多看了面前这位“神仙道长”两眼。   祝飞羽倒不曾发现自己正被杨月娥仔细打量,在他祝飞羽的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善人与恶人,再无其他,见杨月娥身上死气已尽数消散之后,祝飞羽才放下心来,说到底还是佩服自己那位被称为丹道大家的师父,能将鬼神莫测之术融入丹道,并刻画符文趋吉避凶,世间唯有王九楼一人而已。   “多谢小姐挂怀,贫道的腿并无大碍。”   身负天下正道之剑的年轻道人朝女子施了一礼,身后是将军庞博与太守吴明辰。   “小姐现在的身体已经再无任何问题,服了我上清观丹药之后妖邪不近,百毒不侵,倒不失为小姐因祸得福,既然此间事情已了,那贫道也是时候离去了。”   祝飞羽想离去,只因身负师命,红尘好,红尘有佳人,有美酒佳肴,有花开花落,但这并非他所追寻,他祝飞羽这辈子没别的本事,无非就是拜到了一个好师父,又有了一帮子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之师兄弟,若说到家,上清观才是他的家。   祝飞羽心中时常提醒自己待去了昆仑找到了那为祸人间的恶龙,斩龙之后方才算完成师命。   只是他虽一心想走,却架不住太守再三挽留要他小住几日,有道是盛情难却,祝飞羽便不得不暂时留在清灵郡,一来是考虑其腿伤,二来也不愿驳了太守面子,他不饮酒,庞博便买来果酒,不吃荤,太守府便特意请来了素菜厨子,就连住的地方也是极其奢华,若是别人受了这般待遇那还不得高兴到天上去?可到了祝飞羽这里却反而惴惴不安起来,床榻睡不惯,待下人都离去之后他便打扫了一块地砖席地而坐一夜,果酒喝不习惯,便口渴之时去别苑中鱼塘取水来喝,如此连着逗留三日,即便是那之前的那条野狗也受了不错的待遇,这日夜里,祝飞羽知晓太守不让自己走,他便打定主意留下书信不辞而别。   只是尚不等那书信写完便有一女子前来敲门。   “请问道长睡了吗?”   祝飞羽撒不来谎更藏不住心事,推开门果然见到已经差不多痊愈杨月娥前来。   “道长可是要离开?”   “不错。”   祝飞羽老老实实说道。   “承蒙太守大人与将军照顾,只是贫道在清灵已逗留多时,万不能再待下去,昆仑恶龙作乱也不是一日两日,师门任务在身,不敢耽搁,又怕将军与太守大人挽留,故此,只能不辞而别。”   “道长可否带上月娥一起?”   “这……怕是不妥吧。”   即便是素来宽厚与人为善的祝飞羽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小姐大病初愈应当好生休息才是,怎能跟着贫道一同前往昆仑。”   谁曾想这句话说完,这位大病初愈的女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道长你怕是误会月娥的意思了,月娥只不过是想让道长带着月娥一起去长乐郡,月娥看过北魏郡志,知晓前往昆仑定会路过长乐郡,想去看看我娘亲,已经三年不曾去打扫过娘亲坟墓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让小姐见笑了。”   祝飞羽极为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位年轻道人何曾被女子如此对待过,又更何况是一个如此温婉江南女子,便觉得有些许不自然。   “只是小姐若想去长乐郡,大可以让将军护送,实在没必要跟贫道一起跋山涉水,更何况贫道所经之途皆是危险重重,妖魔鬼怪无数,小姐实在没必要如此涉险。”   “莫非道长是觉得月娥累赘所以不愿带月娥一起?”女子见祝飞羽并不想答应便使出了女儿家的天生本事撒起娇来,如此柔情万种之下当真有人招架的住?   “并非小姐所想的那样,只是实在不方便,还请小姐收回打算。”   “那不行,月娥就跟定道长了,再说了,妖魔鬼怪又如何?道长有一剑在手,难不成还怕什么妖魔鬼怪,道长可是堂堂上清观王老天师的弟子唉,可莫说自己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到时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道长?再说了,笑话道长也就是笑话你的师父对不对?”   杨月饿眨了眨眼睛。   “这……”   祝飞羽一时语塞。   他本就嘴笨,又如何架得住这明明前几天还奄奄一息这两日就生龙活虎女子的一连串噼里啪啦。   “贫道嘴笨,倒是说不过小姐,只是小姐要远行也应当告诉太守大人与将军才是,与贫道说并不能有多大用处。”   祝飞羽无奈只得妥协,心想这么大的事情太守大人总不应该不管才对。   只是尚不等祝飞羽为此发愁,便有一两鬓斑白中年男人与一年轻将军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但见太守大人笑道。   “道长不须担心,这件事情我早就同意了,道长也切莫生气,要道长等三日也是等月儿康复,随道长一同前往长乐郡而已。”   祝飞羽深感无奈,原来竟是早就安排好了,只得苦涩笑道。   “太守大人倒真的是难为贫道了,小姐锦衣玉食生活惯了,贫道怕是照顾不了她,要是让小姐委屈了更是对不起太守大人与将军的信任。”   “无妨,道长无需担心,尽管带着月儿前去长乐郡就是,明日一早我便为道长备好盘缠出发。”   ……   一夜时光悄然过去,待到翌日大清早吃过早饭之后太守当真已备好两匹快马,并且已准备了不少金银,杨月娥已换上一件洁白长裙,清淡出尘,更是已背上一把剑。   “太守大人这是何意?这些金银贫道万万不能接受。”祝飞羽自是不愿接受这些金银财物,却见太守大人当即道。   “道长还请收下,这些盘缠乃是供小女与道长路上使用,即便道长不要也应当替小女考虑考虑才是,此去长乐郡少说也有千里之遥,一路之上少不了花钱的地方,道长就不必再固执了。”   祝飞羽再度无奈,只得接下,太守将军相送至长乐郡城门口便不再相送。   两匹快马,一只狗,年轻道人与浊世佳人。   “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送到这里了,道长,此一去,不知今生还能否与道长这等神仙人物再相见,总之若是能再相见,定要与道长痛饮一番才是。”   太守吴明辰笑道。   “祝道长,容我叫你一声兄弟,此生能与兄弟这般人物认识实在是庞博生平一大快事,恨不能早些年相识,此番月儿随你一同去,我与太守大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月儿就拜托你了。”   年轻将军朝道人深鞠一躬。   “放心吧,太守大人,将军,祝飞羽既然答应了,自会将小姐带到,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明明不过是中午,庞博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远去的二人像是黄昏一般拉的老长。   已是一缕余辉。   三日光景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悄然流逝。   只剩下女子临别前的一声大哥,爹爹,珍重。   “祝兄弟这三日来连房中被褥都不曾动过,道教圣地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将月儿交给他大人与我也放心一点,只是大人为何不将祝兄弟留住,你应当知道我们面对的麻烦,祝兄弟定然能化解。”   “非是我不愿,只因祝小兄弟肩负平息天下邪魔外道之重任,肩负的乃是天下苍生,我又如何开口?不论怎样,将月儿送出清灵郡我便没了后顾之忧,他轩辕宏图即便是想威胁我也不可能了,我还真不信他能从祝小兄弟手中将月儿夺过去。”   “他要让我北魏大乱,我还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   上清观被称为道教圣地自是香火旺盛,每日里南来北往香客络绎不绝,几乎难以见到同一张面孔,有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可就在这送仙山上倒还真有那么一位小道每日里去天师堂静坐,可最近小道却又多出了一个习惯,那便是每日里黄昏都会在送仙山上第九百九十九级阶梯处坐看仙山云海,并不时掐掐手指算一算,山上道士们除了最初有些诧异之外到后来便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每日里上山香客都会在这小道面前停留片刻,瞧了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之后便摇头离去。   杨鸿叶对此全然当做没看见,只是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又舒展开来。   这一日,掌教徐长今黄昏时分下天师堂与小道静坐片刻,便捻了捻胡须好奇道。   “鸿叶,你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夜,可看出了什么天机?飞羽现在如何了?”   但见这位穿着宽松道袍,向来以贫道自居的上清观当代掌教亲传弟子头挠挠头道。   “世间纵有千万劫,唯有情关难勘破。” 第54章 世间女子   雁归楼盘踞于西楚汴京城,城中是林林总总街道无数,有走街串巷买卖人,有世代居于此地本地百姓,更有古木参天,当真叫一个气派,张明月与落魄游侠儿于三楼离开大厅之后便从后门下楼行于汴京城大街之上,只因百花宴起,行人熙熙攘攘皆想一睹这百花宴风采,不说能进去,哪怕只在附近看上一眼也足可成为聊天时讨论的资本,用汴京城的话说,能去雁归楼的人那可都是脸面人呐,有头有脸,走路都比别人高出几个头。   张明月对此不置可否,世间的事情大抵都是这样,外面的人想进进不去,里面的人想出出不来,但见落魄游侠儿学着张明月的模样将张明月送给他的刀负在了身后,只是这游侠儿不论怎么变换动作始终觉得不得劲儿,不能有张明月那般的派头,便索性直接将刀握在了手中,虽无三分风采,倒也像模像样,他道。   “小张子,这里就咱们两兄弟,没有外人,老子也就不妨直说了,从前只羡慕那些能有资格进雁归楼的家伙,可真当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远远不是那么回事儿,瞅瞅那些家伙,跟茅坑里的臭虫有什么区别,臭烘烘乱糟糟,倒不如咱们两兄弟在外面散散步比那也强多了。”   张明月已多次告诫古月应当把小张子这个称呼换了,可说了好几次无奈这家伙根本不听,便只能无奈任由其如此称呼,张明月双手负后。   “老实说我对这什么百花宴完全没有兴趣,若非公主邀请,我也不会前去,不过我倒是知道老狐狸对这件事情很上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老狐狸好像在下一盘大棋子,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   “其实我跟老狐狸在一起也不过三年光景而已,不了解他的从前,但我知道这家伙不是一个轻易说话的人,一旦说话就会兑现,就比如你。”   “比如我?”古月方才掏了一把裤裆的手又指了指自己鼻子。   “你可是说司马大哥救我的事情?”   “我是说你要做天下第一剑客的事情。”   “别逗了,老子又不是笨蛋,怎么不会知道这天下第一剑客有多难,别说什么天下第一,就是我现在连一套剑都耍不出来,你何以对老子这么有自信?”游侠儿咧嘴一笑。   “你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张明月别过头看了古月一眼。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的眼睛里有对剑的渴望,我猜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允诺你如同刀圣洛知秋老前辈一般直入陆地神仙,你定会不顾一切也要去,我说的可对?正是因为经历了寒冬腊月,所以人才会更珍惜眼前的风和日丽,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扯犊子吧你,你这家伙才多大,就跟我说这些,总之怎么样都行,老子古月这辈子是跟定老爷子和你们两个了,赶都赶不走。”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处酒楼,摸了摸自己五脏庙,张明月倒是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走吧,我请你吃大餐。”   “得嘞,这天下谁都能辜负,唯有自己的肚子不能辜负啊,哈哈。”   落魄游侠儿随即大笑进店,点了三五个小菜,又要了一壶花雕,边吃边喝,他倒觉得这天下恐怕是没有再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了。   “小张子,光这么喝酒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两说一说这天下的奇闻异事?”   “奇闻异事?这天下能有什么奇闻异事?除了太平盛世出恶蛟,上清观弟子提剑走人间之外又有什么可以算得上奇闻异事?便是江湖风云榜上的高手也就那么几位,实在没什么说的。”负刀少年人摇了摇头,非是他不愿说这天下高手,只是身边已有了一个名动江湖的春秋剑神,老剑神有多厉害?昔年一袭青衫,横渡广陵,踏浪而吟诗,引天下无数文人墨客弃文从剑,天下风流只此一人而已,恐怕就是那独居南海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都未必能出老爷子其右。   这天下用剑的人多,但剑神,永远只有一个。   对于年轻道人下山的事情,说实话张明月倒也惊讶了一把,不过一上山几个月的弟子如何能担此大任?那恶龙又岂是雁鸣山恶蛟能比?他倒不知道祝飞羽究竟得了什么机缘,只记得上清观连同祝飞羽有两个人最让他难以忘怀,姓杨的小道士,更有司马云言说天下何时大乱?待这姓杨的小道下山时天下便会大乱,张明月如何不知这话里玄机还有另一番意思,那便是待天下大乱之时,便是杨鸿叶下山之日,收起了思绪,只见落魄游侠儿道。   “谁要与你说这些没用的事儿?实在太不解风情,等咱们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一个风月之地。”落魄游侠儿喝了一大口花雕便又接着道。   “放心,不用你花钱,我带你去自然是我掏银子。”古月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腰包。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老子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而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   待到一席饭毕之后张明月才明白了古月所说的风月之地是何意,原来竟然是将张明月带到了汴京城中胭脂楼,一进楼便有十个八个抹着厚厚脂粉的风尘女子上来招呼,落魄游侠儿对此乐此不疲,拍拍这个屁股,摸摸那个胸脯,时不时换来女子的笑骂但又很快投进了古月的怀抱,张明月不禁皱眉。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你应当知道我从来不喜欢来这烟花之地。”张明月一把推开一凑上来的大概三十来岁的女子,但见那女子怨恨瞪了其一眼。   “小屁孩,来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当真好笑。”张明月对此不置可否,只默念若非你也是为了生活,小爷我这身后的刀怕是早就一刀劈了你。   “唉,我说兄弟,你看哥们儿好不容易奢侈一把,你就不能给点面子陪哥们儿好好玩儿玩儿吗,又或者说兄弟你看不上这些地摊货,那也行,我这就让老鸨去给你换几个年轻的,总要比这些好一点才行。”   “打住,不用了。”   张明月心知古月怕是在这里被地板上的青砖黏住了走不动了,便只能无奈随意躺在包房床榻之上,卸了刀,双手枕在脑后默念从峨眉藏剑阁得来的心法秘籍,这么一来二去所有的姑娘倒全部冲着古月而去,花雕一杯接一杯,看样子是非要榨干这落魄游侠儿的钱袋不可,风月之地,一向如此,张明月倒也看得开,只道若是古月兜里几个银子全部挥霍出去了应该就能安分点了。   这胭脂楼老鸨乃是一浓妆艳抹最起码三十五岁以上的半老徐娘。   见喝的醉醺醺的古月不断从腰间掏出银两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掏出不下三四十两,这要是搁在北魏,那可是他与司马云做三笔买卖的酬劳,也不知这家伙是怎的能弄到这么多银两。   张明月有些疑惑,不过倒也不理会,酒过三巡,古月头晕晕乎乎倒在一二十来岁女子胸口,他道。   “老板娘,老子也不多说废话了,瞅见咱这位兄弟没有,那可不是什么货色都能看得上的,老子要你把你们这胭脂楼最好的姑娘带到这里来陪我喝几杯,也顺便让我这兄弟开开眼见识见识咱们汴京城的美女。”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毕竟不过是俗语,这老板娘不知道能不能让鬼推磨,倒知道她见了钱却是跑的比谁都快,见古月再出手十两银子更是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小哥,我这就去为你叫红玉姑娘过来,只是有件事情却必须先跟小哥说清楚,我家红玉是卖艺不卖身,所以小哥还请多担待担待。”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老子知道。”   古月不耐烦的摆摆手。   “顺便把你这些庸脂俗粉也带回去,待会儿有红玉姑娘一人陪我两兄弟就行了。”   这话道完,那老鸨便带着手下骂骂咧咧的姑娘出了门,不外乎就是骂一些什么生意全被那个妖精抢走了之类,张明月笑道。   “那红玉姑娘当真有那么吃香?”   “那可不是吗?不瞒你说兄弟,这胭脂楼啊,最出名的便就是这位女子了,实在算得上我汴京城第一大美女,足可与公主一争高下,前来胭脂楼的人多半都是冲这姑娘去的,老子早就心痒痒了,可惜没钱。”   落魄游侠儿当即翻了一哥大大的白眼。   “要不是老子机灵从公主侍卫那里弄到了不少银两,指不定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一睹这红玉姑娘真容呢。”   “哦?你这银两是从公主侍卫那里弄来的?”   少年人也不由得诧异了一下。   “怎么?哥们儿不信?哈哈,我古月别的本事没有,糊弄几个侍卫还不是妥妥的?对了,待会儿红玉姑娘来了之后你可得替哥们儿担待着点,哥们儿指不定这辈子就这回露脸这一次了,一定要替哥们儿多摆点儿谱,哥们儿下半生的幸福就指望你啦。”   落魄游侠儿挤眉弄眼对张明月说道。   “有这么夸张?莫非你下半生要寄予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不成?”   张明月似笑非笑道。   “唉,哥们儿,我说你说话别这么难听行不行,什么叫风尘女子,我都跟你说了人家红玉姑娘那是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   古月如此解释道。   “行行行,就算是卖艺不卖身吧。”   张明月也懒得与其辩解那么多,只道这天下又有几个女子真能沦落风尘却依然洁身自好。   老鸨离去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就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那一刹那张明月便愣住了。 第55章 狗都不如   “盲女?”张明月疑惑道,眼前女子一双大眼,一张精致的脸,怀抱琵琶,只是却拄着一根拐杖,每走前一步便以拐杖问路,直至古月对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若非多年双眼不能视物,断然练不出这等本事。   “盲女又怎么了?我跟你说兄弟,千万莫要小看了盲女,有道是眼盲心不盲,这位姑娘可是蕙质兰心,仅凭一个人说一句话就能看出这人五六分本质,若是坐下来谈上一席,最起码也能看出个七八分。”只见喝的醉醺醺的落魄游侠儿换了个位置与这位名动汴京城的胭脂女子相邻而坐。   “当真有如此神奇?”张明月也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三步两步坐上了酒桌,拿起酒杯,与女子对目而视,琴音响起。女子玉手芊芊。   “公子可是练刀?”人生的国色天香竟然连声音都如此温婉动人,即便是张明月都有些佩服了。   “红玉姑娘怎知我练刀?可否说道说道。”   “公子走路步履稳健,定然是习武之人,公子拿酒杯的手有力,断然是用刀,若是用剑当是灵动,不会是如此沉稳,剑主快意,刀修霸道,公子是左手端酒杯,所以公子练的应当是左手刀。”   “说的好,不过在下还想问问,怎的姑娘就知我不是练枪或是其他兵器?毕竟这主霸道的兵器可不止刀这么一种。”   “若是练枪,我这琴音为何却听不出这房间中有任何枪的声音,只听到了刀声?”   张明月相对无言。   “难不成姑娘能靠琴音分辨周遭的一切?”   “若是公子也眼盲,便就知道这个中微妙,不同环境琴音的余音也会不同,红玉虽眼盲,却练就了一身抚琴的本事,想必妈妈也说了红玉只是卖艺不卖身,只与二位公子弹奏一曲,一曲完,红玉就该告辞了。”   只见这位盲女手指宛如两只灵动鸟儿那般迅速在琴弦游走,琴音飘渺沁人心脾。只是落魄游侠儿却全无了听这琴音的心思,喝的不知今夕何夕的古月一把将那琵琶夺了过来。   “红玉姑娘可是看不起咱们两兄弟?只奏一曲?一曲才多长时间?如何能让我两兄弟尽兴?我看红玉姑娘这琵琶也就别弹了,反正老子也听不懂。”   古月往女子面前推了一杯。   “来这胭脂楼自是为了找乐子而来,老子可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也装不来那样的派头,老子就实话实说了,红玉姑娘,今天这酒你是喝也得,不喝也得喝,老子可是出了钱的,不要你陪我去床榻上翻云覆雨一番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莫要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张明月见古月这番话一说完,女子依旧古井无波,不去端酒,也不去重新拿回琵琶,只轻声道。   “公子喝多了,红玉卖艺不卖身,更不饮酒,至于公子的钱,红玉更是没有见到。”   “卖艺不卖身?笑死老子了。”   古月兴许是酒劲上头,原本还想着等这女子进来见一面畅谈一番,顺便借张明月的势让自己沾沾气儿,也做一回高冷游侠儿,将来也会是一番吹牛的本钱,怎料人姑娘一进门便就说只弹一曲,这算什么事儿?老子可是花了钱的,这天下哪儿有出了钱买不到货的道理?   古月猛的一拍桌子,将那酒杯酒水溅了一桌。   “这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不喝。”   睁大双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女子轻声道。   古月要再一步动作时却被张明月一把抓住了手动弹不得。   “红玉姑娘,我这兄弟怕是喝多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琵琶在这里,姑娘大可离去,该给的银子定不会少。”   待女子怀抱琵琶出门拄着拐杖出门之后,张明月才放开古月的手。   “这下可是信了?”   “信了。”   古月垂头丧气躺到了床榻之上,也不脱鞋便直接躺了上去。   “我还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如此秉性,说不喝便不喝,老子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其服从,倒也不用担心别的男人打她主意了。”   古月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看那模样竟是打算在这烟花之地睡一觉。   “别告诉我说你不过只见了人家姑娘一面便喜欢上人家了。”   “屁话啊,但凡男人有哪一个人不爱美女?我他娘的又没有龙阳之好,今天这银子花的值得,看样子我得找个机会再将公主那些侍卫叫出来玩儿两手才行,钱再多也架不住如此挥霍啊。”   “得,那你尽管去,看看这次人家会不会把你这家伙绑起来吊在树上狠抽,我得回去了,要么你就在这里睡,要么就跟我走。”张明月说完便拿着刀踏出了这风月之地,落魄游侠儿不禁碎碎念。   “急什么急啊,老子都花了这么多银子了,在这里睡上一晚都不行?摸不到人姑娘身子,最起码也能享受一番这胭脂楼的大床啊。”   他嘴上虽这么说不过还是踉踉跄跄跟了出去,倒是没忘记张明月送他的刀,只是才出拐角便与这胭脂楼老鸨装了个满怀。   “哟,小哥,你看你都喝成这个样子了,要不睡一晚再走?”那老鸨盯着游侠儿腰间鼓处两眼放光,见钱眼开说的大概便就是这种。   手拿长刀游侠儿没好气道。   “老子要是在这里睡一晚这身上的银子还不得给你刮干净了去?你这床虽好,不过没有免费的姑娘陪啊,要不老板娘你今天晚上来陪我度过良宵如何?”   “哎呀,我都这么老了小哥还看得起?”   “大是大了点,不过总归能用,哈哈。”   游侠儿莫名心情大好,便在这老鸨屁股上拍了一把,惹得老鸨幽怨无比,心道就你这黄瓜才在起花的小子也想上老娘?要不是看你那点银子老娘早就将你扫地出门了,也不知那妮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还那样做,只见这老鸨搔首弄姿道。   “小哥,红玉让我带一个东西给你,想不想要啊?”   “哦?”游侠儿虽喝的迷迷糊糊可听到红玉二字便眼冒精光。   “老板娘你可知做人不诚实会被万千男人轮着玩儿哦。”   “瞅你说的啥话?我是那种骗人的人吗?红玉要我送一封信给你,不过嘛,这个……”   老鸨看了一眼古月腰间钱袋目有深意。   “得,老子算是服了你了,不就是钱?”   待到又出了几两碎银带信费后,游侠儿总算是踉踉跄跄出了胭脂楼,只因他不识几个大字,又不好让那半老徐娘帮着念,不然若是传到人姑娘耳朵里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岂不丢脸?想来想去便只能去找张明月了,出了胭脂楼已是下午时分,却见汴京城中书生尽出,浩浩荡荡直朝某处走去,一眼便见到不远处发愣的负刀少年人。   “咋回事儿了这是?咋这么多臭虫呢?莫非是他娘的哪位老先生死了?”   张明月知晓古月想来不喜欢读书人那般酸溜溜的性子,便给读书人取了这么一个臭虫的称号,他虽对读书人并不怎么感冒,可也不会如此损人,见游侠儿喝的醉醺醺浑身酒味也就懒得管他那么多。   “这次还真被你说中了,当真是有一位老先生死了,不过这位老先生死法比较独特,听说是被气死的。”张明月淡淡道。   游侠儿当即捧腹大笑惹得来往行人频频侧目。   “我活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有人被气死,这气死这老头儿的人是何人?老子要是见到了他保管要请他大吃大喝一顿。”游侠儿挠了挠头又摸了摸自己腰间钱袋,确认尚有不少之后又加了一句。   “再去请他到胭脂楼睡几个娘们儿。”   张明月不愿多生事端,也不想见二人被这街上这么多书生围攻,当即便拉着游侠儿去了弄巷处。   “你是不是少了颗门牙?怎的说话如此漏风,你就不怕这些书生吐一万口唾沫把你淹死?”   “别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游侠儿漫不经心掏了掏耳朵。   “差点忘了,你帮我看看这信上说的什么?”   他从胸口掏出那封几两银子换来的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信递给了张明月。   “女子?”张明月一眼便看出这书信之字娟秀,定不是出于男子之手。   “怎么样?厉害吧。快跟我说说这信上写的什么,咦,不对,红玉姑娘不是个女子吗?怎的能动手写字?”   “人家能从琴音里面分辨一切,你怎知别人不会写字?又怎知人家不是后来发生了变故才双目失明?”张明月倒也没想到这信居然是红玉所写,时间女子虽有因为恩怨而爱上一个男子的例子,但张明月绝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这位女子身上,只因这女子处变不惊更是深藏不漏,做了三年买卖若真是练就不出几分看人识人的本事,那也不会有幸活到现在。   只见那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却是约古月下次再去,定陪其喝一杯,与游侠儿说完之后只见其几乎笑的都蹲在地上了。   “哈哈,看到没,兄弟,这就是我的本事,不得不说人红玉姑娘眼光真的是好,知道老子这样的男人靠得住啊。”   张明月懒得理会古月的自吹自擂,也不去换那信上到底写什么,直朝那群哭哭啼啼书生而去,百花宴有人凭几句话便气死了汴京城一代老儒,并且那人居然还亲自送那老儒遗体回家,能有这分本事的,天下除了司马云他倒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   杨府今日本来是大喜事,只因自家老爷子已经第三次受邀前往雁归楼与当今公主论天下,这份殊荣可并非人人都能得到,虽尚不曾达到张灯结彩地步,却也是喜气盈门,作为老儒的长子,杨树立更是增添异彩,这位年近五十的儒家风范男子子承父业,虽没达到自家父亲那种汴京城无人不知的地步,却也是门下莘莘学子无数,逢年过节府中更是热闹成一团,登门送礼之人络绎不绝,重大时节便是西楚不少达官贵人都有不少前来造访,杨树立在汴京城中也是有头有脸人物,早上老爷子出门前便召自己来见,说此番前去雁归楼,定是大事一件,到时候定要与公主说一说这江湖的弊端,劝公主不要生了拉拢这批莽夫的心,否则西楚定生混乱,试想一下若是连朝廷都接纳了这些黑道人物,岂不等于昭告天下在西楚混黑道已经是朝廷保护?自家老爷子虽有时候行事过于顽固,但总归是为了这个帝国好,老爷子临走时意气风发更是与不少达官贵人一同乘马车而去,却不曾想回来时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面前有一脸上有疤痕白衣男子处变不惊,更有其貌不扬身着黑衣独臂小老头儿一名,府门之外更是聚集了一大批从杨家求得儒家大义之书生。   “何故气我老父至死?”杨树立冷冷道。   “非是在下出言不逊,只怪老爷子实在太过迂腐。”   司马云当即朝这位面善虽近五十却面目干净不曾留有一根胡须的儒生拱手道。   “你要收拢江湖?”   “是公主要拉拢江湖才对。”   “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如此中伤老爷子,恕不远送。”   留下这句话,这位与自家老爷子同享有汴京城盛名之儒生便接收了遗体大关府门。   “这一步也是你想到的?”老爷子问道。   “老爷子倒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会有那么大的本事,不然便不会让你们二人跟着我背井离乡来这西楚了,只不过别人总算是因我而死,不给主人家一个交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咱们可还要在人家地盘上混饭吃呐。”   司马云叹息一声。   “看来只能在这位杨老爷子的坟前上香了,这门,我们是进不去了。”   “难不成你气死了人家,别人还要笑脸相迎接你进去喝酒?真是笑煞老夫。”   老爷子没好气道,本来不打算跟出来,不过见司马云孤身一人,张明月又不在,索性便跟出来看看,若真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也能帮衬一把,怎料这杨修的儿子居然如此冷静,倒没有书生那股子酸劲,如此一来倒不免高看其一眼,到底这天下也并非所有读书人都如同杨修那般墨守成规不审时度势。只是人杨府虽未刁难,可这汴京城中书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二人,杨府门口处已围了一大群愤怒不已之杨家门生,看样子并不打算就此放二人离去,即便这二人是当朝公主之朋友。   公主又如何?公主也无非一介女子而已,古人便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天下大事何曾轮得到女子说话?更何况是这等出了人命的事情。   难不成我西楚这么多儒家弟子竟比不上两个外乡人?   他们不让道,司马云便不说话,只冷眼旁观,老爷子更是直接靠着杨府大门打起盹儿来,终于有一书生按耐不住冷声道。   “就是你瞧不起读书人?”   “我瞧不起读书人?”司马云轻笑。   “我可不曾记得我何时说过我瞧不起读书人这几个字,我这人记性一向很好,不会记错事情,所以说我瞧不起读书人这件事情,怕是各位耳朵不好使。”   “你大胆。”   “你大胆。”   继那年轻学子三字之后司马云怒斥道。   “身为儒家弟子不去好好研究儒家文化,跑来这闹市街头围观堵市,这可就是杨老爷子教你们的学问?四书五经六义,你们又当真读懂了?恕在下直言,恐怕各位学的那点肤浅学问怕是连街头一屠夫都比不过,你们这些人,书生?儒家弟子?世上当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有句话虽然难听,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那便是好狗不挡道,莫要让在下觉得你们这些人连好狗都算不上。”   一阵怒斥,这群书生已是恼羞成怒,更有不少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司马云冷笑不已。   “一群高不成低不就,文不文武不武的鼠辈还想与我动手?你们真以为自己比绣花枕头好的了多少?天下书生有许多种,最上等以儒入道,成就道果,被世人称之为儒生,书圣,次一点也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成就不世伟业,可怎么算都轮不到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来对我指手画脚,人家主人家尚且不着急,怎的你们跟死了自家爹娘一般愁眉苦脸?”   “休得胡言。”有书生怒指白衣男子。   “你可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照你这么说,那你这一辈子岂不是会有很多个父亲,你娘忙的过来吗?”   噗嗤。   站在人群最后的游侠儿与张明月不禁没忍住一口笑了出来,即便是靠在杨府大门的独臂小老头儿都憋的通红,更不说闹市围观之许多民众。   一群书生面红耳赤,只见司马云紧接道。   “尊师重道是好事,可乱了纲常那便就坏了规矩,在下生平便最讨厌乱认爹的人,爹娘只有一个,我希望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记住,莫要以后出去胡乱说了出来惹人笑话说你们这群人连自己爹娘都分不清楚。有句话我倒是希望你们记住,这辈子不论你学的是什么学问,首先从你落地起教你身形操守的人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爹娘,一个人若是品行不正,就算他学的是帝王之术也不过是个栾蛋而已,就比如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将我二人堵在别人门口这件事情,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们这群闲来无所事事的狗做的出来。”   “我杀了你。”   “你敢?”   但见白衣男子踏前一步,身前五步处所有书生皆人仰马翻乱做一窖。   “废物就是废物,站都站不稳还想来杀我?有句话我说错了,我现在打算收回冲你们道个歉,方才我说你们是狗。”   “抱歉,狗尚且知道什么人不该惹,什么人的路不该挡。可你们却不知道,现在看来,你们是连狗都不如。” 第56章 请战   说人书生连狗都不如,这乃是张明月根本始料未及之事,古往今来只有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倒还是第一次听人书生连狗都不如,如此粗鄙之话即便是他都难以相信是从司马云嘴里说出来,这么三年来哪怕是谈生意谈崩了都不见得司马云会发这么大的火,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倒真是骂的痛快,如同游侠儿嘴里所说的臭虫,自家的事情不去关心,偏偏要操心别人家的事情,当真是吃饱了撑的,杨府大门依旧紧闭,便是连一个杨府下人都不曾出来过,这不禁让张明月觉得奇怪了,莫非这老头儿的儿子就如此允许自家的间接杀父仇人在自家门口“撒野?”   又或是说老头儿的儿子惧怕公主?若真是如此,那倒也一切在清理之中了。   张明月推了推前方挡住路义愤填膺的读书人。   “兄弟,让一让。”   这么推推搡搡倒没人会觉得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是跟被围住的那白衣男子与独臂小老头儿是一伙的,当四人聚拢到一起众人才明白过来,只是碍于这四人除去那喝的醉醺醺的游侠儿,其余三人单看面容都非等闲之辈,书生虽愤慨却也不会傻到以卵击石,只是堵住了四人的路不让四人出来。   那之前被司马云气势冲的人仰马翻的一群书生虽畏惧但见己方人多势众,便又来了底气,你是高手又如何?难不成你当真敢在汴京城中行凶?若是那样,恐怕就是公主都保不了你们。   “看来你刚才说的话还是不够清楚。”   张明月笑道。   “看样子你们刚刚都听到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趟这趟浑水?这群狗都不如的东西有所凭丈,知我不会在汴京杀人,倒也不错,我的确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司马云随意捋了捋额前青丝。   “不过若是过了今日那可就不一定了,这汴京城有这么多冥顽不灵迂腐之书生,实在是西楚一大祸害,若是等这些人将来拜相封侯,非但不会经营为人臣但,恐怕只会吧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只会从根基上瓦解西楚江山,这些人,不可留。”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了他们?”   对着那里三层外三层读书人,张明月回过头冲司马云道。   游侠儿被这句话瞬间醒了三分酒意,当即道。   “万万不可,我西楚律法森严,若是杀人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司马大哥万万不能做。”   一群书生大笑不止。   “怎么?你不是刚刚说留着我们只会祸害西楚江山吗?怎么不动手?”   他们这句话是对司马云所说,张明月知晓今日这事情不管怎么解决,这梁子都已经结下了,以区区四人与整个西楚读书人对抗,也不知司马云哪儿来的底气,须知武夫杀人不过一刀一剑,而一刀一剑顶上了天也不过如同老爷子一般拜剑山下,九华山下一剑破去轩辕宏图四千甲胄,可这玩弄笔杆子的书生若是弄起阴谋阳谋来,祸乱的却是整个天下,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书生,指不定有哪些将来就会成为西楚栋梁,与西楚书生结下不死不休之仇当真好?但见司马云一如既往不急不躁,他冷笑道。   “看来我的话各位还是没听清楚,我说我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们,我不是笨蛋,不过你们这些狗耳朵却是不太好使。”   司马云反手抽出张明月腰间名刀破灭,对着脚下青石板重重一刀,刀身入地三分,方圆二十步之内青砖寸寸龟裂。   “想要死不用这么着急,有的是机会,滚开。”   不过冷冷一句话这二三百书生便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任四人离去。   “莫道书生无胆气,不过一柄刀就让尔等纷纷闭口,恕在下问一句,各位读的圣贤书难不成教的是各位应当苟且偷生?”   临走前依旧不忘如此嘲笑一番,张明月总算明白司马云这是有意为之,那群书生面色皆变却无一人敢拦,蝼蚁尚且偷生,张明月知晓这并不怪这些书生,只不过司马云留下那一句苟且偷生实在是太毒,今日畅快是畅快了,将这些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又当如何处理?四人在这大街上行人侧目之下中规中矩行走在汴京城大街上,老爷子走在最后,单手负后,只是不过刚刚踏出二十步之遥远老剑神便止住了脚步,司马云也不约而同止住脚步。   有人拦住了去路。   “读书人是狗?”   这位身着甲胄手拿一杆银枪,生的笔挺的男子笑问?与轩辕宏图不同,这武将身上虽无如同北魏大皇子那般生而自带皇气,但却如同他手中那杆子银枪一般笔直,虽并非司马云生的那般俊朗,却也是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若说这世上真有人宁死不屈那绝对说的是眼前男子这般的人,光是看上一晚便能让人觉得非武力可折服。   这名突然出现的将军惹得满城哗然,那方才才被司马云折辱过的一群书生更是宛如看到了希望一般,更是有几人竟直接痛哭流涕入到那男子身前俯身下跪,张明月啼笑皆非,只道这群书生当真是有意思,方才认了杨家老头儿为父此刻竟直接跪倒在了这将军膝下,他张明月虽非如同有经过之才司马云那般读书人,也不是如同老爷子那般风流江湖的当世顶尖高手,却也知道这双膝天跪地跪父母的道理,即便是那时候与昭阳公主初见面在朝阳城中也不曾与轩辕宏业下跪,古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在他张明月眼中,男儿膝下又岂止是有黄金?   张明月倒不担心那男子发难,只因观其相便知这人并非矫情之人,果然听那书生下跪道一声薛将军之后便被那男子扶了起来。   薛将军,连这群被司马云说是狗都不如被游侠儿称其为臭虫的迂腐书生都如此敬重的薛将军,张明月实在想不出除了这西楚称为一宁二薛的薛平川之外还有谁能引汴京城如此轰动。   高手,真正高手。   只见这位西楚护国大将军扶起书生之后便道。   “此间事情本将军自会处理,诸位不用担心,还请大家莫要扰乱了汴京城治安,该做什么便都去做什么。”   薛平川遣散了书生,说是遣散,但书生并未散去,只是分散到了街道两旁,城中依旧被堵的水泄不通,将军见散不去,便不再理会,只到了四人跟前,手中银枪于夕阳余辉下拉的老长。   “将军,就是这白衣男子说我西楚书生猪狗都不如,我等身为一介书生,并不会武功,否则又何至于被这人折辱?还请将军替我等做主。”   “请将军做主。”   二三百书生异口同声道。   司马云冷笑不已,只盯着面前这位将军。   “久闻薛将军大名,这天下都说薛将军乃是当世名将,难不成将军也要替这些迂腐的儒生出头不成?莫要在下看低了将军一线。”   薛平川不喜不怒,一身银甲褶褶生辉,他道。   “你不怕本将军?”   “为何要怕?相信将军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你我都知道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若是为了西楚颜面,将军大可打消了心中念头,在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他们猪狗不如就是猪狗不如。”   “你大胆,敢对护国大将军如此说话?”尚不等这位西楚名将说话便有愤愤之人怒斥道,张明月倒也不意外,来西楚好歹也有这么些日子,也知道面前这位男子在西楚这些百姓心里有多高的位置,即便是与大儒宁致远相比都不遑多让,文有宁致远,武有薛平川,堪称西楚两大擎天柱,如此一来这将军地位更是在百姓心中水涨船高。   “在下与谁如何说话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指指点点。”   司马云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服软之人,身为一介儒生,不去修儒家真义却提刀走江湖,如此文武兼备之人又怎会是一趋炎附势之人?   “再者,想必你们的宁将军前来也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真以为你们这群书生便能引将军前来?这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且不去管那群书生面面相觑,更不去管平民百姓之围观之心,薛平川别有深意看了司马云一眼,只不过一眼张明月便已与古月让开了道,将正单手负后看好戏的老爷子让了出来。   “你们倒是明白我的来意。”   薛平川淡淡道。   “身为武道中人,自是希望攀登上更高山峰,老爷子前来汴京城,将军身为国柱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来的却不怎么是时候。”   司马云意有所指。   “是你将本将军推于风口浪尖之上,想要本将军在我西楚莘莘学子面前丢脸,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心机,不愧为公主的贵客。”   “没错,本将军此番前来并非是因为杨老爷子的事情,也并非为替大家出一口气,本将军今天前来是要找一个人,找一个跺跺脚都能让当今江湖抖三抖的人。”   薛平川直视面前的独臂小老头儿。   “那人眼在天边近在眼前。”   汴京城全城哗然,便是百花宴依旧未散去的当今西楚公主听闻薛平川回京都迅速赶了过来,更不说那雁归楼中当今西楚各界翘楚。   “薛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昭阳怎么不知道?”公主先是与老爷子几人打过招呼之后才朝这位将军施了一礼。身后是寸步不离侍卫与西楚当今风流人物,更有不少王公贵族都对此好奇不已,只听说与宁先生并称国柱的护国大将军回京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一个跺跺脚都能让当今江湖抖三抖的人,这般人物又岂是武林泰山北斗可说的尽?   却是不知原来这位将军要找的人竟就是在那雁归楼中遭人奚落的独臂小老头儿。   这老头儿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薛平川不镇守边疆回京?   “昭阳不必介怀,叔叔我这次回来就是连你父皇都不知道。”   这位生的笔挺的将军对其他人皆面色如常,唯独对这位西楚奇女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许是很久不曾笑过,即便是笑都显得有些僵硬。   “叔叔这次回来,只为了你身后这位老爷子。”   这位西楚护国大将军踏前一步,将那银枪插入足有十寸之厚青砖,双手抱拳。汴京城数千人注视之下,从来不曾屈膝,便是对当今皇帝都有特许入宫可配刀不须下跪的将军居然微微颔首。   薛平川大声道。   “西楚薛平川,拜请春秋剑神李老前辈一战。”   “此战,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第57章 国运之气   西楚皇宫坐落于汴京城最东方位置,背靠九龙山,之所以选择将皇宫建立在这九龙山下也是渊源流长,据说是曾经西楚建国时便有游历天下方士道这九龙山龙气升腾,或有真龙,更是聚齐西楚境内十之七八气运,实乃举世无双,有没有真龙存在世人并不知道,只知道自这皇宫建在九龙山以后,西楚便国运升腾,昔年中原七国,北魏铁骑踏遍三国终成三国鼎立之态,余下两国便是西楚与西夏,只是西夏腹地贫瘠荒凉,北魏不攻西夏并非仁义,反是聪明之举,攻下来西夏只会反受其累,却不知为何北魏竟然西楚都不攻,这也着实算的上天下一大奇闻,西楚百姓便将这尽数归功于那不知究竟存不存在的九龙山龙气之上。九龙山也被称为圣山,其乃是楚家历代君主安息之地,楚家从建国之时子孙满堂到如今只剩下楚中雁这一根独苗,谁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此刻这位西楚国君正坐于九龙山下听风阁,已是日落西山,听风阁下九龙湖,阁中八方卷珠帘,晚风习习,灯火通明,对面是被誉为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二人对弈也不对弈,下面无人伺候,棋盘上楚中雁落子不定,只对着那棋盘旁边一杯已经温凉之西楚舌雀茶神色复杂。   举棋不定,必有心事。   “若陛下再这么下去这盘棋可就是要输了。”   但见宁致远笑道。   “先生应当知我所忧虑,平川这么做实在是太鲁莽。”   楚中雁当真人如其名,人中之雁,坐拥西楚国运皇气十足,其人更是面目俊朗,宁致远不得不感慨,天下美男子有十分,自己面前这位就占了八分,更是身为一国之君,若自己是女子定然也要为其倾倒,也无怪当年她会跟着他,而不是选择自己这一介儒生。   世间女子哪儿有不爱美男子的道理。虽然她并不是那么肤浅的女子。   当年她让他下山,本以为可以两人双宿双栖半世逍遥,没想到她却将自己引荐给了面前这位当朝国君,但那时面前的男子不过是西楚太子而已。   这位西楚大儒乱了心神,便也没了下棋的心思,不过轻轻一挥手,一盘黑白子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来处,宁致远站起身掀开珠帘,面前是九龙湖,湖中荷花正朵朵盛开,氤氲雾气,更远处九龙山龙气冲天。   宁致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有了白发,想来是为了西楚殚精竭虑所致,换一种说法,说是为了她也不为过。可这二十年来,看着昭阳公主从呱呱坠地到如今已成为西楚双绝奇女子,她却再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若非身后这位男子苦苦相留,他宁致远又何以会在这皇宫之中再生活下去?再后来,见到了楚中雁治国有方,西楚百姓安居乐业,才知道自己辅佐的真是一位明君,如此也好,这天下的男子,也唯有身后这位才配的上她吧。宁致远默念当年他为她写的那首诗。   观万里山河,暮雪千山,孤影从卿去。   旧时路,犹有当年笙鼓,荒烟依旧大楚。   有些事只能深埋心里,爱了就是爱了,有何不敢承认?   我爱你时,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让我辅佐他成就千秋霸业,宁致远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一天宁致远功高震主让他再无官可升,再无地可赏赐不用你说宁致远也会自裁,让你无忧,让你爱的他后顾无忧。   宁致远大袖一挥便驱散九龙湖氤氲紫雾。   “这天下人说这是雾,宁致远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便是气,天生万物便有万种气,陛下有龙气,宁致远有儒家之气,我西楚有国运之气,西楚十之七八国运皆凝聚于九龙山之上,九龙山又遥对汴京城,两两呼应,生生不息才有了我西楚如今之太平盛世。”   “我西楚国运之气又可分为三分,陛下一人占四分,我与薛将军各自占三分,有国运加持,薛将军堪称武道大长生境无敌手,即便是如同李老爷子已迈入天人境直问陆地神仙也有资格斗上一斗,陛下无须担心,薛将军定然安然归来。”   “先生意思是说那位李老爷子会败?”   “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只知道陛下此生不须出汴京城,有国运加持,定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且无任何人敢进汴京城来对陛下不利。”   宁致远沉声一字一句说道。   “即便是天上仙人来了都无法在汴京城中撒野,只因我西楚有龙气,气滔天。”   楚中雁并不知何为龙气,只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大儒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他不让我出汴京城,我便不出,不出汴京城,西楚方能百世流传。   “经先生这么一开导,我这心里倒是舒服多了,须知薛将军与先生乃是我西楚一文一武两大国柱,万不能倒下一个,即便是我死,我都不能让二位死。”   国君楚中雁掷地有声。   “只要有我在一天,万不能让先生比我先走。”   凉风吹拂起阁中头发已有银丝的当代西楚大儒神色复杂。   怎么算二人都应该算情敌才对,怎的两个本该反目成仇的人相处的却如此融洽?   宁致远再度大袖一挥,九龙湖气重回湖面,湖中鱼儿欢呼跳跃。   她来了。   宁致远听的清楚两百步之外的脚步声,不急不慢,款款走来,这世间的女子也唯有她才能走出这么好听的脚步,事实上好像她在他心里从来都是那么完美无瑕。   宁致远轻声道。   “六月十五日,我将会去观这当世江湖巅峰一战,陛下若是想去便随我一同前去,夜深了,娘娘来了,宁致远告退。”   这位大儒微微颔首离开听风阁,即便是离去的路都与来时的路背道而驰,但其实他已经对皇宫熟悉的跟自家后花园一样,不论去哪里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却再也找不到有胆量去见她的路。   宁致远出了皇宫徒步出城,守城将领见是这位大儒前来皆下跪行礼,只因这位大儒可有与当朝国君一样的待遇。   宁致远微微示意,回到了自家别苑之时便见到了一如既往四人,就连昭阳公主都不曾回宫,月下与司马云二人正高谈阔论,见宁致远前来,躺在藤椅之上的老爷子不过微微睁了一眼便继续独臂枕在脑后打盹儿,张明月停下了与游侠儿对练的刀。   公主快步向前露出笑容,似撒娇一般叫了一声叔叔,宁致远便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也只有看到了昭阳之时这位大儒才觉得有些欣慰。   只不过他不理会公主,直接看向司马云。   “你可知你这是将西楚读书人全得罪遍了?”   “我并不认为是全部。”   司马云朝这名头上已有银丝的中年男子施礼。   “最起码我并不觉得我得罪了先生。”   “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非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如今儒生当道,不识儒家真义只晓得死读书,对我西楚有害无利,只是你这做法未免也太偏激了一些,你这是置昭阳于风口浪尖之上你可知道?”   “即便不用我这么做公主此番百花宴也是风口浪尖人物,先生应当比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公主不适合做恶人,可是恶人总需要人来做,司马云当仁不让。”   “你这张嘴不去做官真是太可惜了,待到百花宴过,我便与皇帝引荐你,至于他们二人,若是愿意,可以去我西楚军中历练。”   “如此最好。”   待到二人达成协议之后,宁致远才最后看向了老爷子。   “六月十五一战,前辈不须手下留情。”   “不用你说。”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老夫若是手下留情,非但是对他好,反而是害了他,老夫不忍见这么个好苗子就此武道止步,定不会留手。”   “那就多谢前辈了,昭阳,你与我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待到宁致远与昭阳公主出了别苑之后不过二三十呼吸时间昭阳公主便反身回来,张明月不会傻到去问他二人说了什么,司马云更不会问。只见公主依旧到了司马云跟前。   “你觉得这武林盟主之位谁来做比较好?”   “公主这话怕是问错人了,我来西楚没多久,并不知西楚江湖事,如何能胡乱安人,盟主之位应当是有你西楚江湖中人自己推选,不论用何种方式,这样才能服众。”   司马云不急不慢道。   “你觉得本宫会不会让他们自己来选?”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   “自是不会,想必公主早就有了自己的安排,只是不知道公主打算选何人?能否告知一二?”   “不是你,也不是老爷子,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是吗?那倒当真有些期待啊。”   司马云大笑着负手离去。   这一夜,昭阳公主自与司马云说了那番话之后便回了皇宫,张明月想练刀,可游侠儿非要拉着他再去胭脂楼,张明月不愿做之事,哪怕勉强也勉强不过来,古月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六月十五,老爷子与薛将军一战,虽还未战便轰动京城,想必到时候胭脂楼的姑娘们也要去看,毕竟这可是西楚江湖前所未有之大事,说不定连皇帝陛下和宁先生都会一同去,老子想好了,到时候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混混排场,让那些个平日里瞧不起我的家伙擦干净他们的狗眼看着,老子古月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二人别来无去处,便索性就在月下畅聊,老爷子就那般靠在藤椅上打着呼噜。名剑湛卢依然匣中藏。   想必老爷子年轻时候定然也有一把不输湛卢的剑,张明月心中默念一句。   “到底是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擦干净眼睛,还是让人家红玉姑娘擦干净眼睛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只可惜人姑娘是眼盲,看不到你的英姿勃发。”   张明月靠在栏杆上斜斜的躺下,右手撑脸,惬意无比。   “说起这事儿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我想好了,等我将来出人头地的时候就带人姑娘去找天下最好的名医治眼睛,非得带她看一看这花花世界不可。”   “你爱上了人姑娘?”   张明月诧异道。   “你们可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   “一面又如何?”   但见与张明月同样躺在栏杆上的游侠儿掏了掏裤裆心神向往。   “你小子不懂,这世上有那么一种情,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终,但就发生在那么电光火石之间,你与人对上一眼便知道就是这个人没错了,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小子除了练刀别的什么都不会。”   游侠儿就那么靠在栏杆上香甜睡去。   张明月却睡意全无。   你非我,你怎知我就不懂遇见某个女子时的悸动?你非我,怎知我不懂情。   张明月翻身而起,握住名刀破灭,迅速出后院,没过多久便听到院后竹林传来的刀声。   倘若你做不到忘记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没时间想起。 第58章 将军府中有将军   西楚百花宴将持续三日之久这是汴京城人人皆知之事,第一日论江湖,第二日论西楚江山,第三日则是百花齐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因第一日发生的事情,司马云不适合再露面,再加之有国柱薛平川向独臂小老头儿挑战,这么两件事情碰到一起,居然是薛平川挑战独臂小老头儿这事比百花宴来的更有震撼。也亏得是昭阳公主才将这事情压下来让百花宴得以继续,否则接下来恐怕再也没人有心思。   薛平川挑战独臂小老头儿这事儿定在六月十五,距离今日也不过短短四五天而已,春秋剑神李文谆,这在春秋以后的江湖实是鲜为人知,又更何况这是距离北魏千里之外的西楚?或有如同宁致远这般天下首屈一指高手知晓,但更多的人却是疑惑这春秋剑神从何而来?更有甚者讥笑这独臂小老头儿何德何能有资格称得上剑神二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那大闹汴京城的四人正在国柱宁先生汴京城中别苑居住,这几日前来登门造访之人便络绎不绝,说是造访,但谁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在乎就是冷嘲热讽一道诸如自不量力等等,即便是之前司马云卖了一份人情的西楚江湖草莽也对老爷子颇为不好看,但总算是碍着司马云的面子不至于像那登门的汴京城儒家门生一般全不给好脸色,从最初的司马云来者无不接见到后来张明月干脆紧闭大门,除了公主与宁致远之外俱补接见,游侠儿古月倒颇为愤怒,只因四人皆已是汴京城中名人,只要踏出这宁致远的府邸便会招来一大群所谓的西楚爱国之士群起而攻之,如此一来别说去见那胭脂楼的红玉姑娘了,恐怕就是这宁府大门都不一定能踏的出去。张明月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不出去便不出去,只安安静静待在这府中练刀就成了,不愁吃不愁喝,天底下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情?   这一日,正是日头高照,明日里便是六月十五之期,昭阳公主再一次登门造访,这一次倒只是一个人,并没有国柱宁致远一同。   “明日里便是比武之日,昭阳这心里实在七上八下。”公主这样说道。   “老爷子是昭阳贵客,薛叔叔怎么着也算昭阳半个师父,更是我西楚国柱,此战不论哪一方落败昭阳都不会太好受。”   “难不成公主以为此战还有反悔的道理?薛将军与老爷子都不是朝令夕改之人,说战必战,更何况武道一途,达者为尊,薛将军也无非只是想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乃是人之常情,想必公主这番话来之前已经与薛将军说了一次。”司马云笑道   “没错,本宫的确是也与薛叔叔说过,只可惜我这位叔叔实在是性子拗,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昭阳公主倒也不恼怒司马云刀破了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早些时候她便去问过国士宁致远,老爷子拜剑山一刀入天人境乃是轰动整个天下的大事,可是国柱薛平川不过才大长生境界而已,与老爷子足足差了一个大境界,这么去挑战已再入天人境的老爷子无非是自寻死路而已,谁知自家那位被自己娘亲称之为师兄的叔叔却对此不以为然,说什么将军有国运加持,足可媲美天人境高手,她楚昭阳与自己那位父皇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国运,更不懂那虚无缥缈的万物之气,只知道老爷子和薛将军绝对不能有一人身陨,二人皆是当今天下最为出类拔萃的字小部分人,一世英名,绝对不能折在写汴京城中。   “若是将军是公主所想的那种人,恐怕也不会被陛下如此器重,此战,避无可避。”   “既是如此,那昭阳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从进府到说完这番话也不过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与老爷子施了一礼公主便离开府邸。   “倒是让昭阳这女娃子费心了。”   老剑神淡淡道。   “此战,老爷子有几分把握?”   司马云笑问,只是独臂小老头儿却并不曾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身留下一个背影并笑问司马云。   “你希望老夫有几分把握?”   老爷子离去也并非是为了大战在即温习一遍自己的剑,只不过是大中午去房间打盹儿去了,游侠儿百无聊赖也去了休息,庭院中只剩下张明月与司马云二人。   张明月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只因为二人这三年差不多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再度温习也是感慨万千。   “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们两兄弟不是外人,你可以说说你觉得此战薛平川能不能胜了。”   张明月道。   “自然是不能胜的,老爷子何等人物?我并不觉得这世上有谁能扛得住老爷子的剑,即便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恐怕也够呛。”   “你就对老爷子这么有信心?”   “难不成你觉得我应该对薛大将军有信心?”   “有信心是好事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老爷子并非就是天下无敌的,好了,不说这些,咱们说点儿开心的,就来说一说薛平川这个人。这个一辈子都不曾屈膝过的男人,其实也并非是一辈子,在对某些人的时候,薛平川还是会屈膝,比如,他那位如花似玉的老婆。”   ……   将军府坐落于汴京城西北,与国士宁致远不同,薛平川素来不喜欢花花草草,虽然读书却也并不像宁致远那般家中藏书万卷,即便是这位将军平日里办公文时的桌案都不过区区两三本书而已,而这两三本书也正是由那位当朝国士宁先生所著,薛平川乃是被国士宁致远引荐给当朝皇帝这已不是什么秘密,说到底宁致远也算是薛平川半个领路人。   将军身负银枪胯下高头大马入将军府,将军府中即便是下人也是挑选的孔武有力之人,这与薛平川身为武将脱不了关系,这将军府建造规格也是恢弘大气,匾额乃是宁致远亲手所书墨宝“西楚清光”。足可见薛平川在当今西楚的地位。   府中一入门便是校场,校场有刀枪斧戟各式兵器,薛平川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唯独钟爱枪,更唯独钟爱身后这杆当年陪着他一同逍遥江湖的银枪。   他不在校场练枪,直径直去了后院,那里是当今西楚护国大将军夫人居住之地,府中丫鬟见他前来皆俯身行礼,薛平川不为所动,倒不是因为高傲,只因府中下人早已习惯其作风。   “差不多有半年没回来了。”   薛平川心中默念,只是尚不等推开那已经被堵在门外不知多少次的房门便被房中一女子冷冷喝止。   “我有说过让你进来吗?”   薛平川哑然失笑。   “只不过是许久不见夫人,有些想念而已,这才乱了分寸。”   这位不苟言笑生的笔挺之将军罕见挤出一丝笑容,细看那笑容却是苦涩无比。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到了这里却是半点恩都没有?即便有人说他二人是仇人恐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说到底还是自己欠了她。   薛平川终是收回了距离房门不过一寸的右手,尽管他知晓那门并没有反锁,若是他想要,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推开。   薛平川原地转身。   “六月十五日我将要与人比武,这一战,很大可能我是回不来了,到那时候,你大可以重新找人再嫁,不必等我。”   这位被当今西楚称为国柱的将军轻声呢喃一句。   “若是一个人死了,那生前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也应当被原谅了。”   ……   薛平川出了后院便去了校场,她不愿见自己,那这将军府怕是除了这校场也再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兜兜转转却在拐角处遇见了府中管家王明德,见这位与寻常管家丰腴不同反而有些偏瘦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盅汤,薛平川便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他不用看便知这汤是送给何人的,除了自己那位与这管家乃是同乡的夫人,堂堂将军府管家又怎会做这下人该做的事情?   薛平川让道,管家王明德便停住了脚步,年不过四十便能成为这人人想进的将军府管家,这其中自己的能耐不过最多一两成而已,若非有贵人提携,又怎能坐上这炙手可热的位置?至于这位贵人,除了那位与他同乡的将军夫人又还能有谁?   “将军回来了,可是去看了夫人?”   管家恭恭敬敬问道。   “看了。”   薛平川轻轻点了点头。   “夫人还是不愿意见将军?”   “没错。”   薛平川依旧不冷不热。   “恕小人斗胆直言,夫人无非不过是因为从前心结还打不开罢了,将军再多给夫人一些时日,总会好的,毕竟世上女子谁能嫁给将军那可都是天大的福分。”   “也许吧,你忙吧。”   薛平川留下这句话便离开这管家去了校场,校场有兵器,唯有练武之时才不会让自己乱了心神。   只是尚未走出多远便再遇一府中丫鬟,这丫鬟薛平川倒也认识,自打将军府建成到如今也有十年了,这丫鬟也就在将军府待了十年,从一个小丫头长的如今亭亭玉立。   “将军。”   丫鬟朝薛平川施礼。   “绿儿,你这也是去夫人那里?”   “没错,将军,夫人要我过去伺候出府散步。”   “既是如此,那你快去。”   薛平川笑道,即便是笑也一如既往有些僵硬。名为绿儿的丫鬟如何不知道将军在外连年镇守边疆有多辛苦,西楚有如今太平盛世除了国士宁先生指点江山之外,当属眼前男子功劳最大,只是丫鬟看的分明,薛平川不知何时两鬓已有了不少银丝。   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她父母双亡卖身葬亲惹来闹市街头无数人指指点点,若非眼前男子恰好路过与了银两厚葬双亲,又将她一个弱女子带进将军府,从此有吃有穿,让她寒冷时不怕冻着,酷暑时不怕没处遮荫,恐怕她绿儿也不得不走上那被天下人耻笑为娼妓的路了。   古人说有仇必报,到了她绿儿这里却应该说有恩必报才对,若非将军,他绿儿焉能活到现在?   这位已入将军府十年丫鬟当即道。   “将军,有些话绿儿知道不该说,但不说绿儿心中不舒坦,也见不得将军辗转反侧不舒坦,将军可知夫人为何一直不愿与将军同房?其实并非是因为将军与夫人过去的恩怨,乃是因为……”   “我知道。”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薛平川三个字给全部堵了回去。   绿儿当即愣在原地。   “绿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在将军府呆着,总得为了以后的日子考虑,百花宴我听闻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我去为你做媒,风风光光嫁过去,我将军府怎么着也算的上是你半个娘家人,嫁妆我早就为你备好。”   “嫁个好人家,将来若是想念将军府了,便回来看看……”   待这位西楚国柱走后,名为绿儿的丫鬟已经是趴在墙上泣不成声。   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   百花宴圆满举行,圆满谢幕,只这三天西楚便又多出来不少文人墨客,国之栋梁,昭阳公主当是百花宴最大功臣,继而有护国大将军薛平川挑战昔年春秋剑神,但紧接着这事之后西楚再度举国震动,只因当朝皇帝楚中雁已通过百花宴提案,择立江湖武林盟主,能者居之,可真当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起八字,只是这武林盟主要选,却不在此刻,眼下最属引人瞩目的当属当世两大高手一战。   当司马云得知决战之地竟然是在九龙山之后仍是被楚中雁的手笔惊讶了一把。   他淡淡道。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可是有点玄妙,不去选择别处,而是选择这龙气盘绕更是聚积西楚一大半国运的九龙山,其一是告诉薛平川他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二来,便是不希望薛平川败,因为西楚国运凝聚在楚中雁,宁先生,薛平川三人身上,有源源不断气运加持,薛平川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换句话说,楚中雁想要老爷子你死。”   “难不成他让老夫死老夫就非死不可?”   老剑神没好气道。   “老夫不懂你们这些人嘴里的什么气运,只知这天下再大,也不如老夫身后的剑大,九龙山就九龙山吧,九龙山老夫用的是剑,十龙山用的还是剑。老夫非三教圣人也不屑借用什么天地之力,武夫当是如此。”   “老爷子说的话自然是在理,不过我听说这薛平川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听闻薛将军有一枪从未使过,一枪出,满天神佛皆颤抖,老爷子还需小心才是。”六月十五日,临出宁致远府邸时,司马云提醒道。   “无妨,老夫自有分寸。”   老剑神摆了摆手,身负剑匣出府,三人紧随其后。   张明月心中默念道,此一战怕是不久之后便会轰动天下,也将迅速为北魏人人皆知。   想必到时候又将会是江湖一片动荡吧。   ——   西楚皇宫,国君楚中雁脱下了平日里的龙袍,换上一身黑衣,却难掩盖其一身君主之气,去了后宫见了自己心中无时不刻挂念着的她。   楚中雁笑问。   “可要跟我一起前去观战?你当年也学武,应该不会错过这么大的事情。”   女子温柔的看着眼前自己这个为其诞下公主的男子。   “我就不去了,打打杀杀始终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更何况有宁先生陪你一起去,你也应该不会感到无聊才对。”   楚中雁大笑,尽管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这位一辈子都看不够的女子开始管她的师兄称之为先生。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这一战结果。”   “如此最好。”   楚中雁出了皇宫果然见到国士正在宫门外等候。   “先生倒是耐得住性子,等我了这么久。”   “陛下不要臣在陛下前死,臣做这点事情又有何妨?”   ——   汴京城将军府,将军难得脱下一身甲胄,换上了一袭素衣,薛平川将银枪擦的发亮,与当世顶尖高手一战,应当是如此,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去了那后院无数次被拒之门外的地方。   “今日我若能回来,你依旧可以如同过去一般对我,今日我若是回不来,这将军府中一切归你所有,我没有其他的奢望,只盼望你将来每逢我爹娘祭日,你便替我这个做儿子的去上一炷香。”   “你想让我觉得对你有愧疚?”   依旧被堵在门外的青衫男子黯然转身离去,他决然道。   “世间的缘分,从相遇那一刻起,便是相欠。”   “薛平川此生不曾负你,若是此番再也回不来,那什么都还清了,你也不须再怨恨我,也不须为了报复我去做糟践自己的事情,他,配不上你。”   “薛平川,你给我站住。”   房门倏然打开,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让人难以忽视的脸,只是眼下哪儿还有将军半个影子。   管家王明德悄然前来。   “他走了?”   “走了。”   “真希望他回不来才好,咱们是不是应该做咱们该做的事情了?”   待这管家道毕,虽已是妇人之年龄却依旧像是妙龄女子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终归还是任由这管家将自己抱进了房中宽衣解带。   王明德冷笑不已。   国柱?护国大将军?   还不是任由自己的女人臣服在我的身下?   薛平川,有情虽好,可再有情也抵不过让女人真正体验做女人的快乐。   而世间的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第59章 此枪能杀老前辈你否   离开宁致远别苑,汴京城已是万人空巷,动静即便是百花宴比起来都或有不足,这乃是张明月始料未及之事,寻常百姓一年四季不外乎为吃喝拉撒发愁,即便是再高一点的商人也每日里为了生意四处奔波,本以为如同两大高手对决这种事情也不过就是一些江湖草莽所关注,但全然不曾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说到底还是小瞧了这西楚百姓的热情,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若非太平盛世,又有几人真会吃多了没事儿干跑去九龙山下观战?   一行人出了府门全没有什么派头,老爷子也不屑做那高人的架子,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虽有些寒酸,不过好在这城中无关人等都知晓这四人的来历,更是为其主动让道,这样看起来倒也不显得那么尴尬,公主自是不会与四人一起,毕竟这乃是西楚境内,总该考虑一下西楚百姓心中所愿才是,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薛平川虽非地头蛇,老爷子也并非过江蛟龙,但毕竟民心所向,哪儿有自家的百姓不希望自家人赢的道理,只是看如今轰动至此,怕是今日不分个你死我活也说不过去了,张明月心中有担忧,他不愿薛平川死,更不愿老爷子死,正所谓识英雄重英雄,更何况是薛平川这般人中翘楚,十年守护西楚边疆,让西楚百姓安居乐业,十年来抛家弃妻,自打被西楚大儒宁致远引荐为护国大将军之后更是十年来难回汴京城一次,十年往近了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往远了说却是三四千个日日夜夜,虽说武道无止境,一生皆攀登,可张明月实在想不出这位深受国君器重又得黎民爱戴的将军有什么理由非得找老爷子拼个你死我活。   兜兜转转倒也直出了汴京城往九龙山后山山脚而去,毕竟虽走皇宫是最近的路线,可皇宫到底不是菜市场想进便能进,更何况皇宫与九龙山之间还隔着一片九龙湖,九龙湖上有九龙亭,相传乃是国君楚中雁接会西楚风流名仕之地,每接一人便留诗一首,如此这么些年下来九龙亭上刻写诗文足可著称一本诗集,这其中又一一首七言绝句最广为流传。   城头战鼓声犹震,手里楚刀血未干。   这句诗便是由当朝这位护国大将军薛平川在第一次与楚中雁会谈时留下的诗句,也正因为这一句薛平川一夜之间飞黄腾达被拜为当朝护国大将军,其位与国士宁致远同等,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一内一外共创西楚太平盛世,说是飞黄腾达,倒也不尽然全是,张明月这几日倒也打听到不少关于这位大将军的事情,最为人知的应当就是这位大将军并不爱财,甚至每逢出门不过带三五两银子,每个月俸禄虽高却大多补贴需要银子的人家,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不为过,若非如此深得民心,薛平川恐怕也并不一定就能造成这种万人空巷的画面。   “如果今天薛将军战死,恐怕我们也绝对在西楚呆不下去了。”张明月喃喃自语。   “什么?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与他一同行走在老爷子与司马云身后的游侠儿想事情想的怔怔出神,忽然被这么一句拉回了现实中来。   “没有,我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张明月轻轻摇了摇头,他如何不知古月此刻怕是正想的人胭脂楼的红玉姑娘分不开神,此等盛况怕是胭脂楼今日里也开不了门,更何况薛平川乃是西楚深入每个人心中的大将军,即便是青楼女子又如何?有件事情不得不承认,那便是每逢家国之乱,即便是青楼女子也会不遗余力身系家国安危,胭脂楼今日肯定也有不少女子会去,不过会不会有那位红玉姑娘就说不一定了,毕竟是个盲女,此番当世两大高手对决,又怎一个气吞山河可道尽?此等神通尽出盛事,天下恐怕没有比双目失明看不见更为惋惜的事情了。   张明月猜对了,到了九龙山脚果真从熙熙攘攘人群中找到了那最为惹人眼的一群女子,其中赫然有那个怀抱琵琶的身影,游侠儿当即大喜过望,也来不及与老爷子打个招呼便屁颠屁颠跑了过去,不用去听张明月也知道定然是说老爷子是他师父诸如此类言语等等。   九龙山方圆百里,正是盛夏郁郁葱葱,山虽不高却有紫气东来,即便是张明月这种不懂运势之理的人都看得出来,此山有皇气,说这山中有真龙,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不过却知道历代西楚国君都埋葬在九龙山中,山中有历代先贤花费偌大造价建成的墓室,古带君王把自己比喻成龙,比喻成天之骄子,或许这真龙之说不过是皇帝自比也说不定,山下便是九龙湖,九龙湖氤氲雾气看不真切,不过却隐约看得见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无数人想进去看一眼都进去不得的西楚皇宫。   也不知是谁大喝一声他们来了,前排的西楚黎民皆纷纷退让出一条道来,让三人得以顺利上山,九龙山除去九龙湖其余三个方位都布下密密麻麻西楚皇宫侍卫,倒并非是担心有人行刺皇帝,毕竟光是如今这九龙山就坐镇了天下三大顶尖高手,大儒宁致远,将军薛平川,再加之一个深藏不漏的老爷子,若天下谁能从这三人手中行刺楚中雁,若非是传说中的真仙人,张明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假若这世上真有仙人的话。   山下侍卫有条不紊守护现场秩序,山脚处已有一群人在等候,昭阳公主赫然在其中,大儒宁致远双手负后任凭山脚清风拂面兀自波澜不惊,有一人身跨汗血宝马生的是相貌堂堂人中之龙,更隐隐有龙气在其身上盘旋,此人是谁已不用多说。   不待老爷子走近司马云便当先一步躬身。   “参见皇帝陛下。”   张明月即便实在不愿意跪这并无什么瓜葛更是素未蒙面的国君,此刻也不得不单膝下跪,只因今日情形已对三人不利,若是再落下一个目中无君的口实,恐怕这西楚怕也是呆不下去了,倒是老爷子依旧单手负后,他不说话,也不跪,当即便有侍卫看不顺眼责令训斥,却被马背上年纪不过四五十男子摆手示意其退下。   “老前辈非我西楚百姓,见君自是不用下跪,更何况老前辈不论是辈分或是年纪都比我大,楚中雁受不得这一跪。”   国君楚中雁翻身下马扶起司马云与张明月。   “我西楚向来招贤纳士爱惜人才,只要是人中俊杰皆可入我西楚施展才华,更何况是老前辈这等年轻时便叱咤江湖人物,今日一战,楚中雁知道对于老前辈有些不公平。”   头戴王冠的英俊男子略微歉意道。   “只因老前辈也应当知道,我西楚不可一日无薛平川,此战,若是老爷子败了,我西楚定为老爷子立碑厚葬,封侯拜相,受后人瞻仰,受后世万代香火,若是老爷子胜了,楚中雁也依然无话可说,老爷子可继续在我西楚常驻,并享受国士待遇。”   “当然,我最希望此战能战成平手,若是如此,我西楚不但保住了将军,更是又多了一位旷世高手,楚中雁当感激涕零。”   这西楚最为至高无上几人其实不过距离百姓们三五十步距离,说的话如果稍微用心听一点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谁也不曾想到楚中雁对这几人居然如此客气,甚至就连国士宁致远也面带笑意,还说什么西楚即将多出一位高手,果真如此?只是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张明月都看得出来楚中雁这是冲老爷子抛出了橄榄枝,更何况是与其不过两步距离的老爷子。   这位国君办事滴水不漏,也无怪年不过二十便能从上一任国君手中接下整个大楚。   李文谆虽并不喜这一套人情世故,只是奈何面前西楚皇帝即便是对自己这不过一介武夫都如此客气,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有此气度?他虽不愿受制于人此刻也不得不受了楚中雁这份人情,李文谆默念自己年轻时候遇到的人和事情,虽极少与庙堂打交道,最近的也不过就是故乡太子轩辕宏业,但轩辕宏业始终缺少了一份如同楚中雁这般的王者气度。   今日若所料不差,这西楚最像当年的她的那个小女娃子也已到场,他让她学剑,她不愿,到后来李文谆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旧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老剑神当即笑道。   “皇帝陛下倒是太客气了,老夫不过一介武夫,如何当得陛下如此礼遇?老夫此生最怕欠人情,毕竟这人情债是天底下最难还的债,但今日也不得不欠陛下一个人情。”   “不过老夫暂时还不能死,只因还不到老夫死的时候,所以今日之战,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独臂小老头儿道完这一句,便看向那并不是很高很险峻却有龙气冲天的九龙山,在那里正有一从来不会屈膝的男人手持银枪而立,尚未登山便感觉到战意。   老剑神身后匣中止不住颤鸣,他不御剑,却选择步行上山,每上山一步便能感觉到战意愈来愈浓,直到登上那山顶与持枪男子对面而立时,久未出鞘湛卢才带着龙吟之声化作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独臂小老头儿没了左臂的短袖在风中飘舞,二人衣衫皆被吹的猎猎作响,九天之云翻滚,山脚九龙湖水止不住沸腾。   九龙山下哗变。   竟能有人战意激起天地之变?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国君楚中雁面色凝重。   “先生可知这是何故?我非武道中人也非三教圣人,不知天地之力,却知道以薛将军与老前辈的力量绝对不足以勾起云水之势,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不过距离楚中雁三五步青衫儒士立看原本朗朗晴天瞬间黑云翻滚。   “是不是妖孽作祟无从知晓,只是看来薛将军与李老前辈一战,引起的不只是我们的注意。”   “先生的意思是?”   国君楚中雁面色巨变。   “看破不说破。”   ……   当世巅峰一战就此拉开序幕,冲天而起名剑湛卢破开滚滚雷云再度返回至独臂小老头儿手中之时不过只过去三五个呼吸。   “世人说这天下有以精血养剑之奇门数术,从前不曾得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李老前辈手中此剑如此剑意惊人,怕是饮了不少血。”   薛平川大笑道。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饮了不少血,要不是某个不长眼的臭小子自己平白无故送了那么多条命,此剑不足以如此惊世骇俗,废话也就不多说了,老夫知道你小子有一枪从来不曾用过,今日就不妨让老夫见识见识。”   独臂小老头儿欣然道。   “这倒也符合李老前辈的性子,不喜欢那些拐弯抹角的,只是老前辈可真想好了?我如今有西楚国运加持,修为虽不过大长生,但凭借我西楚三分国运,足可入天人,老前辈当真有信心能接住我这一枪?”   薛平川严肃道。   “难不成接不住今天就不用打了?废话少说,来痛快点,老夫可不曾听说你薛小子是如同婆娘一般扭扭捏捏的人。”   “这……那好吧。”   薛平川也没想到如此粗俗的话竟是从昔年名动江湖的春秋剑神嘴里说出来,但不知为何却觉得身在江湖如此位置的人都能放的开,他薛平川有何放不开?   薛平川当即止不住的快意,手中银枪褶褶生辉,即便是山下观战之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楚中雁面色凝重,国士宁致远不去看那天神持枪而去看九天之上低垂乌云,昭阳公主紧紧捏紧拳头浑身止不住颤抖,司马云屏住呼吸,张明月指尖微微蜷缩,手臂青筋暴起。   只见这位当朝护国大将军周遭气运盘身,宛如天神下凡,银枪掷出,激起惊雷阵阵,整座九龙山剧烈震颤,更远处山下九龙湖轰隆隆破开百丈巨浪。   “老前辈,我有一枪碎裂山河,此枪能裂河山,能杀得了老前辈你否?” 第60章 老人剑开天门 新人远赴边关   朗朗晴日,瞬间风云变幻,似有天人高坐云端观这下界轰动江湖一战,仙人躲在云中可见人而人不得见。   将军聚拢国运暂时跻身陆地天人境,一枪碎裂山河当真足以碎裂山河,霎时整个九龙山下万民沸腾不已,九龙湖中巨浪之后出现长达百丈真空,两个呼吸之后才渐渐合拢,细看之下湖中再无任何万物之气,竟是全被那自天神手中掷出银枪尽数吸取化为己用。   “虽非三教高人却有此惊世骇俗手段,将军当真力撼山岳。”司马云惊叹不已。   再看国士宁致远却全无惊艳之色,有的却只是莫名的忧虑。   司马云当即仰头观天,若有所思。   “老爷子此番怕是遇到对头了。”   张明月隐隐觉得有些担忧,没了传统比武你一刀我一剑的繁琐,上来便是最强招式,本以为此战能有很大看头,不说借此悟刀,最起码也会领悟到许多对敌技巧才对。可眼下薛平川这一枪碎裂山河又岂是寻常人便能领悟其中枪意?   老爷子怕是有麻烦了。   将军如同天神下凡金光闪闪,银枪围绕九龙山盘旋一周吸纳九龙山周围万物之气重回天神手中,银枪已成金枪。   此枪能杀老前辈你否?   张明月心神剧荡。   只见独臂小老头儿手中宝剑寒光冷冷。与对面那人手中金枪却是差了太多,张明月不知怎的竟想起当初老爷子让自己修行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时曾让其看一页便撕一页,招式并非武道追求,意才是重中之重。   李文谆笑道。   “能不能杀得了老夫现在未免有些言之过早,老夫少时学剑,及冠之年提剑走天下,每逢一处便挑战一名高手,三十年成就春秋剑神之名,可老夫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剑神,老夫不过是个剑客而已,既是剑客,那便什么都不需要相信,只需要相信手中剑便可。老夫有一剑,一直想不到合适的名字,到今日总算想出了一个还算中听的名字。”   山上独臂小老头儿云淡风轻,山下最靠近山脚那一批人如遭雷击。   但听独臂小老头儿大声道。   “你薛平川有一枪能裂山河,李文谆有一剑,此剑可开天门,可斩仙人。”   “剑来。”   手中湛卢先出,冲天而起直向九天雷云而去,继而山下无数江湖剑客身后负剑皆受此当先一剑牵引,密密麻麻皆自主出鞘遮天蔽日朝九天而去。   至少上千柄剑直朝雷云而去,薛平川当场震惊,山下数千汴京城百姓震惊,即便是大儒宁致远也瞪大了双眼。   这位号称西楚第一高手的儒士当即震撼道。   “此剑,已入陆地神仙境。”   上千柄飞剑在数千人瞪大双眼中穿透云层直上九霄,拨开云雾见苍天,九天之上有天人高坐云端怒斥人间。   “李文谆,你好大胆,胆敢挑衅仙人威严。”   继而上千飞剑皆在接近那仙人时纷纷折断,即便是当头的名剑湛卢都已有了裂纹。   “老夫生平最见不得垂钓人间之天人,当年若非是你们这群仙人,老夫又怎会断了一臂,老夫又怎会连那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天人,笑话,在老夫眼中天人也没什么不能杀。”   张明月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独臂小老头儿摊开仅剩的右臂单掌擎天。   “剑聚。”   上千柄断剑纷纷重新凝聚成一把更大的剑,遥指天人。   “开天门。”   在九龙山数千人注视下,天人殒命化作流光消散,天门大开,得见诸天神佛。   “不可。”   九龙山中传来一声大喝。   天门紧闭,余剑消散,雷云四下散开,有一剑自九天返回而来正对金甲天神,一枪一剑相撞,九龙山荡开肉眼可见涟漪,银枪寸寸折断,本来已有裂纹之名剑湛卢也化作碎片消散于天地。   独臂小老头儿后退半步,下凡天神气运消散,同样后退半步,一头长发随风飘扬。   “我败了。”   将军薛平川终是跪下了一辈子都不曾屈过的膝盖。   “败给了老前辈此等神仙人物,薛平川心服口服,薛平川请老前辈取命。”   “取什么命?”   老剑神没好气道。   “老夫兵器没了,你的也没了,各自后退半步,顶多算个平手,你若是有兴趣咱们可以择日再重新打过,今日没了趁手的兵器,不好使,就先这样。”   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下山,行至大儒宁致远与国君楚中雁身前,老剑神破天荒头一次有些尴尬道。   “倒是让皇帝看笑话了,老夫折了你西楚这么多剑,到时候要赔偿起来,只能皇帝陛下你先垫着了,老夫暂时没那么多银子,只能先欠着,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这……老前辈你可真是会开玩笑。”   不知何时,这位享受西楚四分国运的国君竟然已经满头大汗。   “老前辈此等神仙手笔,莫说是这一千柄剑,便是我西楚倾举国之力也要让老前辈满意才是。”   “如此那便谢过皇帝陛下了,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你楚家先祖请到山里去喝茶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老爷子便带着已经有些走不动路的司马云与张明月在数千人注视下回了汴京城。   守得云开见日朗。   九龙山龙气回归,九龙湖万物之气回归,将军薛平川颓然下山。   “老前辈说与我打了个平手,可我知道若非老前辈一剑开天门用尽气机,恐怕我当即就会毙命,老前辈不杀我,薛平川便不能自裁,败给江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薛平川心服口服。”   没了热闹可看,楚中雁便下令让百姓尽数散去,折了的剑,自有人会处理,这么一来,原本九龙山下倒只剩下了最为上位的一小部分人。   “先生,原来世上当真有仙。”   楚中雁惊叹道。   “老前辈一剑开天门,一剑斩仙人,此事难堵悠悠之口,怕是不亚于一场大漠龙卷,最多一个月,这件事情便会传便整个天下,到时候人心惶惶该如何是好,此剑虽堪称千古第一,却最终为西楚招来祸患。”   “我已经说过,他们早来了十年,若是再晚来十年,此劫或有可解之法,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值得一说的是,就算没有此剑,我中原江湖也定受其祸乱,还好时间还有盈余,我西楚龙脉犹在,国运不衰,他们不能把我们如何,只能趁这为数不多的时间为将来的浩劫多做准备。”   “我等凡夫俗子拿他们当仙人,他们却不一定把我们当成后人,这便是仙凡之别,我们在他们眼中无非不过是棋子,棋局而已,只等破局之人出现方能带领我人族躲过此劫。”   “李老剑神有句话说得好,那便是仙人,当真没什么不能杀的。接下来我们在这里或许有不方便之处,余下时间只能交给陛下自己了。”   宁致远与昭阳公主薛平川一同离去,即便是侍卫也全部撤去,九龙山门户打开。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是,老祖。”   ……   回到宁致远别苑时,三人一路无言,游侠儿许是跟着人红玉姑娘一起,也不曾一路回来,张明月情绪复杂,想过许多遍自己应当如何开口却终是没有开口,一直等到老爷子依旧躺到了藤椅之上晒太阳之时才听老爷子淡淡道。   “好不容易得来的剑就这么没了,当真可惜,怕是又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趁手的兵器了。”   张明月司马云啼笑皆非。   这当真是不久之前一声大喝便借千剑以无上神通大开天门的老爷子?一剑镇杀天人,揭开满天神佛,陆地神仙,这些以往都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如今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还是在自己二人朝夕相处的老爷子身上发生?   张明月当即苦笑道。   “老爷子,老狐狸这一壶酒本以为换来的是个假圣人,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一个真神仙,世人都朝拜神仙,如今神仙竟然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自己身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此剑一出,怕是江湖又要风云再起,也不知轩辕宏图知晓此事之后脸色会有多难看,李文谆之名,此次真可谓轰动天下了。”   司马云难以平复其激动心情,即便是用手端茶时都险些将茶水晃动出来。   “行了,你们两个小子也不必拍老夫马屁了,老夫向来不爱好这口。”   老爷子掏了掏耳朵,见没有掏出肮脏之物便随便在崭新黑衣之上随意擦拭了一番。   “有些事情,现在也差不多该告诉张小子了,天人已出,天下即将大乱,再不能懈怠下去,非是老夫不愿意教他老夫这几剑,只是张小子从遇见你开始便用刀,刀虽好,却继承不了老夫这三剑的十分剑意,等到这小子什么时候愿意学剑的时候,老夫再传授他也不迟。”   时至今日,张明月总算知道该来的都该来了。   “老爷子,老狐狸,有什么想说的你们就说吧,我承受的住。”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了。”   司马云强行平复了自己心情。   “三年前,我将你从大漠中捡回来,并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至于为什么是命中注定,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你,我相信老爷子也同样如此,浩劫将至,天下即将大乱,此劫非你不可劫解。冥冥中自有天意,宁致远说我们早来了十年也正是因为他算准了老爷子会一剑入陆地神仙,出剑斩天人,老爷子曾与仙人比剑,断了一臂,折了昔年名剑,剑道受阻,没能赶回去救下那名女子,老爷子痛恨垂钓人间仙人,这是因,今日之事便是果。”   “至于你的因果我们现在还无从知晓,我只知道命盘说你是天命之子,至于你家住何方,我们更是无处知晓,但我们相信,总有你回忆起前尘往事的那一天,待那一天到来,便是所有疑问揭开的时候。”   “……”   张明月当即愣在当场。   “老爷子,老狐狸,你们就别再逗我了,我都以为你们在说故事。”   “信或者不信都是你的事情,不论怎么样,提升自己实力才是当下最关键的事情,继拜剑山孟敬然之后,老爷子已成为当世第二个陆地神仙,如今有老爷子成为你的保护者,你尚且能够年少轻狂,只是你应当知道,老爷子拜剑山下杀两千甲,九华山山下再屠两千铁甲,天道昭昭,老爷子此生已无望破开天门飞升,凡夫俗子,总有老去的一天,而那一天,也就是所有强敌来犯之时,到时候你如何保证自己不死?”   “倒不须担心天上仙人,他们非我下界之生灵,若非肉身还在可元神回窍,便不能亲自下界为妖,只能灌注气运于人身成就长生之境,也许不久之后,这世间便会真上演一番谪仙如雨落。”   “简单一点说,有老爷子在,便能保你眼下无忧,所以,你必须在短时间之内最大限度提升自己实力,不论练刀或者练剑,抓紧这为数不多的好机会吧。”   ……   这一夜,张明月彻底脑子紊乱,这让他想放纵一番好好醉一场,说醉便醉。   只是却不曾想不过一家小小酒家之内竟然遇见今日里才败于老爷子手中将军薛平川。   看来这位将军当真是亲民,即便是喝酒也选择来这汴京城中最为便宜的地方,小酒家见是将军前来便立马好生招待,更是上了酒家为数不多最好的酒。   他们不知今日之战究竟谁胜谁负,只知将军与独臂小老头儿各退半步,便是你独臂小老头儿一剑开了天门现了漫天神佛又如何?   谁知道那是不是你这独臂小老头儿弄的鬼把戏。   市井小民就是这样,平日里求神拜佛,但真到了神仙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寸步不敢进更不愿相信,宁愿相信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将军有愁?”   张明月破天荒的没有带刀,他就着这位当朝护国大将军对面坐下。   “举杯不知愁滋味。”   薛平川苦笑道。   “这条命应该没了才对。”   “张明月不懂什么大道理。”   少年人与将军举杯换盏。   “可我知道,将军身负的绝对不只是武道追求,身为西楚护国大将军,护国二字在前,尤为重要,将军也莫要看我年龄小便觉得与我论人生实在没什么参考性,毕竟好歹我也走过几年江湖。”   张明月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齿加两个浅浅的酒窝。   “杀了三年的人,我比这天下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太平盛世对老百姓的重要,这西楚可以没了我,可以没了老爷子,唯独不能没了将军,将军一心求死,死的也并非将军一个人,西楚大军没了将军谁来掌控?恐生混乱。到时候吃苦遭殃的只会是老百姓。”   “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   薛平川倒并不介意面前与他聊天得不过是个少年人,也唯独少年人才有这样质朴的心,他笑道。   “小兄弟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并非一心求死,只是武道追寻谁不想到达极致?今日得李老前辈手下留情捡回一条命,那这条命便是李老前辈的了,明日我便会赶回边关,最近边疆有些混乱,非我主持大局不可,小兄弟可有兴趣与我一起去参军?”   “这……”   张明月有些迟疑。   “将军能否容我回去跟老爷子商量商量?”   “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去了边关,成了我薛平川的兵可就没什么人情可讲了,一视同仁,并且,你也应当知道战场并非江湖,非个人之力能左右一切,十个人当中,能活着回来一个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薛平川提醒道。   “将军尽管放心,去了战场自是为了杀敌,提升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上午等你消息。”   告别了薛平川,张明月回到别苑之时老爷子已舒服的在藤椅上打着盹儿,倒是司马云却一直没睡,像是在等自己归来。   “你是不是打算去边关?”   司马云轻声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   张明月疑惑道。   “你的心事全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你想去,我不拦你,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只是此去边关路迢迢,你可知没了我跟老爷子保护你,别说什么九死一生,即便是说十死一生都不为过。”   “我知道,可我总不可能一直在你们的庇护之下,那样成长起来的我恐怕也并非什么真强者,有人要杀我,那也得突破西楚大军才行,想要从万千大军中准确将我找出来并且除掉,恐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明月若有所思道。   “你倒是想的挺多,没错,西楚边关薛字营并不亚于轩辕宏图麾下铁骑,想从薛字营当中找一个人出来并且准确无误杀了他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是你想过没有,除非你不离开军营,一旦离开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而参军,又如何能不出去执行任务?有我和老爷子在,最起码还能保你五年之内无忧,而五年之内你可以不用担惊受怕安心修行,该怎么做,你自己拿捏清楚。”   “若只是因为担惊受怕就不去了,那这三年来你教我的东西岂不全被狗吃了?从前做买卖的时候有几次不是死里逃生?我可以因为任何原因去做一件事情,但这个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怕。”   留下这句话张明月便到了自己房中收拾东西,说是回来找老爷子商量,老爷子虽在打盹儿,但张明月又怎会不知道以老爷子陆地神仙境界修为,莫说是隔这么近说话,即便是十丈之外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老爷子不说话便已经表示默认,老爷子都默认了,那也再没有后顾之忧。   “他这到底也太任性了一把。”   司马云叹息道。   “不任性还能叫年轻人?”   独臂小老头儿倏然睁开一只眼睛。   “就如同你小子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我能帮他一时,终归是保不了一世。”   “谁说不是呢?”   ——   张明月离开汴京城前往西楚边疆这一日是六月十六,黄历上说这一日宜出行,倒也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出城之时没让司马云与老爷子相送,游侠儿昨夜一夜未归,昭阳公主也不会这么早起来,即便是起来了也不会立马就出宫,倒是走的逍遥自在,他不过刀挑一个包袱,与将军踏上官道从步行换成了马匹出行,虽算不上什么宝马但也绝对是将军府中良驹,薛平川出行不会带太多侍卫,更何况此番回京就是孤身一人。   张明月一路之上都频频后望,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跟随自己前来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张明月不禁想起司马云昨日里关于仙人的那番对话来,仙人也不能随意下界,顶多不过是唆使下界的人作为棋子而已,既然是人,那顶了天不过陆地神仙,可当世两位陆地神仙如今只剩下老爷子一人,当可不用担心,至于天人境此等高手都有自己气节,想必并不会轻易被人利用,如此算来,倒也顿时觉得压力小了许多,即便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可别忘了这一路上还有一个薛平川同行,非陆地神仙不能敌身旁这位将军的碎裂山河。   此去边关千万里,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又或者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张明月黯然伤神。   这一幕却是被薛平川看在眼里。   “舍不得?”   将军笑问。   “多多少少总是有一些。”   张明月苦涩一笑。   “我初次离家时心情也跟你差不多,不过后来渐渐爱上了军营,我觉得那才是男人应该待的地方。”   “男儿生来就应该去参军,男儿生来就应该去打仗。”   张明月刹那间愣住。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也体验一回做男儿的醉卧沙场,马儿,走,朝着边关前进。”   快马一鞭,与太阳背道而驰,两马不多时便消失于天际。 第61章 虎狼关有虎狼把关   边疆素来为一个帝国之要塞,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若是边疆失守,则来犯之敌即可如入无人之境逐鹿中原,故一国之防重在边防,守卫边疆之军队更是国之利器,北魏轩辕宏图麾下铁骑是如此,西楚薛平川麾下将士更是如此,比起西域对北魏虎视眈眈势同水火,稍有不慎便两军交锋,西楚边防却虽无大患却是麻烦事不断,西域大军虽压境,却胜在有组织有纪律,两军见战也不过是战场分生死,在战场上的敌人虽可怕,但远远不及西楚边境流寇这般神出鬼没,用以比较的话,这西域雄狮与西楚边境流寇比起来就差不多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正规军远不如流寇来的凶残,西楚与西夏毗邻,西夏乃贫瘠之地,有道是穷乡僻壤出刁民,贫瘠之地出的又何止是刁民,强盗山贼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境人心惶惶,若非有强大如国柱薛平川之薛字军驻防,西楚边境恐已是无人之境。   将军与少年人长路迢迢,一路之上少不了谈起边境之事,薛字军长年驻守边境,无数将士一二十载岁月不得回故乡,皆为了这片人杰地灵土地,更有不少士卒老死病死边疆,黄沙漫枯骨,寒光照铁衣,又怎慷慨二字说的尽?   “这天下说我薛平川是西楚大功臣,我薛平川并不答应,唯有战死老死于这片土地之人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也正是因为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我西楚才得以如此鸿运长存。”   “你与我去参军,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张明月,你可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以身赴死,分明有些萧条之意的四个字,不知怎的少年人竟莫名觉得胸中有火焰熊熊燃烧。   好男儿生来就应该去参军,好男儿生来就该去打仗。   “唯有踏上这片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赴黄泉的土地,才能算真正见到了天下英雄。”   两马入关,此关成为虎狼关,入目处一片萧瑟,即便已经有了强大如薛字军镇守,边疆百姓依然人心惶惶,只因边防战线太长,薛平川麾下十万将士很难将这边境防线填满,薛字军每日除去操练防守时间,真正留给吃喝拉撒与休息时间也不过三个时辰而已,匪患无处不在,更是神出鬼没,边境防军以劳待逸乃是兵家大忌,却也对此毫无办法,据薛平川所说,此关以前并非名为虎狼关,而是虎牢关,正因为边防军如此长年累月不论严寒酷暑操练,才将这支军队练成了虎狼之师,虎狼关也因此而得名。   关内留下的百姓大多是因为年老不愿离开土生土长故土,或是因为想离开却再也走不动的鳏寡孤独老人,古人便有言落叶归根,老不离家更是由此得来。   张明月知晓这守关将士大多脾气暴躁,更是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这在纪律森严之军队是最忌讳之事,而到了这薛字军这里却隐隐已经成了一种传统,只因这支军队在刚驻扎虎狼关之时发生了不少面对匪患心慈手软事件,更传言某次有位新兵耳朵软听不得那强盗说什么自家上有老下有小之言,私自放了那强盗,从而放虎归山遭来祸患,一营五百人全军覆没少有完整之躯,从那时起薛平川便打定了主意要训练一支没有人情的军队来,唯有冰冷之军队方能真正对付这些同样没有人性的匪患。   新兵来了,不听就揍,将士兵揍出愤怒,揍出血性,只需这些愤怒累积到一定程度再将这些年轻的士兵弄去剿匪,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又岂止是一个成倍增加?杀上两场活下来就成了老兵,老兵再折磨新来的士兵,如此反复方能打造出如此一支战争机器,说是军队,但恐怕和真正虎狼也离差不远了,这便是西楚边境与北魏边境的不同之处,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带兵之法。   薛字军,其本质就是一支毫无人性的杀戮之军。不讲任何战术,没有任何作战之阵法,见敌便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明月从进了这边关大营时便深深体会到了这里的规则。   薛字军驻军之处在距离虎狼关城镇二十里之外的山坡上,西楚两面环山,一面大漠,一面则是茫茫戈壁,虎狼关便就是面朝这戈壁,时值黄昏,红日低垂,戈壁上少有树木,夜间与白日里温差极大,白日里穿薄衣,夜晚则需要裹上棉袄方能御寒,但守关将士却是一律粗布麻衣,并非西楚没有足够钱财为这些士兵配置铁甲,只因长年累月厮杀,穿上铁甲这些兵士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还不如一身轻便厮杀来的痛快,穿铁甲也麻烦,匪患无处不在,无时不刻发生,穿铁甲反而浪费时间,甚至有半夜起来直接赤裸着身子就上去拼命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边关养出来的就是这群早已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身体感知已经麻痹只有本能杀戮的战争机器。   十万大军分为二百营,一营五百人,分别驻扎边境各个区域,边境每隔十里便有一处烽火台,若有防军守不住便点燃烽火台,引兵来援,如此遥相呼应,守望成势。   将军薛平川所在营帐建在山坡,入目处视野一片开阔,本来若是一军之将进了营地应当是前呼后拥才对,可张明月跟在薛平川身后进了这处营帐之时所见却并非他想象那般,非但没有麾下将士前来接应,即便是二人路过一处正在赤手空拳贴身肉搏引来二三十人叫好的校场,士兵们不过诧异看了一眼薛平川便不再理会。   张明月哑然失笑,明明已时值日落西山,戈壁刮起了寒风这些宛如从上古时代来的野蛮人也丝毫不觉寒冷,赤裸着上半身少有完好身躯,更是对自己身前这位将军都如此冰冷,薛平川,当真不像是一个将军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薛平川缓步走进营帐,他笑了笑。   “来我薛字营,从上到下绝对没有官阶之分,即便是我这个将军,唯一拿来做比较的,便是比谁杀的马贼多。”   营帐简陋无比,一张老旧的木桌摆着文案,一阵寒风吹过,帐里四处透风,张明月忍不住起了一个鸡皮疙瘩。是真冷。   面前这位分明是西楚国柱,却根本不像国柱的将军紧接着道。   “你来我薛字营,也别指望我给你什么特殊权利,在我虎狼关,所有的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想要喝酒?想要吃肉?都行,只要你能打败外面那些同样想吃肉喝酒的家伙,同样的,只要你想,便是我这主帐你都可以抢了去,不过前提是你要有那个本事才行,换句话说,你要能扛得住揍才行,你如今已至武道四品,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个实力实在是难得奇才,可是在我虎狼关,别人可不会管你多大,我得先提前给你个警告。在我薛字营,最看不起投降的家伙,你若是哪一天被人揍到投降,恐怕你会沦为我十万边防军的笑柄。”   这一切实在跟张明月所想有太大差距,没有数千兵甲尘土漫天的壮阔,也没有号角一出数万大军倾巢而出的震撼,虎狼关,有的只是一群茹毛饮血根本不知人心为何物的异类。   薛平川不安排他的住处,甚至连衣食住行当如何也不曾讲解,这位国柱大将军这一路上所做的事情不过就是领了一趟路程,将他张明月带进薛字军便彻底撂挑子不管。   张明月寻了一处看似像是士兵住宿营帐的简陋帐篷走了进去,打算歇歇洗一洗这路上的风尘,谁知道刚揭开帐篷便撞上了一个袒胸露乳的高头大汉,这大汗胸前一条狰狞伤疤从肩膀直到胸口。   如此一刀都没能要了这家伙的命,当真是天下奇闻。   “新来的?”那汉子不止身材雄壮,即便是说话之时都嗓音极大,震的面前不过咫尺的张明月耳朵嗡嗡作响。   “没错,新来的,想找地方歇歇。”   张明月拍了拍耳朵确定耳朵不再嗡嗡之时才淡淡说道。   那汉子似笑非笑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新来的应该去睡风月居?”   “风月居?”   少年人诧异,倒没想到如此简陋之地居然还有取名风月二字的居处,大雅之名定有风雅之气,莫非与汴京城中胭脂楼相差无己?或是还有如同胭脂楼姑娘一般的军妓?   若真是如此那这薛字军倒也并非全无乐趣之处,只是真当顺着那汉子所指的方向去了时才知道那汉子为何脸上会有戏谑之意。   果真是有风也有月。   少年人看向自己面前这喂养了一二百战马的马厩一脸苦笑。   马厩四下透风,更是隐约可见九天之上才露出一个头的明月。   既无棉被也无棉衣,只有堆积了不少草料的垛草堆,这一夜当如何度过?   张明月裹了裹身上从汴京城穿来的有些单薄的衣裳,随意取了一些草料盖在身上,以草垛避风,虽依旧抵挡不了寒冷,奈何一路赶来实在劳累,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耳边犹有风声以及不远处篝火晚会的阵阵豪爽大笑,张明月想起了在汴京城时宁致远别苑中与老爷子司马云谈笑风生。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四周似乎有许多人的指指点点,张明月这才一跟头爬了起来,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天明,身边长刀犹在,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唯有自己的刀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草垛四周已经被至少二三十军中士兵围了起来对其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甚至哈哈大笑,尽管早已经知道了这支军队的传统,张明月还是忍不住皱眉,如此嘲笑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士兵,实在有些缺乏教养,取下了贴在头发上的几根枯草,又冷冷看了这二三十士兵一眼。   “很好笑?”   二三十士兵皆噤声,只因以往前来的新兵但凡见了这种阵仗几乎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怎的今天居然来了一个当着自己这么多兄弟面冷眼相向的?有点儿意思。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头有些晕,浑身发冷?”   士兵中走出一个一如既往赤裸着上半身,一条伤疤狰狞可怖的汉子,尽管是看起来关心张明月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冰冷至极,但总算比这些看热闹看笑话的士兵多了一丝人情味。   “是有一些。”   张明月如实答到,或是水土不服,或是昨夜里风大,但的确是觉得有些头晕且浑身出虚汗。   “军中可有军医?”他问道。   “军医没有。”汉子摸了摸张明月额头,确认的确是发烧了之后摇了摇头。   “不过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替你治病。”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桶冰冷刺骨的水直接尽数泼到了张明月与汉子身上。湿透少年人衣衫,头发水珠滴滴答答掉落。   张明月紧捏拳头,指节骨发白,指甲嵌进肉里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你耍我。”   少年人声音冰冷的有些像当年第一次提刀杀人时。   “耍你?我这可是真为你好,不信待会儿你看看你小子绝对不会浑身发冷了,而且还会很暖和,就他娘的像女人胸脯那么暖和,哈哈。”   汉子同样浑身冷水但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这戈壁之水冰冷一般张口大笑。他拍了拍张明月肩膀,强有力的手臂险些将其推了一个踉跄。   “小子,这是你入我薛字军的第一课,记住了,以后放尊重一点,尤其是对我们这些老兵,你若是规矩一点还能少吃一点苦头,若是不懂规矩,我保证你在这薛字军半个月都呆不下去。”   汉子转身大笑离去,但不过刚走出三步便听到了有刀出鞘的声音。   “我能不能呆半个月我不知道,不过老子知道你怕是今天就要完了。”   才受风寒又被冷水湿身浑身哆嗦的少年人猛然抽出匣中宝刀朝那汉子后背砍去,此刀若是能得手那汉子定然当场毙命。   张明月从来都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如同当初九华山上面对西域密宗高手,虽有老爷子坐镇归元禅寺,但即便没有老爷子他张明月同样会当场出手。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我张明月从提刀走江湖那一天就已经不是牛犊,又如何会怕你们这些下山猛虎?   这一刀已起了杀心。   汉子不慌不忙,虽身躯健壮速度却丝毫不慢,侧过身子避过这当头一刀,谁知刀势突变竟朝着其腰部斜斜劈来,汉子单脚点地平移三丈,张明月紧随其后刀势再加。   “好功夫。”   汉子大笑,遂有士兵丢刀前来紧握在手。   “不过光凭你这点功夫想在薛字军中出头想的还是太美了一些。”   两刀短兵相接,有铮鸣之声响起,一刀过去汉子手中长刀便已有了裂纹。   “好刀。”汉子两眼放光。   “这么好的刀你这小子实在不配使,没收了。”   不过一个凌空翻身,重至少二百斤的汉子如蜻蜓点水一般脚点刀身,虽看似平平无奇一点,张明月的手腕刹那间却感觉有千钧之力,长刀脱手,张明月被一脚踢中肩膀倒飞至草料堆,肩膀竟然是脱臼了。   “看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能将刀使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很难得,更有武道四品修为,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刀被你用也不过是暴殄天物,所以,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有本事的时候自己来取。”   汉子肩扛名刀破灭大笑离去。围观士兵一哄而散,没有人去理会肩膀已经脱臼的浑身湿透的少年人。   张明月忍住剧痛,咬咬牙,脱臼的手臂撑地,一口气接上,疼的深吸一口凉气。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薛字军不止是住宿营帐,即便是吃饭也是先到先得,有能耐吃的多,没能耐吃的少,等到张明月摸索到饭堂时早已是人去楼空,莫说是酒肉的,即便是一个白面馍馍都不曾剩下,那看起来像是负责士兵伙食的老卒见狼狈无比少年人前来更是只冷冷撂下一句话。   “吃的没有。”   “残羹剩饭可有?”   少年人咬咬牙。   “没有,残羹剩饭都拿去喂猪了,哪儿有你吃的份,我薛字军从来不养闲人。”   “我不是闲人,我是来参军杀敌保卫疆土的。”   “哦?是吗,那你杀的敌人在哪里?能不能割下头颅送来与我看看?”   “……”   “我还没吃饭,等我吃饱了我就去杀给你们看。”   “还是等你先杀了再来吃比较好,说大话的本事可不是只有你会。”   “行,你给我指一个地方,我这就去杀给你看。”   少年人强行咽下一口饥饿至极时的唾液,又眼神灼灼看了老卒一眼。   “顺便再借我一件趁手的兵器,我的刀没了。”   ……   薛字军今天炸锅了。   当当朝国柱薛平川在营帐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面前站着一老卒。   “你说他才来军营第二天就孤身出去执行任务了?”   没错,张明月出发了,忍着饥饿带来的痛苦,少年人提着向老卒所借的因为长年累月杀敌已经颜色有些猩红的刀出发了,此刀名为楚刀,刀身修长,更有血槽放血,实在是杀人利器,虽无昔年刀圣洛知秋那柄名刀破灭来的有厚重感,但却入手处极度舒适且轻便。   如果某个地方与你节节不入且屡遭排挤,你要做的不是退却,即便是退却也应当是证明自己有资格在那个地方生活之后。   而想要证明自己在薛字军有资格待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人。 第62章 连窥天河 气运如蛇   作为西楚边防重军,薛字军绝对是最不像军队的一支军队,薛平川麾下将士不懂行军布阵,也不去研究作战兵法,只需每隔一段时间出去扫荡一次,或是坐等匪患前来厮杀一场,也不知怎的边疆匪患竟根本杀之不尽犹如野草春风吹又生,西夏土地贫瘠,种不出足够整个国家百姓生存的粮食,西楚西夏周边更有不少小国林立,说是国,最多却不过一郡之地而已,当世大国只有北魏西楚西夏三国,其余小国或有向其他三国依附之意,但说是依附其实不过只是想找衣食父母而已,中原越往北土地越贫瘠,民风也越是剽悍,以前西楚就曾接纳国一个小国家,只因后来发现非但不能年年有上供贡品,反而还入不敷出之后便彻底摈弃,小国国力有限,养不起如同西楚北魏这等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因此屡屡受匪患青睐,久而久之甚至有了一国皆为流寇之国,如此复杂环境之下,便造成了如今西楚边境三不管地带,流寇在此汇聚,目标自然是当世三国排列第二的西楚,至于北魏,并非不想去洗劫更富饶的这片土地,只因西夏与北魏中间隔了一个西楚,至于再往北,没人去过,只听闻极北之地一年四季白雪皑皑,冰川林立,莫说是种庄稼,即便是活人都活不下去。   北魏往西是西域,西域与中原之间相隔两界山,算得上是一道天然屏障,虽少了匪患但面对西域虎视眈眈依旧如坐针毡,中原三国除去西夏之外两国互相托付后背,共创中原盛世。   边境虎狼关,将军薛平川面色凝重看着身前这个受了不少伤,一手提着一柄断刀,一手提着两颗血淋淋头颅的少年人。   “你这是自己去送死。”   “有饭吃吗?”   少年人听不进去身前将军的话,只咽了咽口水眼神灼灼的看向将军。   “两颗人头,至少也应该能换来一盘菜两个馒头了吧。”   当一盘猪肉与两个白面馍馍出现在少年人面前之时,不过几十个呼吸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不够,还有吗?我先欠着,等我吃饱了再去杀几个。”   少年人看着眼前老卒诚恳道。   “你不用担心我吃完了就不干了,我以前是做买卖的,最讲究信用。”   老卒并不关心眼前这明明应该去做考取功名书生的少年人做的是什么买卖,他只看到眼前少年人眼中对于生命的漠视,一旁是饭菜,一旁就放着那两颗鲜血依旧还未干涸的死人头,即便是他年轻时才来到这虎狼关时都做不到如同眼前少年人这么淡定。   “不用再去,两颗人头值四个馒头,另外我再送你一盘菜。”   张明月从来不知道饥饿居然有如此恐怖,遥想这三年来虽然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但从未觉得一顿饭菜能吃的如同今天这么香,尽管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有那么一瞬间,少年人似乎真觉得自己已成了这虎狼关中虎狼士兵。   “你以前杀过人?”   老卒问。   “杀过。”   少年头也不抬的回答。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   “你喜欢听故事?”   张明月终于抬起了头,看向这个分明应该在家安享晚年的满脸褶子的老卒。   “我不想听故事,我不过觉得你小子是个有故事的人,年纪轻轻不在关内好好待着,偏偏来这蛮荒之地自讨苦吃,你说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有酒吗?突然想喝点酒。”   少年人看了一眼旁边两个死人头。   死都死了还盯着我做什么?   “喝酒对你的伤势不太好。”   老卒看了一眼少年人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等多受一点伤我应该就能变得跟你们一样了,跟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人一样。”   少年人踉跄站起身,提着两个头颅一瘸一拐。   “借你的刀断了,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这辈子我只欠了两个人,并且只会欠他们两个人。另外,老头儿你烧的饭菜味道不错,比起胭脂楼的好太多了。”   老卒望向少年人离去的背影,许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刚来这边关之时岁月,那时候自己不一样也正是如此年少轻狂?   至于这胭脂楼是什么地方,他并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这位守卫边关从少年至如今花甲之年从未回过故乡一次的老卒默默收拾了少年人吃过后的盘子。   人活一世最好,最好是儿郎。   ——   张明月提着能证明自己能有资格不用睡马厩的死人头去了昨日里被那汉子指路的营帐处,他就将那两颗头颅丢在了门口。   “莫非以为你杀了两个人就有资格住进这里?”汉子掀开营帐而出,手中宝刀依然在手,看样子是对这昔年刀圣名刀爱不释手。   “我没有想说我会住进这里。”   背对着前来看热闹士兵的少年人冷冷看了汉子一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一天你的下场会跟他们两个人一样,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不然有朝一日我会出手杀了你,顺便拿回我的刀。”   不理会众士兵错愕,少年人重新回到了昨日里休息的马厩,身上伤口依然疼痛,血液却早已结痂,一身衣裳被血液紧粘在身上,又是一日红日低垂,六七月份的冷风再起,少年人忍着剧痛将身上衣裳从伤口下脱下来,虽单薄却比例即好的上半身就如此暴露在风中。   风刺骨,张明月心中却毫无波澜。   “也许你应该去问他们要一张棉被盖住自己,我薛字军只有战死的,还从没有过冻死的。”   花甲老卒悄然前来。   “戈壁的六月风绝对能冻死人,我在这里待了四十年,比谁都清楚。”   “你待了四十年都没人冻死,你怎知我一定会冻死?”   少年人咬紧牙关,从那马厩战马水槽处舀了一瓢水从头顶泼向全身,嘴唇冻的发紫却依旧冷若冰霜。   “我从军四十年还从未见到像你这样自己虐待自己的。”   老卒似笑非笑。   “那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擦拭了一番身上的血迹,总算觉得有些舒服之后,少年人重新穿上衣裳。   “你们这里的规矩是想要什么都要有能力对不对?”   “没错,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可以享受。”   “我知道了,我敬你是老人,我不对你动手,因为在我家里,也有同样的一个老头儿,不过我家里的老头儿,比你却是气派多了。”   “你想去哪里?”   “去抢夺我想要的东西。”   张明月离开了马厩去了校场,校场夜里篝火正盛,烤羊肉烤猪肉金黄流油,校场四周有兵器架,十八般兵器皆有,张明月最后放到了一把楚刀之上。   只可惜老狐狸不在,否则以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定然震慑将士,张明月心中默念一句。   提起了刀,少年人在数十兵士注目之下一刀挑起了烤的香气四溢的乳猪。   “这乳猪是谁烤的?”   “是我。”   一个络腮胡子汉子站了起来,许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朋友为何如此大胆敢动自己东西,又或是因为对如此不客气的举动有些愤怒,故此声音有些冰冷。   “你的乳猪归我了,若是你想抢回去,尽管来就是,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我非你这些兄弟们,所以并不会手下留情。”   “将军说有能者得之,并不曾说过军中不允许杀人。”   少年人在数十人目光中刀尖向嘴,狠狠咬下一大块肉。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家伙究竟有何本事如此目中无人。”   “好啊,那我就让你试试看。”   络腮胡子单掌拍兵器架,一杆长枪迸射而出,有人提醒少年人乃是武道四品,汉子不以为然,薛字军从来就没有害怕二字。   张明月一刀甩开烤乳猪。   你们欺我张明月初来乍到,我张明月便要欺你们不知晓我中原武学的厉害。   一刀在手,天罡三十六刀刀罡肆掠,瞬间长枪寸寸折断,继而有一刀架在络腮胡子脖子处。众人大惊,但那刀终是再没进半分。   “今日我看在烤乳猪的份上,先不杀你。”   少年人肩扛烤乳猪一群一拐离去。   这一夜,张明月就那样怀抱流油的烤乳猪依旧在马厩睡了一夜,只是那烤乳猪却被他藏到了草垛里。   并非每天都有匪患可杀,换句话说也就是并非每天都能吃上馒头。   得存食。   来虎狼关第三日,只吃了一顿饭抢来了一头烤乳猪的张明月大清早便醒来,草草啃了几口冷肉便去了校场。   “你也想来出操不成?”   夺走其长刀的汉子冷笑。   “我不能出操吗?还是说你觉得军营是你说了算?如果是那样,老子马上就打道回府。”   留下冷冷两句话,张明月便学着士兵的样子脚绑沙袋开始长达十里路的奔跑,戈壁白日里热,汗水湿透衣衫,将伤口刺的灼热疼痛,少年人依旧咬牙坚持,十里路跑完再回来时已是汗流浃背。   “你他娘的不是喜欢给人泼水吗?”   少年人来到那正拿着刀把玩的汉子身前。   “你说什么?”   汉子有些错愕,在确定眼前少年并非脑子出了问题之后才冷笑道。   “看来你是想洗澡,直说不就好了。”   重至少两百斤的汉子翻身上马,将那战马压的嘶鸣一声。   “跟我来。”   张明月紧随其后跨上战马奔进关内到了一处瀑布处。一边是寂寥千万里,一边是处处青山,这便是西楚与西夏之地的区别。   瀑布疑是银河落九天,巨大的水流冲进瀑布下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冲击声宛如惊天雷鸣,根本听不见人说什么,张明月只见那汉子冲他笑了笑,随后指向瀑布处。   “你不是要洗澡,你敢去吗?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要杀了我?”   张明月听不清楚汉子所说的话,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意思。   “有何不敢?”   少年人翻身下马脱下身上衣衫,一步一个脚印走向那正对瀑布的巨石,还未近巨石三丈处便已觉得脑袋轰鸣似乎要爆炸一般,老爷子说三教高人化天地之力为己用,如此瀑布又何尝不是天地之力的一种?   他咬咬牙再近一丈便已有不少水花拍打上了身体,似乎感觉到身后那人的不屑,伤痕累累的少年人终是顶着千钧之力靠近了巨石一丈处,只一丈,便再也前进不得寸步。   深知已是强弩之末,再往前走非是毅力却是傻子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本以为将军带了一个多厉害的人回来,看来也不过如此。”   马背上汉子摇摇头。   “薛字军实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明天我会再来。”   留下这句话,少年人策马狂奔似乎要让风洗刷干净心中耻辱。   第二日,少年人果真如同前一日所说奔跑十里之后再度来至瀑布处,只是却没有汉子跟随,这次比昨日近了三分。   如此反复直到第五日,已经恶臭的烤乳猪总算被吃干净了,张明月也能顶住千钧之力在巨石撑两个呼吸。   少年人再度来到伙房处,这几日每日老卒都会在夜里前来与他说两句,只是或许因为之前的事情,张明月对这老卒并不十分感冒。   “哪儿有匪患。”他问。   “怎么?没吃的了?为什么不去从他们手里抢一些过来。”老卒笑问。这几日张明月的行程营中大多士兵都看在眼里,知晓这少年人并非什么软柿子之后也就少有主动挑事之人,毕竟往年新兵胆子都不过是普通百姓家庭儿子,就算有功夫也不过三脚猫功夫,又有谁能想的道堂堂四品居然来这蛮荒之地参军?寻常士兵去了只会自讨没趣,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事情自有别人来做,我等静看这小子如何服气就行了。   “吃的我不愁,没了就抢,我只不过是手痒了想杀人而已。”   少年人淡淡道。   即便老卒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张明月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镇守边关四十年,哪儿是匪患盘踞之处没人比他更了解,只是上次侥幸杀了两个人,莫非每次都能如此幸运?手痒了想杀人,老卒默念这些年来战死边关的将士,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唯独没有手痒了想杀人这个说法。   “你倒是心大,你就不怕死?”   “我若是怕死就不会到这边关来了,只不过觉得这几日下来身体好像有些变化,想杀几个马贼验证一下而已。对了,校场的刀能用吗?”   “……”   “能吧。”   张明月走了,在前来虎狼关不过七日的时间又拿着校场的楚刀走了。   这一次,却直接带回来了三个头颅,依旧将那三颗血淋淋的头颅丢到营帐门口。   “怎么?又想威胁我?”   汉子似笑非笑。   “并不是,只是想告诉你这三个人头当中有你一个的功劳,不过即便是如此,我还是依旧要杀了你。并且这一日很快就会来了。”   ——   春秋剑神李文谆自雁鸣山斩蛟,拜剑山两入天人境,更是屠杀北魏兵甲四千之事早已成了这江湖人人茶余饭后闲谈话题,虽说轩辕宏图曾下令禁止坊间讨论此事,但一张嘴如何堵的住天下千万之口,北魏当朝自拜剑山后隐隐已分成两派,大皇子轩辕宏图一派,太子轩辕宏业一派,虽庙堂大多倾向于这位战功累累的大皇子,可江湖人心却大多数都向着太子,大抵与太子的仁慈脱不开关系,更何况轩辕宏图愤怒之下逼死九华山数百佛门僧众更是受江湖中人诟病,知晓个中因由的便对春秋老剑神一剑屠四千甲道一声真痛快,不知事情真相的却说九华山僧侣与朝廷重犯谋反,当诛。   自九华山之后,这位年轻时风流江湖的青衫剑神名号再度响彻整座江湖,更有言说剑神李文谆放话西域,中原但有李文谆在,你们这些西域蛮夷便不能入关。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老剑神再度一夜之间淡出江湖,关于这位老爷子去了哪里众说纷纭,至今也没个准信儿。   轩辕宏业虽知晓三人去了哪里,但毕竟不方便公之于众,此生老爷子三人多久回来,或是能不能回来,即便是他也说不清,虽与西楚昭阳公主一直有密信来往,但信上也少有提起三人之事,老爷子三人离去之后,这位当朝太子便听司马云所言拉拢江湖名门仙山,中原江湖各大道统几乎踏了个便,这一日,这位当朝太子回了朝阳城来到了天下道教三大圣地之一的送仙山。   前不久上清观天师王九楼坐下弟子祝飞羽负剑下山骑毛驴前往昆仑斩恶龙之事几乎是轰动天下。轩辕宏业至今想不明白如同上清观这等超然世外的圣地是断然不会如此高调行事的,那又是谁放出的消息?   轩辕宏业登上之日正是上清观数百年前齐道云真人飞升之日,齐道云此人虽是数百年前人物但轩辕宏业也知晓一些。   兼修天道剑道,修成陆地神仙,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陆地神仙是何等人物?即便是这不喜武功的太子都知道,那真和仙人没多大区别了。   这一日上山香客有许多,轩辕宏业一向不喜欢太过娇纵,不过一人登山而已。   送仙山紫气东来,云海浩荡,上山阶梯之上人来人往,却没人能将这个身穿白衣的太子认出来。   上到最后一步阶梯之时,云海之旁正有一小道嘴里念念有词,并时不时掐指一算。   不敢小瞧了这送仙山的道士,也不理会那香客们宛如看傻瓜一般的眼神,轩辕宏业走近那小道身前。   “小道你算出什么了?”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道看向翻腾的云海又看了看九天之上的长虹贯日,他轻声道。   “连窥天河,气运如蛇,天下有陆地神仙现世。”   继而有一只足可飞行千里的信鸽长途跋涉扑腾而来飞直当朝太子肩头。   取下那信件打开一看。轩辕宏业如遭雷击。   那信上寥寥数语。   老爷子一剑开天门,终入陆地神仙之境界。 第63章 一人江湖路   陆地神仙现世,事情可大可小,说大了去撼动整个江湖,引群龙来投,说小了去相比天下大势,真不是一个陆地神仙可以阻拦,但这事落到轩辕宏业耳朵中,即便早已心如止水仍然免不了激起惊涛骇浪,相比起老剑神入陆地神仙来,眼前这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憨头憨脑小道是如何得知千里之外的事情?轩辕宏业明白与西楚昭阳公主传信信鸽乃是皇家所养,若非真正仗剑横渡千里之真神仙人物,天下没有比这信鸽来的更快的工具,曾有边关大捷遣马回京报信,连路昼夜不停累死三匹被喂养用作征战沙场之战马都不如一只小小信鸽来的快,继而这信鸽乃成了全天下公认最快的通信工具,至于那仗剑横渡千里的真神仙,即便是独臂小老头儿都未必有此能耐,上清观除了数百年前飞升祖师齐道云可还有比老爷子更厉害的人物?如果有,那也非是眼前小道不可,太子当即按捺住心中激动压低了声音冲那小道问。   “小道你如何得知天下有陆地神仙现?莫非就这么掐指一算便能算出来?”   身着宽松道袍每日里除了天师堂静坐便是漫山遍野调皮捣蛋的小道挠头道。   “太子殿下这话倒是难住贫道了,贫道也不知怎么算着算着就算出了陆地神仙,大抵是因为天下气运有定数,若是气运到达一定地步便能造就陆地神仙,至于这陆地神仙究竟是何人贫道也算不出来,这事儿最费思量。”   不去管那道完这番暗藏气运玄机的小道拍拍屁股离去,当朝太子轩辕宏业震惊当场。   连这山上的香客都不曾认出来自己是当朝太子,这看起来从未下过送仙山的小道又如何得知?莫非上清观真有不下山便知天下事的真仙人?   轩辕宏业意图寻那小道离去方向追去,只是不过几个拐角便没了踪影,再出现时却是在香火鼎盛的天师堂与掌教徐长今做着小孩子才会玩儿的抓石子游戏。   今日乃是上清天人齐道云飞升之日,遥想数百年前就在此地,上清观气运升腾,九朵气运金莲处处盛开,长虹贯日,数万香客皆跪于阶梯膜拜真仙人画面,距今竟然已有四百载岁月,这一日除去上山香客之外,即便是其余两大道教圣地都有真人前来,峨眉也有三人前来。   玉清观来的是真人清微道长,太清观来的却是掌教顾长风坐下大弟子岳三山,这岳三山轩辕宏业曾于太清观的时候见过一面,平平无奇,算不得憨厚,若说此人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唯有平凡二字,身负一柄平平无奇桃木剑,年近四十长出了不少胡须也不曾打理,无上清观天师王九楼门下弟子祝飞羽那般提剑走人间,昆仑斩恶龙那般风流写意,也无掌教徐长今坐下这看似玩世不恭最小弟子的神鬼莫测,仔细算来,道教三清除去太清观之外其余两观皆留下不少传承江湖之风流人物,这其中又有玉清观吕纯阳飞剑千里,仗剑江湖,但仔细算来三清之中唯有太清观一直独占鳌头,掌教徐长今更是享誉武林盛名之人物,而这下一代又出了如同祝飞羽还有眼前这才得知名为杨鸿叶的小道这般风姿绰绰人儿,上清当兴,当兴八百年。   峨眉来的女子轩辕宏业倒不陌生,正是婉清与明月二女,至于带队之人乃是师祖宁筱容,世人说峨眉与道教三清并为当世道教四大道统,而今日齐道云飞升日竟有其余三大道统前来,足可见上清之江湖地位。   这两月以来,轩辕宏业也踏遍名门仙山,早已对其余三大道统轻车熟路,唯有送仙山才是第一次踏上来,本想瞻仰一番掌教徐长今天人风采,怎料不过才登山便遇真人与这年轻道人嬉闹,但凡过了童年之龄都应当明白一些事理才对,即便是十一二岁顽童都知什么事该在什么时候做,莫非眼前小道不过是个痴子傻子,所说一番气运也不过信口雌黄又恰好蒙对了自己是太子不成?   轩辕宏业去那天人齐道云塑像处上了黄香三柱,上山香客依旧络绎不绝,积善行德箱早已换了好几个,香火如此旺盛实属罕见。   轩辕宏业作揖之后又看了一眼塑像手中货真价实当年齐道云所用飞剑之后才冲掌教徐长今道。   “掌教真人,本宫方才接到一个消息,李老前辈西楚一剑开天门,终入陆地神仙,也就是在方才,我与这小道童山腰碰面,他不过掐指一算便算了出来,这是巧合还是?”   连同其余两清加峨眉山在内,皆震惊当场,唯独掌教真人拍拍手站起身笑道。   “鸿叶,今日师父就陪你到这里了,功课也做完了,其余时间你自己安排。”   但见那上清当代最为年轻辈分却仅次于掌教小道同样拍拍屁股站起身。   “可去紫竹林?”   “不可,莫要打扰你师叔清修,否则你师叔收拾你为师定然不管。”   “知道了,那贫道就先走了。”   当那小道踏出天师堂时又三两步蹦蹦跳跳回来,说了一句更加雷人话语。   “不让贫道去紫竹林,贫道便去山上抓几只白鹤。”   白鹤是为何物?向来别名仙鹤,古有仙人驾鹤西去吟诗流于江湖,更何况是这道门圣地上清观的白鹤?怎能说抓就抓?   轩辕宏业惊讶之余也不忘看向掌教真人等待解释,却见这位仙风道骨神仙人物只不过大笑着摇摇头。   “掌教莫非真让这小道去抓?”   “从前不让,不过现在就由他去吧。”   掌教徐长今笑道。   “至于太子殿下心中疑惑,将来自会揭晓,请诸位与我一起去别苑一叙,莫要打扰了香客上香。”   山上香客自是明白从天师堂鱼贯而出这群人皆是当今天下真厉害人物,虽有与掌教真人攀谈一番之心,但都唯唯诺诺最终还是放任众人离去。   只因这世上有一种人不说前去攀谈,即便是远远看上一眼自己也应当知晓差距有多大,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那才出了天师堂就去后山抓白鹤的小道士。   别苑乃掌教清修之地,设施也极为清幽,虽无山下花前月下却也是修身养性极好之地,小道童送来上清香茗与水果点心。   “都是山上野果,诸位还请不要嫌弃。”   “掌教说的哪里话,你口中的野果若是卖到了山下去指不定能卖出多高的天价,只因上清观乃天下道教圣地,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此一来水涨船高,即便是山上野果也都带了送仙山的仙气。”   轩辕宏业虽为太子,却依旧谦逊有礼让其余人先坐。   “上清观真人有三,为何唯独不见其余两位道长?”   太子笑问。   “师弟马丹阳一生忠于剑道,力求以剑力证道,更是在去了一趟峨眉之后剑心大进,终日悟剑,少有出关时候,师弟王九楼忠于丹道,更是极少出关,还请太子殿下莫要觉得怠慢才是。”   掌教徐长今笑道,花白的胡须自然垂下,当真仙风道骨真仙人。   “掌教说笑了,轩辕宏业不过凡夫俗子而已,如何能得三位真人共同接见?今日大家都不是外人,轩辕宏业也就直话直说了,此番前来,说是拉拢上清观也不为过,但也并非全是,诸位可以说我有私心,但轩辕宏业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私心。”   当朝太子站起身朝这差不多已代表当世江湖最为顶尖之几大道统拱手道。   “这天下谁来做主都行,即便是轩辕宏业不做这太子也并无关系,轩辕宏业从未想过什么指点江山成为一代千秋霸主,所求无非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而已,不过眼下,怕是天下即将不太平了。”   “太子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生的容貌秀丽的峨眉师祖宁筱容疑惑道。   “原本此事当属我北魏机密,不应往外传,但今日在座各位都并非外人,轩辕宏业也就实话实说了,日前京城传来消息,说是我父皇轩辕青山身患重疾,继而有宫中钦天鉴夜观星象说出一堆玄之又玄的气运之说,轩辕宏业生性愚笨,不懂此等奥妙晦涩,只大概听明白了一点,那便是我北魏皇宫气运已经逐渐消散,待气运散尽之时,便是我父皇撒手人寰之日,最多,不超过三年,三年之后,我王朝必定举国震动。”   “如今皇兄轩辕宏图手握重兵,麾下皆是多年征战沙场铁骑,更是唯我皇兄之命顺从,说的难听点,这二十万铁骑只归皇兄调遣,即便是我父轩辕青山都不能将其收回,皇兄生而从武,生性残暴,九华山下逼死手无寸铁九华山僧人三百余早已是愤懑天下,如今更是招揽江湖不少底层草莽成为马前卒,倘若父皇撒手人寰,天下将再无能治我皇兄之人,继而有西域百万雄师虎视眈眈,王朝,最近十年绝对不能当此关头动乱。”   “倘若只是让皇兄满意便能平息干戈,轩辕宏业让出这太子之位即便是双手举头奉上也无遗憾,可是皇兄此人生来宏图大志,绝对不能容忍王朝有他说了不算的地方,而我北魏皇兄说了不算的地方莫过于如同诸位这等超然世外名门仙山,否则便也不至于让九华山三百僧侣赴黄泉,皇兄若执掌天下,尔等便不能存,而诸位也并非引颈就戮之士,即便是各位逆来顺受,但下一代弟子又当如何?故而皇兄若掌天下,天下必将大乱,他有二十万铁骑在手,而诸位不乏三教圣人,李老剑神剑破我王朝四千甲,而各位又当真比老剑神弱得了多少?更何况如今老爷子已入陆地神仙境界,成就当世继齐道云吕纯阳之后第三位陆地剑仙,老爷子终会回来,他若回来,皇兄岂能袖手旁观?”   一番话道尽北魏凶杀大势,说完未来十年格局,一番话落别苑除了风声已是寂静无声。   “非是轩辕宏业要逐鹿天下,只因这江山乃是我轩辕家历代君王打下,虽逢大灾之年,但我北魏依旧团结一心,万万不能就此葬送在皇兄手中,更不能便宜了螳螂与蝉之后的黄雀,倘若我中原门户大开,西域则犹入无人之境驰骋我中原三国,轩辕宏业手无兵马也无良将,算来算去也唯有诸位能助轩辕宏业一臂之力,待得功成,轩辕宏业便急流勇退,这天下谁来做主都行,天道昭昭,轩辕宏业但凡有一言不是发自肺腑便降下九天之雷送我烟消云散。”   轩辕宏业时常觉得自己这太子当的是真窝囊,虽不至于摇尾乞怜却也是处处碰壁,唯独到了这江湖才算找回了一丝自信,别人家的太子谁出去不是前呼后拥?即便是一朝中五六品小小官员都有不少侍从,更莫说自己那位执掌北魏一半兵马的皇兄,别人家走在皇宫都是趾气高扬,唯独到了自己这太子朝中却是大气都不敢出,倒不是因为伴君如伴虎,只因朝中激流涌动稍有不慎便入万劫不复之地,当真是每日里如履薄冰。   唯独出了皇宫来到这风流人物俱出的江湖才算是有了一丝归属感,轩辕宏业时常感慨如有来生怕是自己也应当做如同司马云张明月一般江湖客,而不是生在帝王家。   此番出行说是周游也不为过,古有圣人周游列国讲经传道,今有轩辕宏业青衫江湖求贤若渴,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四字。   众生皆苦,苦衣食住行,苦人生百态。   轩辕宏业苦,苦麾下无兵马,无良将,苦在不忍让这北魏百年基业转眼便宜他人之手。   太子殿下知晓一番话落众人已如横刀在颈,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究竟该如何,人家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他要下山,架不住掌教真人挽留,便决定在送仙山停留几日,一来看一番这道教圣地风光,二来也听一听这送仙山上香客的愿民之苦。   未曾听过众生之苦的天子不足以有资格坐拥天下。   夜微凉,虽是盛夏送仙山月朗星疏却依旧凉风习习。   太子殿下全无睡意,不知怎的竟想起那白日里谈天下气运的小道,他想去找小道,厢房曲折,尚未遇见小道却看亭台处有两位佳人赏月。   正是月中,月亮也是满月。   不久以前可能老爷子三人也在这亭中待过。   轩辕宏业摇摇头轻声踏进亭台。   “两位姑娘怎的还不休息?”   “当然是在等太子殿下出门。”   婉清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应该说是我师姐等殿下出门才对。”   尚不等轩辕宏业问为何,明月便取出有些湿润的书信一封。   天不曾下午,信封湿润,想来应该是汗液了,这姑娘得有多紧张才能将这书信捏成这样?   “送给谁?”   “能让太子殿下亲自代劳,殿下觉得这书信会送哪里去?”   轩辕宏业明悟,他笑道。   “若有回信当如何?”   “送来峨眉山。”   倒是直截了当,轩辕宏业一时语塞。   “想必殿下应该不至于让我两个女子亲自下山来取信吧?”   轩辕宏业哑然失笑。   “他们曾托我在他们走后调查张明月身世,至今苦苦无果,本宫曾遍访太湖都不得其解,婉清姑娘应当告诉我一些线索才是,莫要让本宫失信于人。”   “殿下,这件事情我不能说,身世之谜只能等他亲自回北魏来自己去寻找,这天下哪儿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婉清冷冷道,即便是当朝太子依旧不留任何情面,大抵是摸透了此女性子,轩辕宏业倒也不恼,他轻声道。   “如今李老前辈入陆地神仙,在西楚恐怕跟那位号称西楚第一的大儒宁致远地位也有得一拼,想必他二人也定当水涨船高,昭阳公主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三人定深受重用,将来归来之时说不定已是人上之人,若非皇兄咄咄逼人,此陆地神仙应当是我西楚陆地神仙才对,当真是马失前蹄。”   轩辕宏业在送仙山逗留三日,三日来每日里听掌教讲经传道,冥冥中有所悟,倒发现姓杨的小道除去每日里需在天师堂静坐之外,其余时间大多不如同其他弟子一般练剑修道,尽做一些顽童才做之事,便也没了与其论天下古今的念头。   辞别送仙山这一日日头高照。   他要再去拜剑山一趟,拜剑山孟家动乱之后,其继承人孟月影已执掌拜剑山数月有余,在春秋八甲余天机辅佐,已将拜剑山治理的井井有条,虽再无如同孟敬然一般书圣坐镇,却也是名声不下当年,更传闻这女子已开始修武道,修行名剑山庄数千古卷,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太子下山白马江湖。   要么不争,要争就要轰轰烈烈争一场。   轩辕宏图你有二十万铁骑如何?   我轩辕宏业有我北魏江湖诸多名门仙山做后盾,一人便顶你一千甲。   轩辕宏图你有大权在握如何?   我轩辕宏业有我北魏民心所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去江湖无多路,跃马翻山远传名。   江湖再会。 第64章 最危险的地方   军营生活向来枯燥,这一点无论从古至今都如此,每日里除了操练还是操练,莫说是解决男儿正常生理问题,即便是老母猪都未必能见到几条,又更何况那浑身皮肤晶莹剔透能掐出水来的二八女子?有道是士兵只有两个时间段,打仗的时候,准备打仗的时候。作为一国之保护者,士兵大多辛苦。   身在薛字军的张明月已经不能用辛苦二字形容,这么几天狠劲下来倒是让营中不少老兵刮目相看,起初以为这少年人不过心血来潮想证明自己够狠罢了,谁曾想这半个月过去这小子居然还在咬牙坚持并且有越战越勇之势头,别人跑十里,他便跑十一里,别人刀枪剑戟样样兵器都用,他便也在一旁每日里看老兵出操,这么半个月下来竟然将枪使的有模有样,每日里大汗淋漓就去关内瀑布处承受千钧之力,从最初近三丈不得,到如今已能在瀑布之下坚持二十个呼吸。   隔三差五便会弄两颗马贼头颅丢到营帐门口,并冲营长一如既往撂下一句狠话。   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们一样。   少年人指着地上鲜血淋漓头颅对汉子如是说道。   一个人若是对自己都这么狠,又有谁胆敢小觑?   “你已经能撑二十个呼吸,不妨试试你能在瀑布里练刀多久。”   宛如从九天之上落下来的银河之畔,一如既往是两马两人。   “瀑布里练刀?”   少年人有些诧异。   “瀑布里难不成不能练刀?武夫之力终有尽时,若不能将自己的刀练至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出鞘,战斗力岂不大打折扣?”   汉子笑道。   “而在这边疆,若不能将刀练至这个境界,会死人的,怎么样?你敢吗。”   “我连活着都不怕,还会怕死?”   少年人冷笑,抽出那原本被汉子抢过去的名刀。   “你一定会后悔教我练刀。”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去了瀑布之下,竖刀在手,承受千钧之力之后缓缓强撑着身子任由足以摧枯拉朽之水流拍打身躯。   横刀在胸。   啪。   就这么一刹那张明月持刀的虎口裂开,名刀破灭稳稳的插进巨石。   钻心的疼痛。   或许是感觉到了不远处的嘲讽,少年人再度拔出长刀,任由激流冲刷虎口,做不到练刀,只能做到撑住一个呼吸便感觉手要断了。再勉强只会害了自己。   他出了瀑布果真看到不远处那张冷笑脸。   “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回去再练个十年八年,另外,马料场暂时不用你住了,又来了新人,你得把地儿腾出来,晚上搬去我营帐吧。”   “不用。”   少年人将长刀重回于鞘。   “我觉得草垛挺好。”   “你不觉得晚上冷?还是说你不想晚上跟他们一起载歌载舞烤着篝火吃着烤肉?”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来边疆可不是为了吃烤肉。”   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翻身上马,随意包扎了一番虎口。   “你也不用假心假意对我好,因为你在我头上泼的那桶水,我可一直铭记在心。”   边关小镇年轻人大多不堪匪患骚扰,能跑的都跑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回营地要路过小镇,这么大半个月以来,张明月对这小镇倒也轻车熟路,三五十间土胚房,住着一百来个老弱妇孺,能动的便种些庄家或是养一些牲口,不能动的便只能瘫痪在床,静等老去,薛平川也会时不时组织士兵下山帮忙老百姓耕种,值得一说的是,别看这薛字军中士兵平日里如狼似虎个个没人性,真到了帮老百姓的时候个个都义不容辞光着膀子下地,要不怎么说兵还是自家的好呢?   途经小镇看到的都是熟面孔,小镇除了新参军的愣头青,极少有外人前来,故此倒也不用担心有敌方奸细在此安插眼线,张明月对此早已是一目了然,身在边关需要学习的太多,这些日子以来虽不说实力突飞猛进,却也能感觉到他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随意与几位行动不便坐在门口的老人打过招呼之后,少年人便骑马回营。   “哟,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这又没打仗又没杀人的怎么手上挂了彩?”   士兵中有闲来无事便干脆拿起张明月作弄文章之人大笑道,对于眼前这分明脸上还有两个酒窝的清修秀少年来这蛮荒之地参军的行为,许多人并不是很理解,张明月说是为了杀敌,只有小孩子才信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有几个不是为了那点俸禄养家糊口才来的边疆?并非所有人生来就喜欢驰骋沙场,也并非所有人天生就是刽子手,说到底就一句话,还不是被逼无奈,只是后来时间长了渐渐麻木,对生死已经看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开始离不开这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离不开昨日里还谈笑风生今日就有可能化作一堆黄土的老兄弟们,保家卫国,冠冕堂皇,不过是留给读书人的臆测而已,士兵,只不过是一群不忍让战友比自己先死的行尸走肉而已。   梦想这种事情,只留给少年人去做,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慨然赴死的这群人,只有资格谈一条命换了多少马贼的份。   张明月懒得理会那士兵调侃之语,直接去了伙房,了解少年人的都知道,这小子八成又是去跟那不知在这边疆生活多少年的老头儿侃大山去了。   张明月并不会侃大山,无非是渐渐觉得伙房老卒好像没那么讨厌了而已,每天都会为他留下白面馍馍与猪肉一盘,尽管他并不是随时都去,只有在提了人头的时候才会去换馒头吃,久而久之大家伙倒也对这少年人的骨气习以为常。   时不时听老卒说一说这边境奇闻异事人文地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将军可给你发了甲胄?”   伙房里,老卒抽着一杆旱烟看向对面狼吞虎咽右手虎口崩裂的少年人,他问道。   “即便薛字军从来不穿甲胄,不过你也应该领一套才是,现在是夏天,尚可单薄,等到了入冬时节,即便是你身体再好也受不住天寒地冻了。”   一口气将一盘猪肉吃完,照例再上一盘的少年人淡淡道。   “那就等入冬再说,还有三个月。”   “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拼命,你这怕是连多少老兵都自愧不如。”   “如果不趁年轻时拼命,莫非要等到如同你这般年纪才拼?”   少年人笑了笑。   “如果你年轻时多拼拼,现在恐怕也不至于沦为伙夫,猪肉不用上了,吃饱了,谢谢你,我不愿与你一样老来只能守在这后厨之中度日,那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待少年人离去之后,老卒手捧烟袋,黯然神伤。   张明月每日里行程安排几乎已成了习惯,这个时辰差不多开始降温了,用来养马的草垛也被其从中间掏出一个空洞算作暂时安家,只是这一夜才刚刚香甜睡去便听闻一声悠扬而又急促的号角。   敌袭。   张明月陡然睁开眼睛裹了衣裳就出了草垛,二十里之外狼烟起,有营地求援。   号角声起不过十个呼吸便惊醒不少梦中士兵,皆龙精虎猛目露凶光,再看营长却睡眼惺忪不似要去行动。   “怎么。你也要去?”   汉子笑问。   “难不成我不能去?”   张明月冷眼相对。   “不止我要去,你身为营长总应该以身作则才是,莫非你真以为营长如此好做?”   汉子哑然失笑。   “他们都能去,唯独你不可以。”   “为何?”   “因为你的右手虎口受伤了,这么去是自己送死,我薛字军不怕死,但绝对不能傻乎乎去送死,王朝的抚恤金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应该知道我练的是左手刀。”   “知道。但依旧不能去,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我对你有别的安排,若是你不听我便揍到你听话为止,相信我,我绝对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我不需要人保护。”   张明月冷冷道。   “想的多是好事,想太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莫非你真以为自己性命比我这帮生死兄弟值几个钱?只不过是因为这些马贼狡猾的很,擅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五百人营地瞬间人去营空,仅剩四人驻守,营长一人,将军一人,老卒一人,张明月一人。   战马嘶鸣绝尘而去。   “有刀吗?”   少年人冷冷问道。   “我并不是说我的刀,我是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刀,我还不到赤手空拳能杀人的地步。”   汉子丢给张明月一把楚刀。   “自己小心点,最近这些马贼可不是你前面所杀的那些小喽啰。”   汉子继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回去营帐,张明月却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二十里以外杀声震天,火光撕掠。   原来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老头儿,你应该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要我躲?莫非你觉得我老了不中用还是提不起刀再上战场?”   老卒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似乎没想到眼前少年人竟将他当成来边境数十年只混了个伙夫的不求上进的人。   “你想多了。”   少年人撕下身上一块布将右手虎口牢牢缠住不至于绷裂,又将左手牢牢与楚刀捆绑在一起。   刀在人在。   半个月以来与老卒说不上几句话的少年人回去草垛之前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过觉得你这一身四十年造就的厨艺就这么没了有些可惜而已。”   “杀人的事情交给年轻人来做,老人就应该做老人的事情。”   才回去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刚刚躺下的张明月便隐隐感觉马蹄踩大地的声音远远传来。   果真被说中了。   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少年人一咕噜坐了起来。   边境第一战。   第与读者宝宝们交交心   开书两个月了,我的更新速度不算最快的,但也差不多一天最少八千的速度,我觉得我在写手群里算是比较勤奋的,因为天分不足,只能勤能补拙,上架一个月,每天的数据都看在眼里,跟读的读者宝宝们我也都每天在关注,只是书成绩实在是太惨,不知道是书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目前为止一直在按大纲走,接下来中原也将震荡不安,西楚过后,小道杨鸿叶下山,祝飞羽入魔,大概完本在四五百万字之间,每天码字很辛苦,十几个订阅,每个月收入惨不忍睹,电费钱,我只希望大家看的开心,我写的开心就够了。   读者宝宝们要是有月票推荐什么的都请支持一下,感激不尽,感恩戴德,来自一个最底层写手的衷心希望。   开书两个月了,我的更新速度不算最快的,但也差不多一天最少八千的速度,我觉得我在写手群里算是比较勤奋的,因为天分不足,只能勤能补拙,上架一个月,每天的数据都看在眼里,跟读的读者宝宝们我也都每天在关注,只是书成绩实在是太惨,不知道是书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目前为止一直在按大纲走,接下来中原也将震荡不安,西楚过后,小道杨鸿叶下山,祝飞羽入魔,大概完本在四五百万字之间,每天码字很辛苦,十几个订阅,每个月收入惨不忍睹,电费钱,我只希望大家看的开心,我写的开心就够了。   读者宝宝们要是有月票推荐什么的都请支持一下,感激不尽,感恩戴德,来自一个最底层写手的衷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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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枪在冷月之下褶褶生辉。   “只有战死,没有老死。”   将军说完这不过八个字翻身跃马,银枪在前,其人在后,冲向那二三百训练有素马贼。   营长手握名刀跨上战马,照例压的那黑马嘶鸣一声。   “你二人在此等候,不可放一人入关。”   本应坐镇指挥的一军之主都如此身先士卒,张明月虽并不愿在此坐山观虎斗,奈何那一句不可放一人入关如千钧大锤一般砸向胸口。   身后关门小镇不过是一群老弱妇孺,若这些身强马壮马贼但凡有一人冲去了小镇都将会是灭顶之灾。   素来与那营长对着干并且留下豪言壮语的少年人头一次如此慎重的回答一句。   “张明月在,则关在。”   两匹堪称薛字军最强壮战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激射出去,转眼便冲散洪流,只见银枪先行,洞穿五六马贼之后将军紧随其后抽枪开始无情杀戮,至于抢走了张明月名刀的营长虽无薛平川一般身手灵活,但胜在每一刀下去都有强大罡气,虽裸露胸膛竟是半点兵器都不能进,说是留下张明月与老卒二人后方不能放一骑入关,但两个高手之下哪儿能有活下来一人的道理?不过四五十个呼吸二三百马贼便尽数倒下,有三五人肝胆俱裂夺命而逃,却被将军手中一杆宛如长了眼睛一般银枪钉死在地,一番大战下来少有完整之躯。   少年人松了手,不知何时那柄楚刀之上已经有了不少汗液。   “很失望?”营长身跨战马归来一脸玩味。   “不失望是假的,我也想尝试一番这些马贼究竟有多厉害,希望下次你不会把我留在后方坐看你们在前面厮杀。”   张明月还了楚刀,月色正明,二十里外杀声依旧在继续,也不知今日这一战又会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长埋黄土。   “有你上场的时候,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被吓破了胆才好。”   继营长之后,将军身跨明明是白色此时鬃毛已经变成红色的战马徐徐归来。   “你也看出来了?”   薛平川冲营长这样问道。   “这么明显若是看不出来肯定是假的,从前我们镇守边疆剿灭的是匪患,如今匪患已不单单只是匪患,恐怕接下来一波还会比一波强,将军麾下虽有十万兵马,但也禁不住如此消耗,应该派遣使者向皇帝求助才是。”   营长丝毫不避讳这等军机被一才入边关不到一月的少年人知道,张明月甚至感觉此话像是专门说给他听一般。   只见将军薛平川继败给老爷子之后第二次忧虑道。   “非是我不愿请兵,只因如今北魏边境吃紧,西域雄狮虎视眈眈,几月前昭阳公主奉命前去北魏洽谈此事,说的便是借兵的事情,我西楚皇帝陛下二十年前为了西楚百姓,减赋税,缩小了军用开支,这样百姓虽得了好处,奈何军队从四十万缩减至如今二十万,边境分了十万,想必接下来另外十万将奉命前往北魏,此等时候,昔年退伍士兵大多已是花甲之年,就算能凑起来也战斗力大打折扣,非得是出来送死而已,算来算去,我边境十万兵马或能补充,但远远入不敷出,而这个胆子,薛平川就算是死也得扛下来,哪怕我边境战至最后一人,都不可放一个蛮夷入关。”   “如此说来,那我们看来还真得战死在这边境不可。”   营长摇头笑道。   “若是这样,那老子的婆娘与孩子领了抚恤金岂不便宜了其他男人?”   “怎么?想老婆了?若是这样,我可以批准你回乡看看。”   “那倒不用。”   这位身重两百斤平日里嫉妒让张明月厌恶的汉子爽朗大笑。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我他娘的可不想回乡一趟再来边境时浑身软的刀都提不起,到时候这姓张的小子岂不真要了我的命?不好不好,这家归不得,老婆若是耐不住寂寞就随她去,只要对我儿子好就行,每个月俸禄还是直接送到老子家乡。”   这位最不像营长的营长与最不像国柱的国柱大笑着离去,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二十里外便没了动静,再回来时五百士兵背着大概二三十具尸体,只见活着的士兵谈笑风生依旧将死去的士兵摆放在火堆前,篝火似要燃尽,有人加了柴薪,顾不上身上血污继续烤肉聊天谈笑风生,并不时拍拍那些死去将士的躯体。   偶有残肢断臂都会被活着的士兵拿来缝衣针小心翼翼缝上,让张明月意外的是这群草莽汉子居然能将缝衣裳这种女人才干的活儿做的像模像样,有人五脏六腑流了一地,会被塞进去,有人没了头,便寻来头颅给缝上,几十具尸体竟然没有一具少了哪里。   “你这小子他娘的老是埋怨很久没回家了,现在好了终于如愿了,明天就有人带你回家。”   “老三啊,瞅你这鸟样,活着窝囊,死了也窝囊,这下可便宜你那家乡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婆娘了,十两银子啊,好几年都花不完。”   “要我说刚刚你那一刀劈的地方就不对劲,哪儿有拿刀砍别人腿的,打仗嘛,怎么利索怎么来,你就朝那些狗日的脑袋砍就行了,多砍上几个头就顺手了,到时候保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张明月不去靠近这些才经历了生死之战便又谈笑风生的士兵,只静静坐在远处观望。   边疆生活一向如此,士兵们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读过几年书,也说不来那些慷慨激昂的送别辞,有的不过是一些粗俗不堪却又饱含真挚感情的笑骂。   说是为国而死未免有些太过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那几两银子,又或是为了这帮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死罢了。   在这大战之后的一夜,整个营帐弟兄都无眠,直至天明篝火燃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何尝不是送兵千里终须一别?   这些士兵战死他乡都没有棺材安葬,家中若是有人尚在,便烧了骨灰送回故乡,若是没有便战死在哪里,埋在哪里。   张明月一夜未合眼,即便是那平日里只晓得烧水做饭的老卒也强撑着睡意熬了一夜。   “人都说花甲知天命,我都活了六十一岁依然不知天命在哪里。”   老卒不知何时悄然来至少年人身旁。   “在很久以前,我还跟你一样大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差点吓的尿裤子。”   老卒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少年人听。   “那个时候啊,那群马贼是真没有人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十来岁的姑娘都不放过,我是农民出生,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手,不知道何为武道,只知道打仗不过简简单单一个道理,你站着,敌人躺下,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面对敌人时竟然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   “有个老兵躺在血泊中,还有呼吸,他眼神灼灼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回家,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带他回家。”   老卒轻叹一口气,眼神落寞黯然皆有。   “因为我找不到他的腿,没了腿还怎么能回家,再后来,我真正成了这边防军一员,见过了太多生生死死,人来人往,昔年的老弟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我也有预感,我似乎也要走了。”   “江山代有新人出,待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走了之后,这边关就交给了你们这年轻一辈,有句话我希望你记住,人可以死,我虎狼关绝对不能放一敌入关。”   听不来老卒这等大道理,他张明月从前无非只不过是一个负刀走江湖的刀客而已,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这边关,他非楚人,没有责任与义务来守护这片疆土。   如果说非要做一些事情的话,也无非就是为了这群看似讨厌实则可爱的士兵罢了,至少,这群人儿应该被尊重。   刹那间,张明月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站起身撑了撑坐了一夜有些劳累的身体,三步两步去了那正在替昨夜死去士兵准备瓦罐装骨灰的高台处。   “不如让我也来帮帮忙吧。”   自打来了这边防就从未笑过的少年人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小子,你行吗?这替我们这些老兄弟准备棺材可是个技术活,你他娘的还是继续去你的瀑布练刀好了,早点把咱们营长干掉,到时候就你去做,老子们这些弟兄绝对不说二话。”   那脸上血污已经干涸的士兵笑骂道。   “不急不急。”   少年人看了不远处正准备战死士兵名单的糙莽汉子。   “反正他娘的早晚咱们都要一起走路,先让这家伙嘚瑟两天,老子才十五六岁,活的可比他久了去了。”   “哈哈,带种,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子,行,那你来帮忙吧,不过得小心一点,咱们这些老弟兄活着的时候没个人样儿,死了可得像模像样一点,不然去了阎王殿阎王都不收,到时候再来烦咱们这些兄弟,老子们可没那个耐心。”   死了可得像模像样一点。   少年人不知怎的竟然心里一酸,他眼含泪水笑骂道。   “我他娘的又不是汴京城那些婆娘,没那么好的手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少年人隐隐有一句话未说出口。   连一句完好的尸体都没有,你要我有什么办法像模像样?   ……   日子从指缝悄然溜走,每隔几日便会有士兵追上已故之士兵脚步匆匆离去,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昨日里才一起聊汴京城的婆娘,聊哪个姑娘多水灵,今日便战死沙场之人比比皆是。   将军没有那么好的心去收拾蛮夷尸体,大多数任由其暴露在荒郊野外由野狗吞食,若非此处处于中原之北地气温低,恐怕根本人都呆不下去,恶臭冲天,倒是己方战死的士兵都会被妥善安置,若是无家可归的士兵抚恤金也会伴随其一起深埋黄土。   将军说这些银子可以带去黄泉路上孝敬阎王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莫要在做这天下最可怜的士兵,这世上有无黄泉路张明月不知,只知道最初来边关时的老兵已经愈来愈少,倒是那杀千刀的营长一直不死,每每折磨才来的新人,老卒的饭菜像是怎么吃都吃不腻,将军薛平川一如既往平日里难得露面,倒是关外堆积的白骨越来越多了。   有许多士兵没有家乡,将军便将其骨灰深埋关内,他说这些兄弟们生的时候一生为边关而死,即便是死了也应当看看虎狼关这些后辈士兵们是如何抵御关外强敌。   张明月与营长较量一如既往在继续,甚至活着的老兵一日不见两人勾心斗角都觉得不痛快,久而久之这也成了营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倒是老卒一天一天越发忧虑,每日黄昏都会抽着大烟袋遥望关内,烟雾呛鼻,他却像永远也抽不厌烦一般。   “张明月,有你的信。”   营长一如既往冷冰冰站在已经越发结实的少年人身前,取出一封不知道转手多少次,信封又被多加了好几次的书信。   “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谢谢?”   少年人顺手拿过书信不咸不淡道。   “那倒不用,昨日里你在瀑布坚持了一套刀,看完了书信给我去换个玩儿法,我要你在水下练刀。”   营长冷笑道。   “你就这么不想活下去?”   “我无非实在是看不顺眼你这小子有何德何能被将军亲自带来而已,只不过是想见识一番你到底是脓包还是草包。”   众士兵大笑,少年人依旧不咸不淡。   “送完了信你还不滚蛋,莫非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老婆那点儿事不成?”   但见这位生的人高马大,即便是将军都称兄道弟的营长咬咬牙。   “好小子,除非你不取老婆,否则老子一定要给你带个帽子才行。”   “那你恐怕要活的比王八更久一点才行。”   少年人淡淡转身离去。   营长望着这远去的一如既往孤单身影神色复杂。   张明月拿了书信,依旧回到那从来时便不能搬出来的草垛。   字迹娟秀,怕不是老狐狸写的。   果然是那位无数次在梦里魂牵梦萦的月下女子。   “家里来信了?”   老卒悄然而至,只是一袋大烟好像已经抽空了,只得咬着空烟斗砸吧砸吧嘴。   “算不上是家里,故人而已。”   “有故人也不错,至少还能有点念想,我就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从以前老营长手里接过的烟斗。”   老卒看起来今天有些落寞,张明月便将书信好好收藏起来。   “你怕是又烟瘾犯了,你等着,我去山下问杨老头儿要一袋烟叶来,算是你每日里烧饭的外快。”   “那倒不用。我也抽不了多少了。”   天边红日低垂,虎狼关又吹起冰冷的边塞风,吹起老卒镇守边关四十余年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其实老卒也并不算多大,无非只是比起这边境士兵有些大了点而已。   少年人心里复杂,怎么自己竟然也有种感觉觉得自己老了?   “莫非你这老头儿打算戒烟了?”   “你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红日终于落下,虎狼关渐渐夜黑,老卒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道。   “说起烟叶,我倒知道有个地方的烟叶很不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去采摘,等我晾干了又是一年的消遣。”   “太远的地方我可不去。”   “不会太远,往关内二十里,对你的那红马儿来说来去不过一个时辰。”   “……”   “就当看在这几个月来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答应我这个老头儿行不行?我老了,走不动那么远。”   “行吧,那你等等。”   少年人穿上衣衫,跨上红马。   “老子这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   少年人胯下红马急往关内而去,激起尘土漫天。   目送其离去的花甲老兵将那根从上一任营长手中接过的烟斗放进草垛里的一方洞天。   从不知天命为何物,天命终将至。 第66章 敌袭   老卒说采摘烟叶的地方在关内二十里,张明月不抽大烟,也不知这大烟究竟如何是好,如何是坏,不过既然这老卒想抽,那便替着跑一趟也无所谓,至少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也发现了这老头儿并非想象中不可理喻,怀中书信犹在,他便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涌过,这么几个月来,汴京城老爷子与游侠儿还有老狐狸究竟如何也没有书信传来,他也不往汴京城寄信去,只是这么些日子不见倒觉得有些想念,万万没想到首先给自己寄信的竟是峨眉山那位女子,为什么明明才离开北魏不到半年就会觉得宛如过了许多年一般。   张明月胯下马儿是从马厩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好马,来去不过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老卒所说的采摘烟叶的地儿,只是此处分明就是一片荒草地,哪儿来的烟叶?   莫非这老卒一天神神道道是骗了自己不成?   张明月心有愤懑,心道这老头儿成天说什么天命天命,又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随战死士兵而去,如今看来当真是脑子有问题,只听说过这天下有奇人异士算天算地,还从未听说有人能算出自己什么时候身死。   张明月翻身上马,朝营地疾驰而去,来时半个时辰,去时半个时辰,然不过才到了关内小镇便隐约可见关外山头火光通天。   少年人当场愣住。   不过过了半个呼吸时间,少年人便策马扬鞭,用尽十几年来从未用过的力气鞭笞战马,裸露出结实胸膛的薄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终至那生活了几个月的营地之时,篝火犹在,烤肉正香,却唯独不见了那每日里黄昏都会坐山观夕阳的老卒。   张明月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终从那数百具血淋淋的尸体之中将面带微笑安然睡去之镇守边境四十余年老卒拉了出来。   少年人两行清泪张大了嘴巴竟是哭不出半点声音。   “你走后不过一刻钟便有马贼来袭,老卒倒真像他说的那般,即便是老了依然有提刀再战之力,倒是走的像模像样。”   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营长拄着刀悄然而至。   “生而为兵,即便是死也应死在这片土地,也算死得其所,整日里唠叨天命,如今终知天命,却已是一生走到了头。”   少年人已经听不进去这平日里的死对头说了些什么,只木讷的抱着老卒尸体潸然泪下,他喃喃道。   “你说你这老头儿知道自己要死就知道呗,为什么非要骗我说要我去给你采摘烟草,莫非你觉得我张明月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不成?你这老头儿死的实在是太不应该。”   “你说你无家可归,我可以托人送你回汴京城,在那里,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有时固执的可恨有可爱的老头儿,我总觉着你们能聊的来,虽然我说的那个老头儿比你可是厉害太多了,不过老爷子很接地气,肯定不会介意你喝他的酒,你也不需要分给他大烟抽,他不抽烟。”   “活着的时候没摸过汴京城的姑娘,等你回到了汴京城,我有个落魄游侠儿朋友,那小子最喜欢去胭脂楼,我跟你这老头儿说,那胭脂楼的姑娘可真水灵,保管你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的姑娘。”   “就算有一天你老死在汴京城也不须愁没人安葬你,说到底老子还吃了你几个月的饭菜,总算欠了你一份恩情,咱们薛字军可从来没有白吃的饭菜,这可是你说的,我不能坏了你这老头儿的规矩啊,是不是。”   “现在好了,你就他娘的这样走了,老子欠你的恩情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这辈子就欠了两个人,我该怎么还你的恩情?”   不去理会营中死尸遍地,他也不让其他活着士兵去收拾老卒尸体,他就那么抱着安然睡去的老卒神神道道了一夜。   一直到声音沙哑,再无泪可流。   安葬仪式很简单,即便是这个已镇守边境四十余年的老卒都享受不到更高一级别待遇,也不知究竟是天将雨或者是上天也怜悯这孑然一身的老卒,极少下午的虎狼关也下起了纷纷细雨。   少年人跪于那唯一立了一处墓碑算不得坟墓的坟墓之前,说是墓碑,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木板而已。   衣衫湿透,头发雨水滴滴答答。   “总不能让老头儿就这么连名字都不留下一个就走了,不过好像我也一直不知道这老头儿名字。”   “埋葬在这里的士兵都没有留下名字,为何偏偏要为他留下名字?”   将军薛平川共同与少年人屹立风雨之中,活下来的二百兵士皆立于风雨之中。   “最起码他也为咱们这么多人烧了这么多年饭菜。”   少年人安静说道。   素来不在这乱葬岗为其士兵留下姓名的将军轻声道。   “老卒许卫关,生于春秋,死于祥和。”   咬破手指,亲手在那墓碑上刻下雨水冲刷不去的血字后,少年踉踉跄跄站起身。   “有刀吗?”   他朝那侥幸活下来的营长说道。   “一直都有。”   营长破天荒头一遭如此复杂道。   “借我刀,回来还你。”   “你应该知道你一人去不过是送死。”   “可是是你说既然来了这边境就没有活着回去的道理。”   少年人接过营长手中原本属于自己的名刀破灭。   “我总觉得欠许老头儿什么,让他就这么孤单单的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知道他昨天晚上一人都没杀过,不们让泉下的兄弟们笑话他,所以我准备去砍几颗头颅让他带在路上,如你们所说,去阎王殿见了阎王爷说话也能有底气一点。”   再不管屹立于风雨之中侥幸活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死去的边境士兵们,少年人翻身上马,提刀在手,还带上了老卒临走之前留下的烟斗。   边疆风起,衣衫单薄的少年人策马远去,那雨下的却是更大了。   “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去?”   “一个人好,一个人无拘无束,不用顾及刀罡肆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边境守军不知道这位才来边境不到半年的少年是有何勇气孤身入戈壁,一人闯龙潭虎穴,只知道这少年人再回来时已是遍体鳞伤,马背上挂着整整八颗头颅,那一日少年将八颗头颅整整齐齐摆放在老卒坟墓前时终于不堪重负安然睡去。   老许,这下你总算走的不是那么孤单了。   身为国柱向来不理会营中琐事的国柱薛平川头一遭亲自将少年人抱入自己营帐,他们想取了少年人手中的刀却发现怎么取都取不下来,原是因为其血肉已与刀柄彻底连在一起,那一战过后,张明月足足睡了三天。   再无每日里长跑又去瀑布下练刀的少年人,也无负责营中伙食喜好日落时坐山观戈壁的老卒许卫关,只多出了一个同样喜好在日落时分坐山顶观塞北,并爱上抽大烟的少年人。   塞北的日子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转眼已是寒冬,塞北也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边关千里一片银白,不知不觉张明月竟觉得自己如今已成了这军营老兵,分明不过过了才半年而已,十六岁了。   尽管天寒地冻却依然衣着单薄的少年人一如既往坐在草料堆上学着老卒的模样砸吧砸吧几口大烟,时不时被刺鼻呛的咳嗽两声。   军营中士兵来来去去,老兵不断离开,新兵不断加入,却始终不过四百人,比起原来已少了一百人,即便将军不说,张明月也知道,十万边境驻守军队应该是只剩下八万了,试问天下有哪里的马贼能给军队如此重创?来犯之敌越来越不简单了,甚至不乏武道高手,再遥想西域虎视眈眈北魏两界山,一西一北对中原呈夹击之势,个中曲折但凡明眼人都能看的清楚。   大雪纷飞,塞北寂寥,关内小镇老人又死了几个,营中又来了多少士兵死了多少,张明月记得清清楚楚,这也算是每日里除去杀敌以及练刀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事儿,倒是伙房又来了一个老厨子,只是再也做不出老卒许卫关在时的味道,书信寄了一封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回北魏。   最近这两日薛字军比较轰动,因为将近年关,皇帝楚中雁为了犒劳这些守卫边境数十年如一日的士兵,听说会派使者前来问候,并且会带上不少姑娘做歌舞团表演歌舞。   张明月倒不像其他士兵那般期待,这些琐事与他而言有或者没有全无多大区别,塞北的冬天很冷,若非在边境经历了几个月风雨,寻常人定然承受不住这股寒气,即便是如同老爷子一般罡气护体都未必能禁受的住。   张明月收了烟袋,又将老卒留下的烟斗像模像样别在腰间才拍拍手从草垛上滑下来。   营中新兵大多习惯了这个奇怪少年,关于这个少年几个月前的丰功伟绩都有所耳闻,一人踏平一座山寨,马挂八颗人头归来,归来就是三天三夜不起床,起床之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练刀,从那之后但凡有马贼来犯,冲的最快的不是将军,也不是营长,却是这位生的秀气的少年,百战之躯每战必胜。   虽是少年,不过却无人敢小觑。   张明月进了营地,从前的篝火如今在漫天大雪之下也点不燃,士兵大多早早进了营帐以炭火取暖,倒不是因为身体不如之前那批老兵,只是虎狼关的冬天实在是天寒地冻,即便有时候出去撒尿都有些担心会将那啥玩意儿冻住,他不去营帐,因为早习惯了草垛。   “你若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命士兵将草垛围起来,那样也许会暖和一点。”   营长探出一个头来,营帐中传来阵阵嬉笑,不用看也知这群士兵在喝酒取暖,而面前这位营长许是刚刚用昔年刀圣名刀刮了胡子,看起来比平常倒是年轻许多。   “不用了,我觉得草垛就挺好,有那闲心不如将营帐拆了修补一下其他的,新兵们会暖和一点,这样有敌袭的时候最起码不会手脚冰凉提不动刀。”   对于这番似好意又好像不屑的话,营长哑然失笑,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跟他做对的这个少年开始变得这么安静,想来想去,大抵有几个月前老卒死去的时候眼前的少年才变得如此。   “其实你大可不用这么自责,老许的死跟你没关系。”   “这算是安慰我?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先谢谢你的好意了,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山了,小镇上王爷爷家里年猪杀不动,我得去帮忙。”   营长哑然失笑。   “你这刀现在可真是忙,什么活儿都接上了。”   “没有敌人杀的时候有猪杀也是不错的,不然刀会生锈。”   “有件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   “是汴京城来人?”   张明月疑惑道。   “没错,除了这件事情,想必其他的你也不会感兴趣,我得到消息,听说这次是公主带人前来。”   “哦,知道了。”   只不过冷冷留下一句话,少年人便转身离去,这让营长诧异不已,关于这位少年来历,他大概也听将军说了一些,只知道这少年乃是公主的朋友,并非西楚人,也知道他有两个朋友一同来了西楚,至于其他的,他不问将军便不说,即便他问了将军也不一定会说。   凝望少年人离去单薄背影在这虎狼关冰天雪地之中,营长眉头紧皱。   难不成是得了战争创伤?   张明月离去不过一刻钟时辰左右,已是天黑,塞北冬天黑的早,一但入夜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营帐有若隐若现灯火。   营长方才探出头来便准备回营帐,只不过这淡淡一眼便瞬间变了脸色。   张明月不过才离开营地一二里地便听闻营地响起从未响起过的急促号角声,于此同时二十里乃至四十里之外的烽火台同时点燃,熊熊火光燃烧在黑夜。   “敌袭。”   一声大叫惊醒无数睡梦中人。   再极目望去,塞北一片银白冰天雪地,有黑甲漫天浩浩荡荡而来。 第67章 塞北的雪   塞北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整个关外一片银白,极目之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有多少人?张明月在军中呆了半年,早已明了多少军队有多大规模,如此规模少说也有一万以上,这一万当真只是马贼?仅是几十里外的马蹄声都让整个关外陷入震颤,张明月再也顾不上什么杀猪杀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就这么一刹那营中四百将士就已归位,更远处西楚边关烽火台处处点燃,悠扬急促号角不断响起,战马齐嘶,兵器铮铮作响。   “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我西楚边防竟没人发现。”   将军与营长早已归位,薛平川面色凝重。   “此事倒也怪不得我薛字军士兵,谁能想到以往的流寇竟然这次一次集结这么多,更是在这将近年关时节来犯,正是瞅我们没有准备,如今匆匆之下士兵们虽都草草准备完毕,不过我薛字军向来不精通大规模作战,此战怕是要吃大亏。”   身重至少两百斤的营长忧虑道。   “哪怕是吃再大的亏也得给我把这些来犯之敌通通阻击关外。”   薛平川翻身上马,手中银枪褶褶生辉,不过一刻钟时间边境西楚士兵已集结待命,一营四百人,共和两百营拉出一条长长战线将整个虎狼关护在身后。   “张明月,命你率五百人镇守后方,莫要放一敌入关。”   薛平川头一次拿出真正身为将军才有的魄力,只是这一次竟又是让张明月镇守后方,少年人虽并不喜战斗之时躲在最后,但也知道此刻刻不容缓,他当即冷声道。   “将军放心,张明月在,则虎狼关在。”   对于这少年人似狂妄又似自信的说辞,营中不少老兵都早已习惯,其实论资格,论资历怎么算都轮不到眼前这位少年人坐镇指挥,然而眼下已无瑕顾及其他,谁坐镇还不都一样难以活下来?   继而薛平川快马加鞭出营,身后已是长长边防线,上万军士面色冷峻视死如归。   将军举枪指天,天降大学,寒风凌冽。   “兄弟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   数万将士齐声震天。   “放屁,不怕是假的,即便是老子心里都发憷,傻子都能看的出来眼前这些家伙是正规军,这对于咱们这些只擅长游击战的军队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马背上的将军薛平川头一次这么粗俗,但若不是真担心又怎会如此?   “不过坏消息又如何?难不成老子们就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王八蛋冲进我虎狼关烧杀抢掠?眼睁睁看着这些狗东西玩儿我们的婆娘女儿?不能,绝对不能,只能杀,杀个片甲不留。”   “唯有战死归故里,敢叫虎狼不入关。”   “杀。”   将军歇斯底里眼眶欲裂。   “杀。”   数万将士杀声颤动天地。   “杀。”   将军勒马在前,黑袍猎猎。   “杀。”   数万将士厉兵秣马,黑甲如洪流。   第三声杀字已是群情激奋,天地变色。   两股洪流碰撞,边关守卫战开。   少年人跨上战马迅速后撤直关内堵住虎狼关口,关中百姓早就在点燃烽火台时都躲进了自家地窖之中,再看远处兵甲漫天,敌军来势汹汹,奈何边关守卫战线拉的实在是太长,在此一万铁甲之下才刚一会面便被冲散,更远处援军正在赶来,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就这么一冲撞之下便被踏平至少二三百边防军,将军薛平川与营长顿时陷入洪流之中苦苦等待援军到来,如此长的战线之下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至少三四百甲冲破了营地直向虎狼关口而来。   薛平川留给张明月不过几百人马而已,张明月面色凝重,尽管隔着一二里地仍然能感觉劲风扑面。   “怕吗?”   身旁一个不过才入营两天的新兵,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尽管张明月仍才十六岁但还是以一个老兵的口吻问道。   “不怕。”   新兵坚决摇摇头,但止不住颤抖的手却做不了假。   “用将军的话,不怕是假的,你这么年轻就来当兵可是为了那点俸禄?”   大战在即,张明月却丝毫没有波澜,除去最初时的震撼,现在已差不多是轻车熟路。   原来竟不知从何时开始,杀人已成了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这次杀的人可能比往日有点多,又或者,此战不是杀人,而是自己被杀。   “不是,为了保家卫国。”   新兵语气有些激动,但依旧掩藏不住其内心惶恐不安。   “看你的手以前应该没有拿过刀,你是书生?”   张明月有些诧异,只听说过穷苦人家才当大头兵的,但凡家里有点关系都能在军中谋个不错的差事,还从未听说过书生来参军保家卫国,即便是这天下的书生分为很多种,司马云孟敬然是一种,大儒宁致远是一种,眼前这连刀都没有拿过的又是另外一种,也是最为无能最被人瞧不起的一种。   “书生又如何?书生难不成就不能参军?这天下人说是我辈书生误国,我李求书就是不服,就是要参军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书生也是有胆气的。”   新兵李求书看起来情绪有些莫名激动,张明月倒懒得理会你是李求书还是李求学。   这倒不禁让其想起半年前战死的那老卒,张明月冷冷道。   “说大话的本事谁都会,这一战能活下来再说这些豪言壮志也不迟。”   铁甲速度之快不过几句话便已冲至眼前,北方兵马不同于南方,因为环境恶劣,生来便为生计发愁,且自幼便自力更生,大多身强体壮骁勇善战,即便是寻常马贼都不见得比受过训练的正规军差多少,楚刀修长,西夏刀却是重刀,一刀下去寻常臂力人根本承受不了,但张明月早就在瀑布下练刀,臂力早就远超常人,不等那新兵错愕,张明月横刀在胸。   “不可放一人入关,杀。”   左手紧握楚刀,当头一刀连那黑骑身上甲胄都劈开,顿时血溅当场,鲜血激起士兵血腥,几百士兵皆提刀入镇,留有百人驻守最后防线,虎狼关入关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边关守军不擅长攻守战,唯有以一命换一命不要命打法才能将敌军阻击关外,所幸边关士兵虽不如北方士兵生来身强体壮,但也因习惯了这薛字军的传统,除去个别刚入军的新兵,几乎个个都是狠角色,这么两相抵消,竟是完全拦住了极速朝关口而来的敌军。又一刀斩断黑骑右臂,张明月一把推开拿着刀竟然都不敢睁开眼睛的新兵书生夺过其手中刀。   “刀不是你这么用的,若是害怕就给我滚一边去。”   只不过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少年人便转身再度陷入厮杀之中,四百黑骑一刻钟尽数躺下,己方损失过半,顾不得死去的昔日里谈笑风生的弟兄,张明月随意割下一块黑袍擦了擦已经砍出不少豁口的楚刀。   “还不错,没我想的差距那么大。”   只不过稍微停了那么几个呼吸,又有黑骑冲破边关防线朝虎狼关极速而来。   楚刀已不能再用,少年人猛丢出长刀斩断前方来犯战马之蹄,七八黑骑因为闪避不及立马人仰马翻,书生平日里只从坊间听过或是从书上看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又何曾真正体会过这边疆士兵壮烈?但见书生新兵紧握拳头沉重走到少年人马前。   “怎么?你不怕死?”   张明月冷笑。   “怕死,不过怕不怕今天都要死,还不如死的壮烈一点。”   血腥扑鼻,虎狼关少有完整躯体,分不清究竟是敌是友,古往今来,战争其本质始终是人与人的对抗。书生从血泊中捡起一把楚刀,极速朝近在咫尺黑骑而去。   “书生并非贪生怕死。”   只是尚未走出几步这名为李求书的书生便感觉被一只手给拉扯了回去。   “不怕死不等于就要闷着头去送死,看我的。”   张明月单脚点马凌空跃起,抽出马背备用楚刀,天罡三十六刀再起,刀罡肆掠,但黑骑身上铁甲看其质地绝非凡品,刀罡竟不能破,这一点张明月早有所料,若非老爷子那等一剑开天门之陆地神仙,对付这些铁甲唯有以一对一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力,楚刀再出,将当头那战马连同铁甲一分为二,五脏六腑流了一地,阵阵恶臭。   “这一波人我来杀,你们抓紧时间休息片刻,此战绝非能速战速决之战。”   黑骑有二三百甲,当初司马云于拜剑山下堂堂一品高手不过破几百甲便不得不由老爷子出手,眼前铁甲虽非轩辕宏图麾下铁骑战力同样也不能小觑,半个时辰破二百六十余甲,张明月已是精疲力竭恨不能倒地酣睡,再看远处边境守卫军赶来的越来越多,但张明月如何不知道边境虽犹有八万守军,但真正能从驻地赶来的最多两万已是顶天,毕竟其他关隘不可不驻守以防敌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以二万边境守军对一万来犯之地,薛平川竟然没能讨到多少好处,敌军精通战阵,更有远近程军分批作战,不知多少尚未靠近敌军之边防军饮恨躲在最后面的弓箭手之下,黑骑劲弩射程足有二三里地,厮杀震天,将军身陷重围,血衣血枪,事至如今张明月总算明白当初轩辕宏图为何不将已入陆地天人境老爷子放在眼里,这才一万黑骑,围困薛平川的最多不过一千骑便能让这位借西楚气运入天人境的西楚国柱寸步不能进,若真是轩辕宏图不惜冒着私自调动军队罪名再调三千铁骑围攻老爷子又当如何?天人境又如何?陆地神仙又如何?你能杀我二千甲未必能杀我五千甲,能杀五千未必能杀一万,终有力竭而亡之时,而江湖又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陆地神仙?   张明月如今想起老爷子当初为何不愿与庙堂打交道总算是想通透了这一点。   武夫一怒比起天子一怒实在微不足道。   在大的战斗中,并非一个陆地神仙就能挽留崩溃的局面,更何况这并不是战斗,而是战争。   是的,这是战争,是西楚与极北之地结党来犯之敌的战争。   塞北的冬天冷,但再冷也比不这一场战争来的冷,兵士以前赴后继之态赴黄泉,虎狼关雪花飞舞却依旧冷却不了逐渐变红的塞北大地,鲜血热气腾腾,汇聚成溪流,溪流汇聚成江河湖海温暖塞北冻土。   君不见,广陵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塞北边疆多勇士,朝是银白暮成殷。   一战至天明,两万兵士终于以不惜一命换一命,甚至两命换一命的代价换来虎狼关战役胜利,从前与张明月老是不对眼的营长也已丢了右臂的代价堪堪捡回一条命,两万士兵余下不过二三千,敌军尽数剿灭,国柱薛平川伤痕累累,一战中银枪断,便顺手提起敌军兵器再战,一人破敌军五百劲弩,深陷陷阱仍不后撤,誓不能放一人入关,原本以为最为艰难的虎狼关关隘阻击几百人队伍却成了伤亡比例最小的队伍。但竟没一人觉得幸运,即便是那杀敌时眼睛都不敢睁开的书生李求书。   一战告捷,数不清地上有多少尸体雪水结冰紧紧粘在一起不得分开,也弄不清楚究竟谁是谁,连死去士兵的名字都不能统计出来。   张明月被勒令战后负责清理战场,将那些还有一口气的黑骑送上黄泉路,临出营之前已经断了一臂的营长汉子缠着伤口找到了他。   “右臂断了,怕是不能用你的刀了。”   即便是断臂之痛营长仍谈笑风生,尽管这乃是边境守卫军向来的传统,张明月也不免觉得心中有些发酸。   “我认识一个老头儿,他也断了一臂,不过现在同样没人敢小瞧他。”   张明月不知该说什么,头一遭对这位刚来军营就泼了他一头水的营长笑了笑,脸上血污虽依旧在,却并未填满两个小小的酒窝。   “用你一句话,你这是在安慰我?”   营长同样笑了笑。   “其实你不用如此,比起那些战死的弟兄,我已经算很幸运的,还能留下一条命,不过这刀我肯定是用不了了,你要清理战场,就用你的刀,此刀饮天下血,将来定然会是一把自生刀气的宝刀。”   “那倒不必了,刀你留着,我说过我会亲自取。”   “还是用我的项上人头?”   “你说呢?”   张明月轻笑了一句,转身带着那刚入营便这么倒霉遇上战争,却又幸运的活下来的书生。   刀你留着,我亲自取,你的人头是我的,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让我张明月在这边境还能留一丝念想。   清理战场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两万多具尸体,要从中分辨敌我,并且将活着的敌军杀死,的确很考验人的耐力,幸好是冬天,尸体大多冻冰,并不会这么快腐烂,不会有恶臭,但却避免不了从远处甚至更远处飞来的秃鹫啄食,说是清理战场,其实即便是有人侥幸活下来了重伤之下也绝对逃不了天寒地冻,所需要注意的只不过是那些装死的罢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到天明,足足两夜才将战场清理完毕,没让任何一个敌军逃过这一劫。   张明月完全麻木了,只是机械的一处处如同翻箱倒柜一般查看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张明月坐于老卒许卫关的小黄土堆旁,身旁多出了一个脸上少有血色的新兵书生。   张明月只记得这书生从第一天开始见到尸体便不断呕吐,到最后渐渐麻木,眼神空洞,其实不过才用了一天而已。   当一个人见惯了死亡,那死亡对其来说便已如同寻常,而唯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身上才会散发出仅仅看上一眼便能不寒而栗的杀气。   说来可笑,书生居然有了杀气,更可笑的是此书生并非如同司马云那般彼书生。   “你是读书人,实在不应该来这些地方,否则你也不会至于三天吃不下东西,书生应当做书生该做的事情,比如如同宁致远宁先生那般指点江山,这征战沙场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我们这些武夫来做。”   “你还是看不起书生?”   李求书冷冷道。   张明月哑然失笑。   “我可从未这么说,我承认你之前的表现实在让我有些瞧不起,不过这三天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最起码你敢出刀杀人了不是吗?”   张明月站起身拍拍屁股,即便屁股上只有湿透了的雪水。   “从今日起,我觉得咱们边防军的传统得改改了,战争要来了。”   一两万士兵的清理尸体足足用了三天,才总算将所有士兵勉勉强强缝接起来匆匆入土,与过去不同的是,此番大战之后并不如同以往能全部分辨出来士兵姓名,甚至有好几个营竟无一人活下来,一两万人就这么没了,生前是一两万户人家,死后不过一座乱葬岗而已。   张明月对此已麻木,一袋旱烟已经抽完。   终是一年到头了。   腊月二十九,年关的前一夜,边境士兵彻底轰动起来。 第68章 南军北调   年关前便听闻皇帝陛下将派使者前来边关慰问,更有说法说此次前来的乃是当朝公主楚昭阳,边关早已轰动,只不过经历了此番战斗,都早已将此事深埋心里,都有默契不再去提,谁知就在这年关前一夜使者真的来了,并且带来了大批物资美女,这无疑让在上次战斗中遭受重创的薛字军打了一剂强心针。   原来自己这些战死沙场的老弟兄并非就这么死了,还有人记得,还有西楚老百姓记得,有西楚皇帝记得,原来皇帝陛下并非是说说而已,当即便有不少劫后余生士兵喜极而泣,这些生活在塞北从来只流汗流血不流泪的可怜士兵头一遭哭的这么眼泪鼻涕一把流,即便是那位断了一臂的营长都红了眼眶。   “怎么?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娘们儿,居然喜欢哭。”   张明月头一次与营长这么和谐一同坐在草垛上观塞北冰天雪地。   “臭小子,你懂什么,我塞北风沙大,只不过被风沙迷了眼睛而已。”   “是吗,那你下次出门可得带面罩了。”   张明月双手枕在脑后不想去拆穿这营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听说公主她们先去别的军营了。”   张明月淡淡道。   “那当然,毕竟咱们边境守军可有十……”   营长习惯性的说出当年薛字军数,说道一半这才收住了嘴喃喃道。   “原来不知不觉咱们就还有六万人马了。”   “错,六万三千五百一十八人。”   “你倒是记得清楚,明明你小子来了不过才半年而已。”   “是吗?原来才半年,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十年?”   营长再不说话了,没法效仿少年人双臂枕脑,他只能单臂,就这么一个动作还差点从草垛上摔下去,被张明月一把抓住。   “少了一条手臂是不是不习惯?”   “倒还真有那么一些不习惯。”   “没事儿,等再过段时间就习惯了,我家那位老爷子都独臂好几十年了,照样让天下人不敢小觑。”   “是吗?你小子成长倒是成长了,可是这喜欢说大话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啊。”   “反正我没骗你,我家老爷子很厉害。”   “那我倒想见见你说的那位老爷子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   草垛堆里依旧睡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起喜欢如同当年老头儿一般砸吧砸吧烟草的少年人,但这少年人却在上次一战之后成为边防军中炽手可热人物,不过十六岁便横刀二三百黑骑,近处二三十个营几乎都已认识,也顺带认识了时常与少年人在一起聊天的那个叫李求书的新兵小子,大多士兵在听到这名字之时都免不了讥讽一下,求书,求书的家伙怎么会来我们这等蛮荒之地做这野蛮人?分明是一张考取秀才的脸,莫不是又是哪个富家子弟出来寻刺激?但也有人对此保持不同意见,就比如说那不过才十六七岁就参军的有两个酒窝的小子,你敢说人长的不是秀才脸?若不是太过稚嫩了一点,恐怕走在汴京城大街上都会被胭脂楼的老鸨免费拉了去。   士兵平日里除了训练大多扯一些无聊的荤段子打发时间,又有士兵打趣道,你们天天说什么汴京城胭脂楼,你们可曾真正去过胭脂楼?退一万步说,你们又有几个人去过汴京城?当即便有不少士兵哑口无言,想来想去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自己这些糙莽就算有机会去汴京城都未必能去胭脂楼,一个月就那么一点俸禄,老婆孩子都不够,但最重要的却是此生能不能再回去都成了未知数。   即便不说,所有士兵都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值此年关,公主前来慰问边境守卫军绝对是一件轰动边境的大事,当即便有不少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兵刮胡子洗漱恨不能把自己打扮的如同那破两三百黑骑的少年人一般英俊秀气,若是能让公主远远看上一眼也好啊,如果是那样,即便是立马就战死在边关又有何遗憾?死得其所。   年轻一点的老兵是如此,而上了年纪侥幸活下来的老兵虽羡慕却再也没了打理自己的心思,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分明才三四十岁就会觉得自己老了?或是因为在这塞北待的久了记不清自己真实岁数,又或是因为自打第一天开始杀人时候便已经觉得老了,但无论哪种,今天都应该开开心心才是。   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对于大多喜好咬文嚼字之人会说你不思进取,没有报负,可这句话并非用在哪里都合适,就比如说这边疆。   进取?报负?再大的进取心报负心最后都不过如同老弟兄一般深埋这片塞北土地之下。   有酒饮时直须饮,莫待酒毕空观瓶。   正月初一,塞北难得停了一天雪,红日初生,张明月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李求书从草垛里拉了出来。   “来……来了。”   看样子这书生似乎跑了很远的路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潮红。   “什么来了?”   张明月草草披好衣衫揉揉眼睛睡眼惺忪道。   倒不是他喜欢睡懒觉,只因眼下是新年,即便是战争,想必西夏也不会派兵前来偷袭,士兵也是人,也需要过年呐。   “公主来了。”   “来了就来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你……”   书生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即便是他这个才来边境不久的新兵今天都难得的收拾的整整齐齐,身穿盔甲,倒也像模像样,只是那张粉嫩的脸怎么看都与那些真正经历过无数次厮杀活下来的老兵大不相同,连胡子都没有。   书生似乎没想到眼前少年人在别人都听到公主前来振奋异常之时唯独此人不咸不淡,要知道那可是公主。是号称西楚双绝奇女子的楚昭阳。   但仔细想来,他好像的确从未听眼前少年人如同其他老兵一般扯过荤段子,更是从未提起过女人,莫非这家伙对女人没兴趣?   “你这家伙倒是有些奇怪。”   李求书终不满意张明月如此冷淡态度“不客气”道。   “没什么奇怪的,公主也是人,又不是没见过。”   张明月无奈摊摊手,竟没想到书生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得了吧,就你还见过公主,你要是那种能见过公主的人,又为何会来到这不毛之地?”   “和你一样,为了保家卫国。”   书生当即愣在原地,当叼着烟斗照例去马厩洗漱的少年人离开之后,他才重新回了营帐,没多大一会儿军营便炸开了锅,张明月回营时便见到不少家伙对自己指指点点。   “我脸上有字?”   “你脸上没字,不过他们不太相信你见过公主。”   少了右臂的营长轻笑道。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真有够无聊。”   张明月不喜欢去解释这诸多问题,只一如既往草草吃点馍馍就去山上黄土地跟老卒说说心里话,这个习惯倒是从来没变过。   不过离去半个时辰,极目之处一马车队缓缓而来,拉着大批物资,并且有不少乘在马车上的妙龄女子。张明月不知怎的竟觉得好像如同过了几百年那么漫长,更是忍不住趴在老卒坟前潸然泪下。   老狐狸来了,老爷子来了,游侠儿也来了。   他下了山,恰好数千前来聚集的士兵占据了整个军营,高台之上,公主身着华服雍容华贵,更是此番前来三五十汴京城女子中最为耀眼,光是这位奇女子这么一站整个校场便寂静无声,就连素来被奉为国柱之将军都站到了一旁作为陪衬,而老爷子三人只不过在一旁观看而已,张明月头一遭见老爷子穿的一看就是造价不菲的貂皮大衣,只是身后再也没了那柄一剑开了天门的剑,司马云也不曾负琴,一袭青衫毫不畏惧天寒地冻,倒是游侠儿身体止不住的哆嗦,张明月在数千人的军中犹如大海捞针,根本看不到,不知什么时候书生竟摸索着走了过来。   “瞧,你还说你见过公主呢,现在公主就在这里提都没提过你,再看看你眼神灼灼好像要把公主吃了一样,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家伙的确是很厉害,不过对于咱们这位公主来说,咱们这里除了薛将军,其他人都没资格。”   张明月无心辩解什么,他眼神灼灼也并非是看向公主,只不过是看向高台之上正与他对眼的老狐狸与老爷子而已。   虽不曾说过半句话,少年人已是泪流满面。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冷血,足够看淡生死,真正到了流血不流泪的地步,可如今真当看见老爷子三人时却如此不争气,宛如一个走失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一般。   张明月抹了一把晶莹剔透的泪珠。   书生大抵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半玩笑的话将眼前的少年人说哭了,顿觉有些歉意。   “你看你,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不用如此当真啊。”   只不过尚不等他眼前这位少年人解释什么,便看到高台上那位被无数西楚男儿视为梦中情人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楚昭阳捂嘴笑道。   “有些人都当了半年的兵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成熟,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流眼泪,即便是太过想家也不用如此吧,现在你的家人不都来了吗?”   全场哗然,书生哗然,不可置信看着身前少年人。   只见这位杀二三百黑骑都不见得眨一下眼睛却又分明在刚才大哭一场的少年人踉踉跄跄站起身朝那高台走去。   “塞北风沙大,迷了眼睛。”   缺了右臂的营长下巴掉在了地上。   “小子,你好像瘦了。”   高台之上如今已是当朝二品大员之青衫男子缓缓走下高台用自己崭新的衣袖擦去了少年人眼角的泪痕。   “苦吗?”他轻声问道。   数千兵士注视之下的少年人坚决摇摇头强忍住眼泪不再次掉下惹人笑话。   “不苦,比起咱们一起走的那些江湖路一点儿都不苦,就是有些想你了,想老爷子了。”   “难不成小张子你不想老子?”   游侠儿蹭一声冒出来抱住少年人肩膀。   “你说你这家伙,半年前老子在胭脂楼睡了一夜第二天回家就没人了,你说你参军好歹也得带上老子啊,大不了老子的红玉不要了是不是?有什么感情比老子们的兄弟感情还重要?”   “连你的天下第一剑客都不做了?”   游侠儿当场憋红了脸。   相逢难,一别不过半年竟恍然度过了好几辈子一般,他四人不看歌姬唱歌跳舞,也不听公主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慰问,去了远处埋有边关无数将士的乱葬岗,也去了老卒许卫关的坟前。   司马云为其倒酒,老爷子屹立山顶看江山,游侠儿与张明月喝的酩酊大醉,他与他们说这虎狼关的风土人情,说这塞北的春夏秋冬,说边关匪患是如何猖獗,说不久前那一战如何惊天地泣鬼神。   他也说他练刀,说他的刀被一个很不礼貌的家伙抢走了,要不是那个家伙现在不好意思进营帐,非得把他拉进来灌酒不可,他说他吃惯了老卒的饭菜,吃不惯现在的,又说他习惯了每天黄昏时候爱上了砸吧两口旱烟。   这一说,直从上午说到深夜,仿佛要将这半年来的风风雨雨全部道尽一般。   营帐外载歌载舞,士兵热火朝天。   营帐内昭阳公主悄然而至。   “想回去吗?”   “不回去。”   张明月坚决摇摇头。   营帐中五人,游侠儿已经安然睡去,时不时梦呓一两句,也都是什么天下第一剑客红玉姑娘等等,老爷子一言不发面色却有些凝重,司马云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是不回去还是舍不得回去?”   昭阳公主笑问道。   “两个都不是。”   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的少年人长舒一口气。   “是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简简单单四个字仿佛重锤击打胸口一般。   “说起来你们不相信,我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睡到迷迷糊糊就起来提刀杀人,已经习惯了号角声一响起,烽火台一点燃便本能的跨上战马冲锋陷阵,一个人若是动的太久,很难安静下来,而如果不能安静下来,就会杀人。”   “你现在武道几品?”   “二品。”   “二品吗?”   司马云轻言轻语。   “二品已是这军中有数高手,不过对于边境虎视眈眈西夏军来说,还是太差了一点,西夏已与西域达成结盟,此番出兵无非只不过先行一万人马探探路而已,越到后面才越是难过,如今西楚已抽调余下一半军力开赴北魏两界山,算来算去留给边关的可抽调军队只有五万,五万,实在不够。”   “若只是西夏还好,只是西夏已经并了周边所有小国,以及各个山头,如此多的财力物力西域都舍得出,看来战争是不会太远了。”   “总不能就这样将虎狼关让出去,两界山与虎狼关两处都是我中原大门,万不能开,即便是战至最后一人都不能放蛮夷入关。”   张明月冷冷道。   “你现在说话倒是越来越有军人气息了。虎狼关与两界山是定然不能让,但如今边关余下六万多守军几乎都算不上是正规军,虽然其战斗力远超正规军,可你也应当知道,军队乃是合作的地方,并不是逞个人之勇,薛字军已经习惯了散兵游勇,对抗不了训练有素,精通机甲战阵的西夏正规军。说到底也怪事发太突然,谁都不曾想到并列为中原三国的西夏居然勾结西域逐鹿中原。又或者说想到了,但只当做是一个可能事件处理。”   司马云意有所指。   昭阳公主早就习惯了眼前男子的洞悉世事,她倒也不隐瞒,只老老实实道。   “你说的没错,当年父皇从爷爷手中接过西楚江山,继任第一天便下令裁军,缩减军政开支,减轻老百姓负担。”   “宁先生不阻拦?”   “那个时候叔叔还没下山,即便是他下了山也不一定会阻拦。”   昭阳公主轻声道。   “只要是我父皇的决定,叔叔从来只会听从,即便是有不同意见也不过事后自己完善。”   “所以宁先生才会成为西楚国士?倒是扯远了。”   司马云摇摇头。   老爷子似乎并不喜欢听这家国大事,不多一会儿便被头一遭喝的酩酊大醉的将军拉了出去谈古论今。营帐除去呼呼大睡的游侠儿只剩三人。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我想说的是,解决这个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南军北调。”   “南军北调?怎么个调法?”   昭阳公主也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   “简单来说,就是将擅长阵地战的北魏轩辕宏图麾下铁骑调来虎狼关对峙西夏,当然也不用全部调,只需五万即可,轩辕宏图麾下铁骑常年镇守边境,其战斗力非同小可,五万当得十万兵马,有此五万人马镇守虎狼关,虎狼关牢不可破。”   “更何况若想让薛字军彻底改变以前传统非轩辕宏图铁骑办不到,即便是西楚仅剩的后续五万正规军,战斗力依然远远不及轩辕宏图麾下大军,如此两军参合,取长补短,方能造就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   “我不这么认为。”   昭阳公主道。   “先不说轩辕宏图答不答应,即便是他答应了,两军融合,谁来做主?只听说过杂牌军战斗力大打折扣的,还从未听说过取长补短的。”   “这个公主无需担心,司马云自有办法,而且,轩辕宏图也一定会同意。” 第69章 请命   张明月并不知司马云为何会突然提出南军北调这个想法,但不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司马云只是为了西楚百姓这么简单,两人相交这么些年几乎对对方都知根知底,司马云向来都不是一个大公无私之人,说的难听点甚至还有些自私,以往做的每件事情都不会让自己吃亏,拜剑山下轩辕宏图,轩辕宏业,名剑山庄,即便是那时候的游侠儿古月都曾欠下其一份人情,如此一个人当真会真心为昭阳公主出谋划策?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司马云洞悉人心,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让昭阳公主乱了心神。   “你如何就知道轩辕宏图一定会愿意派兵前来?”昭阳公主疑惑道。   司马云站起身,双手负后,营帐外是欢歌笑语一片,即便是天寒地冻此营地也是别有春意,他淡淡道。   “轩辕宏图此人心有大志,不过太过于残暴,倘若他真正心怀天下,轩辕青山便不会将太子之位传于轩辕宏业手中,但不得不承认此人生为武将,带兵有方,麾下二十万铁骑所向披靡,但他轩辕宏图又何止是只想击退西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昭阳公主眉头紧皱。   “这些话想必就算我不说公主也应猜的透,倘若后面战争中原胜利,即便是胜利也是惨胜,损兵折将之下谁还能挡他?他要一统中原三国成就千秋霸业,不得不在西楚埋下一颗种子,我们向他借兵正中了他下怀,倘若他真的听春秋第六甲施修齐的话,便不会派兵前来,宁愿将西楚五万士兵退回来,一人镇守两界山,不过轩辕宏图生性倨傲,定然不会听从,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要五万兵马过来,此五万人马战斗力非同凡响,至于如何同化这五万铁骑,司马云自有良策,要让他轩辕宏图悔不当初。”   一番话说完,昭阳公主已是满面寒霜,但见司马云继续道。   “公主其实也不必如此,谁都没想到西夏竟然与西域结盟,否则皇帝陛下便不会派兵前往镇守两界山,如今事已至此,唯有此计能解虎狼关之危,北方兵马大多骁勇善战,如今得了西域相助装备精良,又精通薛字军从未有过之机甲战阵,非轩辕宏图铁骑不能敌,有些话说出来虽然难听,但司马云也不得不说,西楚常年无大型战事,除了薛字军之外几乎都已懈怠,如此一支兵马就算来了也是惘然,前一阵子战斗已经看出来了,即便是单兵战斗力极其强悍的薛字军都差不多以两个人换一个人的代价惨胜,又更何况是关内那么多年没有真正杀过人的正规军?”   “轩辕宏图想为战争之后的事情做准备,定然会调其军中精锐之精锐前来虎狼关,一是让西楚老百姓看他的铁骑有如何强大,二来也是想通过这支军队在战后作为种子生根发芽,到时候即便他轩辕宏图不亲自来西楚,西楚也无人可挡这支铁骑,相信我,公主,轩辕宏图定然会跟我说的这般严丝合缝。”   正月初一白日里阳光明媚,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刮起了北风,时值深夜,不少镇守边关的士兵大多在歌舞团散去之后开始抱着酒坛子酣睡,依然没有醉意的便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将军与老爷子依然在谈笑风生,昭阳公主出了营帐,分明身上穿着一丝风都吹不进去的雪狐皮披风,却没来由的依旧感觉到一丝寒意。   “司马云,你可知道自打你来了西楚开始,叔叔就随时提醒我要我小心你。”   昭阳公主本不愿将这大儒宁致远提醒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但这位女子默念起四人相识以来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虽说司马云看起来城府极深,但这名男子却没有任何时候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依然是朋友,而对于朋友,公主从来都不会吝惜。   “可是我并不想处处提防你,因为我觉得从我们认识开始,就成了朋友,我并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我的朋友。”   夜凉人静,士兵鼾声正浓,也有仅剩不到几十个酒量的确很好喝不醉的依旧在谈笑风生,北风吹起女子长发,雪花再度纷纷扬扬。   “你老实告诉我,你下的这盘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青衫男子淡淡一笑。   “为了国仇家恨,司马云是个买卖人,公主让我在西楚有安身之地,司马云为公主出谋划策理所应当,公主也不须多想,宁先生的提醒自由他自己的道理,只是公主只需要记住一点就行,我跟公主有共同的敌人,所以司马云并不会傻到消耗自己盟友的实力,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司马云也一直将公主当成我的朋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的建议我会向父皇转达,想必叔叔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倒是武林大会今年入夏就要开始,届时我西楚武林将会倾巢出动争夺盟主之位,我早就说过你是不可能当上盟主的,老爷子也不可能,希望你不要怪我。”   “公主倒是多虑了,司马云从未想过做什么盟主,更何况这乃是西楚武林盛事,怎么都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掺和,所以公主尽管放心,司马云不图名不图利,只愿做公主门下一谋士即可。”   “如此……最好。”   ——   守关将士仍有六万有余,即便是每天慰问一万也需要六天时间,第二天公主便带着一行人马去了别的营地,原本的营地只留下昨夜里欢歌笑语余音,倒是老爷子与司马云和游侠儿并未一同前去,昭阳公主也知四人情义,更何况他三人原本就是为了张明月而来。   张明月倒是起了个一大早,素来睡在草垛里的少年人头一次在将军帐下睡了个昏天黑地,老爷子昨夜里愣是与将军喝了一个通夜,直到天明才昏昏沉沉睡去。   “也亏得是年关,若是平时士兵如此军不成军,虎狼关当如同无人设防。”   “那你倒是想错了。”   张明月看向这个昨夜里才跟公主说了一番家国大事的青衫男子。   “即便是士兵们都如此酣睡,只要号角一响起,我保证我薛字军所有士兵都会立马提刀在手惊醒上阵杀敌。”   “你薛字军?看样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儿的一员了。”   司马云笑道。   “从我来这里那天开始就是这里的人了,只是苦于对这虎狼关以外的土地并不是很熟,否则就冲上次西夏来犯,说什么我也得问将军要一千人马杀出关外。”张明月冷冷道。   “你说的这个太难了,虎狼关地势易守难攻,可若是一旦出了虎狼关,西楚兵马入西夏地那就等同于是羊入虎口,任何一个正常一点的将军都不会允许自己部下白白送死。更何况是一千兵马。”   张明月别过头问道。   “你说正常人都不会允许自己部下白白送死,恰恰好,我薛字军的士兵已经没几个正常的了,与你说的刚好相同,我也不要一千人马,我只要一百人马即可。”   司马云哑然失笑。   “这半天你再未遇到针对于你的刺杀是因为有薛平川薛将军坐镇虎狼关,寻常高手根本近不得虎狼关,可一但你出了虎狼关就会立马被人盯上,你可知那会有多危险?”   “也有可能这半年我没出事是因为其实我并非你跟老爷子所说的那个人,不是吗?”   “那倒不会,说不定你有九华山佛门圣人舍利能帮你趋吉避凶也说不一定,我知道你这小子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向来不会改变,你要去便去,一百骑入西夏烧杀抢掠已足矣,你不过年方十六就成为一品高手,我越发笃定,只是命数之事很难说得清楚,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而那一天也应该不会太远了。”   张明月说要一百骑出虎狼关入西夏境内行烧杀抢掠之事,不少营中士兵皆跃跃欲试,前不久战争的伤痛已然让这些士兵历历在目,既然早晚都是个死,何不在死之前轰轰烈烈杀上一场,也让这些西夏狗尝试一番自家土地被外敌来侵犯的感觉。   将军薛平川对此如同张明月所料那般全无意见,并下令兵马随便张明月挑选,但前提是,带出去的人,都得活着带回来,毕竟,若是战死关外,连个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张明月领了命,亲自挑选军营一百人马,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连书生李求书都在内,当即便有不少士兵愤愤不平,说你不过是才入营几天的新兵。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做不来,还得由我们这些老兵来做才行。   身穿甲胄拎着楚刀的书生如何不知道这群可爱的老兵并非看不起自己这个书生,只是谁都明白,这么一去,多半是回不来,与其说是比谁杀的西夏蛮夷多,倒不如直接说是比谁死的快。   李求书爽朗道。   “老兵咋了?老兵他娘的还不是从新兵过去的?等老子从关外回来看你们谁还敢说老子是新兵。”   这位才入营不过半月的书生破天荒的学着老兵的口吻骂骂咧咧,许多老兵不忍亲自送别这即将踏上黄泉路的又一批士兵,便转过身黯然离去。   老爷子游侠儿也没料到张明月会主动请战,毕竟不过一十六七岁少年人而已,十六七岁,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学堂的年纪他张明月已征战沙场半年。   临别前营长再一次将名刀破灭提了出来。   “这把刀锋利,杀人快,能多杀几个,千万不要留情,你所见到的所有人,不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通通杀个一干二净,为我边境死去的兄弟报仇。”   营长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通红更是不带一丝感情色彩,若是从前,张明月未必真会出刀去杀老弱妇孺,可到了如今,他相信边关六万多薛字军士兵所有人都已经将西夏恨之入骨,恨不能剥皮抽筋。   “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这个。”   张明月从缺了一臂的营长手中接过刀。   “片甲不留,我说的。”   一百战马出虎狼关,临别之际全营士兵目送。   “用不用老夫陪你一起前去?”   老爷子身着长袍古劲苍虬。   “那倒不用,老爷子此番前来责任是保护公主,不必管我,早在三四年前我就同老狐狸走了三年江湖,如今更在边境厉兵秣马半年,即便是一品洞玄之境高手想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小心,老夫便不送你了。”   军中人不知眼前独臂小老头儿乃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的陆地神仙,只看其不过是一个半残废人而已,最多也不过是昨夜里将军念其年长,与其多喝了那么几杯而已,如何能当得保护公主的责任?边关军士大多豪爽,喜欢直来直去,有见不惯的便都会说道那么一两句,当即便有不知老爷子厉害者打趣道。   “张小子,你们家老爷子有何能耐当起保护公主的重任?何不让老爷子露上一两手也好让我们瞧瞧老爷子有何神通手段,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军营之前的将军薛平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也恼怒自己麾下这些士兵怎的如此没大没小,若是连自己面前老爷子都不够资格保护公主,这天下谁又能担此重任?   将军冷冷道。   “小子们,管好你们的嘴,老爷子的手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看的懂不懂?”   二三百士兵皆纷纷住嘴,从来不见将军如此对一个人尊重,当下便更加心中疑惑,就连那马背上的书生都对此十分好奇,若非将军发了话,恐怕还真忍不住要问上一问才行。   一百骑出虎狼关,出了虎狼关就是一片冰天雪地,所挑选战马皆是营中好马,习惯边境环境,即便是天寒地冻依旧能健步如飞,兵士配有刀枪弓箭三样兵器,冬天里塞北不用补充水,漫天大雪便是水源,只不过每人储备了三天的干粮就出发,来虎狼关半年张明月也大概摸透了西夏兵的习性,光是自己孤身一人出虎狼关就不下于十次,所不同的是前十次不过是剿灭真正马贼,而如今面对的却是正规的西夏边防军,西夏国土贫瘠,两国交壤处更是茫茫戈壁,少有人烟,除去时不时倾巢出动的匪患,大国与大国之间谁先出动兵马入侵对方则可以视为挑起战争,所以虎狼关虽与西夏毗邻,西楚却从未派一兵一卒越过边境线,即便是剿除匪患也只是在关内布防,如今两国战争已经彻底挑起,便没了那么多顾虑,一百骑尽入西夏。   张明月即便不懂领军打仗也应该知道西夏境内此时已遍布西夏军,要从西夏军中安然无恙过去袭击西夏百姓简直难如登天,从虎狼关看向西夏境内最多可目极五十里,五十里之内黑骑与冰天雪地能看的清楚,若是再远则看不见了,因此西夏军营定然在五十里开外,离开虎狼关四十里,张明月便下令士兵驱赶战马回虎狼关,百人在此等待,天黑时从边境摸过去。   “西夏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依我看上次一万兵马并非提前就有准备,若是提前有准备便不会只是派一万兵马来犯。”   冰天雪地里,百人队伍不敢生火,只能身穿白袍与一片银白土地融为一体报团取暖。   “你的意思是上次西夏兵是匆匆集结一万人马?可若是如此,这一万从不同地方抽调出来的人马怎会有如此高的战斗力?西夏皇帝又不是傻子,知道咱们虎狼关有重兵把手还只派一万兵马来袭击,这不是白白葬送那一万人吗。”   临行前薛平川说要将一百骑全部带回来,可谁都知道怕是回不去了,大抵知道最后下场也无非就是个死,书生李求书语气镇定的有些可怕。到底是曾负责清理战场,亲手送不少半条命的敌人上路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开始冰冷。   “我也想不明白这个,但不论如何,西夏一万人马换我虎狼关一万七千人马都绝对是赚了,很有可能西夏不过是在准备消耗我虎狼关兵力,具体这些士兵是早有准备还是匆匆集结,咱们到了晚上就知道了,半年前这方圆二十里还有不少马贼在此占山为王,现在居然空无一人,多半都是被西夏招揽了过去。”   张明月心有忧虑,马贼中不乏高手,更有如同精通各种机关数术的奇人异士,此一去,也不知究竟能活下来多少人。   “凝聚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所要耗费的钱财简直是天价,西域这些家伙倒还真的舍得出手。”张明月揶揄道。   “你管人家究竟是不是有厉害的高手呢,你不是说你家老爷子很厉害吗?我觉得咱们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把你家老爷子带上,到时候不管对手多强大,只要有老爷子一个人,咱们还不是如履平地?”   身穿甲胄的书生似笑非笑道。要换做以前,他绝对不愿跟眼前这个看似清秀实则杀人如麻的家伙如此半开玩笑,只不过如今知道活不了多久,还不如能笑一天便笑一天罢了。   “……”   “要我怎么跟你解释,我家老爷子不是士兵,没必要掺和进来,更何况武夫终有力穷时,我估计着老爷子前来最多也就一口气杀四千人而已,最后真正的战争还是得由我们这些小兵小将来完成。”   张明月摸了摸实际上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思忖道。   “多少?四千,哎哟我的娘唉,你可真是会说大话。”   李求书险些笑岔了气,不止是他,此行赴死所有士兵都忍俊不禁。   “你不相信?”   张明月有些不悦,老爷子入天人境时便能一口气杀两千铁骑,更何况如今已入江湖百年难得一出的陆地神仙境,一剑杀天人,就算是真仙也不过如此了。   书生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   “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也不会回去的时候跟弟兄们说。”   书生眨眨眼道。   “滚蛋吧你,爱信不信,老子没骗你们就是了。”   张明月皱皱眉头,也懒得跟这群一辈子生活在边境没见过中原江湖的“可怜虫”一般见识。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我先去前面探探情况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你一个人?那不行,太危险了。”   李求书摇头道。   “我陪你一起去。”   “你陪我去?”   张明月有些不屑。   “你说说你连武功都不会,就会读一些破烂玩意儿,你跟着我去做什么?做我累赘?”   他从书生甲胄里翻出一本被书生随身携带的古籍,其实早就发现了,只不过一直没说出来而已,说出来只会惹人笑话,果不其然一本书翻出来士兵们哄堂大笑。   “咱们这次来是为了杀人,可不是来读书的,莫非你真以为读书就能把敌人读死?”   张明月倒也不将那本看起来更像是兵法的书籍撕毁,而是还到了书生怀里。   被拆穿了“阴谋”的书生有些气急败坏。   “你懂什么,老子的确不如你功夫好,也没当兵几天,老子读书也读不死敌人,可是老子有谋略啊,谋略,你有吗?刀杀人见血,老子谋略杀人不见血,不见得比你的刀差多少。”   张明月愕然。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谋略?”   “这个……”   书生取下头盔挠挠几天没洗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   “要等我跟你一起去刺探西夏兵之后才能说的出来到时候具体应该怎么做,相信我,带上我绝对没错,咱们薛字军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蛮干了,这次就是吃了过去传统的亏,而我从小博览群书,更是对兵法极为有兴趣,所以才来这边境做了一名新兵,到时候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有没有用试试便知。”   见这才来边境不过半月的书生说了这么一通,张明月心中倒也起了波澜,莫非眼前这家伙真是如同司马云一般其智近妖的人物不成?若是如此,带上去看一看也无妨。   “既然如此,那你与我一同前去,好好观察一番再做定夺。”   “得嘞,放心吧,这事儿交给老子绝对妥妥的。”   李求书头一回感觉到自己在边境除了被将军叫去清理战场之外还有别的用处,谁说书生无用?古来军师有几个不是书生?书生有用无用,接下来即将见分晓。 第70章 她不会饿死   告别了百人骑,张明月与李求书就夜色出发,本就身着白袍,再加之一片冰天雪地,若非近距离观察,绝对很难看出来,张明月负了刀,并配了弓弩,书生同样佩刀,只是许因为不曾在天寒地冻中急行军过,只不过跑出五里远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不行不行,你慢点,我追不上你。”   甩出了书生大长一截的张明月不得不停了下来。   “幸亏咱们这是往外面走,要是被人追的逃命,救你这身板,跑不出一里远就会被抓住大卸八块,到时候管你是军师还是大头兵,都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张明月将坐在雪地上死活赖着不走的书生一把拎了起来。   “将军说让我带弟兄们活着回去,也亏得是我,要是换成了别的弟兄指不定要把你小子埋汰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走?”   “不……让我停下来歇一口气。”   李求书大概也没想到塞北冬天居然如此难受,虎狼关还好,但一出了虎狼关的西夏土地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了,虽说长途跋涉身体很暖和,可这连气的出不出来的感觉实在是恼火,更是浑身无力恨不能舒舒服服躺在雪地里睡上一觉。   “行,那你歇,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这片土地上除了西夏蛮夷之外,还有不知道多少毒虫猛兽,不然你以为为何每次战斗之后将军都不会让我们管蛮夷的尸体,因为有冬天饿急了的猛兽会处理这些尸体,更因为这些已经习惯了人肉的味道,哪儿有落单的人都能远远闻到气味。如果你想成为猛兽肚子里的食物,那你尽管试试看。”   张明月见书生实在赖着不走便将其丢下冷冷道。   “为战争而死,最起码我边防军还记得你,西楚百姓也记得你,可就这样窝囊死了,只会成为别人笑柄,路就在你面前,怎么走你自己决定。”   “你……你他娘的该不会是吓我吧?”   李求书只觉得浑身发凉。   “是不是吓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再无不愿行军的懈怠心,书生一咕噜坐了起来。   “算你小子狠,不就欺负我才来边境不久吗?”   张明月不置可否。   书生踉踉跄跄紧跟其后,天黑,九天之上虽全无半点光华,好在冰天雪地倒也不担心看不见,再行至七八里的时候,张明月才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   二人躲在一座小山包后,不远处隐约可见火光通天,并伴随着不少士兵的大笑,时不时夹杂一两句听不懂的西夏语,这其中赫然还有半年多以前接触过的鞑靼语。   果然是蛇鼠一窝。   张明月缓步轻轻绕过山包,终得见军营一现。   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不免为眼前情形吃了一惊,山包下面便是一处平原,平原处安营扎寨,占据整个山下,最外围是看起来建筑不久的城墙,城墙每隔大约两百米就有一处了望塔,了望塔下是密密麻麻大约十人行军帐篷,帐篷不下一千帐,更有不少士兵仍在搭建,营中最中间空出来一片巨大场地,架起篝火载歌载舞,甚至隐约可听闻不少女子的哭哭啼啼,张明月即便不曾近距离看到也大概知道这些女子是被抢来供士兵发泄的,从这一点便能看出蛮夷之可恨。   “真奇怪,为何不见他们粮草。”   张明月心有疑惑,要保证这么多士兵的生活,没有粮草可绝对说不过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上阵杀敌我的确不如你,不过说到这行军打仗,我读的书肯定比你多。”   书生顺着雪地轻轻爬了上来紧挨少年人身旁。   “读的书多不代表实战经验多,那你说说为何粮草不放在军营之内?”   “若是放在军营之内倘若打起仗来是管这些粮草还是不管?这些西夏军可与我们边防军不同,我边防军营地好几百处,就算被捣毁了一处依然没有任何关系,可你瞧瞧他们这么大支军队得多少粮草,兵在前,粮草在后,即便是溃败也能退守一线,有粮草支撑,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我估计他们营中最多只有三天粮草,三天之后若是未发生意外又会紧接着供应三天,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战争爆发那一天,而粮草应该不会距离军营太远,我估摸着最多二十里的样子,现在是冬季他们才将营寨扎在此处,若是夏季,定然安营扎寨至有河流的地方保证水源,到了那时候,咱们就可以在水域中下毒,不废一兵一卒就能让西夏军大败,可眼下寒冬,到处都是雪,即便是想投毒也无处可投。”   “你倒是说的简单,这么大一支军队你想投毒那得投多少才有用?更何况别人不会傻到放着水域不管,别说投数量那么大的毒,就算投个几斤几两都不一定能投的进去,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就从书上读出了这么点东西。”   张明月当即皱眉道。   李求书顿时不乐意了。   “只要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只不过眼下是冬季,投毒这一条肯定不行,要想绕过这支军队进入西夏腹地也绝非易事,眼下寒冬士兵在此盘踞,我估摸着等这冰天雪地之后开春西夏军就会发起进攻,最多不过两月时间冰雪就会开始消融,两个月,时间太仓促,我看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怎么样拖延西夏军给我西楚大军争取时间才对。”   “比如?你可有什么好的计谋?烧粮草如何?”   张明月沉声问道。   他倒是没想到李求书不过只看了一眼西夏军部署便想到了这么多,心道这书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出发之前只不过是看其一心赴死才将其带上而已,现在看来,比起其余九十多常年在虎狼关驻守的兄弟,李求书这小子肚子里总算还有点东西。   “烧粮草这种事情怕是比在饮水中投毒更加困难。”   兴许是一个地方趴的太久了不舒服,李求书便翻了个身子。   “你想一下古人都说了兵马未至粮草先行,足可见粮草对一支大军的重要性,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得手,有粮草的地方怕是比别的任何地方都来的重要,此计绝不可行,说咱们这次出来是九死一生,要真是打起了粮草的主意那绝对是十死无生。”   “可西夏军以为我们不敢出虎狼关入西夏腹地,故此才将营寨扎的这么近,说不定他们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派一支奇兵深入,到时候咱们再来个趁其不备放火烧粮草,断西夏军后路,一支军队的粮草凑齐不容易,更何况是西夏这种贫瘠的地方,即便是有西域相助没了粮草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张明月若有所思道。   两人埋伏在山坡后针对西夏军翻来覆去讨论倒也不着急,一定要拿出个妥善的办法拖延这支庞大数目的军队以解虎狼关之危。   “我承认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赞成,毕竟咱们这些兄弟虽说是出来送死,可也不是白白送死来的,西夏暂时不会想到我们会奇兵深入不假,可粮草之地绝对是守卫重重,与其在这里讨论该怎么办,倒不如咱们两兄弟来个深入龙潭虎穴,亲自摸清这大营情况具体如何再做定夺。”   打定了主意二人便按原路返回,书生虽依旧体力不支,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倒也没先前那么恼火,除去两人之外,其余的弟兄就各自寻找了地方躲了起来,正是月黑风高,塞北深夜气温骤降,仿佛连这天地也要冻住,所幸带的的弓弩,并非弓箭,否则就如此天寒地冻之下能不能拉开弓都不一定,即便是张明月如今这么强大的臂力,以前老卒曾说过这塞北冬天的不少事情,虽然边防军不曾怎么用弓,可时不时弓箭也是必须储备之兵器,冬天的铁犁木弓若是想要拉开,必须先用热水浸泡一个时辰才能恢复如初,否则冻僵的铁犁木若强行开弓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拉不动,要么就是有九牛二虎之力者直接将弓拉断,那样弓的反弹力道只会反伤了士兵,后来西楚便为边防军装备了更为先进的弩箭,说是装备,但其实边防军几乎不用弩箭,任何一场战事都不如直接赤膊上阵搏杀来的痛快,故此边防军也落下一个蛮子的绰号。   张明月与书生原路返回,因为战马已被送回,真正到达西夏军营地之后的小山坡时已经是夜阑人静,西夏兵也不是机器,玩儿够了喝足了都有休息的时候,营地火光依然微微亮,夜里一如既往飘起了纷纷扬扬白雪,火堆逐渐便小直至完全熄灭,除去在了望塔上放哨的被冻的蜷缩在塔上的哨兵以及每个一刻钟出现的巡逻队伍,整个营地差不多是夜阑人静。   “你可知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楚军不敢出虎狼关长驱直入,为何这些西夏军依旧如此严阵以待,即便是这样的夜里都不肯懈怠?”   张明月草草吃了几口干粮,又狠狠喝了好几大口烧刀子,只觉得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燃烧,习惯性的取出别在腰间烟斗准备砸吧砸吧两口,真正摸出来的时候却又不知不觉放了回去。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战争年代,再也不能如同过去一般坐在黄土岗上抽旱烟看日落了。   “为什么?”   书生李求书嘴里半块牛肉干咀嚼半天都没见咽下去含糊不清说道,至于这烧刀子他只不过喝了一口就吆喝受不了,早知道这可是近乎于酒糟子的烈酒,张明月心里好笑,只想说莫不是这塞北的冰天雪地连你小子的嘴巴都冻住了,牛肉干这么久都没咽下去,吃个东西都这么费劲儿,果然是书生,是那种真正除了读书啥玩意儿都不会的书生,他淡淡道。   “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在这塞北除了人之外,最可怕的当属于神出鬼没真正在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毒虫猛兽,我曾听老许说过,在这塞北的地面上,人不可怕,因为你最起码知道人在哪里,可是猛兽就不一样了,更有恐怖的时候野兽集结成群来攻击人,曾有一次两千多只野狼踏平了一座山寨,我们赶去的时候地上除了血腥,连骨头都没剩下,只剩下了几具死在刀下的野狼尸体。”   “照你这么说这狼岂不是很聪明?”   书生终于是将那半块牛肉干咽了下去,眨眨眼好奇道。   “野兽跟人其实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只要肚子饿了,饿急了,饿的没办法的时候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就如同西夏不惜勾结西域也要将我中原土地让西域番军来做主?”   书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不去等眼前少年人回答他这个其实并不算问题的问题。   “这几十座了望塔几乎能观察这方圆几十里之内的动静,只不过绝对观察不到咱们两个人组成的军队,绕过这处平原,按照这个天气再按照我们的速度,等真正发现粮草大营并且躲过西夏兵耳目,最快也是明天早上,到了明天早上咱们两个可就跟瓮中之鳖没什么不一样了。”   李求书若有所思道。   张明月如何不知这书生所说的道理,两个敌军斥候深入西夏腹地,除非是找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躲起来一辈子不露面,否则一但露头就是个死,不得不承认西夏或许有真正明白大义的老百姓,但在两国交战之时未必就会胆敢冒着通敌的罪名保护他们。   “也许咱们应该找机会杀两个西夏兵扮成他们。”   张明月紧了紧身后长刀,这样衣服整个贴在身体上会暖和一点。   “难道你把西夏兵当成傻子?别人会听不出你的口音?”   李求书摇头道。   “都不可行,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弄清楚粮草大营的位置,我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形画成地图,到时候有了地图,我军就不怕以身涉险,也就不会再处于被动。”   “照你这么说老子接下来岂不是还得保护好你这个稀奇宝贝?”   张明月笑骂道。   其实有些话不用两人明说都大概已经清楚,此一去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又何谈谁保护谁?   李求书遥想自己读书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从前只羡慕汴京城的公子哥儿无忧无虑,身边仕女成群,到后来无意之间见到了从边关送来的将士骨灰,到那时才如梦方醒。   原来西楚这看似太平盛世之下,居然还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儿无时不刻不在准备为国捐躯。   那一天,素来只困在家里咬文嚼字的书生第一次有了参军的想法,后来的那几年便昼夜不停研读兵书,本以为将来参了军能做个不错的参谋,没想到一入营只做了成天受气的大头兵,那个时候这位书生或许还有些后悔当初来参军的念头,直到那一战见到了数万将士为国捐躯,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人与人生来都是平等,即便是那些死在战场出生穷苦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老兵,自己又凭什么觉得能高人一等一来就奔着军官的位置?   说句不好听的,到底还是应该感谢前不久那场惨胜,若非如此,边防军又怎会开始注重不再一味蛮干,开始改变整个军队?   站在小山包顶上,身前是正不断集结的西夏数万蛮夷,身后是中原两大关口之一的虎狼关,吃饱喝足的书生头一次觉得自己总算在边防军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淡淡道。   “倘若那个时候我死了,你也不需要保护我,我会在临死之前拼了命也要留下地图,你就带着地图回虎狼关,我相信你这么好的身手,西夏军肯定拦不住你,更何况你家还有个连将军都敬畏不已的老爷子,我相信你若出事了,老爷子定会前来救你,以他的神通,从万人之中救你想必不会太难。”   张明月闻言有些诧异,如此“豪情壮志”一番话当真不像从这位书生嘴里说出来。   许是不想让这为了家伙毅然出边境前往边关赴死的书生在赴死前一夜来的太伤感,张明月笑道。   “就算要救,也是咱们两个一起救,所以你的遗言大可留着下次再说。”   “两个人一起救?”   书生霎时开怀大笑。   “你他娘的别扯犊子了,老爷子只有一只手,如何能救两个人?”   张明月呆立当场。   是啊,原来自己竟忘了这事儿了。   二人沿着雪地急行军,所幸冰天雪地中两个人目标小,极难被发现,即便是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声音都会被淹没在呼啸的北风以及漫天大雪里,十里之外远远避过西楚军营,了望塔能提前预知大规模军队,但绝不是为这两个小目标而建,周遭以前马贼的老巢全部人去楼空,想必都投了西夏,张明月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故也不惊讶,终在天明之前到了一处山坳,两人躲在一块巨石之后。   “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子都说了过目不忘,不就是地图,可是老子没带纸和笔啊。”   “没带纸好办。”   张明月从身上撕扯下一块白袍。   “没笔……”   “行了,纸是你出的,笔该我了。”   书生将手指放进口中,准备咬破之时又突然住嘴。   “那什么玩意儿,还是你帮我用刀割吧,老子害怕。”   书生尴尬一笑,少年人顿觉无语。   一份地图很快就被画下来,此时天大明,就在二人准备起身继续行军之时巨石身后不远处传来咯吱咯吱声音。   二人心里一紧,有人来了,张明月轻轻拔出长刀,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取命。   果不其然不多大一会儿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   三,二,一。   少年人陡然窜出,一把长刀当头劈下。   “慢。”   书生急忙拦截在前。   原来自己二人心中的“敌人”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衣衫不整的女子。   张明月对敌时反应早已练就炉火纯青,不待刀落下便捂住女子嘴巴弄到巨石后面去,女子大抵也是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口,眼神充满恐惧,又奈何不得身前看似少年,实则力气大的惊人的家伙。   李求书在一旁比手画脚半天总算是解释清楚,这时张明月才放了手。   “你,你们是啥人?”   女子一口西夏口音,倒不至于如同九华山经文那般晦涩难懂,用不了多大力气也能分辨出来。   “你是什么人?”   少年人冷冷问道。   “你,你们是南方人。”   “如果你所说的南方是指虎狼关以南,那我们就是。”   少年人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   “吃吧,你看起来似乎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看你这模样,多半也是被抓去充当发泄品又逃出来的,吃完赶紧走,莫要跟人说我们的事情。”   张明月只不过淡淡看了几眼便已摸索出来许多,西夏蛮夷,即便是行军都会带不少女子充当发泄品,打仗之前爽一番,打仗活着回来爽一番,如此才能激励士兵战斗力。   不得不说的是,这女子长的的确是挺清秀,即便是以南方人的眼光也都为其沦为了军*嗟叹不已。   李求书大抵是没想到平日里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张明月这次居然会如此好心放过一个敌方女子,故此也有些心情大好,本来还准备了一大篇说辞劝说,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吃吧吃吧,吃不够我这里还有,待会儿你上路的时候我再给你准备一些,这冰天雪地的,即便是野兽都找不到食物,更何况是你一个弱女子。”   “上路就不必带了吧,带了也吃不了。再说了咱们干粮也不多了。”   才拿出一份肉干的少年人轻声道。   “那怎么行,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姑娘饿死?”   李求书有些不乐意,语气颇有一些不悦,只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当那女子躺在血泊中的时候他才明白少年人所说的上路的意思。   “你放心,她不会饿死,她没那个机会。” 第71章 两个傻子   当素来连都都使不转的书生用双手在冰天雪地冻土中刨出一个坑,将那女子尸体埋进去以至于不会被野兽找到吃了时,已经是双手指尖淋漓。   “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是徒劳,野兽的鼻子很灵,很容易闻到血腥味,它们会把她翻出来啃的尸体都不剩。”   少年人背靠大石淡淡说道。   书生冷笑。   “那我也比你高尚一点,最起码我还有心替她挖一个坟墓,不像你这样非但不帮助她反而送她上路的冷血动物强一点。”   冷血动物?   少年人浅浅一笑,一如既往露出酒窝,只是现在怎么看这长了一双酒窝的脸都不再像从前一样让人觉得有些亲近。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是冷血动物,可你应当知道,咱们边关的守卫军没一个是热血的,将军,营长,我,即便是已经死去很久的老许,而且我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至少我让这姑娘吃了一顿饱饭,比起这塞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蛮夷来,我觉得我很高尚。”   “高尚?”   书生冷笑不已。   “我从不觉得高尚是亲自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去死。”   “可你也应该知道这姑娘在这塞北冰天雪地中如此漫无目的走下去,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西夏军再度抓回去成为发泄品,若是她真愿意那样就不会逃出来,还有一个便是饿死在这土地上成为野兽的食物,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就被活活撕碎,我相信你应该没体会过饿的滋味,这天下死法万千,唯有饿死才是最折磨人的,你恨不能将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塞到肚子里去。”   “最起码我的刀很快,不会让她感觉到任何痛苦,我觉得我只能为她做到这些,因为在我家乡,我也有这么一个姑娘。”   少年人站起身冷冷向北。   “你若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搭档,你大可就此离去,回到虎狼关,我张明月也不会说你半句坏话。”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发现书生踉踉跄跄跟了上来。   “怎么?你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冷血?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并非跟着你,我只是跟着我的任务,我身后是西楚千万黎民,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书生三步两步走到少年人前面,双手鲜血已经被冻住。   “你确定不需要包扎一下你的手?”   “不用了,老子还没那么娇气。”   张明月哑然失笑。   他二人再往前大约行了三里路,果真见到了处处堆积粮草的军营,这军营虽无边境西夏军数目多,但个个皆装备精良,不难看出是西夏军精英中的精英,粗略计算,不下于一千人。   “想要从这么多人眼下放火烧了粮草,当世除了老爷子,我想不出有任何一个人能对付此精兵。”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身在边关半年,也大概知道多少兵马多少时间需要多少粮草,眼下就这些堆积成山的储备,足够供一支十万大军备战半年。   书生说待冰雪消融之时就是西夏对虎狼关发起总攻之时,此话果然不假,冰天雪地行军多有不便,且不能打长期攻坚战,否则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都不会想到不过距离虎狼关几十里外竟然会驻守这么一群豺狼虎豹,不过随即一想张明月便释然,楚君楚中雁向来仁义,否则便不会上任时裁军,本以为太平盛世不会有战事,这世上毕竟没有博古通今圣人,谁能想到几十年以后西夏屯兵来犯,也不能怪坐镇虎狼关的将军薛平川不打探敌情,毕竟两国交壤,若是哪一方主动派兵越境便会被视为挑起战争,薛平川绝不会让西楚为人诟病,故此也理所应当。   “现在说那些话还有屁用,莫非你真能让人老爷子冰天雪地长途跋涉来帮你打仗不成?”   张明月哑然失笑,大抵是因为之前那女子的事情,此书生依然对他怎么看都不顺眼,他倒也懒得解释,一个人若是在这边关生活时间长了就会知道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善良和邪恶。   “你画下这周边地图,如此大的粮草大营想要移动绝非易事,两个月之内应该不会动,这里差不已到了西夏腹地,周边必有百姓,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待会儿天黑由你专门出去引诱两个西夏兵出来,到时候我再解决了这两个士兵,咱们换上衣裳混进大营,月黑风高,只要咱们不说话,没人认的出来。”   “为什么是我去引诱西夏兵而不是你?”   李求书冷冷问道。   “……”   “倘若我去引诱他们,你能保证你一刀杀了这两个家伙?并非我看不起你,没受伤的时候楚刀拿着都费劲,更何况现在双手成了这幅模样?到时候你若杀不了他二人,只要一声惊呼死的可就是咱们两个了,死就死了,这军机信息谁替我们送出去?”   李求书也大概知道自己实在是不应该与面前这个“冷血”的家伙斗气,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一股气没发泄出来,打又打不过,便只能占些嘴上便宜,谁知连嘴上都斗不过这个家伙。   这位书生如何知道面前这家伙可是跟被誉为有经国之才的青衫男子走了三年多江湖,三年,即便是用看的都应该学到一些了。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选择用弓弩来取你的命,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你怕不怕死?”   少年人取下腰间烧刀子给了书生。   “我现在总算知道老爷子当年断了一臂之后为什么开始喜欢喝酒,因为喝酒会让一个人忘记痛苦,也因为喝酒之后才能让人无所畏惧,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试一下,喝点酒,上路也不至于那么窝囊。”   “滚蛋。”   书生好半天看少年人总算是黑着脸骂了出来。   “说不怕死的都是假的,老子的确是怕死,不过老子更怕不是被敌人杀死,而是被你这冷血无情的家伙从背后下刀。”   书生接过一壶烧刀子一口气喝下去仅剩的一半。   “不就是死?老子自打从来这边关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这一天,书生破天荒在醉酒以后跟张明月说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说那些粉面雕琢的公子哥儿都他娘的其实是“娘炮”,也不知为什么天下的姑娘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才是男人,比如求十年如一日守护虎狼关的弟兄们,比如身为国柱却每每带兵亲自上阵冲锋的将军,也比如,他从未见过却每日里看张明月在坟前唠叨的伙夫老许。   张明月如何不知这书生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才这么多话,否则就这平日里出操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小子,怎会如此滔滔不绝交代这么多?   说是牢骚,只不过就是在说临终遗言而已,张明月也知道了这小子在汴京城中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只是那姑娘现在早就嫁给了他嘴里所说的“娘炮”。   这天下说负心多是读书郎,张明月嘲讽一笑。   应该说这天下痴情多是读书郎才对。   夜将至,白日里并不敢堂而皇之耍小伎俩,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书生头一遭爬上白雪覆盖的巨石摇头晃脑。   “西夏狗,你们这群有人生没人养的王八蛋玩意儿,老子就在这里,有种你们拿弓箭来射我啊。”   “西夏蛮夷,老子是你们爹,你们懂什么叫爹吗?就是跟你们娘交*后生下你们这群王八蛋的爹。”   巨石之侧的少年人捧腹不已,如此骂别人是王八蛋又说自己是他们爹,这岂不是连他自己也一并带进去了?只不过眼下根本不敢把注意力放在这书生十几年积郁喷薄而出的出口成章之上,他在等,手中名刀蓄势待发,确认有任何一支箭矢都无法近这巨石之上书生的身子。   李求书,你一心想求死,又或者说觉得自己死定了,张明月又怎会让你死的这么窝囊?即便是死,也不应该死在连粮草大营都进不去的这荒山之上。   看守粮草西夏军乃是军中精英,莫说是破口大骂,即便是仅仅站在距离军营二里之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所幸并无箭矢前来,张明月知道这天下许多能工巧匠改造之后的弓弩绝对射程在二里之外,更不说还有专门用来攻城的巨大弩箭,那般杀伤力,恐怕就是一个长生境高手想要拦住都够呛。   军营门户大开,有两骑快速而来,只不过二三十个呼吸便不过距离十丈左右。   “下来。”   张明月将那骂的正酣畅的书生一把从青石之上拖下来,与此同时迅速躲至青石后,两个西夏兵都是军中高手,只是军队之所以为军队表示集结所有士兵力量,让这力量加倍,而一旦脱离军营的单兵在江湖高手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两个西夏兵甚至连看都没看清楚那刀是怎么来的就掉了头颅,盔甲上已是血迹斑斑。   “速度换上,晚了就被发现了。”   虽然是提醒,不过李求书其实根本不需要提醒就被两个血淋淋头颅立马吓的醒了八分酒意,好在多少也在虎狼关呆了半个月,别的没学到,这边防军对敌之时迅速穿衣的本事却是学到了不少。   张明月眼神冰冷将那两颗死人头脸上刮花,面目全非,又往自己脸上涂了不少血污才算完毕,这一过程行云流水看的书生心里直发毛。   “不用害怕,等你杀了足够多的人你也会开始变得跟我一样,从某种程度来说,人命,真的不见得比畜生的命金贵多少。”   “咱们虽然换了衣服,可不会说西夏的话该怎么办?”   书生将与西夏刀不同的楚刀插入西夏刀鞘,张明月也同时做了一样的动作。   “不用说话,此处是粮草大营,又正值北风呼啸,除了最中间空地有篝火,其他地方是不允许有火的,咱们就走黑暗处,再加上咱们两人脸上满是血污,他们分辨不出来,到时候提着这两颗头颅进军营就行,西夏人大多野蛮,没咱们南方人心思这么细腻。再者,又有谁会想到如此冰天雪地之下会混进来两个斥候?”   两人就这么跨上战马边轻声细语,倒也真如同张明月所料没费多大功夫就混进了军营。   “你们他娘的这是准备给咱们舔肉吗?带着这两颗恶心的死人头进营,这里可是粮草军营,赶紧丢到母猪圈里面去吓吓那群不听话的女人。”   母猪圈?   张明月心中冷笑,没想到这群西夏兵还真的是畜生都不如,抢掠来的姑娘几乎都是西夏或者周边小国女子,虎狼关以内的西楚女子,有薛平川把守要塞,西夏兵十年就从未进去过一次,有道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群畜生却还专门鱼肉自己同袍,当真猪狗都不如。   学不来西夏腔调的张明月点点头便朝着黑暗中走去。   “你他娘的走反了,难道是这两天纵欲过度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两人顿时愣在原地,就在李求书准备返回之时黑暗中只感觉被一只手紧紧拉住。   “走,别管他。”   李求书虽不知为什么,但还是跟着张明月脚步紧随其后,直至一处无人时才停下脚步。   “这群东西,倒还真的是小看了他们。”   张明月冷冷道。   “方才你若是真转身咱们两个立马就会遭遇危险,那个王八蛋无非不过是试探我们而已。”   书生顿时来了兴趣,他疑惑道。   “你又没来过西夏,你如何知道这群西夏军的伎俩?”   张明月顿时呆住。   对啊,自己从三年前被老狐狸从大漠中捡回去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北魏,走了三年江湖,最远的地方也无非就是在结识老爷子之后九华山一战后来了这千里之外的西楚,那自己又是如何知道西夏军惯用的伎俩?见张明月如此呆住,书生不得不惧而远之。   “你……你他娘的该不会是西夏探子吧?”   “西夏探子?你觉得我可像?”   少年人淡淡一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说不定我上辈子是西夏人也说不一定,只不过投胎转世的时候忘记了喝孟婆汤,带了不少记忆转世。”   对于这番说辞,张明月知道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却唯独见这书生长呼一口气。   “你是不是上辈子投胎转世我不知道,不过我大概相信了你不是西夏斥候,因为只有傻子一样的将军才会派出你这么笨的一个斥候。”   张明月啼笑皆非。   但随之又听那书生继续道。   “也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另外一个傻子的话。” 第72章 孤军深入   想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知晓西夏军小伎俩,张明月也索性不去想,或许这世上真有轮回之说,但这轮回之事虚无缥缈,即便是有,为何不偏不倚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张明月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大运的人,从前是这样,以后还是,又或者说这冥冥之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想法难不成三年前自己失忆之前竟会是西夏人?倘若真如此,一个西夏人又是如何穿过楚地迷失在荒漠之中?当兵大半年并不是不知对于一个少年来说独自一人穿越数千里地的困难,不说是难如登天也是九死一生,同样,他并不觉得自己在练刀之前有那个本事。   两人进了西夏粮草大营黑暗中便朝着西夏兵口中所说的“母猪圈”而去。   “你是如何得知关押那些女子的地方是在这个方向!”书生虽对少年身份不再质疑,可两人就这么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早晚都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满脸血污的少年人拎着两个已经辨认不出的西夏兵头颅行走在军营黑暗处,来往兵甲虽多,却无一人将二人认出来。   “咱们天黑之前鸟瞰这片营地的时候已经大致摸清楚这片营地的具体部署,最中间是空地,四周都是粮草,士兵的营帐也都分布在粮草四周,西夏兵就算再蛮夷都不可能将营帐与这些女子安排在一起,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里到哪里都是一样,再看这军营之中四通八达,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咱们要做的只不过是认准了一个方向直走就行,千万不能犹豫。”   经张明月这么一提醒李求书才明白这其中奥妙。   “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要不要让这些士兵觉得咱们心里有鬼就行?”   “这么理解倒也没错,现在这两颗头颅在手上,怕是必须要丢给那些女子才行,至于后面的计划,边走边看,如果能从那些女子嘴里得到西夏军机自是再好不过,若是得不出来,咱们就想办法在粮草之上动手,现在塞北冬天,天干物燥,又刮的北风,只要能让粮草烧起来,火势一大,到时候就算来再多人也控制不住。”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放火烧粮草,就算能点燃一处,只怕火势尚未扩大就被水浇灭了,到时候非但烧不成,咱们两个的命也得搭进去。”   “所以咱们这不是找那些被士兵抓来发泄的女子了吗?”张明月淡淡一笑,只是两个浅浅酒窝已经被鲜血染成跟脸庞一样的红色,血液结痂掉落了不少,星星点点尤为恐怖,若非两人早就同路,恐怕就这么一笑也得将书生吓个够呛。   “你想利用那些女子来帮我们放火?可你应该知道,就算她们受尽凌辱,那也始终是敌人,你如何确定她们就一定会帮我们。”   李求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么做风险实在太大,若是不成,怕最后遭殃的只会是他二人。   “我不确定,不过仍打算试一试,先找个女子探探口风,倘若她愿意就好,若是不愿意,大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一刀杀了,相信也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情。”   “人命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值钱?”   “说不上值不值钱,有些事情你明知道很残忍,可依然不得不做,这就是现实。”   书生再不言语,二人摸索片刻总算是从密密麻麻营房中找到了那至少一百个被关起来的女子,这些女子几乎都衣衫不整,不少面无血色几近麻木,在最里面的位置甚至还有几个女子已经躺在枯草之上散发出阵阵恶臭,这些女子大概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从这个牢笼中逃不出去,又或是说即便逃出去也离不开一个死,索性便任由这些西夏军施为,看守“母猪圈”的两个西夏兵见二人前来尚未说出一句话便被拎着两颗头颅的张明月削了脑袋。   “那几个已经活不了了,下体已经腐烂。”   张明月冷冷看了一眼这群见到了杀人依旧深情呆滞的女子。   “这群畜生。”   书生紧紧捏住拳头。   西夏军每隔一刻钟便会巡逻一次,张明月眼疾手快将两具尸体拖进了“母猪圈”用枯草盖住,确认再无任何破绽的时候才将两颗头颅丢了进去,与此同时不忘拎着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女子出了“母猪圈。”   “想不想活下去?”   那女子大概是没想到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士兵居然会说这么一句话,迟疑片刻之后连连点头。   “想就要帮我做件事情,这事情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困难,所以我需要你团结你所有的姐妹来帮我。”   “可以。”   跑了三年江湖,张明月不说能如同司马云那般洞悉人心,却也知道人说的话有几成可以相信,更何况是这些逆来顺受早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倒也不担心这女子一但回去就会大喊大叫,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大约等了三五十个呼吸,张明月才重新进了“母猪圈”。   他用尽量模仿西夏兵的口吻冷冷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死,你们还年轻,我可以放你们出去。”   只不过听到放你们出去几个字,原本面无表情的女子们除去那几个已经再也不能动的,其他人齐刷刷瞪大眼睛。   “不过放你们出去有个条件,你们帮我放火烧了这粮草大营,我不止会放你们出去,我还会安排你们接下来的生活,让你们不用再回西夏这片土地,你们觉得如何?我也知道你们大多是被抢来的又或是被买来的,不论是哪种,西夏这片土地对你们来说应该都再无留恋才对。”   时间只有一刻钟,张明月来不及多做解释,只说了这么几句,本以为这些女人中或多或少会有那么十几个不愿意,又或是假装愿意,说到底还是他小看了这些西夏女子的求生欲望。   一刻钟时间差不多过去,两具尸体被很好埋起来,不用怕被人发现,西夏守军每十人一组,一刻钟一次巡逻,这时候正好有一串脚步声迅速接近。   这群西夏兵在看到关押女人的营房没了守卫之后领头的诧异了一下,随后再看了一眼营房中闹哄哄一团的女子们,不由得吐了一个唾沫在地。   “他娘的,这两个王八蛋八成又在自己偷偷摸摸爽了,每次来了新货都便宜了这两个王八蛋,兄弟们,去,把这两个家伙弄出来,交给营长处理。”   共和十个西夏兵前前后后踏入“母猪圈”,尚不等十人将两个看守的西夏兵找出来,一百来个女子同一时间宽衣解带搔首弄姿。   十个西夏兵顿时睁大了双眼。   素来这群女人差不多就跟驴子一样打一鞭子走一步,全无情趣可言,怎的今天就如此想得开这么主动?   参军大多是正值青年或是壮年热血男儿,如何禁得住这般诱惑。当即便有好几人口干舌燥,目光灼灼看向队长。   “干,他娘的,趁着现在没人,赶紧。”   这队长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正是年轻气盛,十人迅速脱衣解兵器,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柄从枯草下面忽然惊起,只不过见到了一道光华而已,十人瞬间殒命。   “好快的刀。”   李求书从那躺着的几个女子身后爬出来不禁感叹。   “快吗?我的这一刀能在呼吸之间砍四十九根竹子,他们不过才十个人而已,还是没了兵器,裤子吊了一半的人。”   张明月冷冷收刀。   “各位姑娘,还请把衣裳穿上,抓紧时间。”   一百多人毕竟不是小目标,这粮草大营中还有好几处了望塔,也亏得这会儿正是月黑风高,此处又在黑暗之中,很难被发现,只不过要想从一千大军的眼皮子底下纵火烧粮,即便是人手够了也绝非易事。   “我解决了望塔的士兵,你带她们做后续准备,必须速战速决,西夏军不会料到他们军营里混进来了两个敌人,那十二具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一百多个人,每人放一处火,保管让他们顾得头顾不得尾。”   “那放火之后又当如何?”   出了营房的书生背着除去已经不能动的那一百多个女子对张明月轻声道。   “能活着带出去几个是几个。”   “你这等于是给了她们希望,又亲手将她们推进地狱。”   “……”   “这是战争,我别无选择。”   张明月身负弩箭出营,边关生活半年早就对军用器械轻车熟路,至于箭法虽说不上是百发百中,至少也是边防军中有数的高手,粮草大营了望塔有四处,没了书生为伴,一人便恢复了最巅峰时候状态,宛如一头矫捷猎豹在营中穿梭,说是一刻钟时间,但其实哪儿用的到一刻钟,半刻钟就干掉了三个了望塔上西夏军,还剩最后一个,这最后一个却是正对营门口,在那里依旧有三五个西夏兵谈笑风生,若是一箭出,那么显眼的位置不可能不被发现,只能再等等。   张明月估摸了点时间,李求书那边也应该差不多了,一百多个女子,就算被发现一半,死了一半,还有剩下几十个一人一把火,加上北风天气,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干掉粮草大营轻而易举。   只是左等右等,依旧不见有火光出现,张明月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全都被发现了,这粮草大营虽说有一千来精兵驻守,可如今已是深夜,大部分士兵都鼾声正浓,真正留在外面来回守夜的人最多两百人,两百人分成十人一组,二十组,绝对没可能将所有的女子全都发现。   正在张明月犹豫要不要出箭之时,黑暗中只见一个西夏兵鬼鬼祟祟摸索了过来,就在其一刀要挥出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惊呼。   “别……”   张明月连忙收刀捂住了书生的嘴。   “想死啊你,不是让你带人去放火?你的火呢?”   惊魂未定的李求书上气不接下气道。   “火……火油,这营中有火油。”   火油,张明月两眼放光,暂时来不及细想这粮草大营中为何会有火油,连忙随着李求书到了存放火油的地方,不只是木桶,还有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兵器,随意撬开一桶,果真是火油。   “真是天助我也,想来这些应该是西夏的战争储备,没想到居然全部都存放在这里,看来这群家伙真是吃准了我西楚边防军不敢出虎狼关作战才如此大意将战争兵器全部都放在这粮草大营中,咱们的机会来了。”   张明月轻声一笑。   “能不能为我西楚多拖延半年时间就看今天咱们两个的了。”   张明月将身负的十支弩箭全部浸泡火油。   一刻钟时间将近,那一百多女子逃了出来很快就会被发现,来不及再多做思考。   “走,跟我撤。”   张明月拉着李求书迅速离开储备库。   “她们怎么办?”   “各安天命,能活下来就活,活不下来就被大火烧死。”   时间终于殆尽,粮草大营警戒声大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黑暗中十支弩箭被点燃火油分两次陆续射进储藏库,不过三五个呼吸时间,但闻惊天爆炸声响起,火光通天,北风呼啸,火势迅速蔓延,整个粮草大营彻底炸翻了天,火花吞没无数依旧在睡梦中的西夏兵,不少人被火舌缠身痛苦燃烧,原本已经漆黑一片的粮草大营瞬间如同白昼。   “快,救火,救火……”   火光漫天中,无数人呐喊,再也没谁去管那在爆炸中幸亏的几十个西夏女子,一千人的粮草大营不过十几个呼吸时间便被持续爆炸的火油桶吞没大半,北风歇斯底里跳跃狂舞,火势愈来愈大,到最后二十里外的西夏前线营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于连虎狼关都隐约可见冬日里的一片红光,十万大军半年的粮草储备顷刻毁于一旦。   “走,别发呆了。”   张明月拉着发愣的李求书几个呼吸之间便趁乱跑出军营,只是方向却不再是往回跑,而是继续深入西夏腹地。   “你这是干什么?”   使出这辈子都从未有过力气奔跑的书生大声道。   “你傻啊,咱们要是按原路返回,二十里外的西夏军肯定已经出发过来救火了,咱们回去是等于送死。”   “可咱们这样在戈壁上无头苍蝇乱撞一样是死,这可是西夏,不是咱们西楚,他娘的更何况就这么走了,咱们的情报送不出去怎么办?别忘了后方还有几十个兄弟等着我们呢!”   “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虎狼关边防线很长,西夏也同样如此,战线拉的这么长,总有漏洞,咱们瞅准机会再回去。”   通天火光中,两个奔跑在雪地中的身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当即便有眼尖西夏兵认了出来,身后立时跟上了不少追兵。   “他娘的刚刚为什么不去马厩里面牵马,咱们这样跑怎么跑得过人家的战马?”   李求书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要是直接轰轰烈烈死也就算了,搞得现在这样好像被人追兔子一样追死,天下没有比这更窝囊的事情了。   “你他娘的这不是废话,咱们要是刚才牵马马上就会被发现,咱们还跑的了?有这骂人的力气还不如乖乖闭上嘴多跑几步,说不定还能跑脱。”   张明月也是没想到居然西夏兵如此强悍,这么大的大火还能活下来不少人,看来这些人除去外面守夜的,大部分都是在爆炸声响之后第一时间冲出营房的,身后至少跟了四十骑,战马如嘶,眨眼之间便距离不过十丈左右,身上已无弩箭,少年人咬咬牙抽刀,同时一脚将书生踢飞。   “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书生身上揣有画着西夏军军营详细部署以及方圆五十里的地图,得此行军图,若非西夏有能力改变这片土地地貌,否则以薛平川的才华绝对能在最短时间制订相应策略,到时候也就不必再怕出虎狼关。   四十战马转瞬即逝,马上甲胄,马下持刀少年,书生被踹飞出好几丈远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他娘的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快走,赶紧走啊。”   少年人歇斯底里,手中名刀斩断当头战马前蹄。   “他娘的我走了你怎么办。”   “老子能怎么办?除了死还能怎么办?老子们两个人就老子有能力拦住这些家伙,指望你,两枪就将你身上捅个窟窿,快滚,别让老子分心。”   少年人一边挥刀一边破口大骂。   “算老子倒霉遇到了你这么个刀都提不动的搭档,老子不死还能怎么办?”   张明月歇斯底里,书生红了眼眶,他如何不明白张明月的意思,两条人命比起这行军图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将这份军机图送回去,这份图纸,可远比粮草大营来的更加重要。   李求书捏紧拳头,双眼通红,正对面不远处是才刚刚碰了西夏军的面身上就出了一条刀伤的少年人。   这少年人说他一刀能砍四十九根竹子,可竹子不是人,更不是这些装备精良龙精虎猛,与前面那十个脱了裤子淫虫上脑完全不同的愤怒之下的西夏兵。   “好好活着,等老子回去搬救兵来救你。”   书生转身撒腿就跑。   “好,老子等你搬救兵来。”   少年人一刀斩断一杆长矛,将那马背上西夏军拖到地上补了一刀,望向浩浩荡荡而来的西夏正规军。   “如果我能撑到那个时候的话。” 第73章 战争兵器   老爷子拜剑山九华山下共破四千骑,司马云当初九华山下至少也破了几百骑,彼时老爷子已再入天人境,即便是司马云当世也已是一品长生之境高手,轩辕宏图麾下铁骑久经沙场,乃是个顶个的老兵,更身穿甲胄,即便是战马也不过只露出两只眼睛,张明月不曾真正对上轩辕宏图铁骑,不知晓这铁骑有多厉害,但今正对着四十装备精良的西夏兵都不免觉得压力重重,若非刀是好刀,张明月又臂力远胜于常人,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得这西夏军身上铁甲,一刀便是一分力,武夫终有力穷之时,若非单打独斗,所有的招式与神通对于这些西夏军中精锐都起不了多大作用,唯有一刀杀一人,将这四十骑在身后大军前来之前尽数斩于马下才有可能逃生,歇斯底里中,张明月也不知砍了多少刀,身上出现了多少伤口,才终将四十骑全部砍翻,只是感觉再没多少力气。   他迅速跨上一匹完好无缺的战马,勒马朝与书生相反的地方逃去,黑马黑骑在这冰天雪地中尤为引人注目,不多时那些赶来救火的西夏军最少都有一二百骑追逐而来,所幸二人分别之时西夏军尚远,看不清楚书生逃走的方向,只看清楚是这“己军”与己军混战砍翻了四十骑,其余人则继续朝粮草大营而去,一二百马蹄铁踩在冰天雪地中发出阵阵雷鸣,张明月始终紧贴在马背之上随时准备面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弓弩,有弓弩破空而来,听惯了塞北风声与边防军操练之声的少年人头一遭觉得这弩箭距离自己竟这么接近,宛如阴曹地府来的催命恶鬼一般,弩箭速度远超以人力发出的弓箭,张明月有刀在手,不敢回头,只能凭借着这么多年对危险的感知挥刀防御,只是那弩箭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原本就难以同时抵挡这么多,又何况此时已经负伤,这么几下之下战马屁股上已经钻进去了两三支弩箭,弩箭入骨三分,反而激起战马凶性,速度陡然加快,若非张明月紧紧拉住缰绳,恐怕就这么一下就得从马背上摔下去。   塞北荒野,天寒地冻,远处火光通天,黑马黑骑驰骋在原野之上,激起雪花阵阵,身后是一二百西夏追兵紧追不舍。   从粮草大营距离虎狼关战线不过五十里而已,如是换成马中汗血宝马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能赶到,只是此马并非汗血宝马,更何况弩箭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张明月纵有十只手,重伤之下也难以抵挡这么多弩箭,不过跑出二十里地之后,战马终于不堪重负,前脚失蹄将马背上少年人摔出十丈远,马儿倒地,口吐白沫。   张明月几个翻滚下来大惊失色。   弩箭有毒。   西夏军居然在弩箭上下毒。   没了战马,张明月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被一二百骑团团包围,再无去处,这二百西夏军为首的乃是一个头盔上有花翎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继承蛮夷一贯有的彪悍以及冷峻,只是唯独少了一只眼睛,独眼龙。   将军。   张明月如何不明白这头盔之上花翎的意义,没想到自己放了一场火,居然引来了一个将军亲自抓自己,当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被俘虏了。   少年人捂着被摔得剧痛本来就受伤的左臂,横刀在胸。   “你想自杀?”   独眼龙眯了眯仅剩的右眼。   “莫非你以为你袭击了我的粮草大营能这么容易就死?”   “难不成我应该做你们的俘虏被你们严刑逼供?”张明月冷笑不已,昔年刀圣洛知秋留下来的刀很快,能在呼吸之间要了人的命,同样也能很快要了他自己的命。   “我不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少年人打算引颈就戮,只是刀尚不至头颅便被独眼龙一枪挑飞,一品高手。   张明月骇然。   “现在不是你给不给我机会,而是我给不给你机会,你也别想用什么咬舌自尽的方式,因为咬舌自尽,根本就死不了人,反而你会更痛苦,我相信你不会傻到这么做,刀是好刀,能用这样的刀,想必你在楚军中身份也不简单。”   “你错了,我不是什么楚军,我根本就不是西楚人。”   “是吗?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还真没想到如此天寒地冻之下居然能有人越过我西夏重军。”   “你应该去问问到底是谁出的将火油桶放在粮草大营的主意,若非这些火油,我一人又如何能做到焚毁你粮草大营?”   即便已是四面楚歌,张明月不知怎的竟没有丝毫觉得紧张,反而似完成了一件重任一般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你还有同伙?”独眼龙仅剩的一只眼睛眯了一眯,身为将军的他见过的斥候也不少,如何认不出眼前这少年人正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   “来人,传令下去,立马搜捕方圆五十里之内所有区域,方才我们过来时只见这小子一人骑马,他的同伙定然是步行,现在绝对跑不出多远,追,格杀勿论,另外把这小子给我带回营中,我要好好审讯审讯。”   没了刀又遍体鳞伤的张明月只能任人宰割,被绑住手脚拖在战马之上于漫天大雪中拖行,积雪冰冷刺骨,受伤的地方浸进去雪水更加痛苦让人绝望。   “居然这样都不死,果然是个硬骨头。”   独眼龙冷笑不已,似乎十万大军半年粮草被一夜之间焚毁在其眼中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有种你就杀了老子,给老子来个痛快,不然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在雪地中被拖行出一条长长血痕的少年人歇斯底里怒骂。   “做鬼?你觉得你还有做鬼的机会?等我将你的同伙抓到,就将你们吊起来在我西夏大营中放血风干,为我西夏战争祭旗,你觉得如何?”   “战争?没了十万大军半年的军粮,你从哪里来的底气说要战争?”   战马停下脚步,张明月也终于停下,虽不至于奄奄一息却也是再也不得动弹,只留下一张嘴大口大口喘息着塞北冬天的空气。   “谁告诉你我没有军粮?我的军粮不就在你们虎狼关?”   独眼龙似笑非笑道。   张明月如坠冰窟。   “不可能,现在是寒冬腊月,塞北天寒地冻,你们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攻下虎狼关,你们营中军粮只够坚持三天,三天过去得不到补充,你们就会不战而退,死的还是你们自己。”   “小子,你懂的很多。”   独眼龙忽然下了马缓步走至少年人跟前,他俯下身子抹去了少年人脸上已经结冰的血迹。   “不过你可能没听说过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也不瞒你,这十万大军半年的粮草乃是我西夏为数不多能拿出来的粮草,你以为我是笨蛋会将火油放在粮草大营?那只不过是我为接下来做的准备而已。原本还没打算这个时候一把烧了这大营,军力尚未集结完毕,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提前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营中粮草只够三天之用,三天之后我军营至少集结六万人马,到时候你猜你虎狼关守不守的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打算自己放火烧你自己的大营?”   这种想法说出来实在太可笑,张明月虽不曾如同书生那般熟读兵法古籍,却也知道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不去烧敌军粮草反而来烧自家粮草的举动,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疯狂举动当真有用?但同时也不得不思考眼前独眼龙将军所说的这番话,这粮草竟然是西夏自己的,并非由西域提供,眼前将军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躺在雪地中完全动弹不得的少年人气若游丝,他喃喃道。   “你西夏军虽然自小生活在这片土地,民风彪悍,士兵战斗力更是异于常人,不过你真以为你六万人马就能攻下虎狼关?”   “六万人马对峙你楚军六万人马,虎狼关易守难攻,自是攻不下,可是你觉得若是六万饿急了,而关门又物产丰富,粮食,猪牛羊肉,女人都有,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攻下虎狼关?”   张明月瞪大双眼。   “告诉我你的名字。”   刚从战马背上下来的独眼龙将军拍拍手,算是清洗了方才张明月脸上的血污。   “西夏赵剑魂。”   ——   新年将过,虎狼关方才经历大战,余温依然未消退,若非年关昭阳公主代表皇帝楚中雁前来边关慰问守关将士,恐怕这大伤元气一战之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真正从战争低谷中走出来,将军薛平川尤为如此,这位西楚国柱虽平日里给士兵加油打气,说让大家不用怕,西夏军他娘的还不都是娘生爹养的,大家都是两条腿两只手,没有谁怕谁,士兵们每每闻言皆起哄,军营中气氛倒也一如既往轻松,可谁都明白天上的寒冬乌云散不去,这心里的阴霾更是挥散不去,守关将士大的如同老许那般已在边疆守卫数十年,数十年间大大小小战斗也算经历了无数次,但真正遇到大军压境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才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真正战争,古人常说时势造英雄,这话用在虎狼关守军来说最为合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前数十年对付散兵游勇流寇匪患,讲机甲战阵并无多大用处,故此边境守军才练就了一身赤膊杀敌的本事,人无完人,军无完军,没有哪只军队是什么本事都会的。轩辕宏图麾下大军擅长大规模作战,但真正在蛮荒之地遇上虎狼关守卫军,单兵作战多半是个死,同样虎狼关守卫军若是在开阔地带与轩辕宏图铁骑交锋,只怕是死的更难看。   “将军应当知道,这些事情并非你的责任。”   夜幕下,青衫司马云掀开将军营帐缓步而入,被称为国柱的男子正背于案后愁眉不展。   “我身为边境将军,打不好仗,就是我的责任,无可推卸的责任。”   “打不好仗还能有办法补救,若是连身为一军之主的将军都开始没了信心,那是什么都补救不了的。”   司马云如是道。   “我向公主建议向轩辕宏图借兵的事情,将军应该是知道了,将军还请不要怪在下擅自做主游说公主,只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并没有怪你,解决西楚燃眉之急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管你有没有私心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只是我很好奇的是,两军融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两支不同种类的军队?又或者说你有何办法让其中某一个人做主?”   薛平川转回身来,目光灼灼。   “自然是将军来做主。”   “哦?”   薛平川只不过轻声诧异一句,随后便忽然大笑。   “我总算是明白为何宁先生会提醒公主让其小心你,你果然是个很可怕的家伙,不过这次我却不得不听你的。”   “将军不止应该听我的,更应该听我为将军提供的情报,关于西夏军的情报。”   “比如?”   “比如西夏名将,赵剑魂。”   薛平川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目光深邃。   “我西楚与西夏这些年虽无明面交战,但赵剑魂此人我却屡屡听闻,此人当世三大名将,北魏轩辕宏图,西夏赵剑魂,西楚……薛平川,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当世名将,先不说这个,就说说赵剑魂此人,赵剑魂少时从军,如今已差不多有五十岁,武道天资平平,不过一品洞玄之境,连你都不是对手,可此人胜在够狠,不只是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也狠,对麾下的军队更狠,更是自幼熟读兵法,其智近妖,让敌人永远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这样的一个将领即便是西楚皇帝都大为忌惮,且用且防,不敢委以重任,当世三大名将,唯有此人稳压轩辕宏图之上,赵剑魂,实在是西夏一大战争兵器。”   “看来将军果然是遍知天下事,可我还知道,此番带兵前来的就是这个赵剑魂。” 第74章 遗愿   “比起这个消息,我更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此番率兵前来的人是赵剑魂,难不成你不过来西楚半年就能在西夏那边安插奸细?”   薛平川直勾勾盯着眼前男子,若是寻常人给他这么一看,其承受的威压怕是不用将军再度施为便老老实实交代所有。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这位青衫男子。   司马云不去计较眼前这位将军似质问的一句话,他不怒不恼,只不过淡淡一笑。   “其实将军心中应该早就有数,只是不愿意承认,又或者说不愿意将这个事实公布出来动摇军心,不久之前那西夏一支奇兵不要命的打法,不,应当说是断子绝孙的打法,除了赵剑魂还有谁拿的出来这种手笔?西夏皇帝今而将此人放了出来足可见是对这一场战争势在必得,而赵剑魂此人虽读兵马却鬼神莫测,用兵如神,若非因为太过让人忌惮,西夏皇帝如果重用此人,恐怕西楚边境早就不太平,赵剑魂既出,形势不容乐观,向轩辕宏图借兵,多则半年,最少也需要两个月,两个月内若是赵剑魂再起兵而来,将军可曾想过该如何抵挡?”   薛平川闻言面色凝重,古语便有云兵贵神速,若是西夏赵剑魂统兵,十有八九会再度进犯,到那时虎狼关可真守得住?   “赵剑魂也算够仁义,没在年关时节进攻,总算让士兵们安好过了一个新年,这恐怕也是这位西夏名将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仁义事情,现在咱们不说对西夏,即便是对五十里以外的西夏边防都不了解,如何打赢这一仗?战事来的太快,完全没有任何预料,冥冥中似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乱世将至。”   司马云似有担忧之色,但总算还不至于薛平川那般凝重。   薛平川轻声道。   “对西夏不了解也属正常,西夏向来与我中原其他两国互不相通,更不开放其余两国入西夏国土,即便是连西夏少数厉害人物都不曾真正谋面,至于那位西夏皇帝甚至到底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只知道西夏已在中原最北,土地贫瘠,多是蛮夷,其他一无所知,现在张明月率领一百骑入西夏境内,说不定能为我们送回来一点消息,哪怕是一丁点消息都有可能让我们不再处于被动之态,最起码,也要让我们知道西夏究竟长什么样子才行。”   “将军难不成以为这一百骑还能活着回来?”   司马云终于不再如同一往一般云淡风轻。   “塞北之地,天寒地冻,即便是用信鸽,在如此恶劣环境之下都难以活下来,唯有用人传信,张明月现在刀已至二品境界,就算别人活不下来,他也应该有希望活下来才对?是吗?”   薛平川意味深长一笑。   “将军倒是知道的清楚。”   司马云看了一眼薛平川。   “不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太乐观才是,毕竟将军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做。”   “自然知道,我只希望他平安回来。至于别的,却是不敢奢求。”   营帐之外突然乱哄哄成一片。   二人并行走出营帐,塞北冬季夜里似乎无一日不下雪,一旦到了天明又是一番冰天雪地,这么一些日子雪下下来,积雪已经足够淹没膝盖,若非是营地每天都有士兵打扫,恐怕就是这边疆的行军营帐都要被埋在积雪之中,正是月黑风高,将军极目望去,黑夜里,北方红透了半边天,整个军营差不多有一半的士兵都在远眺观望,游侠儿古月没这些士兵生的强壮,便只能被没了右臂的营长架在脖子上,两人体型天差地别,见是将军前来便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天有异象?”   薛平川不禁皱皱眉。   “非是天有异象,而是火光,西夏境内发生了大火灾,能诱发这么大的火灾,不会是村庄,因为没有人会傻到把村庄建在边境处,当然,虎狼关这些已经走不动的老人们则是个例外,这冰天雪地之下除了西夏军营,我想不到还有别的地方。”司马云如此解释道。   “有人放了一把火烧了西夏兵大营,有可能还是粮草大营,想必赵剑魂已经在边境屯兵。”   “你说放火的人会不会是他们?”   “十有八九,除了他们,难不成两军还派遣过其他人去西夏境内?”   “那倒没有,如果真的一把火烧了西夏粮草大营,那咱们这支奇兵岂不是派对了?看来还得必须要给他们记上一功才行,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弟兄能活着回来。”   粮草大营被焚,西夏屯兵,一好一坏消息落到守卫边防的士兵耳朵里却仿佛只听见了好消息一般个个乐的合不拢嘴巴。   即便是薛平川都面带笑意。   “相信皇帝陛下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想必会很开心,能烧成这个样子,足可见粮草数目之多,恐怕短时间之内赵剑魂是组织不了大规模进犯了,只是你为何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数百军士之中唯独司马云来的实在是太惹人注目,只因其非但不开心,反而更显忧虑。   “将军你可忘记了咱们的对手是谁?”   司马云冷冷道。   “咱们要面对的可是号称神鬼莫测的赵剑魂,以赵剑魂的手段,粮草大营当真有那么容易被焚?他若是真想保护粮草,你以为就他们百人骑就能完成这个任务?赵剑魂,怕是有大动作了。”   赵剑魂。   全军哗然。   “你的意思如何?”   薛平川沉声问道。   “暂时还不能确定,等一个人回来。”   “等谁?”   “你看咱们营中少了谁?”   薛平川这才环顾四周,一张张熟悉的脸,唯独不见了独臂小老头儿。   “李老前辈什么时候出去的?”   “从百人骑离开之后。”   ——   浑身伤痕已没有一点反抗力气的张明月被赵剑魂带入粮草大营之中,士兵虽竭力救火,但奈何不了火蛇肆掠,所有粮草几乎都被焚烧殆尽一千精兵只不过剩下三百不到,原本的营房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一百多个女子不过只活下来三四十个都趁乱逃跑,原本以为烧了粮草大营能让西夏军暂缓攻关,张明月根本不曾想到眼前名为赵剑魂的这位将军原来竟是故意如此,再也没了兴奋的念头,反而因为粮草大营被焚,赵剑魂决定提前进攻而忧虑不已。   赵剑魂此人人如其名,虽只剩一只眼睛其整个人仍有一柄出鞘利剑之势,张明月不禁心头默念倘若这家伙两只眼睛都完好一定也是人中之龙,只是此人手段太过骇人听闻实在难以生起好感,毕竟这天下从不来不乏敌人成为朋友的事情。   赵剑魂面色冰冷,看不出喜怒哀乐,救火的士兵仍在继续,雪花越来越大却根本对火势造不成任何威胁。   “死了那么多士兵你不心疼?”   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张明月强撑着咧嘴一笑,随即便牵扯面部肌肉一阵生疼。   “心疼?士兵生来就是为战争而死,你觉得我会不会心疼?更何况我这些士兵并不会白死,用他们的命来换取虎狼关,这笔买卖很划算。”   赵剑魂似乎不止心情不差,甚至还有心与身后这个躺在马背上已经动弹不得的少年人聊上几句天。   只不过张明月并不认为这个能纵容士兵抢女人又在弩箭下毒,并为了激起士兵斗志焚烧十万大军半年粮草的家伙能有这么好的心思,张明月咳嗽两声确认比较舒服了一点之后才冷哼道。   “你可知道我以前也是做买卖的,不过没你这么丧心病狂。”   “是吗?那这么说看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我倒是越来越佩服你小子了,死到临头居然还有心情跟我这个敌将聊天,你也不用指望你的同伴会将我西夏军机带出去,在我一万大军的搜捕之下,莫说是一个人,就算一只飞鸟都未必能飞的出去,你信不信?”   赵剑魂话落不过十几个呼吸功夫,之前派出去搜捕李求书的西夏军便在冰天雪地中滚滚而来,比起张明月,书生待遇却是好的太多,非但没有被拖拽,反而还专门为其准备了一匹马。   张明月彻底绝望。   “李求书你这个王八蛋,老子不是让你赶紧跑,你他娘的这个废物。”   张明月终忍不住破口大骂,说是破口大骂,其实声音最多也不过平常声音那般大小。   李求书大概也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他下了马踉踉跄跄,虽然骑马,但仍然能看出来怕是被发现的时候没少挨揍,浑身狼狈,书生苦笑道。   “你以为我想,我他娘的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人家四条腿?还好咱两被抓之前放火烧了粮草大营,总算他娘的不是太亏本。”   李求书一副成仁之态慨然赴死,张明月也懒得与这书生解释这么多,本以为二人进了这塞北能有一番作为减轻边关压力,却不曾想竟反而将边关逼上危急,只是见书生趁人不注意同他使了个眼色,这时才明白过来,怕是那副画有西夏五十里地貌的地图都被其藏了起来,只是冰天雪地中藏与不藏都没了多大分别,即便是藏了,边关守卫军也不可能冲过西夏边境线专门前来寻找这一份地图。   “你们两个想怎么死?”   “不想死。”   书生挠了挠头。   “谁他娘的这么年轻愿意死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你看我们两个完全不像疯子傻子对不对?只是不想死也全然无可奈何,不得不死,只不过希望你能多让我们活一点时间而已。”   “怎么?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赵剑魂也略微有些诧异居然这看似文弱实则完成放火重举的书生临死之前这么多话,毕竟大多数人在知道自己将要死的时候不是哭哭啼啼求饶就是嘴里骂骂咧咧恨不能将敌人骂一千次一万次,倒不曾听说有人临死之前跟敌人如此心平气和交谈,这两个年轻人,一个骨头硬,另一个虽不是硬骨头,倒也颇有一些书生气节。   这大概是他从戎生涯遇到的最有趣的一对了。   “遗言没有,心愿倒有一个,那就是这家伙在我逃命之前狠狠在老子屁股上踹了一脚,本来老子想着要是能活下来就算了,就当扯平,可既然老子注定活不了那这一脚的仇怎么都要报了心里才舒坦。”   张明月哑然失笑。   “你这家伙,倒是挺记仇,也罢,都要死了,你有什么气都撒出来吧,免得上了路都不能走的舒坦。” 第75章 叩关   火光如同夏日里正午时分烈日将整个塞北边境红透了半边天,十万大军半年粮草,西夏并非如同北魏西楚一般国富民强,百姓本来就每年入不敷出,又更何况是承载这么大的一笔军粮,说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扣出来的都不为过,赵剑魂如何不知当初为了发动战争之时已经下令举国百姓募捐,这当中甚至有不少是强行从百姓家里抢出来的,关于战争,并非所有百姓都如同侵略者一般期待战争发生,他们要的只不过是和平,只不过是少一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若是能如此,即便每天少吃一点也无妨,但为人君者与为人民者,站的角度不同,看问题也不一样。   皇帝自是不愿意见西夏一直就这么“可怜”的生活下去,百姓无余粮,国库空虚,若长此以往,不等别人来攻,西夏便已土崩瓦解,即便西夏这片土地并非人人都看得上。   唯有战争才能解决燃眉之急。   唯有入主中原方能创造太平盛世,才能让西夏百姓真正过上富庶的好日子,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担心难以熬过每个冬天,而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暂时失去什么,比如民心。   所以才有士兵抢粮的事情发生,所以才有不少女子被抢来用作军队的发泄品。   历史上每次重大变革总会要承受不小的痛处,更何况这不是变革,这是战争。   所以,赵剑魂来了。   这位名动西夏,却被人背后里冠以野兽之称的将领终于被西夏皇帝召见了去。   赵剑魂时常回忆当日里接到命令之时,自己正在自家小院中研读兵书,说是小院,不过也只是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四合院而已,当时这位将军正被贬为当朝一个小小五品官员,得此命令一跃为一品,赵剑魂开心,但并非因为升官开心,比起这个,幼年从军熟读古今兵法的他更开心的是能执掌西夏兵马。   “我要你在最短时间内攻破虎狼关,带领我西夏百姓入主中原,你需要多少兵马?”   那一日正是秋雨绵绵,赵剑魂被召见入宫,见到了那位正坐于湖畔垂钓的皇帝。   “给我十万兵马,拿下虎狼关,给我特权,军中大小事务由我做主,仗怎么打,打多久,其余人不论是谁都不能干涉,我也不需要参军,十万大军由我指派谁做统领。”   赵剑魂冷冷答道。   “可以,我还为你准备十万大军半年军粮,足够你熬过这个冬天,赵剑魂,你可知我为何会选择在这一仗当中指认你来做我西夏大将军。”   “总不能是因为我的英俊。”   那一日素来冷面寒霜的将军头一遭与那位皇帝陛下开了一个冷冷的小玩笑。   赵剑魂领了命,先带一万兵马出凉关,皇帝未说完的一句话即便不曾听他亲说,赵剑魂也大概知道只不过是一个狠字。   一万兵马出关,先不去攻打虎狼关,反而先是荡平包括鞑靼人在内许多个小国家,随后又收揽无数大大小小马贼强盗,赵剑魂并不曾为这些散兵游勇许下什么千金之诺,只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   “这叩关的第一战,我西夏军来打,你们若是觉得我西夏军有能力攻下虎狼关那便跟随,若是觉得我赵剑魂攻它不下,大可自行离去,赵剑魂绝不挽留。”   一句话过后,一万西夏军黄昏时分出发进攻虎狼关,以一万军士代价换来西楚近两万士兵死亡。   赵剑魂持刀笑问苍天。   “都说这驻守虎狼关的楚军是虎也是狼,可今日看来实在不怎么样。”   至于这位将军有何能耐令西夏一万男儿慨然赴死,也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已。   “听说虎狼关内土地肥沃,盛产美女,你们此一去多半是个死,余下的九万大军怕也会有不少将命丢虎狼关,可打仗嘛,哪儿有不死人的,你们死了,你们的家人将来就可以住进关内,到时候想要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可你们若是不死,我看你们的家人恐怕是连明年冬天都熬不过。”   行军布阵之前,总讲究个激励士气,不少将领因此愁眉不展,可这门技术活儿到了赵剑魂这里却是信手拈来。   “你们想进关内见识中原美女吗?听说中原的婆娘个个嫩的能掐出水来,也听说关内金银财宝遍地都是,如今这些东西就在眼前,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一万西夏军悉数赴死。   赵剑魂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对自己人如此,对敌军更是如此,然而到了眼前这两个少年人这里时,这位纵士兵抢粮抢女人的将军却头一遭不打算就这么让两人死。   “你们这么年轻就能完成放火烧我粮草大营的壮举,看来也并非泛泛之辈,我忽然觉得你们这么年轻如果死了实在是太可惜,所以我不打算杀你们了。”   “如果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那我看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较好,我可不认为你会那么容易放了我们。”   书生将马背上的少年人拖了下来,本就力气不大,又强行用力,两人同时摔倒在积雪之中,虽然疼痛,但此时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书生也没来得及报一脚之仇便见张明月吃力的坐了起来,他朝那独眼龙道。   “士可杀不可辱。”   赵剑魂啼笑皆非,万万没想到这等“气节”之话是从一个不过十几岁少年嘴里说出来,尽管这少年人年纪轻轻已是武道二品高手。   “你想的太多了,我赵剑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杀你们,不但不杀你们,我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哈哈。”   这话听着实在太过荒唐,但真当张明月与书生二人被带至大营之时才发现这赵剑魂说的并非是假话,他果真令厨子备好了饭菜,又请来军医瞧两人身上的伤势,将二人身上所有伤口包扎完毕这才算完,此时张明月已经浑身绷带,被包裹的宛如一具干尸一般,除了还露出来了两只眼睛。   “怎么?不吃?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们楚人的胃口?用不用我吩咐厨子再重新换过?”   一张案桌,书生与张明月一面,赵剑魂一面,酒是烈酒,符合北方人的胃口,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只是书生与张明月居然筷子一动也不动,不饿是假的,奔波这么久都不过吃一些干粮,本就饥饿,又如何禁得起这美食的诱惑?只是任凭肚子饿的咕咕叫,书生依然咬紧牙关尽量不去看那烤的金黄流油的羊肉。见两人始终不动筷子,赵剑魂便笑道。   “莫非是要我亲自喂你们,又或者你们觉得我赵剑魂会在饭菜里下毒?我肯答应放你们一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莫要美食当前,没被我赵剑魂杀气,反而活生生饿死那可就闹笑话了。”   他说完便自己挑了一块肉咬进嘴里,这独眼龙还时不时砸吧砸吧嘴。   “看吧,真的没毒,况且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要杀你们用不着下毒这么麻烦,我也不会让你们为我做什么事情,就算我让你们做,你们也未必会做对不对?所以,莫要委屈了自己让我赵剑魂看笑话。”   “受不了了。”   李求书强行咽下一口口水,再看了一眼被包裹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少年,少年冲其点点头,他便如同七八天没吃东西的饿狼一般恨不能将一盘金黄流油的烤羊肉全部吞下,只是张明月除了眼睛之外其余整个全被包裹了起来,他转了转眼睛示意,这时赵剑魂才将其嘴巴撕开了一个洞。   “早知道这样何必还那么固执对不对?好好吃,吃饱喝足我就将你们送回虎狼关。”   赵剑魂似笑非笑道。   “唔……”   书生囫囵两口吞了下去一块羊肉,又猛灌了一大口酒,这时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你他娘的该不会是骗我们吧?居然这么好还将我们送回去?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老子两兄弟现在也吃饱喝足了,就算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死?你可真会开玩笑,本将军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你们大可以胡吃海喝一顿,吃饱了本将军就送你们上路。”   “上路?”   即便嘴上说的再起劲,但真正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书生仍是不免张大了嘴巴,人就是这样,热血上头看淡生死,一旦热血褪去便重回冷静,因此才会每逢战事,领头人都会来一番激昂的演讲,但书生的错愕不过只持续了半个呼吸时间便被赵剑魂又一句话打断。   “看来你们对我所说的上路有误会,我说的上路不过是要送你们回虎狼关而已。”   酒足饭饱,赵剑魂果真如同他所说备好了战马送二人出营,即便是张明月早有准备也没想到赵剑魂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你真就打算这样放我们走?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为何不敢相信?莫非你们以为我赵剑魂是言而无信之人?”   “那倒不至于,不管如何,是我们放火烧了你粮草大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就这么放我们离开才对。”   张明月冷冷道。   “你实在让我琢磨不透。”   “没什么好琢磨的,此番你们回去只需帮我同薛平川带句话,就说我赵剑魂三日后来叩关,一战定胜负。” 第76章 献计   去时连同书生在内共和一百零一骑,回来时一百零一骑完好无缺,此等战绩即便是薛平川都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是赵剑魂让你们回来?”   年前正站着完好无损一百零一人,除去领队张明月有些狼狈,浑身缠满绷带,其余人连一根头发都不曾少,只听说过斥候被凌迟处死,还不曾听说有人放斥候回来,赵剑魂此人向来狡诈他薛平川不是不知,只是这次这般做法实在有些难以让人置信,十万大军半年粮草被焚烧殆尽,始作俑者就这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没错,他放我们回来,并且让我们转告将军,三日后他将率军前来叩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粮草被焚之事,个中另有因由。”   当下张明月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一番话落,包括匆匆赶来的昭阳公主等人都已经是满面寒霜。   “赵剑魂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莫非只是让我西楚军心混乱?他想要我西楚边防军知道他赵剑魂解兵不杀?”   昭阳公主到底心思细腻,只不过短短只言片语便能看出其中许多,但司马云却摇摇头。   “赵剑魂绝对不会如此肤浅,十万大军半年粮草一夜之间被焚烧殆尽,后方再无粮草储备,短时间之内再拿不出足够的军粮,只不过想激起士兵凶性殊死一战,西夏军生于北方本就骁勇善战,如今再被逼上绝路,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又岂是平时可以相比?都说兵者诡道,万万没想到赵剑魂来了这么一出。”   “目前来看大概有两种可能,他是故意放臭小子他们回来动摇军心,三日之后叩关,三日时间要将军聚齐所有边防军与虎狼关誓死一战,但西楚边防太长,除去虎狼关这道天堑,万一赵剑魂只不过虚张声势,明面上进攻虎狼关,实际则率兵从其他的边防处入关,那将军当如何是好?据我所知,除去虎狼关之外,边防还有好几处小关口,这几处不得不防,可我们若是一旦将兵力分散各个要道,则兵力不集中,一击即溃,这赵剑魂乃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三日之内他未必能聚齐十万大军,但少说也有六七万,六七万大军与虎狼关边防军势均力敌,这一仗,不得不打,非打不可。”   众人显然没想到司马云竟将赵剑魂这番心思说的是头头是道,此时都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一般。   “我可以再去塞北刺探军情,这么大一支军队,想要在塞北神不知鬼不觉行动绝对不可能,若情况有变,我们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张明月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另外,我们这里本来有一份深入西夏五十里的行军地图,不过后来时间仓促没带出来,李求书,你可能大概记得地图的各个点要再重新画一份出来?”   “能。”   书生当即摆开文房四宝,不过半个时辰时间便画出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地图,这过目不忘本领即便是司马云都多看了其几眼,被焚的粮草大营,西夏军大营各处要点都标明的清清楚楚。   “也许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几万人的大营不是说能移动就能移动的。”   薛平川指了指地图上要道。   “只要率兵包围了这么几个点,再配以强弓劲弩,即便剿灭不了西夏军,也绝对让赵剑魂吃不到好处,到时候元气大伤三日之后没了粮草供应,一击即溃。”   “将军想的太简单了。”   司马云怀抱双臂再度摇摇头。   “赵剑魂又不是傻子,他能将百人骑全部放回来便足以证明其有恃无恐,说不定咱们现在所准备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况且离开虎狼关入塞北与西夏军打遭遇战,将军可真觉得有必胜的把握?西夏军驻地距离虎狼关不过三十里地,我们真出了虎狼关他岂会不知道?”   “那你说现在应当如何是好?向轩辕宏图借兵一事也并非短时间可以完成,难不成就这样将虎狼关拱手相让?”   进不得,退不得,即便是昭阳公主都来了不小的脾气。若非她那位父皇当年刚从祖辈手中接过江山便大肆裁军,今天又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但换句话说,若非缩减军政开支,恐怕西楚也不会短短二十载之内便隐隐有赶超北魏的趋势。   “虎狼关肯定是不能让,若此关一让,西关内百姓便失去了唯一一道天堑,倘若西夏军进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会激起民怨,但是这一仗具体应该怎么打,我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好的办法,公主与将军还请给我一夜时间。”   一夜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司马云却全然没有将心思放在战争上的模样,而是饶有兴致与重伤的张明月二人坐于已经白雪皑皑的黄土堆前,书生立了大功此时已被军中将士哄抬上天拉到不知道哪里去痛饮,至于游侠儿古月想必除了去调戏一同从汴京城而来不知道已经调戏多少次的歌舞团歌姬之外也没了别的去处。   “我回来都这半天了,为何独独不见老爷子?”即便上了药,伤势在这寒冬依然不会好的太快,虽说舒服了一点,但身上还死死缠着绷带,张明月至今仍不敢相信赵剑魂居然就这样放了自己回来,并且连刀都一柄送了回来。   张明月习惯性的掏出烟斗,又习惯性的被呛上两口。   “活着的感觉真好,活着还能被烟叶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爷子去办一点事情,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但我总有种感觉,老爷子似乎要走了。”   司马云望着塞北漆黑一片的夜怔怔出神。   “走?他要去哪里?”   “不知道,如今老爷子已入陆地神仙境,这江湖,这天下再也没人能困住他,当初老爷子说有李文谆在一天,便不能让西域一人入中原,如今战事将起,西域想必也已经在屯兵,我们离开北魏已经半年多,半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你也想走?”   张明月别过头问道。   “我应该暂时还不会走,更何况我说老爷子快走了,也没说老爷子最近就要走对不对?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什么建议?”   “我建议你回汴京城,你应该知道,这并非属于你的战争,你若在这虎狼关继续呆下去,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此番大难不死,已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可你能保证你能好运到几时?即便是有佛门圣人庇佑,舍利气运也终将有用尽的一天。”   张明月闻言坚定的摇摇头。   “可能从前这不是我的战争,但自从我来到这虎狼关开始就成了我的战争,我不能丢下这薛字军的弟兄一个人逃避,他们会看不起我,老许会看不起我,我自己,也会看不起我自己,你也别再勉强我,生死各安天命。”   “你倒是一如既往固执,难不成你真以为此战楚军会胜?”   “你不是说给你一夜时间思考破敌良策?”   “良策?”   司马云摇头叹息。   “我的良策便是献关退守,保持实力,与西夏达成协议,退百里地守关中,你说赵剑魂大军粮草乃是西夏自给自足,那便说明情况还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西域西夏应该暂时还没结盟,但若西夏西楚两国一交战,战事定然并非短时间之内便能决定胜负,我可以保证以我跟宁先生的才华能让西楚最起码坚持半年以上,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半年赵剑魂攻不下西楚会是个什么下场?欺君之罪,赵剑魂在还好,此人虽然狡诈,但绝对信守承诺,否则便不会让西夏皇帝委以重任,他也不会放你们回来,可赵剑魂身死,西夏军一无良将,二无粮草,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西夏那位皇帝会怎么做?”   司马云饶有兴致问道,即便镇定如张明月,此时也莫名感觉森森寒意。   “他会真正求助于西域,到时候两家结盟。”   “看来你的确成长了很多,赵剑魂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放你们回来,也才会专门告诉你这粮草乃是西夏自给自足,两家虽然嘴上不曾明说,十万大军半年粮草准备叩关一战,目的便是让楚军胆寒,他若不焚粮草,薛平川还以为可借助天险与其周旋,眼下却是别无他法,只可惜昭阳公主虽号称文武双绝,始终是太年轻了一点,不明赵剑魂真正用意,两家若能和解,楚军退守关中,不过失去百里地而已,但这百里地却为咱们中原争取了不少时间,而现在,恰恰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张明月听了啼笑皆非,他道。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还是二十八?”   司马云掰了掰手指头。   “我也记不太清楚,离家太久,日子过得很慢,连自己到底多大都不清楚了。”   “那你不过大昭阳公主几岁而已,你如何就能说人公主太年轻不谙世事?”   司马云站起身,双手负后,青衫随风飘扬,即便是塞北天寒地冻也不曾见其多加两件衣裳,张明月如何不知即便是连如同自家营长那么狠的家伙这冬天都还得穿上甲胄,足可见塞北冬天有多难熬,可司马云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一般,莫非眼前的家伙真是铁打的不成?   “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那边有一个传统,那便是小孩从五岁开始便要博览群书,行走天下路,在我家乡那个地方,几乎人人都是人中俊杰,我这样已经算很差劲的,只不过走了一趟天下路,家乡就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你家乡在哪里?我倒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司马云轻声一笑。   “不过现在可能已经杂草丛生了,那个地方不允许外人靠近,而且,算来算去,我的家乡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了,不对。”   他忽然又摇摇头。   “应该还有好几个才对。”   张明月懒得去听眼前这家伙的胡言乱语,他淡淡道。   “你也应该知道虎狼关守军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你就这样打算将一百里地让出去,你就不怕将军不同意?公主不同意?皇帝陛下不同意?更何况你如今不过二品官衔,你说的话真有用?”   “我说的话当然没用,不过有个人说的话却比你说的这些人有用多了。”   “你说宁先生?”   宁先生说的自然是国士宁致远。   “没错,宁致远并非泛泛之辈,也能看出这其中长治久安,唯有此法才能解燃眉之急,更是为以后做打算。”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让公主向轩辕宏图借五万兵马既然已经决定退守关中,这五万铁骑要来有何用?”   “你可能把顺序搞错了,是借兵在先,粮草被焚在后,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现在看来,即便是退守关中依然有向轩辕宏图借兵的必要,先不说西夏军骁勇善战,倘若事发突然有一天赵剑魂突然被召回,有了五万铁骑,便不惧西夏,甚至还有可能将失地收回来,即便赵剑魂不会被召回,关中无忧,这五万铁骑也不要白不要。”   “你想把这五万铁骑吃了?你可知这五万铁骑都是轩辕宏图麾下心腹,对轩辕宏图忠心耿耿,绝对没那么容易被收买,说不定到时候还是这五万铁骑吃了楚军也说不一定。”   “你多虑了,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绝对的忠心耿耿,是人就有缺点,有缺点就会被利用,咱们不妨来猜猜轩辕宏图会派谁前来坐镇五万铁骑。”   司马云饶有兴致道。   “派谁?我怎么知道,说到底咱们从最初到现在不过只见过轩辕宏图与他的谋士春秋第六甲施修齐而已,施修齐……”   张明月陡然睁大眼睛。   轩辕宏图寸步不离那位驼背老儒便足可见其对其器重,这五万铁骑又是入主西楚重中之重,除了施修齐,难以再派遣其他人前来。   “没错,施修齐,这个又臭又硬的儒生。” 第77章 远行   张明月下了黄土坡,因为司马云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是一个人,但爱你妹过多久塞北被白雪覆盖的荒野之上又来了一个头发胡子到处都是雪花的独臂小老头儿,老剑神紧挨着司马云坐了下去,一头花白的头发被发簪随意挽住,一双鞋子已经被雪水湿透,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跟着那臭小子好几天,屁都没发现一个。”   “哦?这就奇怪了,按道理说应该不可能才对。即便是再厉害的人在老爷子你的手段之下想必都无所遁形,真是奇了怪了。”   司马云颇为不解道。   “行了,老夫看你小子也别胡乱揣测了,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是安安心心出谋划策给昭阳那女娃子就行,至于老夫……”   独臂小老头儿望向这塞北一千银白,身后是薛字军哄闹成一片,身前几十里处是西夏黑骑兵甲漫天。   “行军打仗两国交战这种事情,老夫做不来,也不会做,江湖人生于江湖就应该死于江湖才对,死在战场上算什么道理,你也别指望老夫会帮助薛平川那小子杀敌,天有天道,人有人道,老夫若是参战那便是对战争极大的不公平,不过这几年之内保护张小子的事情,老夫还是会做的,你可明白?”   “我自然明白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军队与江湖乃是毫不相干的两股势力,老爷子若是淌进去这摊浑水,那战争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更何况我也没让老爷子参战啊。”   司马云笑了笑。   “我只是对那臭小子身后的人一直很好奇,他到现在依然不肯露面,即便是在西夏军营中差点被赵剑魂杀死也不露面,这个人,藏的很深呐。”   “你为何一定要将人揪出来?难道就这样让他暗中保护不好?老夫曾经喝了你的酒才答应陪你们走这趟江湖,老夫并非一个言而无信之人,但在那之前,天下,和平,在老夫眼里还不如身后剑来的重要,至于这天下将来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不论怎么样都跟老夫没多大关系了到时候,老夫还能活多久?十年?二十年?说到底,无非也就是承了你家的恩而已,这份人情要还,人情还尽,便是老夫离去的时候。”   那一夜,独臂小老头儿头一遭如此缅怀过去,就与司马云坐在黄土堆上说到半夜,直说道张明月见二人深更半夜还不回来出来寻找时才算作罢,离去时老爷子仍有一句话让张明月铭记在心。   “这趟江湖终有走完的时候,老夫也定然有离去的那一天,人都说落叶归根,李文谆这把老骨头到底应该还是回到娘家才对,西楚的大米虽甜,但还是不如广陵江水来的甜。”   彼时已是夜阑人静,待老爷子回帐休息过后,张明月才忍不住问道。   “老爷子当真没有飞升那一天?”   “飞升?怕是不行了,老爷子身负太多人命,天道不允,只是退一万步说,就算能飞升老爷子也未必会选择离去,难道你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江湖男儿江湖生,江湖男儿江湖死?”   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   “许多人都渴望做那寿与天齐的真神仙,但就像老爷子所说,神仙也未必就能真长生,毕竟剑开天门斩诸天神佛并不是说说而已,老爷子之所以当年剑心受损至今依然剑道再度大进,支撑其的无非就是一个念头而已,我也有一个念头,也正是这个念头支撑我苟延残喘到现在,你也有因为某个信念活下去的念头,只是那个念头你还没找到,又或者说,你还没明悟而已,夜深了,早点休息,明天将会是虎狼关震动的一天。”   司马云离去,张明月却宛如感觉到腿被压上了千钧之力一般根本挪动不得。   明悟?何为明悟?   ……   翌日一大早昭阳公主便早早起床,说是起床,倒不如说是一夜没睡,原本生的丽质的脸蛋凭添不少疲惫,双眼布满血丝,但尽管如此还是一如既往施了淡妆,让整个人看起来庄重一些,一夜时间辗转反侧甚至不忘连夜遣人送书信回汴京城告知边关战事。   她在等,因为司马云说给他一夜时间拿出解决的方法,不只是这位号称文武双绝的公主,即便是两军宁致远看起来都有些迫不及待,国柱虽非泛泛之辈,但正如他自己所说,江湖草莽出生,半路为军,即便是恶补又能补得了多少行军打仗智慧?中原三国三大名将唯有他薛平川名不副实,若是打小仗尚可,但打这种关乎家国存亡的大仗,即便他再如何镇定,都不免觉得心里发憷,说到底,还是因为西楚安宁的太久了。   营帐中差不多已经聚齐边防军除去薛平川之外的高层将领,昭阳公主稳坐当中,老爷子在其身后闲来无事便一只手翻阅将军平日里看的一些内功心法,并时不时念念有词,此一行,独臂小老头儿说是来边境慰问,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楚中雁这是派其来保护稳坐于堂中的昭阳公主,老剑神心不在庙堂,自是不愿受庙堂约束,但一看张明月在边境,二则三人多少也算承了皇帝的恩情,有恩不还,这并非昔年青衫剑神做派,同样的,有仇不报也并非他李文谆本性。   张明月是没资格进入这种场合的,但尽管如此还是被司马云拉了进来,此时众人倒不如平常一般打趣两句又或者盯怪胎一般盯上几眼,只安静等待这位站在临时根据书生地图做出来的塞北模拟地形图旁边的男子说他的办法。   “此战,不攻。也不守,退百里地驻进关中。”   满堂哗然。   “放你娘的屁。”   边防军大军性子豪爽,平日里更是习惯了散兵游勇,作风自然不拘一格,即便是这种有当朝公主坐镇的场合仍把控不住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这是让我们投降?想太多,我边防军坐镇虎狼关不知道多少年,还从未向敌人投降过。”   “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就他娘的知道投降,除了投降还会做什么?我西楚要是靠你们早晚都得灭亡。”   ……   司马云不说话,只不过淡淡看这些将士们出口成章群情激奋,即便有好几个往其身上吐了唾沫也不擦,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薛平川面色难看,即便是昭阳公主都阴晴不定。   “你思考了一晚上就思考出这么个办法来?”   她冷冷的道,不难看出这位公主怕是动了真火了,即便她不说张明月也大概猜了出来这位公主其实想说司马云,你知不知道本宫对你有多大的期望?   但期望归期望,现实始终是现实。   营帐渐渐安静下来,司马云难得自嘲一笑。   “原本我还以为将士们会群情激奋将我大卸八块,现在看来情况比我要好的多,既然大家安静下来了,便听在下说道说道我们为何要退守关中,倘若觉得我说的没理,到时候就算吐口水将司马云淹死也无所谓。”   “我们退守关中并非是投降,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让出百里地其实对西楚来说并无伤大雅,更不会遭受什么实质性的重创,可如今三日之内赵剑魂便要攻关,莫非各位真以为守的住?”   当下司马云便头头是道将这一战利弊一一道出,这时已是鸦雀无声。   “百里地而已,百里地后得来的可能是一个将来相互依靠的盟友,若不让出百里,虎狼关破,被祸害的岂止是百里?边防军实力摆在眼前,即便虎狼关易守难攻,到时候赵剑魂攻关就算侥幸能守住,但薛字军想必也是遭受前所未有之重创,眼下西夏还未与西域结盟算好,倘若他二家真的联手,西夏向西域借兵攻打虎狼关,将军能守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可能守一年两年?不然你们以为为何西夏会不偏不倚这个时候引兵来犯?让出百里地供西夏休养生息,耕种劳作,赵剑魂不会不答应,西夏皇帝也不会不答应,因为大家都不是笨蛋,都不会白白耗损自家力量,毕竟轩辕宏图倘若能守住两界山还好,他若守不住,西域番兵入主中原,到时候两国连组织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到,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我的话说完了,该怎么办公主自己拿主意,我相信即便是宁先生来了也会是跟司马云一模一样的做法,想必公主早就写信回去,千里加急,今天是第一天,还有两天应该能收到汴京回信,若是公主拿不了主意,咱们安心等待汴京传来的回信即可。”   夜里北风呼啸,塞北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即便是根部牢牢扎在戈壁冻土之下的行军营帐都咯吱咯吱摇曳不停,似乎稍微不注意便会被整个吹走一般,但所幸边防军差不多都习惯了塞北的冬天,更有甚着还偏偏要在营帐上开一个小窗户任由寒风灌进来才睡的舒服,一边是出去撒尿都怕被冻住,一面是营帐温暖如春,如此大的天差地别之下才能更让人享受营帐中来自不易的温暖。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又会万物复苏,本来应该大好的心情,边防军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今天白日里深受公主器重的青衫男子说要弃关退守关中,对于不少已经在这虎狼关驻防数十年的老兵来说,早就习惯了虎狼关的四季,习惯了这里的种种,也习惯了每日里看落日西垂,对于战士来说,死在战场才是最好的归属,如今这么冷不丁说要献关,本来睡觉最舒服的季节,士兵们也纷纷都失眠了。   司马云没有睡,依旧如同张明月喜欢与已经死去很久的老许墓碑说话一般上了营地外积雪覆盖的黄土坡,他似乎自打来了边关开始便就爱上了俯瞰塞北大地,即便这寂寥的黑夜除了风声以及一片银白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今天白天的事情,有些对不住你了。”   昭阳公主踩着积雪咯吱咯吱上山,一身极其名贵又重的红色貂绒大衣在北风中左右摇曳,露出大衣之下曼妙多姿的躯体,二人一厚一单,因为司马云始终穿着那袭单薄的青衫,任由北风紧贴身体。   “公主说对不住我是因为我挨了骂又或者是被人吐了唾沫。”   靠近点司马云,楚昭阳才知道司马云并非不惧寒冷,毕竟此等恶劣天气即便是如同老爷子一般的陆地神仙都不能轻松的罡气护体,又何况才长生之境的司马云?最起码公主现在就看到了身旁这名男子身上冻的发青。她笑道。   “两个都不是,又或者两个都是。但不论哪种,我都应该跟你说声谢谢才是。”   “那倒不用。”   司马云摇摇头。   “受了楚家的恩惠,自然是要替楚家做点事情,毕竟不论何时都应该有唱红脸与唱黑脸的,司马云本来就不怎么白,这黑脸倒是挺适合我的。”   “你这是在逗我笑?”   公主仔细审视了一番身前这张脸。   “你的脸很干净,即便是有了一条伤疤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英俊之中又不乏阳刚,你可知你这样的男子很容易让姑娘着迷?恐怕老爷子年轻时候也不过如此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每天来这里看,任凭风雪湿身也不加衣裳,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还活着,活人就不应该等死,活人就该为了某个信念活下去。”   司马云拍拍衣袖上的一层银白。   “退守关中之后,西楚最近几年可保持一段时间安宁,公主便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几年时间快速发展军力,若非当年皇帝陛下裁军,也不至于如同今天一般失去百里楚地,一国可以无官,可以无君,但绝对不能无军,征兵事宜公主最好亲自操办,此为拉拢军心,军队招募之后,公主要着手的第二件事情便是收服西楚武林,有句话虽然难听但司马云也不得不说,所谓武林盟主,也不过是公主手里一具傀儡而已,有了军心,有了民心,这西楚江山便不能随别人而姓,如此,大业可成。”   饶是楚昭阳再镇定也不由得被这一番话弄的后背发凉。   “你想让本宫做皇帝?”   她眼神炽热,但听司马云继续道来。   “怎么?难不成公主不能做皇帝?还是公主觉得女子不能做皇帝?恕我直言,墨守成规只会遗祸万年,更何况公主心系西楚百姓,想必为君也是一位明君,西楚百姓不止不应该反对,而应该拥护才对。”   “打住,你可知你在这里说的话是大逆不道?”   公主冷喝。   如今其父楚中雁仍在位,如何能议论西楚江山社稷之事?原本国中百姓便对其诟病,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再大肆造谣一番那还了得?只不过继一句大逆不道之后,这位西楚奇女子继而用微不可查声音呢喃。   “说这些还太早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司马云却同样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夜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在他眼里却仿佛有天人窥探人间一般。司马云别有深意道。   “不见得早,也不见得晚,早晚都有到来的一天。”   司马云双手负后静看塞北月黑风高。   “公主的才干除了我北魏拜剑山如今的主人,孟家大小姐孟月影之外,天下没有哪个女子能比,不说是女子,即便是男子也多不能及,掌控西楚江山犹如探囊取物,退居关中之后公主的时代就要来了,虎狼关既无战事,司马云会带着那臭小子回西楚境内,连同老爷子为公主荡平西楚武林,为公主后续部署开路。”   “那本宫岂不是要感谢你,西楚武林虽不乏奇人异士,但有老爷子此等陆地神仙人物坐镇,应当还没有摆不平的事情,但丑话可得说在前头,据我所知,我西楚仍不免有自许久以前传承下来的门派中有老东西坐镇,此一行,不会那么容易。”   “的确不会太容易,不过公主应该把心放在心里才是,这天下有许多老怪物,但这天下只有一个春秋剑神……”   司马云离去之后昭阳公主迟迟不下山,只反复默念司马云离去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帮公主掌控西楚江山,公主将来要替我做一件事情……”   传信回汴京城千里加急,说是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回复,但其实不过就在三日期限将近的那一日上午虎狼关便爆发前所未有震动。   有一代大儒踏剑横渡千里而来,身后有云霞为伴。   “虎狼关,让,退居关中,静候天下有变。”   只不过淡淡几个字仿佛有无穷魔力一般远远比其他人的千言万语来的更厉害,楚中雁决定退守关中了,宁致远带着皇命而来。   张明月时常幻想真正的绝世高手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毫无疑问宁致远绝对是最像高手的高手,而独臂小老头儿却是高手中最不像高手的高手,即便这位高手如今已是江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   不去理会剑上这位大儒天人之姿态,司马云笑看国柱薛平川。   “退守关中之前,我们还得去跟赵剑魂见上一面,这一面,由我和老爷子张小子三人去,若是公主愿意可与我们一同前往。”   四人出虎狼关,张明月再度踏上这片塞北之地,到了西夏军大营,大营依旧建在原地,三面地势平坦,唯有一处靠近山坡。   “倘若将士们不愿意退守关中,而选择主动出击,在这种地势下与西夏军交手,等于是自寻死路。”   营地这两天看起来又聚齐了不少兵马,黑压压沉甸甸,给人以厚重之感。   “我就知道楚军当中并非全是一根筋只晓得赤膊上阵杀敌的人。”   赵剑魂看起来已经在营地之外等候许久,身上已经有不少积雪,这位将军似乎一直在马背上没有动过。   “比起将军运筹帷幄洞悉人心却是差的太远了,十万大军半年粮草几乎掏空了西夏,一句话说焚就焚,此等手段当世无人能及。”   司马云下了马拱手道。   “我姑且当做你是在拍我马屁,那么你们打算退守多少里?”   赵剑魂仔细看了一番前来的四人,目光虽在老爷子身上停留片刻,但最终并未说什么,只是大手一挥,营寨门打开,五骑入军营。   “退居百里地,百里地皆是西楚肥沃土地,可供将军十万兵马耕种劳作自给自足,相信用不了多久十万大军就会种出好几个半年的粮草,并且,这也是我楚国底线,万不能让,将军也知道我说的百里地并非一郡之地,而是整个西楚与西夏毗邻边境百里,将军应当不会再得寸进尺。”   “你倒是看的透彻。”   赵剑魂冷冷一笑。   “既然你楚军肯让,我赵剑魂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西夏西楚从此应当开放贸易,只有如此才能保证两国长治久安,并且我赵剑魂保证,只要做到以上两点,西楚将无一人死于西夏人手中。”   “最好有一份协议。”   司马云笑道。   “这是信不过我赵剑魂?”   “并非信不过将军,只是信不过将军身后那位皇帝陛下罢了。”   签协议之事说简单倒也没多复杂,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待营寨大门关闭之后赵剑魂仍目送四人远去。   “将军,方才那个女子应该是西楚公主才对,为何不将其扣留下再要挟楚军退百里。”   赵剑魂并非一人坐镇十万大军,他只不过坐镇十个听话的将领而已。   “我若是出手将其扣留,我这军营顷刻之间将毁于一旦,即便是本将军的项上人头也难保。”   有陆地神仙人物保护,想在其手下扣人,无非只是天方夜谭而已,但待四周大军都开始收拾准备进军关中之时,这位将军才在心中默念。   “进虎狼关越远,便死的越快,而赵剑魂暂时还不想死。”   ……   六七万大军退守关中百里,岂是说退守便就立马能退守?不说关中百姓,就是光行军物资都得耗费不少时日,好在只不过死一万西夏军便得入虎狼关,西夏举国震动,即便是皇帝也没追究赵剑魂焚毁粮草之事,反而还又从牙缝里扣出来不少粮草足够大军进关之用,西楚百姓虽不愿,但到底只是民间呼声高,朝野中人却都知道这么做的不得已以及利弊。   退关大约持续一月有余,即便是还没来得及春暖花开的小麦都全部完好无缺留给了西夏,瑞雪兆丰年,这一年西夏不劳而获许多粮食。   退守关中的那一天,张明月已经痊愈,他头一次整个人愣神在伙夫老许的坟前坐了一天,也抽了一天的大烟,缺了一臂的营长实在看不下去才上去安慰。   “舍不得?”   “说舍得那是假的,毕竟生活了大半年,我想带着老许的骨灰走,不过这样又怕打扰了他的入土为安,这里不久之后或许会被西夏开辟出来耕种粮食,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张明月学着老许的样子在石头上磕了磕烟斗。   开春了,塞北冰雪开始融化,持续几个月的阴霾也终于迎来了昭阳初生。   张明月站起身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其实也并非什么都没剩下,至少死去的兄弟一直都活在我们心中对不对?你应当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活在一个人心里活的更长久。”   “那可不是吗。”   张明月咧嘴一笑。   “我只不过是感慨,十万大军数十年的镇守,流血流汗流泪的虎狼关就这么被送了出去,早知道这样,当年的兄弟又为何殊死保护这片土地?”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   营长板起了脸,看来这一个月的操劳也没让其省心,原本两百多斤的体重不过一月便消瘦不少,又或者说并非因为操劳而消瘦,至于究竟为什么,张明月也不去想,只不过是觉得现在的营长好像没刚来虎狼关时那么可恶了。   “最起码弟兄们死的并非没有价值,若非十万大军前赴后继赴死,恐怕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后来者继承遗志殊死捍卫这片土地,捍卫我西楚江山,他们死的值得。”   “可他们再也看不到家里人了,我却还可以,尽管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的家里人是谁,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或是已经死光了,你也可以回乡下看你的老婆了。算啦,不提这些过去的事情了,我要去找赵剑魂谈谈,让他不要开垦这片土地,因为没了这里,咱们就没了念想啊。”   张明月真的孤身再次入了西夏军大营,并且找到了赵剑魂说了他的心愿。   “你不能让我那些兄弟死了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赵剑魂答应了,并且保证有他在一天,乱葬岗便不会被开垦出来。   “你这么有情有义的人很适合在军营长期生活下去,将来会有一番作为。”   最后告别虎狼关时,赵剑魂与张明月聊了一次天。   “我也不想离开军营,我甚至已经习惯了军营生活,每天出早操,每天执行任务,每天练刀,不过眼下虎狼关已献,西楚近些年将无战事,士兵会懈怠,但我不能懈怠,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军营。”   “你想去哪里?”   那一天,两个原本是敌人的敌人破天荒头一遭做了一次朋友。   “我想去江湖。”   “江湖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江湖在哪里,所以我打算去找。”   虎狼关老卒,死去的边疆弟兄,书生的塞北行军图,包括缺了一臂的营长都已经是夕阳下的余晖。   他没有带走被营长当初抢过去的刀。   “做男人他娘的就应该言而有信,我说了等我能杀了你的时候自己会来拿刀。”   “可老子现在只剩独臂了,你又已经是二品高手,如何会杀不了老子。”   “老子觉得现在还打不过你行不行?刀留着,做了这么多年兵,要是回乡下连个像样的行头都没有,恐怕要被你那给你戴帽子的婆娘笑话了,刀有朝一日我自己来拿。”   张明月重重在营长胸口锤了一拳。   “我得走了,他年战事再起,我会回来与兄弟们共进退同生死,不过现在我得走一趟江湖。”   “一趟属于我自己的江湖……” 第78章 千里赴戎机 关山度若飞   新年刚过,距离塞北千里之遥汴京城一片祥和,这回京一路之上越往南走越是温暖,春暖花开,不少树木都开始抽出新芽,张明月便不得不觉得塞北与南方虽然同属西楚境内,但却宛如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一般。   塞北的风,塞北的雪,塞北战死沙场的老兵们已是渐行渐远,退居关中,不少士兵虽留恋但却终归明白事理,明白这么做的不得已,只是在虎狼关生活太久,已经开始与关中格格不入,大到为人处世,小到一针一线一碗一筷都已养成了属于塞北独有的风格,张明月不知这种习惯何时能改变过来,何时这些将青春都奉献给边境的老兵才能真正回到原来的生活。   “你不打算回汴京城?也许你应该回去看看你那个青梅竹马又嫁给娘炮的姑娘。”   在关中停留的前一夜,张明月又与书生见了一次面,即便所有熟悉张明月的老兵都知道这位看似凶猛又清秀的少年人其实大有来头,与他们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但一同在边境征战的岁月并非一个地位的差别就是不可跨越的天堑,士兵们大多直来直去,他们不管究竟你背后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天大的来头,只要一起在战场杀过敌,只要一起醉卧沙场,铁衣埋枯骨,那就是兄弟,自离开塞北那一天起,那一夜薛字军的兄弟头一遭痛哭流涕,因为皇帝颁布下了新条令,但凡上了年纪又不愿意继续在薛字军待下去的,可回乡并且会得到一笔足够安度余生的银两,皇帝说上了年纪,但具体怎么样算上了年纪却没说清楚,究竟是例如老许那般到了花甲之年仍然驻守边境的士兵还是参军一二十年活下来的士兵,但不得不说的是,薛字军其实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老兵,四五十岁这个年纪并不算得老,却成了军中的老兵,老兵们大多将青春全部奉献给了那片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说喜欢谈不上喜欢,没人喜欢生来就马革裹尸还,说讨厌虎狼关也算不上讨厌,只不过在一个地方生活时间长了太容易将那个地方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如今得了皇帝下令,士兵们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哭的是即将离开这支可爱的军队,笑的是即将回到自己家乡。   男人在外哪儿有不想家乡的,说不想爹娘不想老婆儿子的都是屁话,但即便皇帝嘴上不曾明说,大多数士兵心里也清楚的跟明镜一样,薛字军需要换血,需要重新组建一支真正能打硬仗的正规军,而并非他们这些散兵游勇。   张明月头一遭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为士兵们高兴的,高兴的是这关中终于不用再多出一座乱葬岗,高兴的是这些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从前甚至忘了自己姓名的士兵总算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半夜里塞北鸣金,不用担心睡到半夜风掀走了帐篷,也不用再担心今天还一起谈笑风生的弟兄明天就永远闭上眼睛。   在得知书生并不打算回汴京城时,张明月也诧异了一番,终于在人影憧憧中找到喝的烂醉如泥的书生,他却还在执着的与老兵们划着流氓拳。   “姑娘都嫁人了,我回去还有屁用啊,难不成去给人家儿子做干爹?”   书生才来薛字军的时候文绉绉全然不像个士兵,与老兵们生活的久了也逐渐被影响开始脏话连篇,即便是唾沫星子溅到了酒坛子里依旧分给同样喝的脸红心跳的老兵们。   “干爹倒不用做。”   张明月扶起了一名明明已经倒地不起嘴里还在吆喝不醉不归的老兵。   “只是就算别人嫁了人,你怎么着也该去再见一面,你可以跟她说你喜欢她,喜欢了很久。”   “然后被那狗日的娘炮找来家丁揍我是不是?老子可没那么犯贱,也打不过那些壮的跟牛一样的家丁,到时候还落个狼狈不堪的下场,男人你知道吧,男人就算是再狼狈,也绝对不能当着自己喜欢的人面狼狈,汴京城我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老子要在军中建功立业,老子要做英雄。”   书生猛的一拍桌面,将那酒水洒了一桌,头一遭豪气冲天道。   功名但在马上取,大丈夫何患无妻。   张明月哑然失笑,心道这家伙到底这兵不是白当的,见到了国柱,见到了当世名将赵剑魂,人啊,就是这样,从前只在自己井底的一方天地坐井观天,到了有一天出了那口困住自己的水井就会发现原来曾经困住自己的井底的问题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   这片天地太大,大到每个人的烦心事对天下大事来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男儿当如是。   别了书生,张明月一夜未睡,也无心情练刀,倒是司马云找到了他。   “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明明没去过西夏,却冥冥中好像知道西夏军的传统一般。”   “是吗?还有这种事情?”   司马云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质疑他这句神经质的话。   “可能是你上辈子去过也不一定。”   “上辈子?可能吧。”   张明月站起身拍拍屁股。   “你猜这些明天就即将离去的老兵们将来还有没有再重聚的可能。”   “有,会有的,将来天下大乱,人人为兵,他们早晚会提着楚刀重新上战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几人就上路回汴京城,因为这个时候昨夜里喝的酩酊大醉的士兵差不多还在熟睡当中,书生不回家,营长虽回家却不顺路,薛平川昨夜也喝了不少酒,但第二天却是精神奕奕,只因那点酒劲对于一个借用西楚气运跻身天人境的高手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若不想醉,即便你就是灌他一千坛酒也未必见得会醉。   薛平川以军队即将改革为由要在关中留下来,也不见他让公主带什么书信回去,只是目送几人离去。   车马上了官道便是一马平川,汴京城正是人间艳阳天,人口一如既往熙熙攘攘,明明才过了一个寒冬不少百姓就已经穿起了单薄的布衣。   边关之事瞒不过城中百姓,甚至已经成为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虎狼关让出来的百里之地,原先的百姓都被迁徙至其他的郡县,即便是那些走不动路的老弱妇孺都有军队护送,虽然对于让西夏百里地不少百姓口中不满,但俗话说一方天地一方人,这些常年在汴京城中吃喝无忧的人儿自是不知虎狼关白骨累累。   不满归不满,总归还没有人敢对着公主的面说出来,司马云已是当朝二品大员,原本有了自己的府邸,可还是与老爷子游侠儿他们一如既往住在宁致远的别苑,说是这里环境清幽。   “武林大会即将召开,老爷子你们怕是也休息不了多久了,先在别苑休息一两日,两日后诸位随昭阳一起入西楚江湖。”   这是楚昭阳的意思,几人早已做好准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游侠儿古月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太想去了还是不想去?”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问道。   “这……”   游侠儿挠挠头。   “可不可以带上红玉姑娘一起。”   “不可,此行是去拜访西楚江湖各大世家,并非游山玩水。”   “那好吧,那我也不去了。”   游侠儿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好像越发高兴了一般,这不由得让张明月有些纳闷。   “你怎的看起来如此开心?难道你不想去见一下这些屹立于江湖最顶尖的人物?”   “不想,没兴趣,老子有老爷子传授了一两剑就够了,能保护好红玉就行。”   “老爷子传授你什么?难不成是剑上太微?剑撼昆仑?又或者是剑开天门?”   “想太多了你,老子自知不是那块料,就算老爷子肯教也未必学的会,这么跟你说吧,我最近新拜了一位师父,至于这位师父究竟是何人暂时先不告诉你,有机会了肯定会见面。”   他不说,张明月也懒得问,心道这天下剑道之境界有几人能与老爷子比肩?放着天下最厉害的高手不去拜而找了其他人。   回到了别苑不过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张明月便被司马云拉了出来。   “陪我去见个人。”   “见个人?对了,你好歹也是当朝二品大员,每日里不须上朝的吗?”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不用上朝,我只需安心辅佐公主就成,还有一件事情可能你会感兴趣,杨幼倩拜了老爷子为师。”   “她不是说她不学剑?”   “她不学剑,不过她愿意为一个人学剑。”   “公主?”   司马云笑笑不说话。   他二人直步行至杨府大门前才停下来,半年前就是在这里司马云骂西楚读书人狗都不如,也就是司马云几句话气死了这杨府老爷子杨修。   “你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明月淡淡道。   “人活着哪儿有那么痛快的事情,只不过去拜访一下杨家现在的主人而已,杨树立。”   让其意外的是,二人进府并未受到什么阻拦,反而下人还有些毕恭毕敬,这倒让张明月有些纳闷,直至杨府后院见到了那位正负手而立的中年儒生。   杨树立缓缓转过头,时别半年,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头上又多出了不少银丝,这位儒生即便是胡须都已经隐隐开始变白,这是一个人即将老去的征兆。   “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请坐。”   儒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亭台中已摆好点心以及热气升腾的香茶,还有几盘果蔬,在这寒冬刚过的季节是不应该有如此新鲜的水果,想来这杨府之中应该有冰窖才是。   “看来杨先生最近很忧虑,不过五十来岁年纪便如此两鬓斑白,只是不知忧虑的是国事还是家事。”   司马云笑问。   “是国事,也是家事,毕竟没有国哪儿来的家,二位在塞北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也知道了退居关中的主意是司马公子提的。”   “那杨先生觉得司马云做的对还是不对?”   “对。”   这位因为虽不过一介儒生却忧虑家伙大事的中年男人缓缓道。   “司马公子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我辈儒生不应当死读书,读死书,儒家圣人智慧并非只凭书面几句话就能阐释清楚,后人多误解,古人说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到了后人嘴里却说成了无毒不丈夫,此中厉害已经不需要我再多说,退居关中乃是我西楚当前最明智的选择,退不过百里地,若是进则是家国不保,行军打仗之事我并不懂,我只知道当前天下大势容不得西夏西楚两国之间先行开战,司马公子做的好。”   “其实并非是在下做得好,就算在下不提出来宁先生也会提出来。”   “可是我西楚书生只认你,他们说是你这个外来者害西楚名节不保,害西楚受天下人诟病,堂堂中原第二大国居然面对蛮荒西夏退而不战,今日还好,他们还不知你回来,倘若得到了消息定然会将你府邸围的水泄不通,甚至会将你骂的狗血淋头,让你在西楚全无立足之地,你也应当知道刀再快快不过书生嘴的道理,他们会将你的事情说成无数个版本广为天下传唱,你可禁受的住?而你也应该知道只能智斗,不能武力镇压,否则我西楚将举国震动。”   一席话落,庭院寂静无声,即便是池中鱼儿都不再出头冒泡。   虽无刀剑相向,张明月却也感觉是满面寒霜。   “先生以为我该如何?”   司马云不喜不怒,用平常的再不过平常的口吻问道。   “我以为你应该急流勇退,可是司马公子会退吗?”   “当然不会。”   司马云站起身面向亭中池塘,刚过了冬,池塘一片枯寂,即便是连水草都近枯黄之色。   “天下但凡变革都必须经过鲜血洗礼,军队改革需要鲜血,所以我楚军虎狼关边防军一战以两个人换一个人的代价暂时逼退西夏,帝国需要变革,便不能任由这些书生胡来,他们要司马云死,司马云偏不死,不止如此,司马云还要让这些人看看究竟何为天下大势,让他们晓得他们不过嘴上逞一时之快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会让关中又多添多少孤坟,退,并非败,以退为进才是西楚当今国势,并非这些书生嘴里所说退而不战,变革需要流血,需要痛,司马云这一次就让这些书生痛一回,只有痛了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你真敢杀人?”   “司马云不会杀人,不过司马云有自己的办法让这些书生自己尝试一番痛苦,不论如何,今日杨先生肯与司马云说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司马云都非常感激,看来西楚儒生也并非算是愚蠢之辈。”   “我只不过是不愿见西楚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罢了,杨树立并非武夫,做不来征战沙场的事情,但倘若有朝一日,国有需要……”   儒生长叹一口气。   “那么即便是我杨树立散尽万贯家财也要助我西楚一臂之力,不放一蛮夷入关,不让我中原受马蹄脚踏,不愿西楚就此从中原三国除名。”   ……   除了杨府,杨树立说倘若汴京城书生知道了司马云回来的消息,府邸定然会被围的水泄不通,但其实还没走到宁致远别苑二人便已经有隐隐被包围之势,这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真正到了宁致远别苑的时候,二人已经被拦在门外,周围尽是白衣。   “怎么?莫非是知我回来要迎接我不成?只是这阵势会不会太大了点?”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   这群书生大概也知道眼前青衫男子并非泛泛之辈,若非半年前其气死杨老爷子又大骂西楚书生狗都不如,也不会闹成这样,再后来又听说就是这么一个家伙直接进宫面圣封为当朝二品大员便更加觉得心里不舒坦,即便九龙山老爷子一战入了天下百年不出的陆地神仙,但剑开天门得见诸天神佛不少人仍觉得是障眼法,即便不是障眼法,败国柱薛平川的也并非你这家伙,实在不应该其忌惮。   又适逢虎狼关退居关中,不战而退,此乃大忌,不说对军心有何影响,哪怕是这天下恐怕都将西楚视为笑柄。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青衫男子。   “司马云,你当诛。”   半年前曾被司马云指着鼻子骂的白衣咬牙切齿道。   “我当诛?这话是你师父严正礼严先生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司马云淡淡道。   “不过我想你应该会说这是汴京城所有白衣共同想说的,司马云纵有万般能耐也难堵悠悠之口,还好我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对于你们这群猪狗都不如的东西我也不屑去解释,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你们自己试试。”   “你想让我们试什么?”   “我想让你们试试数十年守关如一日,不论天寒地冻,不论雨雪飞霜,让你们这群整日里只知道摆弄文字的猪狗不如的东西也去试试边关的鬼哭狼嚎,让你们看看为了我西楚奉献出一生的士兵们死后不过一堆枯骨,连名字都没剩下。”   青衫男子陡然瞪大双眼,手指九天怒斥道。   “司马云要让你们知道何为千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也要教你们知道你们这群废物是怎么样才活在这太平盛世。” 第79章 沿姜水东下   二月十六日,西楚举国震动,也就是在昭阳公主回京三日之后再出汴京城前一天,绵绵细雨湿衣,从皇宫之内传来消息,新的律法即将颁布,西楚国内所有及冠之男子都必须服三年兵役,不论你是出身豪门又或者寒门,不论你是老百姓还是官宦之家,兵役逃不掉,若有人妄图徇私枉法,与叛国之罪名同处,杨树立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不免哑然失笑,他只晓得司马云说不会让这些书生这么好过,也听司马云说并不会亲手对付西楚书生,但千想万想都不曾想到司马云来了这么一出,让书生参军服三年兵役,得知这个消息时这位儒生心中真是五味陈杂,这条新律法能从皇宫中颁布出来不用想也知道已经通过了宁致远的默认。   自古以来文武不相干,还从没有书生去服兵役的道理,毕竟这天下都说提刀的看不起提笔的,提笔的也同样看不起提刀的,这么一来倒真正让这些西楚书生们寒心了。   但他杨树立却觉得这么做无可厚非,让书生们出去体验一番从军的滋味或许会改变不少,变革要经历痛苦,若是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又怎么会有西楚的未来?   离开京城之时,只不过几辆马车出城而已,张明月与司马云其实并不喜欢坐在马车里面,只是架不住纷纷细雨,俗语都说了二三月的雨最湿身,赶马车的车夫是公主府千挑万选的好手,即便一路上都没说过话,张明月仅凭气机便能断定最少也是二品高手,原本公主出行应当是侍卫成群才对,然而居中的马车之内昭阳公主却并不想太多人随行,此行有老爷子一人足矣,一人便能抵得上千军万马,只可惜那从拜剑山带下来的名剑湛卢早就在上一次老爷子一剑开天门强大剑意中崩溃,当世名剑就此消失,否则此陆地剑仙有了剑才是当之无愧的陆地剑仙。   马车有三架,头一架是坐的张明月与司马云,第二架里面是昭阳公主与老爷子,第四架坐的是李府的书呆子李沐智与杨幼倩,皆是造价不菲的凤辇,其空间完全足以两人并躺,因为是春天,虽说汴京城比塞北暖和上不少,但毕竟是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尚有些凉意,马车内夹层有木炭宛如一层地暖一般,更有地毯,即便是有些富庶人家的厢房恐怕也比之不及。   除去以上六人之外就是三个“马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这本不应像是一国公主出行的派头,最前方马车里的张明月司马云二人便低声交谈起来。   “咱们此行不过九人而已,九人当真能荡平西楚各大门派?”   “九人?不过只是你表面看起来只有九个人而已。”   司马云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四周,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人无处不在,只不过看不见而已,张明月明悟便不再多问,只笑道。   “你就这样将西楚书生全部推进了火坑,今天出城居然这么顺利,倒真是让我有些意外,我原本还以为这些书生会将咱们堵住不让出城。”   “他们现在恐怕没心思管我们了,现在他们应该正集体跪在皇宫之外等待皇帝收回条令。”   司马云淡淡一笑,躬身掀开马车门帘,三辆马车同时停住,城门口被一人拦住去路,被一年过五十却依旧腰杆挺得笔直的儒生拦住去路,杨树立是在城门之下,倒不担心头顶淋雨,只是春雨太过柔软,稍微被风一带就湿了身子,但这位儒生却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雨天街道上没有多少商旅,倒是守城的城卫军一如既往站在风雨里。   “先生这是何意?”   司马云皱皱眉头,从马车内取出路上换洗的衣裳下了马车踩着泥泞行至儒生跟前。   “不须如此。”   杨树立淡淡一笑推开崭新的青衫,西楚崇尚黑色,大多数人都以黑为贵,所以这青衫一看就是司马云的。   “杨树立如今年近花甲,一辈子只读书,因为上了年纪已经做不了行军打仗的事情,但忧国之心却无时不刻不在,今有司马公子为我西楚出良策变法,壮我西楚,实乃我西楚之福,今日正逢公主也在场,杨树立便要替我西楚读书人谢过司马公子,若非公子进言皇帝,恐怕西楚儒生将会继续迂腐下去,司马公子受杨树立一拜。”   这位继其父杨修之后又一位汴京城中德高望重的儒生就在这细雨纷纷季节于城门口处朝眼前不过二十几岁的男子躬身一拜。   司马云并未扶起这儒生,只是等他起身时将青衫披到了杨树立肩上。   “先生当知楚国危情,知天下大义,西楚有先生,何愁儒家后继无人。”   ……   车马队出了汴京城,往东而行,第一站乃是当初百花宴上司马云得罪的清扬山练气士一脉,正是春光大好,昭阳公主不愿意走陆路,便寻了一处驿站将三辆马车寄存,驿站是官驿,馆长到底也算是见多识广,见是三辆凤辇进驿站大抵也能看出来人非富即贵,否则寻常人别说有这凤辇,便是能上去小憩片刻都足够吹一阵子牛了,只是驿站长年累月虽然路过的人多,但到底没有真正说出去会轰动的人物,平常里来个五六品官员都得让驿站伙计伺候个够呛,但其实五六品也差不多是他们能见到的极限了,更遑论一国公主?不过这长着一对宛如老鼠眼的小个子驿站站长到底也是个眼疾手快的人物,知道眼前几人并非泛泛之辈,就说那位时不时掏掏耳朵又扣扣鼻子的独臂小老头儿,看起来虽然其貌不扬,但能与中间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同而坐又岂是一般人?一般遇上这种情况若是不上去套个近乎那就实在是对不起自己,毕竟若是真个一不小心套进了一个大官,说不定这辈子就差不多该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也就不用委屈自己女人跟着自己过这种日子了。   “几位客官这是要到哪儿去啊?天色都这么晚了,需不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晚,我们这里是官驿,并不贵,再说了,我看几位也并非像缺银子的主儿。”   小个子老鼠眼驿站站长在几人身上瞄来瞄去,最终选择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司马云,只因为这队人当中除了最中间那位女子,其他人除了司马云很难像有能做主的人。   “我们的确是不怎么缺银子。”   司马云掏出五两银锭递到了这小个子手中,这大概是张明月觉得自己与司马云这么几年来最为豪爽的一次,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这换做是以前做买卖的时候,五两银子差不多已经足够买半条人命。   司马云笑了笑。   “我们今晚会在这里留宿一晚,需要兄弟你帮我们准备一条船,沿姜水东东下去往清扬山。”   “你们要走姜水?”   小个子驿站站长皱了皱眉头,姜水乃是西楚境内天山发下,自西向东经过清扬山入东海,虽不如北魏广陵江那般将整个北魏国土拦腰截断,但其实里程并不少,现在是春天,姜水舒缓,去往清扬山四天即可,若是盛夏山洪暴发姜水汹涌最多两天,只是作为这驿站站长受了人家银两便不得不多提醒几句。   “如果不是特别急的事情,我建议各位还是走陆路比较好一点,最近姜水有水贼作乱,洗劫来往商旅船只,一个月来已经有不少客商着了他们的道,姜水下面的捞尸人这一月最起码已经打捞上来上百具尸体,这伙水贼当中不乏高手,最好还是不要走的好。”   “有这种事情?”   昭阳公主面色难看,但不得不说生而皇族即便是你一个小小动作都包含了不少威势,不过稍微变了脸色小个子驿站站长便止不住的一哆嗦,心道莫非是壮了邪了,怎的一个女子就让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如此紧张。   小个子站长不紧不慢道。   “我自然是不会骗各位的,上次也有跟你们差不多人手的一支客商,我劝了他们,他们不听,结果这不第二天就出事了,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我还专门去看了看,一双眼睛差不多都被鱼吃光了,那画面现在想起来都让人胆寒。”   “出了这种事情官府不会派人管的吗?”   “官府,官府当然要管,可是官府那几个人手在陆地上还可,可到了水里那哪儿是人家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全部被打进江里游泳回来的,只是听他们说这群水贼当中有个家伙很厉害,身负一柄剑,头顶一顶高高的帽子,最多不过三十岁,一竹竿子就能挑飞一艘大船。”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司马云摆摆手。   “不过船只你还是继续替我们找,最好找一艘大船,没人愿意掌舵的话,我们就直接将船买下来。”   小个子站长大概也知道接下来这群人要说的话并非是自己能听的,便也就识趣的退下,别人要船,他弄船就是了,别人一心不信邪想求死,那就随他们去吧。   待这小个子站长退下去之后司马云才微微皱眉。   “这半年来我遍读西楚江湖事,也知道了西楚不少个顶个的高手,却全然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年轻男子,三十来岁年纪,一杆子挑飞一艘大船,这当中虽不乏四两拨千斤之手段,但更为可怖的是此人真正实力,要做到以上事情,最少也应当是一品长生之境,如此人物我实在不应该没听过才对。”   “我也不知道此人从何而来,既然有此神通为何又要做水贼,老爷子你以为如何?”   公主将这问题抛给了正一旁灯下指点杨幼倩一本剑谱的独臂小老头儿。   “老爷子你修剑道,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剑仙,应该对天下的剑道了如指掌才对。”   “话的确是这么说。”   独臂小老头儿点点头道。   “只是老夫并不曾见到过这小子,也不知他使剑的路数,光凭这些很难看出来,你西楚武林有天剑,惊寂剑,也有断念之剑,具体如何,见了才知道。”   老爷子说了话,众人便再没有意义,毕竟再厉害的剑道高手如何又能与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独臂小老头儿比肩?只是如此看来,这一趟水路还真是非得走不可。   夜里张明月已经习惯晚睡,细雨依旧不曾停下,小个子驿站站长忙忙碌碌处理驿站大小事情,见张明月出了门仍不停下,只是别过头笑道。   “小哥怎的还不休息?莫不是认床睡不着?”   “那倒不是,只是太早了有些睡不着而已。”   张明月靠在栏杆之上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怔怔出神。   “想心上人了吧?”   “算是,也不全是。”   张明月回答模棱两可。   “可惜你们明天就要赶路,不然我就招呼我婆娘过来亲自给你们做一顿好饭了,不然晚上就不用凑合这一顿了。”   “那倒不用,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吃就行,好了,不打扰你忙了,你这么勤快,你妻子肯定是个很贤惠的女人。”   “那可不是吗?”   ……   小个子驿站站长办事情是极为有效率的,否则也不会成为这官驿的站长,只是船却不是买来的,而是租来的,船并非能乘坐上百人的大船,而是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因为船家是相依为命的爷孙女二人,这船几乎就是二人的家,已经住出了感情,而感情并非可以用钱衡量,船老头儿亲自掌舵送几人东下,虽然有些不理解这爷孙两为何在这水贼横行的关头下水,但既然别人愿意掌舵,也就省了再花钱请人掌舵的心。   临别前小个子驿站站长欲言又止,张明月见状便笑问。   “才住了一晚上,莫非住出了感情不成?”   “屁话嘞,我可是纯爷们儿,没那么多娘们儿的矫情。”   小个子站长挠挠头。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那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们接下来小心点,实在不行了就回来,我会给你们提供帮助。”   张明月哑然失笑。   心道就算遇到了危险你一个区区驿站站长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但总归不愿意伤了人家这份自尊心。   “行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来找你的。”   挥挥手,大船沿江而下。   小个子站长依旧在江畔守望,直至一个浅浅女子声音传来。   “人都走了,你还在这里看什么?”   “看这群人啊,娘子我跟你说,虽然我总共也没跟这群贵人说上几句话,但我总觉得这群人并非寻常之辈,说不定就是我陈大亮这辈子见过的最上等的人了。”   小个子站长转回身,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破晓,也不知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善事这辈子才能取到你这么一个娘子,虽然你暂时不让我碰你,不过没关系,等我存够了钱就带你去汴京城,总会找到你哥哥,到时候再当着你哥哥的面亲自提亲,到时候你总不会拒绝我了吧,唉,对了,我好像听你说过你哥哥叫司马什么,好像这队人里面也有个叫司马什么的,该不会就是你哥哥吧。”   “应该不会,哪儿有那么巧。”   名为破晓的女子不禁望向渐行渐远的大船,船头的确有一个青衫男子,如当初将整个山寨强行塞给她并且让她欠下一个人情的青衫男子一般。   但她始终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就如同她不相信山寨几个月前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再也还不了他的人情,却无论如何都应该告诉他一声才是。   ——   大船顺姜水自西向东而下,沿途少不了一番春光,春天姜水还带着丝丝凉意,倒是清澈无比,能看清楚水下二三尺的游鱼,天色总算好了起来,这一日朝阳出生,船夫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头,虽然是老头,但想来应该常年靠撑船载客为生,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撑船的时候只着一件汗衫在船头忙碌,其孙女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上下,因为是船家出身,身上少不了一些农家姑娘的羞怯,更是再见到了同为女子的公主之后头垂的更低,大抵是自尊心作祟,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哪儿有不爱美的,尤其在遇见了一个不知道比自己美多少的女子之后,公主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自是对其没了新鲜感,倒是张明月与司马云屹立于船头,此时红日高挂,挥洒在平缓的江面上红透了半边天,古人有云春来姜水红似火,即便不是火也跟火差不多了。整个一上午两人都与船夫老头儿聊天倒是知道了不少姜水江畔的风土人情,只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姜水便逐渐快速流动了起来。   “再往下走有一道关口称为一线天,一线天因为地势狭窄因此水流湍急,大船过不去,只能我这样不大不小的船才能过去,但也对掌舵人的技术有很高的考验,过了一线天,下游江面就逐渐开阔,多有暗礁,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触礁,也就是那一代有水贼为患,咱们到了那一代差不多是下午,尽量加快点速度避开为好。”   关于水贼之事昨夜里已经听小个子驿站站长说了,便也没有再继续打听下去的意思,司马云也许是站的累了,便回仓休息,那农家女子弄来了不少只有姜水江畔春天才长的出来的青果端了上去,又拿了一盘递到了张明月身前,只是她却看都不敢看眼前这少年人一眼,只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羞红到了脖子深处。   张明月啼笑皆非。 第80章 一人拦江   “你这么怕我可是觉得我会吃人?”   张明月接过青果笑道,但这么一笑农家女子却是红的更厉害,连忙踩着小碎步离开,倒是船头的掌舵老头儿颇为不好意思道。   “孙女害羞,得罪公子了,还请公子不要介怀。”   “那倒不会。”   张明月咬下一口青果,有些酸味,但酸味之中带着甘甜,想必这也是这爷孙女两能拿的出手的为数不多招待客人的东西了。   “爷爷不须如此对我,小子不过是一普通人而已,也并非什么公子,万不需要如此客气。”   “那可使不得,小老儿在这姜水撑船数十载,自问见过的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不少,虽说不上洞悉人心世故,但看人绝对有一套,公子面相非凡,将来定成大器。”   张明月不多在意撑船老头儿的这番客套之词,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讲,大多都会一些客套话,也不外乎就是什么面相不凡等等,但他张明月从来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面相不凡过。   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已。   “那就多谢老爷子你吉言了。”   他将剩下几颗青果一颗不少的囫囵吞下又拍拍手,前方水流突然加快,远处是一片峡谷,峡谷处果真地势陡峭两面环山,更因为长年累月被姜水冲刷崖壁光滑整齐,长了不少青苔,在这里要是出了意外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爷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就是,我怕你忙不过来。”   “那倒不用,小老儿对这里早就是轻车熟路了,下去的时候很容易,就是回来的时候有些吃力,不过到时候我自己会想办法,就不用公子操心啦。”   要过一线天,还未过时船身便止不住的摇晃起来,若非早有准备,恐怕就冲过一线天的那一刹那就足够人仰马翻,冲过去也不过几个呼吸时间而已,过了一线天姜水便再回平缓,目之所及一片开阔。   江面上漂浮着不少零星船只。   掌舵老人好似卸下了千钧重担一般长舒一口气,张明月知道那是在为没遇上水贼而出的放松气,只是昭阳公主却不这么想。   “老人家,这一代有水贼为祸,为何唯独今日不见水贼?”   “哎呀姑娘你可别这么大声。”   老船家放了撑杆就连忙劝道。   “这么大的声音若是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听到麻烦可就大了,我爷孙两挣这点船钱也不容易,就指望这一趟后攒够了嫁妆把孙女嫁出去呢,我老啦,撑完这最后一趟也就打算回乡下了,所以诸位能不能不要提水贼,不吉利。”   “这——”   张明月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直接老老实实说老人家,跟你说话的这位是当朝公主,你面前这几位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更何况船仓内还有一个陆地神仙吧?   先不说公主出行本就是机密不宜张扬,就算时单单说陆地神仙,这些一辈子生活在姜水的船家也未必知道陆地神仙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要的不过是每一次的安全出行而已,看着渔家女子楚楚可怜模样,张明月最终还是忍住说话的欲望。   “既然老爷爷觉得不吉利,那我们不提也罢。”   昭阳公主轻轻一笑,只这么一笑倒让爷孙两开怀许多,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一言一行都能左右人的心情。   “如此那就谢谢各位了,其实也并非小老儿危言耸听,我看的出来各位都不是普通人,只是那群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是小老儿一人那还罢了,一把年纪死就死了,可是不能连累我孙女,还希望各位莫要见怪,平平安安出了这一带,到时候诸位想怎么做都行,哪怕是拆了我这渔船。”   “老爷子真是会说笑,行了,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昭阳公主转身进了船仓却同时朝司马云使了个眼色。司马云紧随其后入仓。   “你可有办法让这艘船徐徐前进?”   “莫说是徐徐前进,只要懂一点千斤坠功夫,让这船移动不了半分又有何难?”   司马云怎会不知公主意思,走的越慢,遇见水贼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干脆直接出手解决一了百了,永平姜水后患。   “只是现在看来咱们应该不用那么麻烦了。”   司马云轻轻一笑,昭阳公主面色一变,与此同时船头的爷孙女两飞快跑进船仓。   “快,各位快躲起来,水贼来了。”   老人自是出于好心,即便是身旁的二九渔家女子都面有担忧之色,但船仓内众人却根本动也不动。   “不需要躲起来,等的就是他们。”   昭阳公主站起身快速踏出船仓,周围水域早已经人去楼空,除了正极速而来的七艘船只之外别无他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渔夫老头儿似乎认为已经跑不掉了一般双手拍膝长叹,一旁的二九女子也是脸色惨白。   “诸位,你们赶紧走吧,遁水离开逃命,这船上只有我爷孙女两人,一无钱财二无贵重之物,若是求情一番说不定他们还能放了我爷孙女两,钱我们也不要了,只要能活下去流程啊。”   “那可不行,老人家,坐了你的船哪儿有不出钱的道理,至于这些水贼老人家也不用担心,我们会解决。”   司马云踏前一步看向其身前怀抱双臂的张明月。   “他们这三位已经赶了一路的马车,总不能让他们再干这力气活儿,你来解决还是我来解决?”   “我来吧。”   张明月放下了手臂,一旁是惊慌失措的爷孙女二人,一旁是冷面寒霜的公主与老爷子几人。   “只是刀已经留给营长了,暂时又选不到合适的兵器,老爷爷,你的船桨能不能借我一用?”   “这——”   即便爷孙女两早有准备知晓这些人并非普通人,也没来由的被这少年人口气吓了一跳。   “公子,对方可都是无恶不作的水贼,你这么做是去送死啊。”   “是吗?可能吧。”   张明月浅浅一笑只露出一对酒窝。   “但我这辈子什么事都会做,唯独送死的事情不会做。”   少年人对着爷孙女两淡淡转身,左手提起被搁置在船头的船桨,单脚点船头蜻蜓点水而去,一根竹竿挑飞大船的本事张明月没有,一把船桨拍碎几艘小船的能力却还有那么一点。   少年人凌空跃起三丈,重重落向水面,船桨拍打姜水,瞬间激起千层浪,七艘小船霎时炸裂开来,七人齐齐后退,但少年人船桨在前其人在后,速度堪比电光火石,七人用刀,他用桨,桨出,刀影动。   “太慢了。”   少年人无奈摇摇头。   “这么慢的刀,怎么杀人。”   这天下有刀,刀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少年手拿并非刀的船桨,却出了唯有刀才有的刀罡,横,撩,斩,劈,转眼之间七人便成为七具尸体横在江上。   “不过如此。”   张明月倒飞回船头,船桨依然完好无缺,倒是爷孙女两却惊讶的说不出半句话。   “并非是他们慢,而是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司马云轻笑道。   “看来坐镇虎狼关这半年里你从不曾懈怠过刀,天下二品中,你也算佼佼者。”   “不过才二品而已,得了老爷子的赠刀,又得了姓杨小道的真传,更去了峨眉观剑,若是还不到二品那我应该去死了才对,至于你说我的刀快,没错,的确很快,不过此刀再快也不过形而已,比不得老爷子剑开天门的意,始终不过是下品刀而已。”   张明月摇摇头。   “我只不过是拿这几个练手而已,接下来的麻烦恐怕要你对付了。”   他望向那破开姜水乘风破浪的一页孤舟,孤舟之上的男子身负三尺青锋,头戴高帽。   以气御船,好高明的手段。   如此人物实在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   但见那高帽男子并不曾缓下一丝一毫速度,不止如此,反而越靠近大船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跟前三丈处才出竹竿。   他想挑飞这艘大船。   “怕是想的太多了。”   司马云冷冷一笑,任凭竹竿入水伸入船底,即便是那艘孤舟船尾高高翘起依然不见得大船动过一丝一毫。   孤舟之上相貌平平高帽男子,与其说是高帽,倒不如说是孤傲男子眉头一皱。   “千斤坠,那就让我来破了你的千斤坠。”   孤傲男子一手持竹竿,一手出剑,对着船头之上的司马云隔空一斩,两两夹击,司马云若卸力大船顷刻就会掀翻,他若不卸力便会辈这强大剑气所伤,苦于一时之间没有趁手兵器抵挡,但就在此时船仓之内独臂小老头儿独臂大袖一挥,宽阔江面轰隆隆沸腾瞬间凝聚一把十丈之巨剑对着那孤傲男子而去,只见那艘孤舟迅速后撤,没了竹竿掣肘,司马云这才驱散剑气,十丈巨剑所至,江面江水极速分开,百丈之后孤舟粉碎,孤傲男子仓皇而逃,剑散,江面重回寂静,大船鸦雀无声。   方才见了三人连番使出三种本事的船夫爷孙女两几乎就要踉跄下跪,这瞬息之间凝聚江水成剑的手段恐怕只有真神仙才有了,莫非自家这船上真正来了一位神仙人物不成?只是昭阳公主现在并没有心思去解释这个问题,公主看向独臂小老头儿道。   “老爷子可看出了什么?”   “西楚养剑池,惊寂剑。” 第81章 入庙烧香 入寺拜佛   “咱们一同走了这么久,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你吃亏。”   船头之上,张明月司马云坐在船舷上聊天,不远处是船头忙忙碌碌的船家爷孙女,老爷子一剑逼退那负剑孤傲男子之后便回到了船仓继续与杨幼倩指点武学,三个马夫兼公主侍卫于船后静观江面,书呆子李沐智与昭阳公主正说些什么。   “吃亏倒也算不上。”   司马云淡淡道。   “这天下的高手多了去了,我跟这些人比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西楚养剑池惊寂剑独秀于江湖,每三十年出一人,每出来一人皆是剑道有数的高手,养剑池志在争夺天下剑道魁首,每一代剑池新人都行走天下挑战成名高手,这一点倒跟老爷子年轻时候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这一代的惊寂剑居然出来做了水贼,倒是真正有些不可思议了,老爷子手下留情并非怕了这养剑池,只不过是不忍折了江湖又一代新秀而已,眼下这惊寂剑受了创,想必不会再在这姜水为祸,只是咱们又得多一个仇家惦记了。”   “惦记咱们的仇家难道还少吗?这么些年咱们还不是活过来了?”   ——   几日时间悄然而逝,中途再未遇到麻烦,到达清扬山时已是第四日中午,下了船,公主给船家不少银两算是报酬,这倒让这一辈子都生活在姜水的撑船老头儿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我们爷孙女两就在这里等你们吧,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是走水路带你们上去。”   “这样倒也不错,如果你们等的了就等吧,这一趟可能要两三天才能下山。”   司马云又从怀中掏出不少银子。   “这些钱你们拿着,算是在这里等我们的酬劳,这姜水之上也就老爷子你的掌舵功夫最好,由你送我们回去最放心。”   “这可使不得,你们之前给小老头儿的银两就已经足够了,小老儿虽然不曾读过什么书,不过这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还是懂,万万没有再拿钱的道理。”   船夫老头将司马云已经拿出来的白花花的银两推了回去,生活在这姜水之上的百姓大多淳朴,都知道个生意不能一次性做尽的道理,虽然这世上哪儿有人不爱钱的道理,但这位船夫却始终觉得自家船上这些人都是贵人,既是贵人,便更不应该多收人钱财,见其始终推脱不取,也就不好再劝,只让其爷孙女两在此等候,下山时定有重酬,九人上清扬山,直至爬上了半山腰依然隐约可见爷孙女两在船头眺望。   “倒是难为人家了,在下面等两三天,这山下一无集市,二无住宿的地方,不过一个渡口而已,多有不方便。”   张明月且行且看,直至绕过山坳再也看不见船只时才喃喃道。   “不应该让他们在渡口等候才是。”   “人家盛情难却,若是强行让人家走岂不让别人寒心?你就忍心人家船上的姑娘哭哭啼啼离开?”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   “你小子,该学的还有很多啊。”   除去张明月之外,就剩下书呆子李沐智没笑,其余人包括公主老爷子在内都忍俊不禁。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该学什么你倒是跟我说道说道。”   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这样莫名其妙被人笑一顿,更何况是他张明月?   “可笑你练刀是天才,可若说到情商,即便十来岁的少年都可能比你高出不少,看来你得抽空多去跟古月讨教讨教才行。”   “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只因发现老爷子几人又有笑的趋势连忙快步走到了前面去,清扬山并非只是一座山,而是由五座山峰连成一片的山脉,山间有流水潺潺,才过了寒冬,山上却依旧是郁郁葱葱,尽是一些一年四季永不凋零的常青树,比起送仙山等道教圣地来说,这清扬山实在算不得是名门仙山,不说长虹贯日,便是紫气东来都不曾有,山并不高,也不如峨眉那么陡峭,五峰之间四条溪流自山上往下而发,途经某处险要地势之时便化作瀑布倾泻而下,溅起水雾阵阵,因为是初春,天气尚还寒冷,倒不如夏天那般上山需要走走歇歇,到了那差不多十丈高的瀑布之下九人才停了下来。   瀑布之下有一澄澈见底的水潭,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可到了这水潭却能见到潭水中不少游来游去的黑鱼,甚至连池底的螃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水潭边有一农夫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正坐青石之上垂钓,其身穿黑布衣,头戴斗笠遮盖住大部分水花,一双草鞋几乎和赤脚没什么两样,看不清斗笠下真容,倒看的清楚身旁竹篮里有了一条蹦来蹦去的黑鱼,看样子刚钓上来不久。   “请问这位老哥,气宗怎么走?”   问路以及沿途琐事基本都是由司马云来负责,眼下这种事情自然也不例外,清扬山有五座峰,气宗只有一个,总不能蒙着乱走,好赖也是五座山,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不是?   只是他这话一问,却全然不见那垂钓农夫回答,莫不是水声太大淹没了声音不成?   司马云当即再踏前几步来到垂钓人身后。   “请问——”   “闭嘴,我的鱼都被你们吓跑了。”   谁知不过才短短两个字便被农夫一阵怒斥,即便是如同司马云这般心性也不由得皱眉。   “鱼就在潭中,倘若兄台真想要鱼那我给你打捞几条肥的上来就是,只不过想问问兄台路而已。”   “别问了,我不知道什么气宗,你们若是愿意找那就自己去,至于你打捞的鱼儿我也不稀罕,我只要自己亲自钓的,享受钓鱼的乐趣才是我的目的。”   司马云哑然失笑,第一次听说有农夫说自己钓鱼是为了乐趣,只是别人都这么直截了当不耐烦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便使眼色让昭阳公主来问,虽说公主实在不适合干这种事情,但几句话能摆平的事情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自己这些人亲自跑一些冤枉路,清扬山气宗在江湖也是响当当的门派,此农夫在清扬山的地方垂钓还说自己不认识去气宗的路,这话即便是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如此一来,只希望昭阳公主出面能讨得了一丝好处才行,毕竟天下男子哪儿有不爱美人的道理,即便此男子不过是一个农夫,要不怎么说美女出面好办事?   昭阳公主提起衣裙尽量不被水花溅射到,随后才去了垂钓者方向。   “请问——”   “你们想去找气宗?”   这次不待昭阳公主说完想好的一番说辞便直接听这垂钓人冷冷道。   “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活着不容易,莫要把自己卷进去麻烦当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昭阳公主疑惑不解。   “总之你理解成现在气宗不怎么适合外人进去就行了,宗门派系内斗,清扬山中百姓深受其害,还是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那不行,此番就是为气宗而来,还请先生告知方向,至于其他的就不需要先生多费心了。”   也不知究竟是女子好办事还是公主好办事,这么三言两语之下那垂钓人竟是直接给九人指了一条上山的路,张明月丝毫不怀疑若是古月此行一同前来的话,就在方才恐怕就已经将那垂钓人摁在青石板上狠揍了,古月没来,但张明月却看的清楚公主那三个侍卫方才已经杀机毕露,倒是被斗笠人折腾的司马云除了面色难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虽说这其中可能有司马云大度的成分,但张明月心知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只是见司马云不说,他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再哪壶不开提哪壶。   沿路上山大概行了两个时辰,山路崎岖,远没有峨眉山的气派,也没有通往天师堂的九百九十九步青石阶梯,途中怪石嶙峋,甚至有一段路傍山,搭建了无数木料栈道,距离刻写有气吞山河石碑还有二十丈远处九人便齐齐顿住脚步,只因不远处气宗山门紧闭,四周高筑城墙,城墙之上是一条宽阔走廊,走廊之上人头攒动,已经有至少六七十把弩箭对准了九人,且有三五十练气士正严阵以待,这种弩箭虽不如军用可五箭连发,却也能连发三支箭,对武道高手来说可能没多大用处,但对寻常武夫来说威慑力却已经足够大。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城墙之上一中年黑袍男子衣衫猎猎,双目炯炯有神,身负双剑,好一个龙精虎猛。   众人丝毫不会怀疑倘若一句话没说对几百支弩箭便会倾泻而来,气宗,果然有麻烦。   “赵希澈,来的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何必在此装疯卖傻,还不速速将门打开迎我等入门?”   司马云当即大声道,只是城墙之上负双剑难以似乎并不买账。   “我如何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入庙得上香,进山得拜山,要入我气宗得先过我赵希澈这道坎,要么报上自家来路,要么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清扬山并非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   “赵希澈,你大胆,这里乃是当朝公主。”   “公主?公主怎么会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少来诓人,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是公主,来了我清扬山的地盘,那也得按照我气宗的规矩来。” 第82章 因为他没带刀   有道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竟有人说到了清扬山地盘也得按气宗规矩来办事,清扬山难不成就不属于西楚王朝管制?若非有王朝这棵大树庇佑,气宗安能如此盘踞?昭阳公主脸色铁青,这是摆明了跟朝廷叫板,即便司马云几人并非楚人也不得不为此怒火中烧,试想堂堂中原第一大国北魏都不曾有哪个门派敢说出如此豪言,又何况一个区区气宗?   “赵希澈,莫非真以为你清扬山地处西楚最东背向东海就脱离了王朝管制不成?信不信司马云教你清扬山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你这可是吓我?”   城墙之上身负双剑男子冷笑。   “莫说就你们几个人,即便是西楚大军来了我气宗都不一定放在眼里,更何况如今西楚内忧外患,虎狼关士兵退守关中,一半兵力抽调西楚,你有何资格说让我清扬山毁于一旦?就凭你们?”   “看样子你对我王朝事情了如指掌,那你可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位陆地神仙?”   “知道,昔年春秋剑神李文谆,九龙山一战大开天门直入陆地神仙,但那又如何?我气宗并非软柿子任人拿捏,皇帝想一统西楚江湖立什么武林盟主,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不过就是想将江湖并入囊中而已,我清扬山气宗一脉源远流长,绝不会沦为朝廷手中势力,好话不说第二遍,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赵希澈目光在独臂小老头儿身上扫视片刻,但最终却并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要知道这天下陆地神仙已是传说中才有的人物,说的难听点谁见了这等人物不是毕恭毕敬,而到了气宗这里陆地神仙名头却并非那么好使,众人并非傻子,自然是猛看出这赵希澈有恃无恐,气宗一脉,似乎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独臂小老头儿不喜不怒,陆地神仙名头在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在他李文谆眼里实在没什么稀奇,也并不会因为赵希澈三言两语便大动肝火大开杀戒。   此行,是来为之后的武林大会做准备,不但万不得已,杀不得,若是杀了岂不落下一个以大欺小欺压西楚武林的名声,这么一来二去恐怕统一武林只会成为痴心妄想。   “有句话我倒是想问问你。”   司马云冷笑,任凭城墙上弩箭对准自己,只不过淡淡一眼便看出来这弩箭原来并非那么简单,经过精心制作,一品高手护体罡气都能射穿,想来也是,否则他赵希澈在陆地神仙面前摆这谱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气宗不愿并入武林盟主之下究竟是你清扬山不答应,还是你赵希澈不答应?又或者说是你赵希澈背后的老子赵洪涛不答应?”   “你觉得有区别吗?”   赵希澈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一句话让西楚退居关中,又一纸文书让西楚读书人服三年兵役的青衫男子。   “看来果真让我猜中了。”   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司马云突然轻声一笑。   “我虽非西楚人,却也知道一些清扬山的事情,江湖传言清扬山气宗宗主何文轩曾受大长老赵洪涛恩惠,因此对其处处相让,更是将气宗大权全权交给其打理,这江湖都说你赵家父子二人脑后又反骨,起初我还不相信,但现在却是不得不相信,恐怕你老子早就迫不及待坐上宗主之位,气宗大大小小管事人只怕都被你父子二人收买,现在已经将宗主何文远架空了对不对?你赵家父子二人要反。”   “你知道的倒是还挺多,既然知道如今气宗已尽入我父子二人之手,何故还要来找不痛快?倘若你们就此离去,那清扬山还在西楚境内,说不上保境安民,最起码不会让我清扬山给江湖惹来麻烦,这武林大会之事,我气宗并不感兴趣,若是公主愿意将盟主之位直接让出来,那我尚还能考虑考虑。”   “你觉得可能吗?”   昭阳公主站了出来,一人城墙之下,一人城墙之上,才下过春雨,土地有些湿润,空气弥漫新草以及淡淡女子体香味道,原本江湖宗派之事与她这位公主并无多大关系,江湖恩怨江湖了,别人家内斗始终是别人家的事情,可江湖并派乃是大事,更何况第一站来的就是这清扬山,倘若这刚出门就碰了壁那接下来又如何能让这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这位西楚奇女子不由得想起出汴京城时自己那位号称国士的叔叔先找到了自己。   那时还下着绵绵春雨。   “江湖并派之事可大可小,说小了去大可以当成昭阳你历练了一番,说大了去则关乎我西楚安宁,我西楚不同于北魏,昔年长白山天机阁混乱朝纲,一朝之下十之三四成官员都是天机阁弟子,皇帝震怒之下清理朝纲,大军压境荡平长白山,有此等手腕镇守江湖,北魏各大名门仙山根本不敢造作,他轩辕青山治国在于一个霸。”   “可你父皇不同,他治国在仁,可眼下西楚武林的确混乱了一些,没有如同北魏上清观那等道教圣地执掌牛耳,定会多生魑魅魍魉,你父并非不能调动军队镇压江湖草莽,只是这么一来二去定会怨声载道,那么从前二十年政绩落下来的明君之明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西楚江湖非并不可,打蛇打七寸,要并,就要从闹的最凶的那个开始,清扬山气宗最为乌烟瘴气,清除江湖这些毒瘤,手段与谋略缺一不可,此番有司马云陪你前去,此人有经国之才,更是其智近妖,应当防,却不能尽防,进退有尺才是帝王之道,他做你军师,再有李老前辈护你周全,可保你安全无忧,要踏平西楚武林,先从清扬山赵家开始。”   昭阳公主并非愚钝女子,相反正因为太聪明才会被称为文武双绝,赵希澈此人从前便略有耳闻,此人刚柔并济,更是城府极深,否则又如何能做到其父子二人在何文远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但其实江湖人人皆知的事情何文远依然吃了亏,并非这位气宗宗主愚笨,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觉得欠了债,欠了天下最难还的人情债,只是眼下看来宗主何文远并非遭到了不测,否则赵希澈也不会如此惊弓之鸟山门紧闭,不论如何,想要一探究竟唯有踏进去这道门才行。   公主笑了笑,她道。   “武林并派乃是大事,百花宴召开之时本宫就说了盟主之位由江湖豪杰自己推选,你父赵洪涛若能服众,这盟主之位自是他当,你气宗闹成如何与本宫并无关系,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情,本宫不会管,既然来了这清扬山,本宫就必须要找你气宗能说得上话的人,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怎么都不会是你。”   清扬山练气一门不乏高手,赵希澈更是其中佼佼者,其身旁三五十练气士严阵以待,对于昭阳公主这般看不起人的一句话赵希澈也不生气,他冷哼道。   “那公主觉得谁才算我练气一门说得上话的人?”   “自然是你气宗宗主何文远,当然如果你父子已经将其杀了那便当本宫没说,不过本宫料定了你父子二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为天下人所不齿,打开大门,放我们进去,本宫不追究你今天的事情。”   “那我若是不放呢?难不成你还想让你后面的半残废老头儿动手不成?我不信你昭阳公主会有这么蠢。”   称呼独臂小老头儿为残废老头儿,更说公主愚蠢,这话放做以前可能谁都不会信,但如今却真正听这城墙上的负双剑男子说了出来才知何为愤怒。   “你看如何?”   昭阳公主看向此行被国士称为军师的青衫男子。   “再等等。”   司马云皱皱眉头。   “应该快了。”   张明月并不知道司马云所说的等是什么意思,只看到城墙之上的赵希澈见众人不说话便越发冷脸。   “什么春秋剑神,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被我这么羞辱也不见得拿出陆地神仙的本事来。”   “师兄,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春秋剑神可是从北魏千里迢迢跑来我们西楚的,还不就是因为在北魏混不下去?师兄倒也不能太指望丧家之犬会怎么王,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就行了。”   赵希澈身旁有一位同样黑衣却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说不上棱角分明,倒是一双眼睛锐利无比。   对于这番嘲笑之词惹的城墙上众人皆捧腹不已,担心独臂小老头儿会突然发怒摧毁城墙的张明月不由得看向老爷子,却发现老爷子始终单手负后好整以暇,似乎根本就没对这些话有任何在意。   “识英雄重英雄,城墙之上这些不过鸡鸣狗盗之辈,并非什么天下鼎鼎有名的高手,自是对老爷子没了敬畏之心,狗经常见人就咬,但人总不能为了发泄不爽去跟狗咬对不对?又更何况是老爷子这种连真神仙都敢斗上一斗的人?”   司马云除去汴京城大骂西楚书生猪狗不如之外很少骂人,即便骂人也不带脏字,比如此刻,只是众人并没有想笑的意思,倒是城墙之上的年轻黑衣男子暴跳如雷。   “你说谁是狗?”   “谁答应谁是狗,你倒是答应的挺快的,也不知道你的主子今天有没有喂你这条狗骨头,若是没有的话不妨下来,我给你弄两块骨头。”   “你找死。”   黑衣男子大怒,其身从城墙迅速坠落直地上,踩出一道深深脚印。   “不过一个废物书生而已就敢如此大放厥词,我今天在这里杀了你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   司马云笑了笑。   “有句话说是狗都不咬自家主人,你们这些连自家主人都咬的狗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不等那黑衣汉子迅速冲来便有一少年人挡在司马云身前。   “我来解决。”   张明月冷冷道,司马云诧异片刻。   “你现在好像喜欢上了杀人,从前可不是这样,从前哪次生意不是我跟你说半天你才答应去做,怎的你现在不用我说都如此主动了。”   “倒不是主动。”   张明月轻轻摇了摇头。   “只不过想时刻提醒自己从虎狼关活了下来而已,还有,我不希望有人说老爷子坏话,老爷子不出手,不代表我不出手,我一出手,多半会死人的。”   多半会死人,城楼上气宗弟子哈哈大笑。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黑衣男子冷笑不已。   “不知道。”   张明月老老实实摇摇头。   “我只知道你下辈子做人应该放聪明一点,要晓得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受死。”   两道人影带着雷霆万钧之力重重冲撞到一起。   “二品。”   二人同时诧异。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稳稳落至司马云肩膀。   “终于来了。”   司马云取下字条淡淡一瞥,再不去管少年人与练气士的酣战,他放走白鸽朝城墙上观战的赵希澈道。   “原本还以为此行不会太麻烦,没想到还没进山门就被人挡在了门外,赵希澈,你真不算是一个聪明人。”   青衫男子叹息着摇摇头。   “你父子二人倘若安分守己就在这清扬山好好生活,或许还能安安稳稳过完这一辈子,只可惜你父子二人实在贪婪,莫非真以为能做的了清扬山的主?我们不破开你气宗山门,还是你自己打开为好,你气宗后山怕是有好戏要看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赵希澈冷脸。   “我说什么你心里难道没数?可莫要怪我不提醒你,若是再耽搁片刻,恐怕就要错过这场精彩的大戏了,还不速速与我们一同前去?”   赵希澈面色忽然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下令大开山门,门户大开,八人鱼贯而入,倒是书呆子李沐智突然顿住脚步,这位至始至终一路之上从没说过话的书生拉住了司马云。   “他怎么办?”他是说与气宗黑衣男子酣战的张明月。   “放心吧,他没事。”   “他二人都是二品,你如何就知道他不会有事?如何就能判定死的人就是气宗弟子?”   “因为他没带刀。” 第83章 你想杀我?   张明月没带刀,三年多以来用了两把刀,最先前一柄已经折断,后来得了刀圣洛知秋的宝刀,被缺了一臂的营长夺了去,他说他会等某一天自己取回来,其实不过是不想营长那么早死,一个人一旦有了承诺便不会那么轻易就想死去,刀还在营长那里等着自己取,所以不能死,既然不能死,那每一战都必须竭尽全力让自己活下去。   练气士大多肉体强悍,少有内外兼修之高手,与练气士硬碰硬实在并非明智行为,可张明月就那么直接与黑衣男子撞了上去,两具躯体相撞,互换位置各退三丈,黑衣男子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你能与我练气士近战硬碰硬?”   “为何不可能?”少年人冷冷一笑。   “莫非你觉得你练气一门能比得过九天之上的瀑布不成?”   黑衣男子并不知这少年人神神道道一句九天之上瀑布是什么意思,既然受到了挑衅就不能让这小子这么好过。   说不定只是碰了运气或者借了巧力而已,这种战斗例子并非没有发生过,但当其第二次与少年人的身躯对上之时才发现对方并非借用巧力,而是实打实的力气,张明月双掌对上黑衣男子双掌,冷笑不已的练气士打算就凭这么一掌直接将其手臂震断,谁知双掌接触刹那少年人突然变掌为爪牢牢扣住自己双手手腕,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练气士整个被张明月扣住双手硬生生丢到了十丈之外的城墙重重砸到了城墙之上,这练气士倒也并非泛泛之辈,即将到达城墙那一刹那双脚借力蹬在城墙上借着这股反冲之力直向张明月撞去,张明月早有准备右脚点地倒滑而出整个身子贴在地上一脚踹到练气士小腹气海,内练一口气的练气士不过两三个交锋而已便躺在了地上。   “怎……怎么可能。”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说了没什么不可能的。”张明月缓步走过去一脚踏着练气士脖子。   “你的修为虽然不错,不过看起来你应该没什么实战经验,只不过气宗闭门造车而已,你这样的人若是放到了边境,我军中士兵五个就能解决了你,我不杀你,因为你已经是个废人,这样的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除非你自杀,不过你看起来并不像有胆量自杀的人。”   他俯下身子拍拍练气士脸庞,他笑了笑,一如既往露出两个酒窝,只是这笑容在地上的练气士看起来只感觉浑身冰冷。   “好好活着,看你是怎么被赶下清扬山的。”   张明月站起身尚未走出几步便感觉到了后背的杀意。   “这是你自己找死。”   没了气海支撑的练气士就算手中拿着的是当世神兵利器张明月也半点不憷,就那么转身一脚将练气士踢飞又紧随其后牢牢扯住其腿脚直接丢到了写有气冲斗牛的城门楼牌匾之上,再落下来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司马云说后山有好戏看,清扬山山后便是一望无垠的东海,他张明月至今还没见过海是什么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啊。”正当张明月踏进门口时却不小心从拐角处撞了个碰头,抬起头来只见一练气士模样小弟子正捂着自己额头蹲在地上咬牙切齿。   “你没事?”想来是自己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便没注意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只是若说是练气士,可这小哥脸上皮肤也太好了点,白里透红,丝毫不怀疑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他不抬头,张明月倒也看不到其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只能道歉。   “没事没事。”   蹲在地上的小哥一只手捂面一只手连连摆手,像是见不得人一般。   张明月虽然有些诧异,但既然没事也就没必要多问,他朝着后山走去,这气宗倒也气势恢宏,这一点从在清扬山上建造了一座成就能看出来,只是一踏进足有边境军营校场那么大的广场时却发现不少看起来像是下人模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神色匆匆,更有甚者甚至还收拾了包袱,唯独不见气宗弟子,想来全部都去了后山了,张明月皱皱眉头,倒也没多想,气宗将乱,收拾行李跑路倒也正常,只不过这一次依然没能再走出几步又听到了一声惊呼,原来是之前那皮肤百里透红的小哥被门口练气士的尸体挡的摔了一跤。   也正是这一跤才让张明月看到了这小哥真容,眉清目秀,眉毛旁边有颗痣,如果不是穿着一身男装并且胸部平平,恐会被人当成女子来对待。   “你没事吧?娘娘腔。”   张明月上去想将那小哥扶起来却被人一把推开。   “不用管,还有,谁是娘娘腔?”   小哥依旧捂着已经被张明月不经意看见的的脸蛋从指缝里面偷瞄了其一眼,见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这时这小哥突然将手放了下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他是你杀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倒能看出其言语间的置疑。   “我想大概是他自己练功的时候从城墙上摔下来的。”张明月头一遭生出了想捉弄一番这位小哥的心思,或许是因为暴风雨来之前片刻的宁静,又也许是这位小哥实在生的有些太过娘娘腔。   饶是那小哥再冷若冰霜也不由得被这一句话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明眸皓齿,煞是好看,倘若古月在这里指不定就会上去调戏一番,可他张明月能有心思开玩笑便已经很不错,又如何会生出其他心思。   就算长的再好看,到底也是个男人。   “你这人真有意思。”   小哥笑道。   “气宗大多是学武之人,莫说不会犯这种小孩子都能犯的错误,就算是犯了,这城墙不过三丈高而已,落下来会将人摔成浑身骨折,筋骨无一处完好?要达到这种伤势,行凶之人定然力气极大并且出手狠辣,我真难相信是你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家伙干的,可是这里除了你一个人都没有。”   “那你就当做我也不过是路过的而已,至于这里有没有人路过,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进去了八个人。”张明月摊摊手,倒是不免多看了这小哥一眼,不过只是在尸体上拌了一下就看出来了这么多,倒也不可小觑。   “看样子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跑路,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要走,却被小哥喝止住。   “你说不久之前这里来了八个人?这八个人是什么人?”   “来头极大的人。”   张明月随意敷衍一句却见小哥竟然再次跟了上来。   “怎么?你不是打算跑路吗?还回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清扬山要变天了。”   张明月好心好意提醒,虽然不知究竟是何人给司马云送去书信,但从司马云面色就能看出来多半是关于气宗的消息,否则赵希澈也不会如此直接放任公主他们入山门。   这倒让他不觉间想起半年多以前拜剑山之乱,书生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只为荡平拜剑山乌烟瘴气,难不成今日清扬山也要上一出同样的戏码?倘若这清扬山也真藏有陆地神仙人物,那可真有好戏看了,若非如此怎么解释不过一品长生境界赵希澈面对已入陆地神仙的老爷子都全然不惧?这当中或有他吃准了老爷子不会出手的原因,但即便是张明月都能看出赵希澈有恃无恐,如果这其中没有猫腻那才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难不成这里真藏着陆地神仙?”   “你说什么?”紧随其后的粉面小哥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张明月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嘀咕居然就进得了这小哥耳朵。   “是想起了情人?”小哥似笑非笑道。   “你问的太多了,我跟你不过也才刚见面而已,你就不怕我是大恶人?也许刚刚那个家伙真的是我杀的也说不一定,你不想一下堂堂二品高手都能被我干掉,你还敢跟在我屁股后面?”张明月故意摆出一副冷冷的样子,当初在塞北的时候刚开始入军营对他那位可爱又可恨的营长大多都是这个表情,那个时候军中兄弟总会开玩笑似的说好像谁欠了他张明月一百万两银子一样。   那小哥不屑道:“吹牛吧你,随便说了一两句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那个能耐了,看你年纪二十都不到,莫非你真以为自己是老头子,十八岁就入武道一品。”   张明月哑然失笑。   “兄弟,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不相信,但不相信并不代表不存在,至于你说的那位十八岁入一品的老头子,目前我就认识这么一个人,这人已经是江湖矗立于巅峰的高手,想必你说的老头子如今也应该是这江湖的顶尖高手。”   “那可不是吗?不过……不过就是这老头子太可恨了一点,也活该被人欺负,嗯?你说你认识这江湖的巅峰高手?是不是吹牛的?”   小哥指着张明月鼻子问道,张明月再度无言。   “……”   “吹牛?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像吹牛的人?我这辈子什么事都做,唯独就是不会吹牛,我的确认识这么一个人,要是他跟你所说的老头子打上一架的话,我估计你家老头子多半要饮恨九泉之下。”   本以为这话会刺激刺激这小哥让其心里不忿,谁知小哥听到这话却跟其所想的反应完全不同,非但不恼怒,反而两眼放光。   “你说的是真的?你认识的那个人真的能打得过我家老头子?”   “应该能吧,毕竟我们家老爷子连天都能捅破。”   “真要是这样的话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小哥眨了眨眼睛。   “什么事情?你说。”张明月疑惑道。   “我要你帮忙让你家老爷子跟我家老头子打上一架,最好能将我家老头子揍个满地找牙。”   “呃……这个……”   “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我会给你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因为我现在正打算赶去后山,你要是不说的话那就免谈了,正好我家老爷子对打打杀杀这种事情不是很感兴趣,若非万不得已便不会用剑。”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   “娘娘腔,我就这样,要么说你的好处看看能不能诱惑到我,要么免谈。”   “……”   “行,算你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保管让你两眼放光,后山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就是打架而已,这江湖天天都在打架,随时都能看得到。”   张明月起初对这小哥无非只想捉弄捉弄,但话聊到了这里,似乎感觉这小哥并非那么简单,后山打架这种事情都知道,并且其对这气宗四下环境更是无比熟悉,完全就像自家的后花园一般,倒是想不透为何这小哥与自己说话时抬头,走路的时候却始终低着头生怕被人看到一般,即便是屁股都是一扭一扭的。   渍渍渍,这哪里是个小哥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娘们儿啊。   “喂,你老是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难不成没见过男人?”小哥虽然不曾回头倒是仿佛能看见身后的张明月一般。   张明月笑了笑。   “男人我倒是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看走路屁股扭的这么厉害的男人,我有个朋友,他若是见到了你这样的男人保管要调戏你一番不可。”   “那你朋友倒是挺厉害的,男女通吃啊这是。”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一处僻静的阁楼,这阁楼看起来已经许久没人打扫,走廊上仍有不少去年冬天庭院里梧桐树上的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你就不怕我也男女通吃?这地方人都没有,就算把你怎么样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完事了再杀了一了百了就行了,多简单。”   “想吃我?你敢吗?”   小哥突然冷笑,张明月还没明白过来这冷笑意思突然脚底窜出一对镣铐将双腿牢牢扣住,与此同时阁楼天花板机关翻板之后数十劲弩已经对准了自己,张明月一阵头皮发麻后背直发凉,这弓弩比之前城墙上的那些还要厉害,绝对杀人利器,脚上镣铐更是精钢铸造,若非神兵利器绝对别想破开。   “你想杀我?”   “不久之前我不想杀你,不过我现在突然想杀了你,就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就因为那句男女通吃?”   “你猜……”   数十弩箭齐齐发动,张明月闭上眼睛…… 第84章 变节   “公主对这气宗何文远了解有多少?”   从正前门距离后山尚有一段路要走,赵希澈领着几十个气宗弟子神色匆匆而去,倒是司马云始终不紧不慢与其他七人落在最后,上山的路整整齐齐,已经隐约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一股海水淡淡的咸味,其余几人还好,倒是杨幼倩不怎么习惯这股味道,直用衣袖捂鼻,本来生在农家,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司马云老爷子几人住进其家,杨幼倩也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从前的种种误会解开,又在昭阳公主的示意之下拜老爷子为师,这么一来二去之下倒真发觉老爷子是个可爱的老头儿,一路走来更隐隐与众人成了一家人,见几人齐刷刷看向自己,杨幼倩俏脸一红。   “只不过没来过东海,觉得海水味道有些刺鼻而已,你们不用管我。”   “那你今天晚上挨着本宫睡吧,本宫身上味道香,能让你觉得舒服一些。”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就这么一句话就让二八女子脸红的更厉害,干脆跺跺脚直接落到了几人最后面,公主也不再去调戏,只看向司马云摇摇头。   “了解不是很多,曾经倒请过一清扬山的练气士来宫中传授本宫武学,那人换做何天来,曾是练气一门年轻一辈佼佼者,后来才知晓何天来是宗主何文远的独子,再后来何天来出宫回山之时被人发现横死在途中,根本查不出是什么人干的,宗主何文远痛失爱子一夜苍老,从此清心寡欲不再过问气宗事情,因此才轮到赵洪涛一人独揽大权,要说何文远此人的话,此人除了武道天赋极好之外,其他的好像没能拿的出来的本事,其人为人厚道,但一个能创立一大门派并且不过五十年就名动江湖的人,如果说他没一点手腕这话谁都不信,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何天来有一女今年方十九,唤做何青秀,不过从没见过,因为是独苗,便深受何文远疼爱,何文远与赵洪涛都是西楚当今顶尖高手,修为最少也是大长生,有可能还迈入了天人境,除此之外别的再也不知道了。”昭阳公主又补充道。   “其实我西楚高手还是挺多,只不过并不会都为国效力,所以薛平川薛叔叔才会被我西楚百姓说成是宁叔叔第二,才有一宁二薛三朱何的说法,至于这朱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见到,却不是指何文远。”   “看来西楚江湖果真是卧虎藏龙,不过一个清扬山便有两位当世高手,这么看来其他门派想必更是高手如云,这一趟,怕是不会太轻松。”   司马云颇为忧虑道,只是昭阳公主却不以为意,反而狡黠的冲独臂小老头儿笑了笑。   “怕什么?咱们这不是有老爷子?老爷子连天上的神仙都能杀,还有什么是杀不得的。”   “打住,昭阳你这女娃子少打老夫主意。”   独臂小老头儿吹胡子瞪眼道。   “老夫只负责护你周全,至于其他的事情跟老夫没半点关系,你也别来打老夫主意,即便是你爹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哎呀,老爷子。”   “打住,别对老夫撒娇,这一套不好使,老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保你无忧。”   “真的?”   昭阳公主眨眨眼睛。   “说话不算话是小狗儿。”   一路上来端庄的公主再一次活泼开来,司马云轻笑不已,他如何看不出公主怕是早就将老爷子看成自家亲人了,而同样的,老爷子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老远跋山涉水来这清扬山,莫说是什么给皇帝面子,给宁致远面子。   春秋剑神,从来只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   ……   清扬山地处西楚最东边,身后是与因天下第一王长生而出名的南海齐名的东海,广陵江入南海,姜水入东海。西楚地势大多平坦,即便有山也不会是太高,比不得峨眉巍峨,比不了昆仑擎天,清扬山算不得多大的山,若非其驻进了气宗,恐怕清扬山还并不能为天下所知,天下练气士五花八门,唯独清扬山一枝独秀,气宗虽创立不过五六十载却隐隐有与养剑池这些江湖一流势力比肩的势头,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宗主何文远,世人只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宗主自成名以后便久居清扬山创立气宗,从那之后这位十八岁就入一品之境界的不世之才便从此从江湖离去,江湖只剩传闻,但鲜有人知其实气宗并非何文远独自一人创立,这其中何文远幼时好友赵洪涛也有不小的功劳,清扬山赵家父子反,这已是江湖大多数人都能猜到的结果,若是换做别人执掌气宗定然容不得内乱,可何文远却对这父子二人一让再让,不少人说是因为赵洪涛曾在年轻时救下了何文远一命,有恩不报非君子,故此何文远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人说是他何文远如今实力已经被赵洪涛超越,实在不足以执掌清扬山,故此退位让贤,但具体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我自认对你不薄,我气宗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是你说了算,我虽是宗主,可谁都知道我气宗真正说了算的是你赵洪涛,虽无宗主之名却有宗主之实,我已经退让至此,为何还要让我气宗不得安宁?莫非你真要天下人看我气宗窝里斗的笑话?”   何文远绝对没想到真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此刻这位十八岁入一品名动西楚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正双手负后站立于东海之崖畔,东海水寒,却比不得这位老人心寒。   “气宗能有今天的地位,是靠咱们两人一同努力造就,如今你已身为气宗大长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如此,倘若只不过是想要宗主之位,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只要你肯放了这些弟子下山去。”   身着金纹白袍古劲苍虬的老人指了指被上百练气士用剑对准脖子的自己这一脉的亲信,其身前三丈处是同样头发花白老人,只是这老人一身劲装,远不如何文远来的飘逸。   “何文远,到现在你还是不太明白,你我都是将知天命年纪,此生有没有希望窥得天机一现尚不知道,我又怎会惦记这区区宗主位置,气宗是你我同心协力创立下来,当年我若是想争其实你也未必就能如愿对不对,你这人什么都好,唯一就是太过懒散,说的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气宗久困于清扬山这一方狭隘天地,这并非我赵洪涛想要,你也实在没必要因为当年我从那人手下救了你就觉得一直亏欠于我,我要反,反的是你的安稳,我要让我清扬山天下扬名,而并非只不过在一个小小西楚有点名气而已。”   “这件事情想必你已经计划许久。”   崖畔之上海风吹起二人衣袍以及同样黑白相间的头发,仅凭其气势便能看出此二人皆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东海海水拍礁,溅起水花阵阵,世人向往东海水,但此刻谁都没有心思欣赏这沸腾的一片汪洋。   赵洪涛有点婴儿肥,红光满面,一头长发即便是被海风吹拂依旧有条不紊,他是一个极其注重自己仪表的人,即便已经是古稀之年,反观宗主何文远,头发倒没有赵洪涛来的这么精心打理,只不过随意束带而已。   “你的野心太大,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于你要气宗名扬天下,你可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气宗实在不足以气吞天下,更何况不过才区区五十载光景,莫说是中原北魏如同道教三清这种超然世外的存在,即便是我西楚不少自春秋年间传承下来的势力都远远不足,你有何能耐让气宗独立于江湖之巅?这个道理你别说你不明白。”   “不久前我得到消息,说上清观天师王九楼坐下弟子祝飞羽提剑上昆仑,三剑斩恶龙,你赵洪涛可能与如此神仙人物比肩?又听说上清观有一十几年寒暑不曾下山的小道杨鸿叶,虽不曾下山却遍知天下事,算尽人间劫数,你赵洪涛有什么口气说自己要带领气宗名扬天下?只怕是非但吃不下这块肉反而会被这块肉呛死,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否则我何文远定不会放任你将我气宗带上万劫不复之地。”   “哦?是吗?你怎知我没有能耐将气宗发扬光大?”   赵洪涛抬抬右手,但见东海之水愈加沸腾,海面风云变化,举手抬足之间带动天地变色,清扬山数百练气士哗变。   “原来你已入了陆地神仙。”   何文远神色复杂,江湖多少年来才出一个的陆地神仙,就在西楚,相隔不过半年便连续出了两个,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信,入了陆地神仙,距离天机一现白日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想来今日清扬山是变定了天了。   “我也没想到我此生会比你先入陆地神仙,前不久我遇上了一个人,一个在我清扬山山间垂钓的农夫,指点我以武入这江湖百年不出一个的陆地神仙境界,现在你可觉得我有资格指点江湖?你又觉得我赵洪涛弱了你说的道教圣地高人多少?”   赵洪涛手指一片汪洋。   “何文远,你看看这片天地多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赵洪涛不愿意此生死守清扬山,更不愿将清扬山交到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小丫头身上,更何况你家那位丫头不修行,成天就知道钻研一些机关数术研读一些没用的药理,你觉得我气宗能交给这么一个小丫头?说实在的,要是你儿子何天来不那么早死,可能我还对清扬山抱有一丝希望,可现在,我不得不按照我的部署来做了,另外,有件事情你听了可能会很痛心,不过我还是打算告诉你。”   面对着白袍老人的赵洪涛一字一句道。   “你那外出下山的儿子其实是在我的授意下让我儿赵希澈杀的。”   只是何文远却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这倒让赵洪涛为之诧异。   “何文远,你不恨我?”   “已经恨过了。” 第85章 也包括不让老夫下山?   数十弩箭齐齐发动,张明月丝毫不怀疑倘若这些连一品高手护体罡气都能穿透的弩箭若是射到自己身上,顷刻之间就会身上出现无数个血洞,怎料弩箭就在即将射出来那一变成调转方向齐齐向拐角处射去,几声惊呼拐角处便直挺挺躺下几具尸体,看那模样都是气宗弟子,弩箭穿透身体并不停留,直直钉入一寸厚的青石板才停了下来,即便是早有预料张明月背后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以为你要杀我。”   “本来是准备杀你,不过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就当给你一些警告,这方圆十丈之内处处布满要人命的机关,你若听我的还好,若不听我的,即便你是一品高手也未必能活的下来。”那小哥也不见得怎么动作,张明月脚下镣铐便齐齐退下重新恢复自由。   “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要杀他们。”   张明月指了指不远处几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统一穿着气宗弟子模样衣裳。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   那小哥转身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响声,想来木门是很久没人开启,还漱漱落下不少灰尘,小哥像是提前有准备一般开门瞬间就闪开,倒避免了被落得一身尘土,他看向张明月道。   “至于为何要杀他们,凡是任何擅自靠近这地方的人都得死,即便他们是气宗弟子,并且,气宗弟子也是分派系的,恰好他们并非我想见到的那一派,跟我进来。”   张明月虽心中有诸多疑问但也不得不跟着小哥脚步走了进去,遥想不久之前自己还处于上风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便受制于人,当真让人嗟叹,他丝毫不怀疑若是现在不顺从眼前这位娘娘腔,恐怕方才的弩箭立马就会自动装填铺天盖地而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倒要看看你这娘娘腔究竟要搞什么鬼。   似乎感觉到了张明月紧张的情绪,阁楼许久没打开,已经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四周窗户密封,待熟悉了光线之后娘娘腔小哥才道。   “你不用如此怕我会对你怎么样,我又不是杀人狂,并非生来就喜欢杀人,更何况你可知道我带你来的这个地方多少人想来,撞破了头都未必来得到,带你来的条件只有一个。”   “就是让我家老爷子跟你家老头子打上一架?”张明月沮丧着脸,心道你这杀机重重到处都是机关的地儿请我来都未必愿意来,但也因此觉得这小哥身份并不简单,能在气宗来去自如,又对这些机关如此了解,或许是气宗某位大佬的儿子也说不一定,张明月顿了顿。   “如果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我家老爷子跟你家老爷子打架,那你还是放我出去好了,我未必能说动老爷子,更何况我家老爷子也并非好勇斗狠之辈。”   “那不行,你来都来了,只有这个选择。”   小哥冷冷道。   “气宗最重要的地方你都见到了,现在说不干就不干?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小子,我告诉你既然上了我的船,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不干的话我立马杀了你送你去见阎王,信不信?”   “……”   张明月想说并不知这里是什么气宗最重要的地方,不在乎就是一座阁楼而已,一层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是刚跟着小哥踏入第二层时便豁然开朗,二层窗户大开,阳光照射进来,氤氲雾气,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尽是一些天下难得一见的内功心法秘籍。   “怎么样?我给你开出来的条件你还满意?”   “满意……”张明月咽了一口口水,心道岂止是满意,兼职就是欣喜若狂,武道一途百花齐放,古有武道狂人恨不能学尽天下心法秘籍以问鼎武道巅峰,他张明月去过峨眉藏剑阁,也见到了拜剑山剑冢,如何不知道这心法秘籍对于学武之人的重要?眼下这些密密麻麻至少上山本秘籍恐怕随便拿一本出去都会遭来武林中人哄抢,原本以为自己是被带进了坑里,其实是掉进了一座金山银山里才对。   “想学吗?”小哥似笑非笑道。   “若是能将这些孤本看个两三成便绝对对武道大有裨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   “你很讨厌你家老头儿?为了找人揍他不惜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张明月忍不住问道,再看那小哥提起老头儿三个字时真一个咬牙切齿。   “没错,的确很讨厌,我不想学武,非逼着我学武,我想学习药理悬壶济世,非得把我的所有书全部没收,我想下山愣是不让,真是气死我了。”小哥跺跺脚,那般模样哪里像一个男子,分明就是个撒娇的姑娘才对,只是张明月可不认为姑娘会有这么平的胸。   “那么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来这种地方并且对其了如指掌,至于你说的老头子又是何人?我要帮你忙总得把对方底细摸清楚对不对?”张明月想起了从前司马云做生意时便会这样将买卖的具体情况打听个清清楚楚,看看这单生意究竟能不能吃的下,如今用到这里也并无不妥,他道。   “我若是连你家老头儿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答应看看是不是要与你做这笔交易。”   “你想套我话?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多心思。”   小哥转了转一双明眸。   “不过我家老头儿是谁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我会指给你看,反正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就对了,行了,到此为止,今天你也先别看秘籍了,给我留个方式,好知道我到时候怎么找你。”   “我哪儿有什么方式?”张明月哑然失笑。   “我不过是这清扬山的过客而已,不过我接下来应该要去后山,你若是想通了可以来找我。”得见宝山空手而归虽有些失落,但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说不定就还有机会能来这藏书阁一观,眼下公主老爷子等人已经去了后山,从司马云的表现来看就知道要出大事,两头都是好戏,这藏书阁却是不能逗留了。   “我说后山不就是打架能有那么好看?都跑去后山?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怎么想的,成天就知道争权夺势,算了算了你去吧,到时候我会来找你,莫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就行,对了,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你应该知道我的厉害。”小哥顿了顿,可能是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拿出过什么厉害的本事,他又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知道我对机关的了解,想要杀了你实在是太简单。”   “那可不是吗?”张明月笑了笑。   “既然这样,我就等你来找我。”   不过才踏出三五步而已便感觉整座阁楼一阵颤抖,张明月望向后山方向,满脸不可置信。   “这就是你说的后山在打架?你确定这只是在打架?”张明月诧异道。   “这……”小哥想来是也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等动静,尘封已久的阁楼都不住的往下落着灰尘。   “没道理啊,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动静。”   “有没有道理在这里说没用,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看看?我家老爷子说不定也去了那边。”   只见小哥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他咬着朱唇道。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去吧,记得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就行。”   “为什么?难道其实你是一只幽灵又或者说你见不得人?哦,我明白了,你是小偷对不对。”张明月摸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模样。   “你才是小偷,你全家都是小偷。”   小哥下意识说道,但却发现张明月并没如意料中那般皱眉,只见这位长得明明应该去做秀才的少年人喃喃道。   “我要是全家人都是小偷就好了,只可惜我连我全家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行了,我走了,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不会乱说,这是咱们两兄弟的秘密。”张明月返回身想拍拍小哥肩膀算是告别,却见小哥迅速避开。   “赶紧走,两个大男人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马上发动这里的机关杀了你?”   张明月啼笑皆非,出了阁楼,确信小哥并没有跟上来之后才朝后山迅速而去,从他的角度并见不到阁楼二楼正在望其项背的小哥。   “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笨的人。”   ……   清扬山后山崖畔,两道人影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坠落在地,将由巨石构成的后山踏出两个深深大坑,一人后退十步,一人后退五步,崖畔无数青石皆因承受不住这陆地神仙的一击碎裂落向悬崖之下,东海之水汹涌澎湃,整座清扬山云雾升腾,陆地神仙现世,天有异象,气宗所有弟子纷纷后撤至一里地之外,唯恐被这催山断海的战斗波及,即便是赵希澈都已经没了清除异己的心思,气宗所有弟子分成两派,但赵希澈一方却是数倍于另一方。   “何文远,你这伪君子,你早知你儿子何天来是我下令杀死,居然还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你当真好深的心机。”   黑袍劲装赵洪涛黑发飞扬,一身衣衫被海风吹的紧紧贴住身子,即便已入古稀之年,这位老人依旧将身体保持的很好,除去脸上皱纹,仅从其后背绝对难以看出这会是一位古稀老人,他后退五步,何文远却足足退了十步,一招之下高下立见,古人便有言天下最大的痛处不外乎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更何况是堂堂清扬山气宗宗主?   只是何文远却看起来没有半分恨意。   “我说我不恨你不信,你觉得天下人都应当像你赵洪涛所认为的那般,我气宗虽比不上江湖超一流名门仙山却好歹也是家大业大,每年收的弟子不少,死的弟子都不少,在你赵洪涛看来我气宗除了你儿赵希澈之外其他人性命都无关紧要,可在我何文远看来,我气宗弟子理当平起平坐,当年我儿天来天资卓著稳压你儿赵希澈一头,我便早就看出了苗头,他与赵希澈侄儿之间定有一人要死,我不愿赵希澈死,死的也就只能是他,我以为天来死后你能消停点,毕竟等我死后我清扬山除了赵希澈再无其他传人,至于我孙女,从小就对这什么宗主之位没兴趣,我之所以不愿她下山也并非是想扶持其成为下一任宗主,至于究竟为何,我没必要告诉你,只是没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洪涛,我不恨你,应该你恨你自己才对,若非是你太过功利,你这陆地神仙也许还能多当那么一些日子,只可惜现在看来,好像有些晚了。”   “任你巧言令色我赵洪涛也不会信你,至于你说你那宝贝孙女不下山是另有隐情,既然是另有隐情为何不说出来让我赵洪涛听听,还是说这其实根本不过就是你为了在公主面前抬高自己而已,何文远,你的算盘怕是打错了,你以为你区区天人境能奈我何?这陆地神仙你真能拿的去?”   赵洪涛冷笑。   “今日但凡上山的人,除去我赵家嫡系,谁都别想下山,包括你们。”   赵洪涛冷冷看向才上山不久的公主与老爷子司马云等人,昭阳公主老爷子等人才上山就见到了两位气宗绝顶高手对拆一招,之前的事情或有不清楚,但赵洪涛此一言却是让众人心寒。   “赵老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此番上山自问没有哪儿惹到你,为何就突然不允本宫下山,可是要扣下本宫?”   昭阳公主心里不舒坦,从前去哪儿不是前呼后拥,被人视为明珠,到了这清扬山才不过上山第一天便听到了眼前这劲装老人大放厥词,莫非真想以一己之力与朝廷对抗?   “小丫头,你说错了,扣下你并没有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杀了你而已,先杀了你,再杀进西楚皇宫。”   “这可是你入陆地神仙与那人的交换条件?”   司马云淡淡问道,赵洪涛明显有些诧异。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也要死在清扬山。”   整个后山噤声,唯独才上山不久的独臂小老头儿踏出几步任由咸腥海风吹拂脸庞沟壑,他笑道。   “也包括不让老夫下山?” 第86章 神仙杀神仙   东海之水依旧沸腾不已,清扬山两大顶尖高手对招之后非但不减下,反而有愈演愈烈之时,张明月飞奔至后山寻到公主等人时只见老爷子踏前一步,只不过简简单单一句也包括老夫?九天之云快速汇聚,汇聚至东海行成巨大锥子云,黑云压顶,清扬山云雾极速翻滚,东海上空似有惊雷炸裂。   “没错,也包括你。”赵洪涛一字一句道。   独臂小老头儿依旧风轻云淡,虽被人说要让自己命留在清扬山一如既往不咸不淡,剑出春秋,一剑闯下春秋剑神名头,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更何况是如今古稀之年重出江湖问鼎陆地剑仙的他李文谆,独臂小老头儿心中默默缅怀这些年来自己杀过的或是想要杀自己的人,具体有多少,这位已入古稀之年的老爷子也不清楚,只记得大到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小到江湖鱼虾之辈,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但他李文谆想说真正想摧毁这棵木头的又何止是风?哪个男儿不想一战胜春秋剑神名动江湖,又有哪个男儿不想做那仗剑江湖的青衫逍遥剑客?正因为如此,才会多出来不知道多少平白无故的敌人,可即便是这么多敌人,他李文谆依旧活下来了,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简简单单道理,高手,何为高手,活下来的才是高手,有人要让自己死,那便不能让这个人活,因为他李文谆暂时还不想死。   因为他不想死,他便不会死。   独臂小老头儿缓步走向至崖畔,仅剩的手臂随意负在身后,短袖之处衣袖被吹拂的直往身后而去,一头花白头发随意在海风中飘扬,他笑道。   “赵洪涛,老夫方才默念这些年来想要老夫死的人,但到最后发现没一个人能让老夫死。”   “有人让你入陆地神仙与西楚为敌,让你不让昭阳这女娃子下山,我大概已能猜到这人是谁,可笑你赵洪涛自以为入了陆地神仙便以为这天下就是你囊中物,你还是不懂,既然不懂,老夫今日就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就凭你这断了一臂的废人?”   面对着独臂小老头儿的黑袍劲装老人冷笑不已,只是这笑声不过持续了半个呼吸就再也笑不出来,有一柄自公主旁边二八女子剑鞘出来的三尺青锋飞至独臂小老头儿仅剩的右臂手中。   “就凭老夫这断了一臂的废人,老夫今日就教你赵洪涛明白明白什么何为陆地神仙。”   独臂小老头儿一人一臂一剑,一剑出,黑袍劲装老人瞪大眼睛迅速后退,但身后已经是百丈悬崖,但见这位才入陆地神仙的老人脚踩崖畔千斤巨石身形激射至东海,东海雷云汇聚,宛如无数银蛇云中窥探,司马云大呼。   “老爷子小心,这赵洪涛想窃取天地之力。”   “窃取天地之力终不是自己。”   独臂小老头儿有些干枯而又修长的手指紧握三尺青锋。   “老夫倒要看看这老小子身后的那人究竟给了他几分能耐要留下老夫,天地之力,老夫连天都敢捅一个窟窿,又岂会怕这天地之力?”   独臂小老头儿身形飘逸单脚点崖畔轻飘飘飞了出去,身下是愈发沸腾宛如要将这百丈悬崖摧毁的东海巨浪,身后是清扬山气宗数百练气士以及神色复杂的气宗宗主何文远。   他大声道。   “老夫这辈子什么人都杀过,唯独还没杀过陆地神仙,也不知道这陆地神仙究竟能不能受得了老夫一剑,赵洪涛,老夫这一剑,你能接否。”   能接否,声音响彻天地。   一剑出,三尺青锋穿过巨浪直追黑袍劲装老人,近其身前先是停顿片刻随后冲天而起直上九天,再落下来时正对老人头顶,与此同时,海面青锋所过之处东海轰隆隆从中分开直达三百丈,巨浪过后,再无青锋,雷云消散,海面恢复如初,却在百丈以外漂浮着一具穿着黑色劲装的老人尸体。   “现在看来陆地神仙也没什么杀不得。”   独臂小老头儿重回崖畔,确定尸体再无动静之后才慢悠悠走下山,再不去理会清扬山数百练气士的瞠目结舌以及气宗宗主的错愕,老爷子重回公主身后继续站著作假寐状,崖畔除去已经变小的海浪以及淡淡海风之外寂静无声,若非公主提醒何文远该如何做时恐这位一手创立气宗的老人还要愣在原地不知当如何是好。   江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就这么死了,被独臂小老头儿轻描淡写却毁天灭地一剑杀了,即便早听闻昔年春秋剑神李文谆九龙山与薛平川一战剑开天门入陆地神仙,但真正见到这位陆地神仙时才知何为不可逾越的天堑。   赵希澈自己其赵家门下数百练气士难以挪动脚步,赵洪涛已死,再无反抗之力,本以为会被何文远赶尽杀绝却不曾想到只不过迎来淡淡一句。   “赵希澈,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去哪里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杀你们,因为你父亲曾与我有恩,但再大的恩今天也应该算是还清了,下山去吧。”何文远就那么摆摆手,赵希澈以及数百练气士齐齐下山,除去被他带走的人,余下的不过三五十人而已,而三五十人又如何能称为一个宗派?原本何文远以为公主定然指望不上如今的气宗,却没想到这位西楚奇女子依旧是礼贤下士,只是这后山已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气宗山门时发现基本上已经算得上是人去楼空,能带的都带走了,下人也没剩下几个,多半都以为今日气宗会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早早跑路,因为司马云公主等人进宗门之时便就早有预料,所以倒也不觉惊讶,所幸还剩下有三五十个弟子,还不至于轮到什么事情都要这位宗主亲力亲为,而这三五十弟子当中竟然还有半年多以前的熟面孔,也就是在百花宴上与司马云大打出手那一位虎背熊腰练气士。   “小姐呢?”何文远巡视这偌大的宗门一圈确定没看到自己那位宝贝孙女后皱了皱眉头。   “宗主,我们也不知道,从早上起就没见到过小姐,她该不会是趁乱偷偷下山去了吧。”   弟子中也有何文远的亲传弟子,此刻何文远询问的就是自己的入室弟子,继何天来之后的第二个弟子刘玄通,此人长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蛋,一双小眼睛,一双要是眯着绝对跟闭上没多大区别的小眼睛。   “她敢。”何文远似乎动了怒,但动怒之后却犹如泄了气一般,自家那位小祖宗好像还没什么事情是不敢的。   “罢了罢了,她要去就随她去吧,你们也不用去找她,等她在江湖上吃了亏自己会知道乖乖回来。”   “何宗主倒是看得开。”   昭阳公主轻笑,能让何文远为之苦恼的小姐除了那位不曾谋面精通机关数术又精通药理何青秀可还有别人?   “倒不是我看得开,只是谁家都是如此,自家养的小狗儿整天将其关在房间里面不透气,总有一天它会想尽办法出去,可一旦出去发现这江湖并非想象中那么好时才知道家里的好,倒是让公主见笑了。”   “宗主不担心小姐在外面遇上危险?”   昭阳公主好奇道,何青秀也不过年方十九而已,又听说生的花容月貌,如此一个女子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实在太危险,毕竟这天下美丽女子本就是稀缺之物,若是遇上那么一两个有几分本事的采花贼那可就算遭殃了,只是何文远却似乎并没有担心的意思,反而忧虑道。   “我不担心我这小祖宗遇上什么危险,我倒担心这小祖宗下了山到处惹是生非真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后面一句话张明月并未听进去,只是张明月对这位古稀之年的宗主这个比喻是啼笑皆非,倒是突然想起了那位小哥,他说他会找他并且让老爷子将他们家老头儿揍一顿,只是到了后山等了许久都不见那小哥来找自己,本来还想着若是那小哥看到了老爷子这般陆地神仙一剑会立马将整个阁楼的秘籍送出来,现在看来是多半没戏了。   那小子估计多半是小偷,否则若是拜剑山的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岂会不来观看?可即便是个小偷那也是有趣的小偷,暂时就不将你说出来了,张明月心中默默嘀咕一句。   晚宴是由何文远亲传弟子刘玄通亲自掌勺,是清扬山气宗自己种的菜,比不得百花宴的厨子,更比不得虎狼关老许当初弄的猪肉,张明月心中叹息,别了这么久,却还是时常想起在边境的那大半年日子。   “老爷子你说你知道赵洪涛身后的人是什么人?”喝酒吃菜总少不了闲谈,这么一谈就谈到了赵洪涛的事情之上。   “之前不知道,但现在老夫大概知道了一些。”   与公主相处已久,老爷子也早就没了最初的生疏感,全当做了自家人一样。   老爷子不夹菜,因为公主与杨幼倩一左一右在其两侧不住的往其碗里夹菜,酒杯更是从没空过,若是游侠儿在此多半又要呜呼哀哉一声羡慕死老子了。   “可是咱们上山途中遇到的垂钓农夫?”   司马云皱皱眉头,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多半是了,只可惜了赵洪涛此人,原本天资就不错,若是再能安安稳稳个三五年说不定能得见天机入陆地神仙之境界,太急功近利并非什么好事,许诺让其入陆地神仙无非是拔苗助长有害无益,若是能认清楚这一点,他赵洪涛也不会死在老夫剑下,说到底不过是做了别人替死鬼而已,真是可惜了这七十多年的修为。”   老爷子叹息是真叹息,几人都能看出来,席间公主并未曾提起关于武林大会之事只言片语,倒是宗主何文远亲自提了出来。   “公主此番来我清扬山所图为何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气宗以人去楼空,公主当真看得上这样的清扬山?”   “宗主这话却是说笑了,江湖谁人不知气宗何文远乃是武林泰山北斗,武林大会怎么能少的了宗主这尊大佛,这一趟,宗主能否给昭阳一个面子?”   “公主说的哪里话,今日清扬山之乱若非春秋剑神仗义出手,我何文远恐怕也不会坐到这里,说到底这条命也是剑神救下的,清扬山欠了公主大恩,此恩必还,武林大会,我去。”   目的达成,本应下山继续行走西楚江湖,架不住何文远挽留,他们便只能在清扬山小住几日,正好也领略一番这东海风光,姜水东流入海就从清扬山脚下穿过,白日里目之所及尽是大好河山,晚上除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你说船家爷孙女两会不会还在山下等待?”   老爷子喝的醉醺醺被送去休息,杨幼倩不喝酒也喝了不少,被酒量尚可的公主送了回去,这两个女子自打出了这一趟江湖开始就愈发亲近,昨日里更是睡到了一起,今夜想必也是,书呆子李沐智滴酒不沾也一句话不说,这位一夜之间空空荡荡的李府公子似乎自打百花宴过后便很少与几人说话,即便是对公主也是一样,张明月更是从没与其说过一句话,他似乎习惯了独来独往,连夜晚在城墙之上看朦胧的月亮都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张明月跟司马云在一起的时候向来喜欢倚栏聊天,今夜也不外如是,只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船家二人。   “你猜猜他们会不会等?”司马云并不直接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给了张明月一个疑问。   “我哪儿知道他们会不会等?”   “那你是希望他们等还是不等。”   “……”   知道自己在嘴皮子上绝对占不到半点好处的张明月索性干脆不再说话。   司马云也知其是不乐意了,也就岔开了话题。   “老爷子今日陆地神仙杀陆地神仙,想必将轰动西楚江湖,倒不用担心被人诟病,毕竟这赵洪涛人品如何江湖人人皆知,只是老爷子发怒越大,我就越来越担忧。”   “担忧什么?”   “……”   这次倒轮到司马云不说话了。   他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直聊到后半夜。   “老狐狸,你说祝飞羽到底算个什么水平?居然能三剑斩恶龙,恶龙总比蛟龙厉害不少吧,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不觉就聊回了北魏,聊回了故乡。   “那我怎么知道,总之既然江湖盛传那便不会是假,王九楼天师一生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你觉得这徒弟会是泛泛之辈?至于那三剑,道教的剑与江湖的剑并非同一种剑。正如天道武道并非同一条道。”   “你的意思是祝飞羽修天道?”   张明月瞪大眼睛。   “应该差不多算是,我对道教并不是很了解,但总之祝飞羽绝非池中之物就是了,他下山多半是掌教真人想让其历练,将来才能堪当大任。”   “那为什么不是姓杨的小道士,难不成杨鸿叶哪儿不如祝飞羽?”   “……”   张明月有问不完的问题,但司马云却全然没有解释下去的心思,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解释到哪儿去了。   “行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索然无味的张明月这一夜并不想睡觉,便一个人在这高墙之内闲逛,兴许是有意又或许是无心之失就那么莫名其妙到了白日里去的藏有千卷秘籍心法的阁楼。   几具尸体已经被打扫干净,别处灯火通明,唯有这阁楼却是一片漆黑,再加之隐约可闻的海浪以及清风,颇有鬼气森森之感。   张明月犹豫进不进去,倘若进去了万一也被弩箭钉个对穿对过的下场该如何是好?细想一番这等藏秘籍重地居然无人来守护,多半是这阁楼密密麻麻机关起了作用,千卷秘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不进去真甘心?   “来了就来了,放心,不会死人的。”   就在这时阁楼二楼传来一个不咸不淡声音,张明月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   “走?为什么要走?我现在突然不想走了行不行?”二楼阁楼探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行行行,当然行。”   张明月连连点头却还是不敢在这走廊乱走半步,即便已经有娘娘腔示意,可万一这娘娘腔突发奇想想害死自己怎么办?   见其犹豫不决,小哥没好气道。   “莫非你还要我下来给你带路?”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过。”   张明月轻轻一笑,被那小哥瞪了一眼。   “你可知你这脸上的酒窝对于世上女子是很有杀伤力的,远远比江湖百年难得一出的陆地神仙厉害,也不知这酒窝怎么就长到了你这么个胆小鬼身上,你等着,我下来。”   窗户关闭,阁楼传来下楼梯的声音,没过多久小哥就一如既往迈着小碎步小跑了过来。   到了张明月眼前才恨铁不成钢的道。   “就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我看你家老爷子也不怎么样,说不定也跟你差不多。”   张明月哑然。   难不成白日里陆地神仙对陆地神仙一战这小哥居然毫不知情? 第87章 你最好别乱动   他二人上了阁楼,此处静谧,少有人来,张明月倒也不担心擅自闯入这估计是气宗最重要地方会被人发现,虽说如今气宗早已今非昔比,统共就剩下三五十个人,但若是被人抓住始终是不太好,不说自己落下一个盗贼的名声,即便是公主与老爷子等人脸上都不会好看,所幸是这小哥带进来,就算到时候被发现只需要一口咬定是这小哥带路就成。   阁楼依旧,只是看起来却比白日里干干净净许多,看那模样应该是被眼前娘娘腔打扫过。   “你倒是挺勤快,这里这么多书,想必打扫起来不会太容易。”   “算不上勤快,只不过不想让那老头子视为珍宝的秘籍就这样烂掉而已。”   阁楼中虽蒙尘已久,却没有发霉的气味,这倒是让张明月舒服不少,只是如此一来就更加好奇了。   “你又让我家老爷子揍你家老头子,现在又要保护你家老头子看中的秘籍,你到底是……”   等等,张明月瞬间愣在原地,老头子,秘籍,他又不笨,能在这气宗之中堂而皇之建造这么大一座阁楼又存放这么多秘籍的老头子这清扬山唯有两人而已,赵洪涛已死,那这小哥口中的老头子除了宗主何文远又还有谁?兴许是借着远处微弱灯火,小哥倒看清楚了张明月的震惊,她便似笑非笑道。   “看起来你还不算太笨。”   “我倒是怀疑过,只是不敢相信罢了,只晓得宗主有一个孙女,却不曾听说宗主有一个孙子,虽然你这家伙长的实在娘娘腔,即便说话走路也娘里娘气,可到底是个男人,难不成宗主其实还有一个孙子。”   张明月说话间仍多看了小哥几眼,却是越看这张脸越像女子,大抵是被张明月这样一直盯着看,小哥微微有些脸红,狠狠瞪了其一眼后才道。   “也只有你这么木讷的人才会将本小姐当成男子,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本小姐也不妨告诉你,我就是老头子的孙女。”   “不可能。”   张明月直截了当摇摇头。   “为何不可能?你说说看?”   如同昭阳公主当初女扮男装的女子连忙问道,大有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张明月顿了顿还是犹犹豫豫着说了出来。   “我虽然没接触过多少女子,可在我见过的女子当中,从没有像你这样……”张明月指了指小哥的胸,虽不曾明说但意思已经摆在眼前,那就是寻常女子哪儿会像男子一般胸部平平,即便不能有如同南瓜那般大小,至少也应该有苹果大小才对,谁知不过做了这么一个指胸的动作张明月脸蛋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下流。”   “……”张明月捂着火辣辣的脸蛋说不出来半个字,被打了这么一巴掌若是还能有脸在这阁楼待下去,那恐怕他张明月也并非张明月了,所幸的事小哥并未调动这阁楼无数藏在不知哪里的机关暗器,张明月终是有惊无险踏出阁楼,待其离去之后阁楼上的小哥才宽衣解带,取下勒得慌的裹胸布,阁楼微风吹进,书架暗影重重,借着微弱风光便能看见地板上一具妙曼女子身躯的倒影。   “本以为这家伙是个真老实人,不曾想居然如此下流。”   何青秀暗骂一句,但大概也知道自己那一巴掌打的有些重了,说到底其实不过张明月太年轻了而已,随便一上了年纪有些阅历的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拙劣的男扮女装技术其实是个女儿身。   张明月挨了一巴掌,这么久以来流过血流过泪,倒唯独不曾被人丢过巴掌,这么一巴掌倒是挨出了那小哥果真是何文远孙女的事实,他没心思再想什么千卷秘籍,回了自己房间就草草休息,只是尚未躺下不久便听闻敲门声,夜已深,四处无人,东海之民大多不喜欢如同汴京城那般通宵达旦夜夜笙歌,一入夜便很少有人出来活动,更何况是这差不多该月升中天的时辰。   打开房门那一刹那,尽管惊艳却还是皱皱眉头。   “很好玩儿吗你这大小姐?若是又想来拍我一巴掌怕是你想错了,此处并非你阁楼,我若想在这里杀你有一千种办法。”   “谁说本小姐要来拍你一巴掌?”   换下了男装的杨青秀倒真对得起青秀二字,不施粉黛,眉头一颗被人称为美人痣的小痣,张明月默念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的女子,当真是各有千秋,峨眉山上的两个女子,一人冷若冰霜,一人热情,再后来,昭阳公主的沉稳以及雍容华贵,杨幼倩的朴素,即便这位由农家女子真正一跃枝头变凤凰的女子现在已是公主身边红人,却依旧能见到当初那农家女子的身影,再后来就是此刻说不定依然在山下守候的船家爷孙女两二人,他不知道那渔家女子多大,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但却在其身上看到了属于这天下最底层百姓的淳朴,也记得那几枚亲手送上的青果,以上女子虽都好,也不如眼前这何青秀的泼辣来的更让人印象深刻。   何青秀大抵也知道那一巴掌是扇痛了眼前的少年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奈何放不下大小姐的性子,即便是道歉都有些气势汹汹。   “谁让你在本小姐身上乱比划?”   张明月懒得解释这实在没什么必要解释的问题,淡淡看了何青秀一眼,也不做停留。   “如果你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挨了这一巴掌我也认了,还是回你的阁楼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要关门却被女子一只脚踏进门槛给拦住。   “还有事?”   “有事。”   “如果是你说的交易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我对你的交易并不是很感兴趣,或许之前有,不过现在没了。”   “我并非要找你交易,只不过提醒你别将我的事情乱说出去而已,不然有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虽然我武功不如你,可是本小姐能无声无息在这气宗之内任何地方装上机关,你敢说我就敢让你死。”   “让我死?”张明月冷哼一声。   “何大小姐,你可能搞错了几件事情,第一,我张明月并非任人拿捏的蝼蚁,你想让我死,我可能会现在就让你先行一步。”   少年人眯眯眼,单手抓住的房门发出一阵无力呻吟,何青秀娇躯一颤立马后退三步。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四目相对,虽无火光溅射,何青秀却仍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你跟我距离不过三步而已,这个距离,就是你布置机关有再快的速度也绝对逃不过我的手心,你要不要试一试?”   张明月最终还是放开了青筋毕露的手,他或许动过杀念,但绝对不会真杀了眼前这女子。   “还有一件事情。”   张明月冷冷道。   “那就是我对你,对你这位气宗大小姐并没有多大兴趣,更不会逢人就说你的事情,你爷爷说你已经下了山,下不下山随便你,说得难听点,哪怕是你现在立马就死也跟我没多大关系,这么说你可放心了?”   房门被啪的一声关上,面色阴晴不定的气宗大小姐跺跺脚之后最终还是离去。   ……   说是逗留几日光景,但其实不过才两日而已公主便再也呆不下去,倒不是说气宗招待怠慢,也并非因为公主习惯了皇宫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不来这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是武林大会之期将近,要在这么短时间内踏遍西楚万水千山实在是一门力气活儿,清扬山再好日后也未必不能有再来之日,还是应当先做正事要紧,下山时由宗主亲自相送,只送出宗门便被公主谢绝再送,溪潭没有了垂钓的农夫,倒是船家爷孙女两依然在渡口等候,九人上了船昭阳公主才道。   “司马云,早先给你放消息的人可是百花宴被你狠揍的那练气士?”   “公主倒是看的透彻。”   司马云笑了笑。   “没错,毕竟司马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来西楚,但既然要开武林大会,便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百花宴过后,那练气士在京城逗留了几日,我便去找到了他吃喝了一顿,江湖中人性子豪爽,不会计较那许多琐事,也就在清扬山布下了这么一个耳目,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恐怕不只是清扬山,其他地方你也拉拢了不少人,本宫说的可对?”   “公主慧眼如炬,不过人再多,也都是为公主一统江湖做准备而已。”   二人话题到此戛然而止,似有话未说完却都有默契不再去提。   上了船已是正午,这几日都是好天气,船夫老头儿除了撑船载客之外也做打鱼的生意,这么几日倒是打到了不少姜水鲫鱼,午饭是在船上解决,船上有炊具齐全,那渔家女子倒是烧的一手好菜,只是一双本应该绣花的手因为长年累月生活在江上已经磨出了不少茧子,九人吃饭,他船家二人却到了炉灶处窝着吃饭,公主本就宅心仁厚,自是看不下去,她把老头儿拉过去一起,奈何那渔家女子却是好赖都不过来,司马云便冲张明月使了一个眼色,虽不知为何偏偏挑中了自己,张明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怎的不在桌上吃饭要来这炉灶旁边?”   他不懂女子心思,更是极少与女子交流,即便是那位如今仍与他信件往来远在故乡的女子其实也没说过多少话。   原本渔家女子见张明月过去就低着头,这么一来头却更低了,羞到了耳根,她索性别过头不去看身旁少年人的目光。   “我不饿,吃不了多少,公子就不要管我了,玉儿自打小开始就是这样过来的。”   船家姓柳,这女子自称玉儿,张明月虽不曾问这女子真名也大抵猜到了那么一些,他笑了笑。   “玉儿姑娘这话倒是奇怪,这饭菜是你做的,哪儿有你不去同坐的道理,你若不去,那我也就不吃了,干脆与你一同在这里比较好。”   不远处公主几人险些笑出声,即便不苟言笑的独臂小老头儿也不得不夸奖这小子总算聪明了一次,见张明月果真赖着不走,柳玉玉也知道这少年人怕说的是真的,半推半就之下也就上了席桌,一双经过寒冬被冻了不少裂纹的手才伸出来便又被其缩了回去,只因这席桌之上的三个女子除了她柳玉玉之外,公主与杨幼倩皆是纤纤玉手。   公主心思细腻,怎会不知这渔家女子自卑心作祟,她便不住往女子碗里夹菜,司马云也眼疾手快立马说了那么几个话题,饭桌哄笑阵阵,这么一来二去倒也让柳玉玉逐渐融入了气氛之中,掌舵之事柳老头负责,其他人也做不来,饭后柳玉玉收拾桌子,见不得这么一个姑娘前前后后忙碌半天不休息,杨幼倩也赶去帮忙,公主想去也去不成,只因这么一点事情全让两女给包着干了,独臂小老头儿回到船仓内好整以暇去看从气宗带下来的几本气功孤本,时不时沾沾口水翻阅,倒也看的津津有味,几个马夫兼侍卫将船只两个方向看守的紧紧的,确保有任何危险第一时间会做出反应,书呆子李沐智一如既往不合群站在船头发呆。   下来时候顺江而下速度快,再沿姜水西上就没那么容易了,柳老头撑船,除去书呆子以及老爷子之外的几个男子倒也换着去帮忙,只是掌舵是门技术活儿,并非那么容易,好在这时间还长,闲着无聊多学一门本事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一直到了日落黄昏姜水变成火红色时分船只才抛锚在江面上。   公主侍卫有三人,皆是侍卫中的高手,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张明月却是连这三人名字都不知道,倒是见其中一个最为冷酷的家伙找到了司马云。   “司马公子可曾发现?”   他问了这么一句神神道道的话。   “发现了。”不知道二人说什么的张明月见司马云轻轻点点头。   姜水渔船很多,夜晚在江面住宿的船家也不少,就现在这个时辰江面上已经停泊了至少二三十渔船,并非船家喜欢在江面过夜,只因这段路程两岸皆是荒郊野岭,莫说住宿,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司马云眼神灼灼,张明月顺着其方向看去不过就是一孤舟而已。   “不过就是一孤舟,为何大惊小怪?”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只见司马云收回目光,倒也没想象中那么慎重,想来倒也是,即便是敌人来犯,在这有陆地神仙坐镇的渔船之上又能翻出几朵浪花?   司马云笑道。   “孤舟不值得大惊小怪,可这孤舟已经跟了我们三个时辰,虽是打鱼季节,你可曾见到这孤舟放下过一张渔网?”   “敌人?”   “是敌是友暂时还说不清楚,既然它不上来,咱们安心等着就是,看他究竟要跟多久。”   不说还好,司马云这么一说张明月便忍不住频频眺望,望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那孤舟船仓有一人出来。   渔船共有十一人,夜间女子睡船仓,男子睡甲板,原本老爷子是不被公主介意睡船仓,只因是和衣而睡,并非如同自己家里面一样脱了衣衫,行走江湖哪儿那么多讲究,奈何老爷子实在不肯便只能作罢,三个侍卫通宵轮班守夜,说是守夜,其实都知道此船有独臂小老头儿坐镇,即便天上仙人来了都未必能讨得到好处,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再加之江面清风拂面,实在舒坦,白日里换着撑了那么久的船,也已经疲惫都睡了过去,这么直挺挺躺在甲板上,隐约也能看见满天星辰,倒也不失为一番享受,没多久便响起了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栏板老爷子轻微的鼾声,书生李沐智即便是睡觉都自己寻了安静的地儿,这渔船虽并非大船,但对于十来个人说空间也已经足够,江面时不时传来姜水流淌之声,张明月睡意全无,偏头一看,只见远处江水发出轻微逆流而上声响,夜幕之下,孤舟正缓缓接近渔船。   张明月一个跟头坐了起来。   “你要去?”   司马云并未睡着,事实上这位富有经国之才的书生极少数有时间睡的香甜。   “不去不行,倒要看看这船上是什么人。”   “那你小心点,最好不要被发现,你可曾记得你在峨眉山学到的一门蜻蜓点水功夫?绕到后面去。”   “知道了。”   张明月点点头,整个身子遁入黑暗之中,跳下船头,只不过几声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的点水声几个呼吸就不见了踪影。   孤舟之上,一生的俊俏眉毛有痣的小哥正轻轻划桨,缓缓靠近尾随了一天的渔船。   “真差劲,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本小姐一路尾随至此都没发现,就这点本事还想行走江湖,岂不是也太小瞧了这江湖。”   “你这么有本事也不见得你真敢明目张胆靠近我们的船,而是这样偷偷摸摸,难不成气宗大小姐有这样偷鸡摸狗的习惯?”   一个声音冷冷出现在小哥身后,这位从气宗一路尾随众人至姜水的男扮女装气宗大小姐后背发凉,尚不转身便感觉一双手紧紧掐住自己脖子。   “你最好别乱动,我怕我会杀了你。何青秀。” 第88章 恶婆娘   姜水依旧平缓,除去划过渔船两侧不时的哗哗声之外,整个江面寂静无声,即便是江中鱼儿都不曾有过一条跃水,静谧安宁的夜何青秀却是浑身汗毛直立,她丝毫不怀疑若是不听话身后的那只有力的手立马会从后面拧断自己的脖子。   “也许你应该冷静一点将你的手拿开,我对你们并无恶意。”   女扮男装的气宗大小姐不得不尽量放缓语气,只是身后的少年人却并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何大小姐,你这是求我还是命令我?如果是命令我的话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死在这江中没人知道你是我杀的。”   “慢。”   何青秀连忙惊呼,这个不习武学偏偏研究机关数术以及药理的气宗大小姐终于妥协,也是这么十九年来第一次妥协,却不曾想是妥协在这个曾经被其狠狠打过一巴掌的少年人身上,当真是造化弄人。   “你放了我,我解释给你听。”   “我觉得你还是先解释比较好,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大小姐你聪明绝伦,我怕我这么一松手被威胁的立马就会变成自己。”   张明月拇指食指齐齐发力,疼的何青秀一阵面色通红。   “我只不过是想跟着你们行走江湖而已,并无恶意。”   “跟着我们行走江湖?你这大小姐倒真是有意思,这天下那么多人不去跟为何偏偏跟上我们。”张明月并不觉得天下有这么有缘分的事情,即便是有,也不应该出现在向来运气不怎么好的他身上,他认为何青秀定然还有所隐瞒,毕竟年不过十八九便能一人造就藏书阁密密麻麻机关的女子若是没有一点心思,这话说出去三岁孩子都未必会相信。   他再发力,可任凭张明月使出浑身解数何青秀依然死死认定是为了跟他们行走江湖。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再将你抛尸江中,你应该相信我若是这么做了谁都不知道是我杀的。”   何青秀依然死死咬紧牙关不松口,张明月右手已经遏制住其颈部所有经脉,呼吸不得,却依然不见松手,看那模样仿佛真要动手杀了自己一般,这位自幼便在清扬山长大不学武却向往江湖的女子头一遭感觉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向往江湖,奈何自家那位老头子从不肯让自己下山,这一遭好不容易等来清扬山大乱的机会偷偷出来,本想好好见识一番这江湖之广阔,到时候清扬山所有练气士又有谁敢整日里老生常谈说这女子不如儿郎?儿郎能做的事情女子同样能做?怎料这才刚下了山就遇上了这种事情,本以为身后少年人眉清目秀好糊弄,没想到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修罗,若就此殒命,死在这里恐怕都不会有人知晓。   何青秀似乎断定了身后少年人不会放过自己,她也知自己全无反抗之力,既然要死,何不死的痛痛快快一些,这位被少年人死死掐住咽喉的气宗大小姐当即红了眼眶。   “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你要杀就杀,给本小姐来个痛快,不然本小姐即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在激我?”张明月声音冷的像从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你可知我并非没杀过女人,女人在我眼里跟男人没什么区别,即便是如同你这样的美丽女子。”   “你要动手就赶紧动手,不用在这里这么多废话。”何青秀强忍住颈部的窒息感强行想转过头,她若转头,必定颈骨折断命丧当场,张明月实在没想到这大小姐居然来了这么一出,便下意识放手,何青秀得了自由双手捂住脖子不停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只是不知何时眼角已经有泪珠闪烁。   “张明月,有种你杀了我啊。你是不是男人,自己说过的话忘记了?”   缓过来的气宗大小姐歇斯底里。   “你来杀我啊,有种你杀啊。”   她死死拽住少年人衣襟宛如发狂一般,张明月满面寒霜,终于再忍不住被这位骄横大小姐拳打脚踢。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江面。   “你这婆娘是不是有病?老子还从没见过要自己送死的,你慢慢疯,恕不奉陪。”   一巴掌过后被放了手的张明月站起身单脚点地重回江面,如蜻蜓点水般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重回渔船。   “你这一巴掌倒是带劲,即便隔着这么远依然清晰可闻。”司马云还没睡着,他见张明月脸色并不好看便似笑非笑道,张明月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耳光居然能传这么远,不禁皱皱眉。   “若是你跟我一样遇到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恶婆娘指不定比我打的更重。”   “我能不能遇到这样的女子不知道,我倒是知道男人不应该打女人,即便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但打女人和杀女人是两回事情,你这么打人家一巴掌倒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否则你就不应该打,因为我知道这天下大多数女人都会从最开始恨一个男人到最后爱上一个男人,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因为她只有恨你,恨到恨不得能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之时才会每日里都会记挂着你,即便是在梦里都能遇见你,久而久之,这恨就成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而感情,恰恰是每一个人都最害怕的致命之物,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马回去杀了她以绝后患,第二就是什么都不做,等她来杀你,该怎么做,你自己选。”   听不得司马云谈感情之事,因为张明月似乎从未听其说过关于儿女私情的事情,他反问道。   “你如何能知道这么多?”   “可曾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朋友,她就是女子,她告诉我的。”   “可是我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荒唐的事情,我跟那恶婆娘不过见了两三次面而已,她要来杀就杀,能不能杀得了我还是两回事,至于你要我现在返回去杀了她,我做不到,做了一次没做成的买卖不做第二次,这是你教我的。”   一夜无眠,直至天将明张明月才昏昏沉沉睡下,早上时分江面虽热闹,但却无人打扰甲板上这将双手枕在脑后平躺的少年人,清晨江面便升起了寥寥炊烟,张明月睡的舒服,只不过刚刚睁开眼睛便一个激灵下意识翻滚开来,破空之声以后,一支弩箭稳稳的钉入先前位置甲板三寸,船上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了一跳,唯独老爷子与司马云一副全然没看见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昭阳公主不禁沉声问道,张明月心有余悸,倘若不是在虎狼关大半年训练出来的反应,恐怕未必能躲开这一箭,渔家女子更是吓的脸色惨白,更别说三个如临大敌的公主侍卫,张明月不知该如何解释却见司马云笑道。   “怎么回事?还不是有些人自己给自己找来的麻烦,不听劝,这不就是下场咯。”   张明月面色难看,索性不去理会这青衫男子的揶揄,他拔出那支箭,向是故意做给这姜水看一般折断丢进江水中。   众人不明所以,但见张明月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再问,只是这么一天下来,足足有四支弩箭破空而来险之又险被张明月避开,还有一次甚至直接将手里端着的陶瓷碗钻出个窟窿,偏偏司马云还幸灾乐祸道。   “此箭做工精致,力道全汇聚于箭头才能破开一个窟窿,而并非将整个碗射碎,一看就知道是精通机关数术的高手,改天有机会一定要拜会一番才是。”   张明月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便在天黑众人都休息时再度蜻蜓点水一般寻到了依然紧随渔船之后的孤舟。   “你这恶婆娘到底有完没完?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彼时气宗大小姐正好整以暇擦拭一支弩箭箭头,旁边摆放着力道极大的弓弩,脸上的巴掌印仍未完全消退,还有不少红扑扑。   “本小姐昨天就告诉你最好是杀了我,是你自己不杀,现在想杀本小姐?怕是晚了。”   女扮男装的女子冷笑道。   “本小姐已经传信回清扬山,倘若本小姐横死江湖,老头子定要你张明月死无全尸,你可还敢杀我?”   “……”   “我真后悔昨天晚上没有杀了你这恶婆娘。”   憋了半天张明月只从嘴里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这天下什么药都有,可唯独没有后悔药,你倒是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本小姐,你敢吗?”   “我不敢,或者说我还不会杀你。”   少年人再度冷冷转身。   “因为我答应过许多兄弟将来还要聚在一起喝酒,所以不会为了你这恶婆娘搭上自己的性命,因为你不配,至于你要跟上来,随便你,不过我得提前警告你一句,此番前去的可不是如同你清扬山一般的地方,而是杀机重重的剑林,不怕死尽管跟上来试试。”   ——   西楚剑林,与养剑池同属西楚江湖顶尖存在,门下剑士不多,但每一代剑士皆是高手中高手,剑林之所以闻名江湖,并非如同清扬山一般短短五十年冒出来,也并非养剑池一般每三十年出一人,更不同于道教三大圣地那般担起天下苍生重任。   剑林者,每一代广收天下弟子,送入剑林,最终活下来的人才能有资格当得剑林弟子几个字,而这活下来的方式极为残酷,剑林只有那么几个名额,数百人甚至上千想要成为剑道高手的弟子去抢这几个名额,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但如此残酷规则之下出来的剑士皆是百里挑一的剑道高手,只不过同比起江湖其他剑士来说,剑林出来的剑士几乎都带着冰冷之感,说的直白一些也就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曾有传言说剑林某位弟子下山行走江湖,不过因小镇客店老板见其是外乡人便多坑了几两银子,得知真相的剑林剑士出剑屠了整个小镇,这段传闻是真是假尚有待考究,毕竟王朝之下,屠了一个小镇这等命案莫说是轰动江湖,惊动天子都不为过,若真有此事剑林焉能完好无缺?可若此事是假,那空穴不会来风,更何况江湖已将这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剑林并非在西楚姜水流域,而是在十万大山之内,出了姜水,但是步行也要两天,山中多有妖物作祟,更不说这途中会遇见多少牛鬼蛇神,此行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剑林不同于西楚其他各大江湖门派,此一门素来与江湖江湖少有纠葛,更别说是朝堂,纵使西楚大大小小门派无数,但真正脱离朝廷掌控的也唯有剑林一处而已,渔船停靠在姜水江畔,九人下船,见船夫柳老头儿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离去,张明月便忍不住问道。   “柳爷爷这可是还要等我们回来?”   不只是船夫柳老头儿,即便是渔家女子柳玉玉都似有话要说却又憋在腹中不说。   “公子这可是不愿让小老儿与玉玉在此等候你们归来?”   “那倒不是。”   张明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心道这么些日子麻烦了人家爷孙女两不少,别人家的船夫只管送人,哪儿有连衣食住行都照顾的如此周到的?可到了这柳家爷孙女两这里非但照顾的周到,更是恐怕哪儿没伺候好一般鞍前马后,尤其渔家女子这几日的忙碌他张明月都看在眼里,虽说这姑娘有可能自打小开始就是这么过的但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柳爷爷,这些日子玉玉姑娘也累坏了,我们要多给银子你们也不收,这样下去让我们情何以堪对不对?不如你们还是离去为好,总之还是不要在这里等。”   “公子可是嫌弃小老儿老了撑不动船?”   船家老头儿即便是说这句话仍然陪着笑脸,那模样让张明月真觉得自己是欺压良民的地主一般,再看柳玉玉更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这——”   张明月突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人家二人要等,总不能说别人死皮赖脸,岂不伤人心?   司马云也许是看出张明月窘境便上来解围。   “既然柳爷爷你要等,那我们也就不便说什么了,只是此番前去剑林杀机重重,能不能回来现在还很难说,若是五日之后我们不见回来,那你们大可离去,另外……”   司马云从怀中掏出差不多是他这几个月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的所有俸禄交到了柳老头手中。   “若我们回不来,这些银子你便替玉玉姑娘寻个好人家嫁了,莫要她再过这风里来浪里去的生活。”   张明月不知为何素来讲究个买卖公平的司马云怎会突然舍得拿出这么多银两,毕竟他二人在当初初次遇见老爷子的时候也没见得司马云会如此大方。   却见那渔家女子在听闻司马云说有可能回不来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公子,能不能让玉儿跟你们一同前去。”   可能是觉得这么说实在有些突兀,局促不安的柳玉玉摆弄一双实在算不得秀气的手紧接着轻声道。   “公子与小姐们看起来都不像是吃过苦的人,若是能有玉儿一同跟随,一路上也可照顾大家衣食起居。”   “这……”   张明月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撑船老头儿满脸期待,那眼神仿佛恨不能将自家孙女交给这群才认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手里,而柳玉玉更是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再度羞红了脸,想来对于一个寻常女子来说,如此主动之话语实在有些觉得羞怯。   张明月想不答应,却见司马云直接将柳玉玉从船上扶了下来。   “如此也好,柳爷爷,那就多谢你了,这几天你在这里安心等待我们,另外最好不要将渔船停泊在渡口,在下在此保证,有我这兄弟在一天,便不会让玉玉姑娘受任何委屈。”   原本九人,现在变成了十人,离开了渡口进了十万大山,柳玉玉自加入这支队伍便被昭阳公主与杨幼倩拉了过去,三女有说有笑,柳玉玉也从最开始局部变得放开来,只是会时不时找机会回头看看身后的少年人,见其并无任何不高兴之后才放下心来。   张明月不知为何司马云会突然抬出自己作为幌子,只是碍于柳玉玉在并不好问出口,终于等到三个女子小解之时才寻到了机会。   “老狐狸,为何要跟人柳爷爷提起我?更何况你真觉得咱们这一路上带上人玉儿姑娘真合适?这可是要命的勾当。”   “哦?你可是看不起人玉儿姑娘不会武功?”   司马云别有深意道。   “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剑林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更清楚,去了剑林没有几分自保的本事等于送死,更何况人玉儿姑娘实在没必要趟进这趟浑水。”   “不会武功的女子并非只有人玉儿姑娘一个吧?你还不是带上了。”司马云似笑非笑道。   就在张明月想问个为什么之时只感觉身后一阵杀机,转过身一看,只见一把劲弩已经对准了自己。   张明月皱皱眉头。   “你这恶婆娘还真的是不怕死。” 第89章 誓杀之   “没错,本小姐就是不怕死,非但不怕死,还要你死,你能奈我何?”   尽管“敌众我寡”,但这位气宗大小姐却好像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想来倒也是,好歹也是堂堂气宗大小姐,并传了书信回清扬山,说是有恃无恐也不为过,不过张明月却不以为然。   “要我死恐怕就你这点能耐还不够,我懒得跟你这恶婆娘一般见识,你打我一巴掌,我也打你一巴掌,两人扯平。”   “扯平?你以为这事儿能就这样扯平?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我?”   “我的确不算什么东西,不过你在我眼里也未必就能算得上什么东西,怕是有人养无人教才会有你这样的恶婆娘,爱怎么样随你去吧。”   张明月索性懒得搭理这骄横无礼的大小姐,只是没想到不说还好,一说有人养无人教几个字弩箭立马破空而来,若非他张明月反应迅速恐怕立马就会被射穿,只是弩箭被张明月躲开之后直向老爷子而去,老爷子不慌不忙,也不见得他有任何动作那足以射穿一品高手护体罡气的弩箭便寸寸折断无力的落在地上。   老爷子倒并不生气,只是白了张明月一眼道。   “臭小子,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这一箭在老夫看来就算你小子被射中了那也是活该。”   张明月如何不知自己的确是有些冲动了,何青秀原本就没了父亲,自己又这么说人家有人养无人教,那这般行为也跟疯婆娘差不了多少,但不论如何道歉是肯定不可能的,顶多也不过就是淡淡看了何青秀一眼。   “我告诉过你此行杀机重重,你这孤身一人来剑林无异于自寻死路,能不能杀的了我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能活着出去,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   说话间前去小解的三个女子都有说有笑的回来,对于十人队伍后面多出来的不速之客虽心有疑惑,但见侍卫与司马云并无剑拔弩张之态公主便明白过来,即便那女扮男装的小哥手持劲弩也定然并非敌人,只可惜司马云并未有解释的意思,十人继续上路,何青秀始终不远不近保持在后面不远处,时不时冷不防给张明月来上那么一箭,张明月虽懊恼,但心道你这恶婆娘身上总共没多少箭矢,等你用完了总该找不到对付我的办法,谁知弩箭告罄之后又冒出来层出不穷的暗器,别人夜里都睡的正香,唯独他张明月瞪大眼睛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再看不远处女扮男装的那位,虽然同样疲倦却依然不曾放过任何一个杀了他张明月的机会。   这一夜是才入十万大山第一夜而已,明日还有一晚上,到了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达传说中剑气森森的剑林,可第一夜就如此难熬,更何况还有一天路程。   再一次有惊无险之后,张明月终是忍不住趁众人在营地熟睡之时去到了紧随其后的女子那里。   “你究竟想如何?”   “想杀你。”   “就凭你现在这幅模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怎么样?肚子饿不饿?我知道饿肚子的滋味肯定不太好受,更何况是你这娇滴滴的大美人。”   “要你管,你这下流无耻的家伙。洗干净脖子等着死吧。”   “那好,那我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你让我死了,不过在死之前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件事情,今天晚上我们吃的是烤野兔肉,撒了香料,烤的金脆欲滴。”   张明月轻笑着离去,这一次倒并没有暗器发出来,因为身后那名小哥其实已经饿的体力不支了,又如何能发的出来有力道的暗器?   何青秀望着少年人悠闲离去的背影,虽恨不能将其五马分尸却也架不住腹中饥饿,眼下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不知名的野果之外根本就没吃的,只是何青秀精通药理知道这些野果吃不得,吃了只会死的更快,她若想要捕捉山中小动物也并非不行,只是这么一来二去肯定跟不上前面的人,便只能饿着,饿到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噜咕噜叫也只能挺着。   因为她要杀了张明月。   这一夜张明月无眠,何青秀更是无眠,两人就这么隔着一二十丈距离遥遥相对,即便这山中夜里实在看不清楚人,但两人依旧如同心有感应一般,翌日大早渔家女子便早早睡醒开始着手十人的早餐,从船上带下来不少吃食,都是由三个侍卫带着,昨日里也弄到不少野味,也算是丰盛,只是这一日天公不作美,阴沉沉感觉似乎要下雨了一般。   张明月即便是这早上暂时的安宁也不敢放松片刻,因为身后不远处那恶婆娘的暗器似乎长了眼睛一般总能从侍卫身后找到自己,这么一夜没睡又不得丝毫放松,清秀的面庞倒是多出了两个黑眼圈。   “公子,我看你要不就去跟人姑娘认个错吧,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渔家女子虽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但从昨日里一天也能看出来一些,女扮男装也许能瞒得过女子,却瞒不过这自幼在姜水之上与自家爷爷见过形形色色江湖中人的她柳玉玉,只见张明月坚决摇摇头。   “认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她要来杀就杀,我倒要看看这恶婆娘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可是人姑娘一看就是没怎么吃过苦的,这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柳玉玉这大概是这么些日子以来同张明月说的最多的一次话,倒是再没有刚开始那么羞怯,只是仍不敢去看张明月的眼睛。   “她受不了是她的事情,别管就行了,哪怕死在半路上都跟我们没关系。”   “……”   “公子,要不,我去拿一些吃的给人姑娘吧。”   柳玉玉局促不安的摆弄着一双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女子的手。   “不行。”张明月一口回绝。   “你若是拿了吃的给她,等她恢复了力气岂不又要来变着法儿要我的命?”   “张明月,我说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   倒是没想到昭阳公主也开始帮着渔家女子说话,公主弄好了几块烤熟的肉缓步过来交给了柳玉玉。   “人家要杀你,那可曾真的杀了你?你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你一个大男人真能跟一个女子这么置气?本宫不信你当了大半年的兵就学到了这个,玉儿,送过去,人她若是再不吃东西就该饿晕过去了,在这荒山野岭晕过去多半都会成为野兽腹中之食物。”   见是公主帮腔,张明月即便再不舒服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支队伍说到底还是由公主来做主,狠狠撕下一大块烤肉,张明月颓然道。   “你们这可是帮凶啊,真把那恶婆娘当成普通女子?我告诉你们,这恶婆娘心如蛇蝎,你们帮她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知不知道。”   接过食物的柳玉玉犹豫不决,不知这食物究竟该送还是不该送,却被公主直接示意送过去。   “那正好,本宫正想看看你跳进火坑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把屁股也烧起来。”   “……”   何青秀大抵是没想到前方的敌人们居然会给自己这个几天来从未放弃过出手的人送吃的,当柳玉玉拿着足够饱餐一顿的烤肉过来时,何青秀依然没反应过来。   “这是你送的还是那家伙送的。”   她这样问到,柳玉玉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女扮男装小哥嘴里说的那家伙是谁,便也不由得觉得想笑,只是看这原本应该是世间绝色女子的小哥经过这两日奔波已经疲惫的不像样子,想笑的心也就被怜悯的心压了下去。   “有区别吗?只要能填饱肚子,这食物是谁送的都没关系。”   柳玉玉甜甜一笑,这位渔家女子似乎除了做得一手好饭菜以及勤快之外再没拿得出手的其它东西,即便是笑起来也全然不能跟大多数同等年纪女子相比。   “有关系。”何青秀强忍住不去看那散发着香味的烤肉。   “如果是他让你送的,我肯定不吃。”   “是为了骨气?要玉儿说的话,咱们女子家哪儿来的那么多骨气,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对不对。”   “我并不这么认为,对谁本小姐都可以服软,唯独对那个家伙不行,他想糖衣炮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回去告诉他,没门儿,张明月,本小姐誓杀之。”   “那你可以放心了,姑娘,这食物并非公子让我所送,姑娘你可以安心吃了,吃饱了有力气才能说杀人的话对不对?即便我并不想公子死,可我也不想见到姑娘你饿死。”   柳玉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少年人并没看自己这边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其实公子是个很好的人,若非深仇大恨,姑娘实在没必要如此。”   “被你说中了,我跟那家伙就是深仇大恨,东西拿回去吧,本小姐不吃,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本小姐自己能去弄吃的。”   柳玉玉拿着原封不动的食物回营地之时张明月还真有些幸灾乐祸。   “看到了吧公主,人家好像并不接受你的好意。”   “不接受拉倒。”   昭阳公主大抵也是没想到堂堂公主给人送吃的居然被人拒绝,这天下哪儿有这么荒唐的事情,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她爱吃就吃,不吃算了,饿死她,本宫不管了。” 第90章 美好的夜晚   剑林身处十万大山,平日里人迹罕至,这蛮荒之地即便是山民百姓都不愿在此落户,沿途上除去不知名野兽以及怪石嶙峋之后再无其他,蛮荒之地多有妖孽为祸,又更何况是剑林这种剑气森森每年不知道死多少剑客的地方,还未靠近那座山便已感觉杀意扑面而来,所幸这离开姜水的两天路程并未遇见妖邪之物,有老爷子在场尽可当做游山玩水就是,只是别人有这份心思,落到了张明月这里实在提不起半点观山水的兴致,这么两日来他张明月大大小小也遭受过几十次偷袭,虽全都有惊无险却也是如芒在背,值得高兴的是那从后面十丈处而来的暗器力道总算是越来越小了,因为身后那位气宗大小姐两日未进一滴水一块肉,早已经饿的头眼昏花没有了力气。   第二日天色并不是很好,阴沉一天终在黄昏时分下起了绵绵细雨,再赶路恐会被雨水淋湿,二三月的雨不大却湿身,更何况这队伍当中还有三个女子,山路崎岖,下了雨更是处处泥泞,去剑林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儿,公主便让侍卫寻了处能避雨的地方打算在那里过夜,最多也不过就是明日里晚一点到达剑山而已。   山间多有山洞,有大有小,有低有矮,总算能容纳十来个人,空间尚有余地,三个侍卫又大老远寻来一些侥幸没被雨水淋湿过了一个寒冬的柴薪,山洞内火光通明温暖如春,山洞外细雨纷纷,女扮男装气宗大小姐并未进山洞,她始终与众人保持十丈距离,这个距离最好控制暗器准确无误找准张明月,这位大小姐站在一根大树之下蜷缩起身子任凭从树梢间落下来的春雨打湿男装,即便隔着这么远仍能看到这位大小姐浑身止不住哆嗦。   “公子……”   渔家女子欲言又止,但想起即便是连热心的公主都不想再管这位“有骨气”的姑娘,也就干脆作罢,她若肯放下身段早就进山洞,何至于如此?老爷子虽别有深意看了闷头一语不发的张明月一眼,始终未说什么,司马云也不劝阻,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沐智一如既往一个人占一席地,杨幼倩虽活跃,但即便是柳玉玉这个才与众人认识不到十天的渔家女子也能看出来杨幼倩是唯公主命是从,虽不知是为什么,至于三个侍卫更是冰冷,他们只负责保护公主周全,其他的却是一概不问。   罢了。   渔家女子心里默念,反正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外面那姑娘死就对了,顶多也不过是让其吃亏服软而已,山间的夜色总是来的特别早,更何况是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不多时山洞外便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原本在这荒山野岭夜间住宿定要将山洞入口封闭,这一次众人却无人将其封闭,柳玉玉倒越发证实自己猜想,他们始终不会让人姑娘就这样死在荒郊野外,夜里猛兽出笼,山间尽是不知名野兽的咆哮时不时伴随几声呜咽,仿佛是什么野兽遇见了更厉害的东西被咬死了一般的垂死挣扎,这样的夜里普遍杀机重重,众人除去老爷子以外都不曾安睡,柳玉玉往即将熄灭的火堆中添加几根柴薪,待火苗旺盛之后才发现,原来那雨下的是越发大了。   渔家女子紧紧衣裳让自己更温暖一些。   “公子,要不我出去看看吧,这么大的雨。”   她终于还是不放心外面的姑娘。   “别去。”   张明月依旧不厌其烦的第七八次回复同一句话。   “可是若不去人姑娘恐怕真的就……”   “那也是她自找的。”   再度无言,直至山洞鼾声渐浓张明月依然不曾松口,昭阳公主与杨幼倩已经搂在一起睡了过去,三个侍卫轮流在洞口守夜,这次倒不跟在姜水一般敷衍守夜,而是实打实的守夜,毕竟这荒山野岭又是阴雨绵绵谁也保不准突然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司马云依旧未睡着,即便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柳玉玉也依然相信这位青衫男子看似最漫不经心,其实才是这群人里面最为警觉的一个,山洞内安全无忧,因为有那么一个正扯着嗓子打呼的独臂小老头儿,至于山洞外面,野兽的咆哮声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了。   因为野兽也有生命,也知晓找地方避雨。   “不行,我必须得出去看看,太危险了。”   不顾张明月的再度反对,渔家女子站起身快步朝山洞外而去,张明月有心不让却不能拦在人姑娘身前,十丈距离并不远,但当柳玉玉背着那女扮男装小哥回山洞时浑身衣衫已经湿透,青丝上不断有水珠滑落,倒不是说柳玉玉力气大,只是自幼粗活累活儿都做的女子背起这么一个最多九十来斤的女子实在不算什么事儿。   气宗大小姐浑身乌青,嘴唇发紫,浑身止不住哆嗦,竟然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公子,快想办法救救姑娘。”   顾不得浑身已被淋湿,柳玉玉将何青秀放到火堆旁让其稍微温暖之后便看向张明月,山洞中除去依旧打盹儿的独臂小老头儿所有人都已醒了过来。   张明月虽心有不愿,但最终还是不忍看着这位大小姐就这么活活冻死饿死,毕竟那样的感觉实在不会太好受。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张明月叹气一声,还是老老实实拍醒了司马云。   “对于这种情况我可是束手无策,只能看你。”   司马云果然未睡着,只睁开慵懒的眼睛,他不爽道。   “你倒是挺会找事儿,事儿是你引起的,又不是我引起的,为什么要我来善后,不过这种事情首先还是应该问公主才是。”   司马云又看向睡得迷迷糊糊昭阳公主,公主打打哈欠,睡眼惺忪。   “行了,我那里还有干净衣裳,去给人家换上,都冻成什么样儿了。”   山洞之中地方就只有那么大,好在此行的男人虽是各有来头,总归不会做那偷看女子换衣裳的事情,他们齐齐背过身紧闭双眼,不过稀稀疏疏几十个呼吸衣裳就已经换好,这个时候气宗大小姐已经悠悠转醒,再也顾不上什么骨气面子,这位饿了两天又在山洞外淋了好半天春雨的女子醒来就那么有气无力几个字。   “我饿……”   饿就得吃东西,渔家女子干脆将所有能吃的食物全部摆到何青秀面前。   “吃吧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了东西就好好休息,我出去给你采草药,你都发烧了。”   柳玉玉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管换上了公主衣裳明媚照人的姑娘,虽有羡慕之心,可这位自幼生活在姜水之上的渔家女子已经见到了公主的雍容华贵,又见到了杨幼倩的不似凡女,早已经习惯,她要出去采草药,却被张明月拦住。   “行了,你不看看你都淋成什么样子了,你在这里烤衣裳,我去。”   张明月咬咬牙站起身。   “我出去采药救要杀我的人,这事儿说出去恐怕我自己都不会相信,何青秀啊何青秀,算我张明月这辈子倒霉遇见了你这么个恶婆娘。”   尽管嘴上骂,但渔家女子见到之后仍是不免捂嘴偷笑。   他果然不是那么冰冷的人,尽管这个看起来清秀实际上并不那么简单的公子看起来太过冰冷。   张明月出了山洞皱皱眉头,这雨却是太大了些,好在曾在虎狼关待过大半年,又与关内因为年龄大走不动而留在小镇的老郎中交好,学到了那么一些药理,知道什么样的植物能治什么样的病,张明月不禁想起那大半年来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只可惜很遗憾没能学到老许的那身厨艺,否则也不至于如今想起故人竟然是连可以缅怀的东西都没有,除了那根烟斗,不过那烟斗留在了汴京城别苑,只因这一趟西楚江湖看似平平实则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自己死倒无所谓,可不能连累了老许的烟斗。   那,也差不多是老许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   张明月看了一眼漫天大雨,野兽咆哮声依旧在持续。   “这么黑的夜里出去可能不会很太平,赵老哥,能不能借你的刀给我用用。”   他看向三个侍卫中平时有一个还算比较平和的家伙,这侍卫也没想到这早就熟悉的少年人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他笑道。   “行走江湖刀都不带,未免也太过大意了一些。”   “其实我以前有刀,还是一柄不错的刀。”   张明月笑笑。   “不过那把刀被我送给了一个老朋友,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朋友,应该说是生死之交才对,用惯了自己的刀再用其他的刀始终觉得没感觉,索性就不带刀了,孑然一身行走江湖还来的痛快点,这次只不过临时用用而已,我可不想赤手空拳对上随时可能遇上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你这家伙倒是有意思,年纪轻轻就有生死之交,不过你也不能老这样下去,还是得有自己的刀才行,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能跟老爷子一般信手拈来数千柄剑,咱们没老爷子那般神通手段,还是带着刀心里踏实一些。”   侍卫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楚刀送了出去。   “受教,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老爷子别的本事没学到,就学到了这么一出打架的时候临时借剑的本事。”   张明月自嘲的摇摇头踏出山洞,迈进漫天大雨之中。   待其走后,司马云哑然失笑。   “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再看一旁睡的正香甜,说不定正梦到年轻时仗剑江湖引天下无数文人弃文从武的独臂小老头儿。   的确是没年轻时那种风度翩翩,倒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独老人。   可这位老人在遇上身边这些人的时候,不就已经有家了吗?   司马云双手枕在脑后,一旁是昭阳公主与杨幼倩柳玉玉伺候一个何青秀,李沐智望着火堆怔怔出神,三个侍卫不知说些什么宫里的奇闻异事,老爷子睡的正舒坦,外面大雨倾盆时有电闪雷鸣,山洞内温暖如春。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第91章 我从远方来 为杀一人而来   大雨依旧倾盆,张明月提着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楚刀回山洞时手上还提着两条被刮了皮洗的干干净净的野猪腿,只不过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他不说话你就仿佛感觉不到他存在一般的人,这人身着湿透的白衣,长发披肩,生的也是棱角分明,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并不怎么大,单眼皮,身材修长,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在这山中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一双黑色靴子里面能养几条鱼进去,走起路来发出难听的声响,三个侍卫看向张明月,却见张明月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路上捡来的。   吃饱喝足的气宗大小姐已经躺在火堆旁睡去,依旧高烧,时不时几声梦呓,张明月从怀中掏出几株湿漉漉的药草,要渔家女子熬了给何青秀喝下去。   那修长男子进了山洞也不随意看,这倒让司马云有些惊讶,毕竟换做是任何男子,在见到这山洞除了柳玉玉之外的三个女子都不会无动于衷才对,只见那男子只不过找了一个角落就靠在墙上望着山洞外倾盆大雨发呆。   “兄台,也许你应该把鞋子脱了烤一下,这样会舒服一点,也可将外衣脱了烘烤,你应该知道这二三月的春雨最为寒冷。”   司马云朝那修长男子递过去一壶酒,这酒也是一路上必须带着的随身物,因为老爷子无酒不欢。   “谢谢,我不喝酒。”   修长男子淡淡回了一句,或许觉得这样太过敷衍,这不善言辞的男子又加了一句。   “不喝酒,可是我能不能吃一点你们的食物。”   司马云哑然失笑。   “当然可以,兄台请便。”   待这位浑身衣衫已经湿透,鞋子里能养鱼的男子吃饱之后,张明月手中的两份烤野猪蹄也差不多烤好。   “还要吗?”   他撕下一大块肉。   “不要了,谢谢。”   修长男子淡淡道,他似乎并不会笑,连最起码的抿嘴都不会,这时候公主与杨幼倩已经醒来,看着这不知何时来到的不速之客,公主倒也并未表现出不近人情,兴许是觉得饿了,她向张明月要了一份烤肉,又看向这修长男子。   “也许你应该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不会笑的修长男子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光彩,他轻声道。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去明天即将到达的地方杀一个人。”   从很远的地方来,这个回答并不是很让公主满意,只不过在听到后面半句时兴趣大过了前面半句,明天即将到达的地方是哪里已经不言而喻,这十万大山中除去剑林这个地方,又哪儿有人烟?   “你要去剑林杀人?你可知剑林是什么地方?在看你,如此狼狈,身上连把剑都没有如何能做到去剑林杀人?”   “我既然要去,就知剑林是什么地方,至于我无剑,剑在匣中藏,匣开剑出神仙跪。”   噗嗤。   素来不会随便瞧不起人的张明月险些被嘴里一口野猪肉呛住,他倒记得遇见这修长男子的时候是被一只野猪追着去无可去,只能爬到树上等待有人来救,本来在这十万大山中想要见到一个人并不见得比在俗世中见到神仙的几率大多少,但也不知是不是上天青睐或是鸿运当头,恰好就被张明月遇上,刀出,野猪死,顺带带回了两条野猪腿。   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笑的笑话被修长男子说的正襟危坐,仿佛这并非一个笑话,而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张明月囫囵两口吞下了烤肉,他道。   “你的剑匣能不能给我们看看,其实我们家老爷子不久之前也有一个剑匣,那剑匣中装的剑也并非凡品,不过我家老爷子的剑匣是负在身后的,可我观察你这么久,并不见得你身上哪儿有剑匣,莫非你的剑是绣花针?”   “我的剑并非绣花针。”   修长男子淡定摇摇头。   “它比绣花针大了那么一点。”   张明月想笑,却见一旁静观事态的司马云面色剧变,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与老狐狸相处这么久,他如何不知司马云一举一动代表的意义,即便是当初拜剑山下对上轩辕宏图二千甲,九华山上对上西域密宗高手都不曾如此严肃,眼下对待这平平无奇男子突然变脸,若非遇到了极大的变数,司马云断然不会如此严肃,只见司马云沉声道。   “剑有多长?”   “剑长一寸。”   “剑在何处?”   “剑在胸中。”   “此剑何时出匣?”   “杀人时候出匣。”   再无对话,山洞中诡异般安静下来,除去火堆哔哩哔哩声音再无其他。   张明月想问奈何实在不敢打破这气氛,只因不知为何总感觉一但自己打破这种气氛就将会惹来极大的麻烦一般,即便是公主都惊讶的不能自语,若非此山洞中有睡的香甜的老爷子坐镇,恐怕他几人再也承受不住这股似有似无的气机。   折腾到大半夜,其实张明月采草药回来的时候就距离天明并不是很远,这里再耽搁半天,天色终于是渐渐明朗,这么最多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修长男子身上白衣差不多已经烘干,倒是鞋子依旧湿漉漉,这位与司马云神神道道几句之后就不再说话的男子也不在意脚上鞋子是否舒坦,他站起身轻声道。   “今日我欠下各位一份恩情,将来有机会定会偿还,山高路远,江湖再会。”   这位自两个时辰前才出现就要匆匆离去的修长男子就宛如没出现一般悄然离去,一夜的大雨总算停了下来,山间有清脆鸟鸣,天色大亮,张明月却始终觉得外面依旧是一千漆黑一般。   “昨夜你们说了半天说的究竟是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他在问司马云。   “我们在说这江湖的剑。”   司马云站起身拍拍屁股,独自一人迈向洞穴出口。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不出五年将会名动天下。”   “这话从何说起?”   张明月不禁皱皱眉,若果真是如此厉害人物,又怎会被一只野猪吓的躲在树上不肯下来,这次司马云不说话,值得意外的是这一路之上说话不超过三句的书生李沐智开口道。   “他与你说他的剑在匣中,此剑长一寸,杀人之时才出匣,若我所料不差,此人应该就是江湖传说中想要遇见一个犹如大海捞针的养剑士。”   连同昭阳公主与三个侍卫在内,张明月震惊当场。   这天下从来不缺传说,各种各样的传闻中人物,例如几百年前道教祖师齐道云,天道剑道兼修,又如同玉清观真人吕纯阳,手持三尺青锋行走人间,平人间不平事,杀天下不平人,又有南海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数十载不出摘星楼,常年坐镇阁楼静看天下风起浪涌,最近一代江湖如今又数上清观道人祝飞羽最为传奇,骑驴负剑走人间,三剑斩昆仑恶龙,所过之处紫气东来气吞山河,但以上几乎都差不多是三教圣人手笔,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真正贴近江湖的传奇无论天下日升日落江湖潮起潮退,永远都数养气士最为传奇,匣中一具紫檀木剑匣,匣中剑长一寸,出时必饮人血,以精血喂养此剑,飞剑千里之外取敌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却不曾想如此最为传奇的养剑士居然被自己遇到了,张明月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看向古井无波的书呆子李沐智。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你不是书生?”   “书生也读很多种书,并非如你所想一般只读圣人。”   李沐智别过头,他似乎不愿意说话,事实上张明月也不会再问其话。   老爷子已经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仅剩的独臂撑撑懒腰。   “没想到这一趟江湖连养剑士都遇见了,这下剑林恐怕要热闹了,张小子,你可真是走了连老夫都有些羡慕的大运,能让养剑士欠下你一份人情,这可是千金万金都不一定能买来的。”   张明月想说自己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鸿运。   “他说他要去剑林杀一个人?他会是去杀谁?”张明月疑惑道,这么两天下来,虽然从前不知这什么剑林,但经过公主老爷子耳濡目染之后也大概知道剑林不少事情,当代剑林宗师乃是西楚江湖最为传奇人物,此人不过年方六十五,名花千树,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都不应该像是一个花甲之年老人名字,可江湖听闻花千树三字无不闻风丧胆,关于此人传闻足足可以写下一本书,但剑林说到底其实真正闻名江湖的人物也倒只有宗主花千树一人而已,这倒并非说剑林其他弟子就没有出类拔萃之后辈,只因剑林素来淡出江湖,后辈弟子更是极少出山,一生悟剑剑山,少有下山之人,即便是下山也不会大张旗鼓告诉天下人我乃剑林天下行走,故此,剑林真正独秀于江湖的唯有花千树一人而已。   “难不成这人是要去杀当代剑林剑道已入大宗师境界的花千树?就凭他那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一寸飞剑?”   张明月自嘲的摇摇头。   喝了草药的气宗大小姐终于退烧醒了过来,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摸索自己身上。   “不用摸了。”   张明月淡淡看了其一眼。   “你身上的所有暗器已经被我昨夜里全部丢了出去,现在你要么一个人回你的清扬山,要么不怕死就跟我们走下去,不过现在你没了弩箭,没了暗器,想要杀我恐怕也只有用你的牙齿咬了。”   已经恢复了女儿身的气宗大小姐心有不忿,奈何敌众我寡,便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张明月,你等着,本小姐总能找到机会杀你,到时候可莫要后悔你救我。”   “放心,我不会后悔,因为就你这点能耐我就算洗干净脖子给你杀你都未必能杀了我。”   张明月无心与这位蛮横的大小姐斗嘴,共和十人踏出山洞,走向去往剑林的最后一段路程,昨夜里刚下了雨,山间不少露水,甚至在好几处还有被撕碎的野兽尸体,不难看出这里昨夜里发生过什么,何青秀自是跟了上来,三个侍卫在前带路,老爷子走第二,公主包括何青秀在内四个女子走中间,张明月司马云书呆子李沐智走最后。   “你应该去跟公主他们一起,确保有危险的时候能有我们保护你。”   张明月好心好意提醒道,只可惜书生好像并不以为意,他淡淡道。   “就算遇到了危险我也不需要你们来救我。”   “为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一张嘴能把敌人说死?”   张明月开了一个算不得玩笑的玩笑,书呆子李沐智脸上终于有了第二种表情,那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张明月落了个自讨没趣下场也就索性闭上嘴不上说话。   昨夜里原本应还能再赶路一个时辰,奈何天公不作美,便只能早早的休息,今日里路程也就多走了一个时辰,十万大山中越靠近那独树一帜的剑山便越感觉剑气森森。   剑山山如齐名,孤峰上自山脚开始便每上山一步就有剑一把,其中不免有些早已锈迹斑斑,也有不少看上去才插进山中不久的剑,每把剑上都有一个名字,密密麻麻少说也有数万柄,那是历代攀登剑山的剑士所留下。   还隔着十里之遥远便已能看到千丈剑上之上黑云翻滚,即便除去剑山的其它地方是雨后晴空,这黑云在十万大山中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不计其数死在这剑山的剑士的怨气凝聚而成的黑云。   宛如天梯一般直上九天的阶梯之上一袭白衣缓缓步行登山,终至山顶,有一声大喝响彻天地。   “花千树,南海剑士李蓦然前来剑山求一战,敢接否。”   继而有同样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一般的声音自雷云之上传来,与此同时,剑山数万柄历代剑士留下的剑瞬间铮铮龙鸣。   “有何不敢?” 第92章 活死人有剑 剑山活死人   世人提起南海,十之有八九想到的第一个定然是那独居南海坐镇摘星楼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相传此人喜好一年四季都着汗衫,头戴斗笠以观天下,并不曾有人听说过什么南海李蓦然,即便看似慵懒实则明知天下事的司马云看起来都满头雾水。   这天下何时冒出一个李蓦然?初出江湖便能与独秀于江湖一二十载的剑道大宗师花千树一战?这么走来距离剑山尚有八九里路程,已然能感受到剑山森森剑气,从山腰攀登至山顶的白衣男子是如此引人注目,更有一声大喝宛如宁静湖水激荡出丝丝涟漪,上山的原本十人,加上今日里清晨才一同前往的气宗大小姐共和十一人都愣在原地,即便是老爷子都不再前进一步。   “要打架了。”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呢喃,对于剑士来说,最大的梦想便是希望能有幸见到当世剑道大家对战,从中悟剑,即便老爷子如今已至陆地神仙仍是保持这种习惯,虽说这南海李蓦然籍籍无名,但但凡并非天生愚钝之人都能想到若无金刚钻怎能揽瓷器活的道理,也无人傻到会来这剑山送死,老爷子不前,公主等人便不前,再见剑山之上数万柄历代剑士留下的剑剑神止不住颤抖,铮铮龙鸣,宛若要已入地三寸的青石之上揭竿而起一般,张明月不禁瞪大眼睛,好强大的剑气,莫非真要如同老爷子一声长啸便巍峨千百剑来的手段不成?但彼时老爷子已以借剑千百开得天门入陆地神仙,难不成这剑山之上也出了一个陆地神仙不成?他不相信天下会成为陆地神仙遍地都是的天下,剑山之剑依旧颤鸣,但总归只是停在了颤鸣的阶段,并不曾冲天而起,独树一帜的孤峰之上南海白衣男子严阵以待,雷云之下慢慢凝聚出一个人影,当代剑山之主花千树。   江湖人说花千树性格残暴,视人命如草芥,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身后剑,本以为长的应该是冷血无情的一张脸其实并不见得多拒人于千里之外。   八九里之外的老爷子与公主等人自是看不清花千树面容,但不过一现身便能带动剑山异像的人除去花千树又能有何人?他们听不清那远在数里之外剑山上的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到不过十来个呼吸时间剑山之云便云海翻腾,风骤起,一道银光自白衣男子怀中出现直上九霄,再落下来时平平平无奇,花千树身陨,他们远道而来甚至没看清这花千树到底长什么样子就已经没了机会。   “好强的剑意。”   强如老爷子都不免为这看似平平实则一剑斩杀剑道大宗师的一剑为之赞叹,但事实上除了老爷子之外的其他人根本就没看出这一剑有何惊艳之处,比起老爷子一剑破开天门,一剑斩开姜水百丈江面的两剑实在逊色了太多,张明月不知司马云是否看清楚了这一剑的玄妙,毕竟十一人当中除了老爷子之外当属司马云武道造诣最高,但张明月却并没有多余时间关注司马云会如何,因为李蓦然自一剑之后也不停留,他收了剑缓缓下山,一袭白衣在黑云汇聚的剑山实在太过清楚。   “也许昨夜里我应该请这家伙吃一口烧烤野猪蹄才对。”   张明月喃喃自语。   “不用请,哪怕你请他吃一顿不亚于雁归楼的一顿美味佳肴也和请他吃一顿烤肉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他只欠你一次人情。”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养剑士一剑便杀了剑山之主之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死的通透的花千树之后便徒步顺着阶梯走下山来,他说他从南海万水千山而来只为了杀这位剑山之主,前前后后统共用了多少时辰?除去登山时间其实也不过几十个呼吸而已。   “难不成剑山剑士就这样放他下山?”   张明月有些纳闷,试问谁家的主子被外来之敌所杀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安然无恙出门?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这里并非寻常宗派,这里是剑山,一个所有剑士竞相厮杀才能活下来的剑山。   只是眼下连剑山的主子都死了,这一趟可真有山上的必要?   昭阳公主好半天才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上山。”   她就这么说了一句,李蓦然下山,他们上山,在距离山脚不过两三里的地方相遇,不久之前从其胸口匣中而出的一剑此刻也被收回。   “兄台应当知道剑山的规矩,杀了人便带走他的剑,为何不见你带走花千树的剑,那也是世间难寻的神兵利器。”   司马云饶有兴致问道,只是这从南海万水千山而来的养剑士并不为所动,他淡淡道。   “我是个不太习惯用别人剑的人。”   李蓦然随后又轻轻看了张明月一眼,那双不久之前穿上去还湿漉漉的鞋子此刻已经被这么大老远的路程烘干。   “李蓦然欠下小兄弟一份恩情,他年小兄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来南海找我,只需在摘星楼下大喊一声北蓦然,南长生即可。”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如同昨夜里悄然而至悄然而出,不多时便走失在了十万大山里。   十一人上剑山,十里之外便能感觉剑山剑气扑鼻,真正到了山脚之时才能真切感受到这宛若实质剑意,仿佛你不去触碰那些剑,剑气便已经能将浑身伤的体无完肤。   老爷子说这上剑山的千步阶梯才是最考验人的地方,不少前来剑山求剑的剑士并非死于剑林残酷环境,而是死在了这万水千山第一步,渔家女子不习武,她上不了这剑山,事实上若非老爷子一路上以罡气庇护,她远远到不了这么远,气宗大小姐何青秀也不习武,但自幼生活在这武林世家却少不了武道底子,倒还不至于那么难受,说是山上,其实上山的不过四人而已。   书呆子李沐智留在山脚,杨幼倩何青秀柳玉玉连同三个侍卫也留在山脚,只因老爷子的一句。   “老夫最多能庇护两人上剑山,再多了怕也是不行,你们且留在此地,用不了多久时辰我们便会下来。”   老爷子虽不曾明说,但众人也大概能想到能让堂堂陆地神仙都说出只能庇护两人的阶梯有多难走,他四人上了山,才踏上第一步张明月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倒是司马云并无异色,老爷子云淡风轻,昭阳公主这半年来已至一品洞玄之境界自是比张明月好的多。   “此阶梯加持剑意,这剑意并非实质,乃是意念,既是意念它便不会伤及你身体,只不过会在你识海兴风作浪,若能熬的过对武道就大有裨益,若是熬不过就跟老夫说,否则登上了山被剑意摧毁识海成了傻子,那这一趟来了也就全无用处了。”   张明月自然是知道老爷子所说的厉害之处,他不敢大意,却也不会就此向这阶梯低头,不论是从前走江湖还是自打来到西楚以后的这些日子,即便是自己那位刚开始嚣张跋扈巴不得老子天下第一的营长都不曾低头,又更何况这区区阶梯?   阶梯犹如笔直直通山顶,周围不久之前不安分的以往历代剑士留下的剑终在剑山之主死后恢复如初,除去剑意之外,再无其他,这阶梯初略估计有千步,倒是跟道教圣地上清观差不多,只是人上清观好比是人间净土祥云汇聚,莲花处处盛开,而到了这剑山则是鬼气森森,越往上风越大,似有鬼哭狼嚎一般,张明月不知不觉竟想起当初虎狼关一万西夏军与薛字军一万七互换的那一战,那之后冰雪冻僵所有尸体,但即便如此依然免不了铺天盖地的秃鹫前来啃食,他还记得第二天与书生李求书打扫战场时这位平时刀都提不动的书生却手持楚刀驱赶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的秃鹫,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明月才真正认可了那个在之前杀敌时还眼睛都睁不开的书生。   因为塞北的秃鹫并非只吃死人,若是没有食物吃的冬天,它们也吃活人。   那个时候夜里塞北的天寒地冻与北风的鬼哭狼嚎,不正也和这剑山登山之路差不多?   张明月隐隐感觉鼻子中有股热流涌出,慌忙用手去抹,原来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鼻血了。   “切莫胡思乱想,更莫分身,意守明台。”   老爷子冷声提醒,将张明月脑海中所有杂念全部驱逐。   “老夫非三教圣人却也知道这剑山上看不见的冤魂多的是,倘若被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入主明台,下场怎么也不会好到哪儿去,鬼不会杀人,鬼会让你分神,让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明台大开,张明月脑海剧荡。   咬咬牙,擦干净鼻血,少年人沉声道。   “知道了,老爷子。”   上山四人可说都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公主不过二十来岁便入一品之境,这其中或有名师调教原因,但若是自身没有足够天赋恐也不会如此年纪轻轻便入一品,张明月年方十六入武道二品,这是不争事实,至于司马云不过二十七八岁便入长生之境,更是闻所未闻,老爷子独独带他三人上山恐怕也是因为知晓这十一人中上山之事唯有他三人才能做到。   上山的阶梯很长,但长不过人的腿,半个时辰功夫总算登上山顶,不知不觉张明月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湿了衣衫,公主也是香汗淋漓,倒是司马云看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无恙。这倒也在张明月意料之中,他发现司马云身上似乎总有无穷手段,你不知他会何时拿出来,也不知他何时会做什么事,有这样一个敌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索性他们并非敌人,而是自家人。   剑林,顾名思义,便是以剑成林的地方,孤峰上,剑为树,剑为木,甚至到了这方圆几十里的剑山之巅极目望去仍然是密密麻麻鬼气森森的剑,不远处还躺着已经冰冷的剑山之主尸体,面色惨白,仿佛被放干净了血一般,但张明月知道并非是李蓦然太过残忍要放人血,只是因为这剑山之上的所有人都这幅模样,长年顶峰乌云汇聚,不见天日,如此环境之下的剑山弟子几乎都如同一张张僵尸脸一般丝毫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看着你,就像在看着一具已经变成尸体的人一般,就譬如眼前这位身着白衣没有一丝血色,即便是嘴唇都有些发白的剑士,一双眼睛仿佛死鱼眼一般,袖口露出来的双手干枯,全然不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之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双手手指修长,绝对是一双使剑的好手。   “你们从哪里来?”   这死鱼眼剑士平平淡淡几个字才让张明月觉得好受了些,因为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面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死鱼眼都不会太好受,他说话就证明他还活着,活人总没死人那么可怕。   只是这么不张嘴还好,这剑士一张嘴张明月才发现其口中牙齿并非洁白之色,反而是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就仿佛是直接用牙齿撕碎活物一般让人作呕的红色,即便是此行决定者昭阳公主也不由得皱皱眉头,世间女子哪儿有不爱美的,但大多数爱美的女子都讨厌丑,即便眼前这死鱼眼剑士除了牙齿与眼睛之外其实也算不得多丑,公主笑道。   “带本宫去找你们剑山现在能够做主的人。”   一句本宫已经证明了这位西楚奇女子身份那死鱼眼剑士微微蹙眉,但最终还是将四人带上了一条道。   “我不知道剑山如今谁能做主,我只负责带路,接下来该去找谁,看你们自己,另外,我希望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走,因为随时会死人。”   “这算是警告还是提醒?”   司马云饶有兴致问道,即便张明月觉得在这等只有死人和活死人才能活下来的地方实在难以有兴致,可他知道司马云向来不是一个看环境做事的人,他若心情好,即便是在茅厕拉屎都能吟诗几句,他若心情不好,给他个皇帝位置坐都不见得会笑一下。   司马云今天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就差没去跟那死鱼眼剑士,与其说是死鱼眼剑士,倒不如直接说是活死人剑士还好一些的男子称兄道弟。   这位除了牙齿是红色,头发是黑色之外其他所有地方皆是死人一样白色的剑士淡淡回道。   “你们若不信,那我的话就是警告,你们若是相信,那我的话就是提醒,因为我知道女子的血肉在这剑山之上是难得的东西,更何况是当朝公主的血肉。”   张明月当即愣在原地。 第93章 净土非净土 剑士不下山   剑山与世隔绝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平日里人迹罕至,江湖除去已经死去的剑山之主花千树的传闻之外,对于这剑山却是一无所知,只知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大批剑士前往剑山求剑,只是却从不曾听说有人回来过,江湖人说那是因为剑山有无数世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古籍,若是能在剑山呆上十年八年,说不定就有机会问鼎江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又有人说那是因为剑山之上其实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亭台楼榭无数,更有小桥流水古道西风,最为称道的其实是剑山之上还有如同胭脂楼姑娘一般嫩的能掐得出来水的二八女子,并且不在少数,故此才让每年不少抛妻弃子前往剑山求剑的剑士流连忘返。   张明月想说胭脂楼的姑娘并非全部都嫩的能掐出水来,也有不少老娘们儿化着能刮下一层粉的浓妆冒充小姑娘揽钱,这些老娘们儿大多数比二八女子还会撒娇,能把男人糊弄的巴不得一顿饭的时间就要献出全部家产,这些并非张明月亲眼所见,只是听游侠儿兄弟闲来无事之时喝酒聊天听古月提起,在自己那位游侠儿兄弟眼中,仿佛天下女子除了他们家红玉姑娘就再无其他女子能真正算是良家女子,毕竟成了家仍在外面乱搞的少妇不在少数,某次茶余饭后他两人闲谈指此,张明月终忍不住问道。   “你说人红玉姑娘好,究竟好在哪里?”   那时游侠儿兄弟约摸已经喝的醉醺醺,他靠在别苑走廊望着漫天星辰犹如梦呓一般轻声道。   “世间女子老子见得多了,还从没遇见过人红玉这样非但瞧不起老子不过是个流落江湖的乞侠,反而每次老子去胭脂楼喝酒都是她来帮我付钱,完了还偷偷给我塞银两,让我下次去不要再点那么贵的酒,胭脂楼老鸨黑的很。”   “那你可知道人姑娘为何偏偏对你这么好?莫非真是因为你说自己要做天下第一的剑客?”   他问这个问题时候古月已经瘫软在地仍大声吆喝着还能喝两斤,继吆喝之后他才呢喃。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子家祖坟冒青烟了,也说不定是她觉得天下没有比老子更真实的人了,总之不论怎么样都不太会是因为我长得英俊。”   现在自己这位兄弟差不多已经跟人姑娘好上了,非但如此,还说人红玉有个爷爷,要传他剑道,最初时他拜老爷子为师学了一些鸡毛蒜皮本领,但张明月如何不知道对于一个及冠之年才真正用剑的游侠儿来说,老爷子的无上剑道莫说是学,恐怕就是看都看不清楚,又如何能真正学到?即便是手把手被老爷子教导的杨幼倩如今又才学到多少?   老爷子的剑意并非什么人都能学,但一旦学会,谁又敢保证这江湖不会再出一位青衫剑仙?   对于游侠儿兄弟来说,有盲女相陪,有人愿意传他剑道,这对于自己这位流落江湖无家可归的苦命兄弟来说,怕已经是最好的归属,最起码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不是?   这天下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可能背叛自己,但唯独这些年来走过的辛酸路从不会欺骗自己。   胭脂楼的姑娘并非全部嫩的能掐出水,剑山之上也并非是什么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剑山只有剑,还有一片几近黑色的土地与一具具随处可见的白骨。   张明月心中恶寒,即便是有老爷子坐镇,他与昭阳公主也都是面色惨白。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问在前方带路的活死人剑士。   “莫非你剑山之上所有剑士皆是吃人维持生存?”哪怕已经做好准备,张明月仍是觉得无法接受这天理不容的事情,只听说往年战争年代又适逢饥荒才出了人吃人的事情,却不曾想到在这太平盛世居然会发生如此令人发指行径,但凡正常人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是他亲眼见证边关兄弟们战死沙场引无数秃鹫来食的张明月?   “你想多了,我们不吃人,我们只不过是吃人尸体上长出来的果子维持生存,若是你不介意也可以试试,味道还不错,跟山下的青果并无任何不同。”   这位活死人剑士突然顿住脚步,有道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他这时才想起好像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青果的味道。   “可能味道比之青果稍微差一点,但也有不少果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果子的汁液是红色的。”   “所以你们的牙齿才会那么红?”   “打住。”   公主并没有张明月如此好的忍受能力,只不过才听到这里便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张明月倒不觉得是公主太过矫情,只因任何人在听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太舒服,他张明月若非虎狼关守关半年未必就有这么好的承受能力。   越往前尸体越多,有些甚至看起来刚死去不久,尸体已经僵硬,但并无有一句尸体生蛆腐烂,大抵是因为这剑山之上阴风阵阵,即便是连蛆虫都不愿意生长在这片土地,再往前已然能看到不少尸体之上长出了一人高的血红色植物,没有叶,只有枝果。   “也许你们应该在来剑山之前多了解一下咱们这个地方,兴许就不会如此吃惊。”   死鱼眼剑士淡淡道。   “你剑山素来隔绝红尘,我们从何处得知你剑山的事情?只知道你们剑山每年求剑之人大多死于自相残杀,仅此而已,至于别的却是一无所知。”公主兴许是之前的作呕之感还未平复下来,这句话是张明月说的,死鱼眼剑士愣神片刻。   “可能是太久没下山,所以记不得这些事情。”   “恐怕你们下山只会被人当做怪物。”   张明月总算找到了一个为何江湖鲜有剑山传闻的理由,一个还算令自己比较满意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   死鱼眼剑士似乎已经许久没和剑山弟子以外的人说过话了,语气颇有些生硬,但绝对掩盖不了他渴望交流的一颗心。   “其实剑山以前并非如此,这里曾经也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只是后来登山求剑的人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大,死的人越来越多,鲜血流进了这片土地,将所有植物全部毁灭,山上剑士没有吃喝,苦苦熬过几年,直到后来这些尸体上长出了这些果实,味道很不错的果实。”   “其实你们可以下山,山下会好很多。”   “如果你们到了那个地方就知道我们为何不下山了,最近几年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死鱼眼剑士干涩的笑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越靠近中心地带尸体越多?而最边缘却没有多少。”   “发现了,这又能代表什么?”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其实在前几年并非如此,前几年是外围的尸体多,真正靠近中心地带的尸体少,因为这些来剑山求剑的人最多只能走到外围地带便再也进不得,所以死在了外面,可最近几年的剑士走的地方地方越来越远,而你们都应当知道上山阶梯每进一步的困难有多大。”   “这又能代表什么?”   张明月问,死鱼眼剑士不回答,倒是司马云抢先一步答道。   “这代表了近几年的江湖后浪是越来越强。”   “没错,本来这江湖后继有人实在是应该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你们可知道为何?”死鱼眼剑士好奇的问道。   “因为这乃是有悖天道之事,天道昭昭,人间气运自有定数,如今江湖高手层出不穷实在有违常理,有人坐镇人间摆弄人间气运。”   司马云面色发寒。   那死鱼眼剑士大抵是没料到自己身后这四人之中居然能有人懂气运之说,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少年人,一个不知深浅的独臂小老头儿,还有一个就是说出这一番气运之说的青衫男子,他倒是多看了司马云两眼。   “没错,有人坐镇人间摆弄人间气运,气运无常,则天下无常,天下定将生乱,不知此人究竟是神还是人,但不论是神或是人都与我剑山无多大关系,剑山已差不多是这天下最后一方净土。”   当这位死鱼眼剑士嘴里说出净土二字之时,张明月哑然失笑,如此鬼气森森,遍地尸体,血水能将土地染红的地方竟被称为净土,这天下当真有这么好笑的事情?他想笑,见了司马云其冷峻神色之后却再也笑不出来。   司马云道。   “剑山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这天下最后一片净土,没有哪位神仙能承受得了如此怨气冲天地方的侵蚀,也没有哪位陆地神仙能在这剑山肆意妄为,如此多达数万柄的剑,怕即便是来了十位陆地神仙都未必能讨得了好处。”   “你说的没错。”   死鱼眼剑士道。   “此剑并非寻常之剑,一剑为一人,剑山约摸两万柄,但剑山也将有被浊世玷污的一天,彼时净土再非净土,也不会再有剑。”   “这是为何?”   “三年前,悟剑时现异像,在不久将来剑山两万剑将全部离开剑山,至于究竟去往哪里悟剑石并未提示,是被人带走还是自己走也无从知晓,算算时间,距离那一天也不会太远。”   五人终至剑山中心,到了此处,张明月一阵骇然,即便是老爷子都瞪大眼睛,更别提大气都不敢出的公主。   “剑山无剑之时,剑士下山之日。” 第94章 剑乙   剑山方圆数十里,从山下看上去木秀于林,以为上面应当是凹凸不平才对,但实则这山顶之上宛若生长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古树被人用利器削平了一般,方圆数十里整整齐齐,他四人到了死鱼眼剑士所说的悟剑石,悟剑石下一千剑士悟剑,密密麻麻尽是白衣,悟剑石直入云霄宛若要将天捅破一般。   此一千人皆是剑道登峰造极高手,否则也便不能在这剑山之上活下来,一千白衣下剑山,即便无人说,张明月也大抵能想到那般气吞山河的画面,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名门正派能拿出如此手笔?即便是被人视为道教圣地三清又能拿出一千顶尖高手?   那死鱼眼剑士道。   “居此剑山如虎踞,雷云之下养精神。天下我等不开口,哪个虫儿敢出声?”   张明月已挪不动半步,只因这一千白衣所散发之剑气不说直上九霄却也气冲斗牛,此剑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甚至还从一千白衣当中分明见到了三五个女剑士。   女剑士,即便这几年来张明月自认早已见到了这天下形形色色高手也不免觉得汗颜。   “很惊讶?”   司马云似乎并未受这足够凝聚成实质的剑气影响,其实上山四人当中除去他与老爷子,公主与张明月皆仿佛感觉到庞大的气场一般唯恐不小心打扰了这悟剑的一千白衣。   “的确有些惊讶。”   张明月苦涩笑了笑。   “世间女子哪儿有人能忍受这鬼地方的生活,无酒无肉,便是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她们是为什么?”   “为了剑。”   走在最前头的死鱼眼剑士淡淡道。   “只有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剑心才能登上剑山,才能在剑山活下去,可能在你们眼中我剑山剑士人不人鬼不鬼,但我们都有同一个信念,为剑而活,有了那么一个信念才能活下去,这一点,山下之人或不能相比,山下尔虞我诈,山上只有剑,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死鱼眼剑士倒并没有对张明月那一句鬼地方生气,事实上当年他才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不同样也认为这是个鬼地方?他道。   “此处就是我剑山最重要的地方,悟剑石,无数剑士梦寐以求想见到的也就是它。”   死鱼眼剑士指了指不远处通体漆黑的巨石。   “只可惜真正能走到悟剑石前的剑士始终寥寥无几,我剑山剑士常年居于此山,甚至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姓名,只剩下代号,你们可以称我做剑八,这是我的代号。”   “这个代号似乎并不怎么好。”   张明月极为认真说道。   “你剑山有剑一千,若是这样排名,总不能叫人剑九百九十九。”   “当然,剑八只是我的代号,是我用自己本事拿来的代号,只有前一百的人才能有资格拿到代号,最为厉害剑甲,不过剑甲已经死了,就在不久之前,被那位从南海来的养剑士一剑杀了,现在这剑甲的位置空着等人来取,当然也并非你们以为剑甲便能号令剑山剑士,剑山剑士为剑而活,不为任何人而活。也许我应该给你们介绍一下,最前面四个人分别是剑甲,乙,丙,丁,四人之后是剑一至剑一百,剑甲为黑,甲之后为白,这么说你们可明白?”   “明白,只是不曾见你们身上有何标志,更是连剑都没有,如何分辨你们究竟是剑多少。”   张明月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一般。   那死鱼眼剑士大抵没想到张明月会问出一个如此刁钻问题,他极为费力思索片刻后才答道。   “你说我们无剑,我并不认同,剑山这么多剑我们怎会无剑?至于你说我们没有标志,这个我倒没想过,因为我剑山除了每年求剑之人几乎从未有人来过,而我看你们并非像是来求剑之人,就譬如这位老爷子,虽只剩独臂,但即便是我都不能看出其深浅,如此人物又怎会是为求剑而来?不过我做不了这剑山的主,只能带你们去找剑乙,看看他怎么说。”   剑山一千剑士似乎对他们四个“不速之客”并不多感兴趣,即便这当中有大多数男人见了都不可能视若无睹的昭阳公主,他五人就直接绕过悟剑石去往了另一处算是比较僻静之地,说是僻静,只不过相对于这剑山的鬼狐狼嚎稍微宁静一点的地方。   那里有三个人,两男一女,皆着白衣,身后无剑,一人胖,一人消瘦,那女子倒是生的身材妙曼,虽盘膝而坐也能看个大概,只是张明月一想起这女子若是说话时会张开的血盆大口浑身便止不住起鸡皮疙瘩。   剑甲花千树已死,想来这三人应该就是剑甲之后的剑乙,剑丙,剑丁。   倒是没想到一千白衣中居然能有女子入围剑山前四,张明月隐隐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吃惊?”   司马云笑问。   “的确有些吃惊,世间女子能登上这剑山之人本就屈指可数,如今居然还有人能入围剑山前四岂不让人惊讶?”   “那你若是知道这女子乃是我剑山剑乙岂不是更为吃惊。”   死鱼眼剑士一句话让张明月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你永远不能小瞧这江湖的每一个人。”   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   “我曾经告诉你行走江湖最为不能小觑的四种人,你可还记得哪四种人?”   “道士,和尚,女子,少年。”   张明月一字一句回答。   不能小瞧道士,强如祝飞羽下山提剑走江湖,不能小瞧和尚,九华山扫地年轻僧人一出手就是佛门圣人舍利,虽然张明月并不明白当初九华山数百僧人慨然赴死为何这位年轻僧人不出手,尽管那位僧人看起来并非武僧,可他连最起码的反抗都没做,这实在难以令人理解,难不成真是因为一个佛字?   不能小瞧老人,天下最不应该小瞧的老人此刻就在自己身后,至于不能小瞧女子,张明月默念这三年多四年以来遇见的女子,倒还没有出现能让其刮目相看的,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峨眉那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依旧宛如妙龄女子一般的师祖宁筱容。   至于少年,若说这二字,那便不得不想起同为上清观弟子的小道杨鸿叶,那个永远穿着宽松道袍傻傻楞楞的小道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咱们这么些年遇见的那些个人,唯独没有女子对不对?”司马云宛若能洞穿张明月心思一般。   “你倒是看的清楚。”   “其实这天下成名的女子剑士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咱们有些孤陋寡闻而已,譬如当年的女子剑仙。”   “女子剑仙?”   张明月有些诧异。   “不错,女子剑仙,之所以你不曾听说大概是因为这位女子剑仙成名时间与淡出江湖时间距离太近,不过那么几个月便退出江湖,所以这天下人并不曾听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女子剑仙在江湖的确有很大的影响力。”   司马云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即便张明月与昭阳公主兴趣再大此刻也不得不闭上嘴,因为已经到了剑山前四剑面前。   彼时两男一女正盘膝而坐悟剑,死鱼眼剑士不说话三人已齐齐睁开眼睛。   “贵客来访。”   待那剑乙女子转过身时张明月才发现此女子长的并不让人失望,与其妙曼身子搭配极为合适,面色倒是与其他剑士一般苍白无二,她先开的口,血盆大口并不曾出现,反而是难得一见的明眸皓齿。这倒让张明月有些意外,难不成这女子并非吃剑山尸体上结的野果生存?即便心中有疑问此刻也不得不暂时打住,三人目光不约而同最先放到老爷子身上,其次才是公主司马云张明月三人。   “公主前来剑山想必是为了武林大会。”   女子剑乙淡淡道。   百花宴中江湖各门各派皆有人前去,唯独剑山并不曾派人前去,说是派的代表人物,但张明月也知道真正超然世外的门派并不会在意什么武林盟主之争,最为起哄的无非是江湖最底层一些小鱼小虾而已,他只想问这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女子是如何得知面前的女子就是公主,又如何得知此番前来是为了武林大会。   除去张明月以外包括老爷子在内的三人也有些惊讶,这剑乙似乎看出几人疑问,她解释道。   “不用如此惊讶,剑山虽与世无争却也知天下事,或者说是我知比较合适。”   剑乙站起身。   “我每日里下山一次,登山一次,如此反复,山上剑士以尸果为食,我以山下青果为食,也会隔三差五行走江湖,碰巧知道了西楚武林大会之事,不过公主此番恐怕是白来一趟,剑山从不参与世俗之事,还请各位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恕不远送。”   张明月惊讶的并非是这女子说的不参与武林大会之事,而是这女子说每日里下山一趟,上山一趟,剑山有多难攀登谁都知道,但如今竟有人说每日里上下一趟,这即便是老爷子眼中都震惊不已。   “没有转圜余地?”   公主沉声问道。   “你知道这剑山始终是西楚剑山。”   “剑山非西楚剑山,剑山乃剑士剑山。” 第95章 山上时难下山难   自出江湖半月,这已是此行第二次遇见有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第一次不久前清扬山赵洪涛,妄图留下公主,更大放厥词要杀进西楚皇宫,这一切都因其身后那个只不过只出现了一次的垂钓者有关,譬如当初春秋一代刀圣洛知秋,不也同样被许诺入陆地神仙?只不过这位刀圣老来迷途知返,总算没有落下一个凄凉下场,即便这位老人是死在大漠面朝故乡。   垂钓者匆匆一瞥便再也不知去向,不知许诺赵洪涛与洛知秋的人是否是同一人,但不论如何这人已被张明月列入了头号敌人,只是昭阳公主在听这女子剑乙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言论时却并不像如同在清扬山那般生气,剑士为剑而活自是理所应当之事,更何况自上剑山开始,一千白衣并无一人对其构成威胁,他们只是不愿意参加武林大会,不愿意踏入红尘而已。   昭阳公主尽量平复了一下心中这远道而来的不满以及失落,她缓缓道。   “武林大会若没有剑山高手出席,即便是本宫都不免觉得非常惋惜,姐姐应该知道西楚从未有过如此盛会,若剑山能在武林大会大放异彩夺得盟主之位,岂不是一夜之间将会闻名大江南北?又岂会居于区区一座剑山?”   “看来公主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女子剑乙生的清秀,清秀中又不乏一丝只有到了一定年纪经历了不少事情才有的成熟之态,只不过原本应该妩媚的年纪却全部给了剑,她不会风情万种,更不会眉目传情,只不过淡淡道。   “剑山剑士一生醉心于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思,即便是我们答应了公主,可我们这些人的模样公主也都见到了,莫说是参加武林大会,便是走下这座剑山出了姜水恐怕都会被世人当成怪胎一般看待,又如何能去汴京城?更何况还是武林大会?再说了,公主当真以为武林盟主这种看似微风实则不过一个虚名的东西能让这江湖为之疯狂?说的难听点不过最底层的小鱼小虾瞎折腾而已,不久之前南海李蓦然那一剑你们也看到了,真以为武林盟主抵得过这剑士一剑?说大了去,这一剑远远比武林大会来的更让江湖震撼,所以公主不必再劝。”   这位女子剑乙似乎并不想再解释下去,至于一旁的剑丙剑丁更是不苟言笑,即便他们不说,几人也大概看得出来那模样就是恕不远送的意思,远道而来就这么空手而归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几人也看的明白别人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定然已经没了再商量的余地,公主依旧有些不甘心,她犹犹豫豫道。   “姐姐说的个中利害昭阳并非不知,只是倘若武林大会没了如同剑山这等江湖霸主,那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但既然姐姐不愿,昭阳也不好勉强,只是昭阳依旧想问一句,剑山虽超脱红尘却依然在西楚境内,他年西楚有难剑山是否会袖手旁观?还是会一千白衣下山救西楚于水深火热之中?”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剑山之剑将来会全部离开,我不能保证西楚有难时会不会下山,但当剑山不再是剑山时,我等留在剑山也无多大意义,我这么说公主可明白?”   “明白了。”   昭阳公主依然没能得到想要结果,不失望是假的,剑山两万剑何时下山谁能摸的清除?一千白衣将是一股多大的力量谁都能看的出来,只是别人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楚昭阳又如何能强人所难?只心中默念但愿这一千白衣下山不要太早,也不要太迟。   此一行几乎可以说是白来,从中午上山到如今差不多已是日落黄昏,虽说日落黄昏在此乌云汇聚剑山之上并不存在,但也能欣赏一番一边雷云滚滚一边长河落日壮景,下山之时仍由死鱼眼剑士剑八相送。   归去时路上尸果又少了不少,想来是被这一千白衣所食,只是却再没了之前恶心之感。   “世人都向往剑山,都想来这座山一看究竟,更流传许多版本关于剑山传说,说是要上山弟子自相残杀才能活下来,没想到其实原来竟是这样的活法。”   从悟剑石至登山阶梯尚有一段路程,趁着这段路程司马云便与死鱼眼剑士闲谈。   “来此剑山每进一步就要消耗许多气机,气机耗尽之日便是剑士身死之时,有人死在山脚,有人死在山腰,有人历经千辛万苦上了山死在山顶,真正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但活下来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剑道高手?想要得到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就要做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现在倒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们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但凡天下剑士谁不向往悟剑石,如今你们上了山却不悟剑,只不过寥寥数语就要下山,实在有些可惜。”   死鱼眼剑士看了老爷子一眼,即便许多年不曾下山但也能从老爷子这份气定神闲中看出许多东西,他说的不悟剑其实不过是指老爷子之外的三人而已。   “剑乙不曾答应公主将来西楚有难白衣下山,公主也莫要记恨我剑山才是。”   “说的哪里话,剑山剑士也是西楚子民,即便不肯答应相助本宫,至少也不会给本宫添麻烦对不对?所以说什么记恨的话就不必了,本宫虽是女子却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公主说了话,死鱼眼剑士总算从脸上找到了僵硬之外的第二个表情。   “眼下剑甲已死,剑山用不了多久便会开始争夺魁首之位,原本应该留几位在山上小住几日,不过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我剑山的环境,吃喝都无,尸果你们是不会吃的,因此只能作罢,只因我剑山剑士并非每个人都能如同剑乙一般每日里上下山一次,那需要消耗极大的气机,绝对得不偿失,所以只能吃尸果解决腹中饥饿,倒是让几位看笑话了,几位总算没有将我等视为怪类,如此已经最好。”   “如果你愿意在这里多等片刻,我倒是能下山给你带一些没吃完的烤肉上来,说不定能让你解决一下肚子的问题。”   张明月轻声道。   死鱼眼剑八明显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这少年人居然如此“大放厥词。”他笑道。   “小兄弟,莫非你真以为这剑山如此好上!”   “不好上,不过我倒是知道若是在这剑山求剑阶梯上多走几个来回定然对自己大有裨益。”   “你就不怕气机耗尽死在这阶梯之上?恕我直言,四位当中恐怕除了这位独臂老爷子,你们三位都无法在这阶梯走多长时间,这是一件极其耗费气机与元神的事情,非迫不得已,最好别做,毕竟并非任何人都能与我剑山剑乙相提并论,即便是上任剑甲花千树,倒并非我看不起各位,只不过在说一件事实而已。”   见几人并不生气之后死鱼眼剑士仿佛也松了一口气,有道是远道是客,剑山除了每年冬天求剑剑士之外再无他人来访,如今多了这么几个好说话的朋友竟然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兴许是太久没有下山,已经忘记了山下到底是什么样子,死鱼眼剑士接着道。   “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不过你大概也知道我的情况,这些年已经吃惯了尸果,若是这么突然吃到了别的东西,那以后对于尸果肯定是再难以下咽,我用许多年才习惯了这尸果的味道,若是突然变得不习惯了,那我也将在剑山待不下去,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也不瞒各位,尸果有毒,吃了许多年尸果的我等身体已经是累积了数不清的毒素,血液几近黑色,我这样的人若是下山,只会死的很快。”   死鱼眼剑士略微有些伤感,但却眼神灼灼坚定无比。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剑?”   “是的,为了剑。”   “我可以帮你们解毒。”   张明月摸了摸怀中那颗一直带着的佛门圣人舍利,司马云说它百毒不侵,事实上它真的可以让人百毒不侵。   死鱼眼剑士大抵是没想到张明月会如此说,但看张明月并不像信口雌黄样子,也倒相信了几分,只是他依然摇摇头。   “纵使小兄弟你有世间难寻的宝物,能解我一人之毒,未必就能解一千白衣之毒,更何况世间宝物也有自己气运,气运用尽之时,宝物也将不复存在,更何况在这里生活久了已经跟他们分不开了。”   剑八说的他们自然是指剑山一千白衣。   张明月闻言有些诧异,再看司马云点点头也就不怀疑其他。   “那行吧,那就不勉强你。”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比较满意,言语之间已差不多到了剑山登山求剑阶梯边缘。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将来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张明月还有许多疑问,譬如那剑乙女子,每日里上下山一次是如何做到,又如何能脱颖而出成为剑乙,但路已尽头,也不好再问,只不过挥挥手便告别了死鱼眼剑士,也告别了剑气森森同样鬼气森森的剑山,上山阶梯几乎笔直,上山的时候还没有多少感觉,唯独下山之时才在这不知道多高的阶梯之上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山间劲风拂面,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吹下悬崖一般落个粉身碎骨下场,他三人双臂尚且有些难受,老爷子单臂却如履平地。   “也许应该学一门御剑飞行的神通,到时候从这些地方下去就不用如此胆战心惊了。”   为了排除这下山之时的恐惧感,张明月一边小心翼翼下山一边与司马云闲聊,倒没了上山时的压抑,但也并不是太好过,整座剑山通体漆黑,与这方圆数十里之外的其他十万大山全然不同,世间有气运之说,气运有鸿运,譬如送仙山长虹贯日紫气东来,也有与鸿运相对立的气运,就譬如剑山这种,令人远远观望便止步不前。   “你以为御剑飞行此等三教圣人手笔是烂大街的白菜想学就能学到不成?要是真如你所说那圣人也就不再叫圣人了,更何况此剑山黑云压顶,就算真有御剑飞行手段也未必能在这里飞起来,还是老老实实爬下去吧,难道你没看到老爷子都是选择爬下山?”   司马云紧接着道。   “不过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了西楚境内还有如此一股强大力量,剑山或暂时还无陆地剑仙人物出现,但一千白衣又能比陆地剑仙弱的了多少,倒是有些可惜。”   “可惜你没能让剑山剑士欠下你一份人情?”   张明月似笑非笑,司马云语塞也就干脆不理会。   下山路上公主不曾说过半个字,即便是老爷子也不曾说话,但其实老爷子总共自上山开始就没说过几句话,公主还可理解,毕竟吃了闭门羹,只是张明月却想不透为何老爷子看起来也如此闷闷不乐,他便好奇道。   “老爷子为何一语不发?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单手下山的独臂小老头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没好气道。   “臭小子,老夫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无非就是上山时想起了一位老朋友而已,你们别说,那女娃子长得还跟她差不多像。”   “哦?”   三人同时来了兴趣。   “老爷子所说的她是指谁?”   “女子剑仙,梁榕。”   当独臂小老头儿不紧不慢说出这六个字时三人同时停住了下山脚步,任由几乎能将人吹飞的劲风吹的衣衫贴身猎猎作响。   老爷子见三人同时愣住也不免哑然失笑。   “看你们这么感兴趣,那老夫就干脆与你们说一说关于这位女子剑仙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事情还是赶紧下山,老夫可是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更何况你们三个要听故事,总得给老夫备一壶酒才是,老夫虽不是说书匠,不过也能大概说出那时候的江湖是什么样子,暂且就称为春秋江湖。”   “与你们说一说这春秋年间真正风流子,这其中除了独居南海坐镇摘星楼的王长生之外,最为具有传奇性的只有两人,一人是老夫,一人便就是女子剑仙。”   “好。”   三人异口同声答应,即便是昭阳公主都一改颓废兴致勃勃。 第96章 我想杀了那个人   是夜,难得漫天星辰,远离黑云压顶剑山十里路之外犹能见到十万大山唯独剑山之上看不见星辰,山间夜里多猛兽出来活动,但却无一只野兽敢靠近十一人驻扎的营地,野兽天生比人多出了几分直觉,不会自寻死路朝危险靠近,更不会不长眼睛靠近人间武道极致陆地神仙,张明月警告气宗大小姐最好不要跟在后面来剑山这个凶地,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原本以为世间有剑之处唯有剑山才是最为凶险之地,却不曾想到这一趟根本就是有惊无险,倒不曾与山下等待的几人说这剑山之上的事情,因为老爷子他要说一说这江湖在几十年以前春秋年间的事情,气宗大小姐头一遭没有对恨之入骨的张明月进行各种刺杀计划,因为不得不承认,这位自幼喜好医道与机关数术的大小姐其实也对江湖有着莫大的兴趣,否则也不至于想方设法趁气宗大乱之时偷跑出来,但这个时候这位跋扈的大小姐也已经知道了这位自己仇人家老爷子的身份,春秋剑神,江湖中但凡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数都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即便是何青秀在清扬山之时也没少听自家那位可恨的老头子提起这位青衫剑神,说这位剑神年轻时风流逸事,虽说如今得见有些失望,但总算了却了幼时心愿。   老爷子要喝酒,他说他不喝酒便说不出来故事,他大概也是头一遭起了心思与后辈们说从前的故事。   说起春秋,该说的第一人便是被评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这一点独臂小老头儿已经在许久之前与司马云张明月说过,奈何公主好奇无比便不得不再说一遍,说此人最初学刀,后来学枪,到最后才学剑,学了两剑便成天下第一坐镇摘星楼俯瞰江湖,五十年以前的江湖,李文谆与王长生一人半壁江山,但当公主问起老爷子是否与王长生比过剑时独臂小老头儿却闭口不提。   “老夫的那些破事就不与你们说了,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意思,如今都成了这幅德行,也不再像年轻时那般一往无前了,在老夫那个时代江湖高手层出不穷,即便是连三教高人都出了不少,老夫老友徐长今老道你们几个也见过了,年轻时下山行走江湖,手持木剑,投江断流已是江湖一代佳话,他道教三大圣地向来有一个传统,每一代弟子都必须出一人行走天下替天行道,而这名弟子多半都会被当做下一任掌教来培养,玉清山清微道长如此,太清观顾长风顾道长是如此,徐长今也是如此,现在上清观已出了姓祝的小道提剑走天下,想来下一任掌教应该就是这祝飞羽无疑,想必其他两大道教也已经开始着手培养下一代掌教,可是不论江湖如何改朝换代,最终能名留江湖的始终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老夫估摸着就丧心病狂杀四千甲,一剑开天门勉勉强强也能载入江湖长河,王长生算一人,三大道教掌教算是,峨眉宁师太算是,这些都是你们见过的,没见过的还有那么一些,老夫也就不与你们一一细说了,将来若有机会能见到再与你们说道说道,以上皆是我中原上一代江湖的佼佼者,不过今天老夫要说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同与老夫齐名的女子剑仙,之所以江湖少有关于这位女子传闻那是因为她从闻名江湖到淡出江湖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但即便是只有几个月,这女子也全然不容小觑,老夫曾有幸能与这女子剑仙见过一次,对了两剑,老夫略胜一筹,倘若是别人剑道遭遇挫败十有八九都会剑心受阻,唯独此女子非但不颓废,反而越发老而弥坚,她成名时不过三十岁而已,与老夫过招之时老夫已有四十载光阴,老夫只见过她一面,只一面就足以让老夫此生铭记于心,之所以会突然提起此事,其实只不过是觉得剑山那女子跟她实在太像了而已,这位女子剑仙淡出江湖并非因为身死,而是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众人不免有些诧异。   “如此女子剑仙人物居然会爱上男人?”   气宗大小姐明显有些不愿意相信,似乎此等人物会爱上一个男子乃是天大的错误一般,张明月并不爽这听起来完全看不起男人的一句话,他不屑道。   “莫非你气宗大小姐以为这世间的女子要是强大了就不能爱上男人?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总不可能因为自己强大了就打算孤独终老吧?还是说你气宗大小姐觉得你这辈子会嫁给女人而不是男人?”   “张明月,你找死。”   本就势同水火的两个人如此直接开掐,何青秀自然是舒服不到哪儿去,即便这位气宗大小姐再无一枚暗器,再无一支弩箭。   “行了行了你们。”   公主不耐烦道。   “到底要听老爷子说故事还是吵架?要吵架去一边吵,打个你死我估计我们都不介意。”   见的确惹来了众怒,何青秀虽有不忿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张明月淡淡瞥了其一眼便不再理会,几人完全不曾注意到身后渔家女子眼中的异色。   司马云说这世间大多数的爱皆是因恨而起。   却不知那位女子剑仙的爱因什么而起。   “老爷子,你倒是说说那女子剑仙究竟爱上了谁?难不成是老爷子你?”   昭阳公主好奇道,只见独臂小老头儿一口气喝尽壶中美酒,他缓缓道。   “老夫倒没能让其爱上,因为老夫赢了她,她是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因为那个人输给了她。”   言罢老爷子或许是觉得如此解释实在太过草率,便又加上了一句。   “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小子故意败给了她。”   “老爷子你说的那个不要脸的小子是谁?”   “那小子是……”   众人最为期待的结果半天没等到,却等来了老爷子一句话没说完便直接倒地而睡,没过多久就传来浓浓鼾声,众人齐齐无语,即便是平日里几乎将老爷子当成自家爷爷对待的公主此时也不得不咬牙切齿暗骂一句死老头儿,就知道关键时候吊人胃口,说归说,但总算还是没有人愿意打扰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安睡,即便他是江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即便他是春秋年间与天下第一王长生平分江湖的春秋剑神。   张明月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白日里才分别的白衣剑士,来时悄无声息,离去时更没留下几句话。   “北蓦然,南长生,这南长生说的应该就是坐镇摘星楼的天下第一王长生,可这家伙明明说自己从南海而来,又如何会称呼自己为北蓦然?”   张明月闲来无事便叼着一颗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夜观漫天繁星。   “北蓦然南长生只是相对而言,这养剑士出身南海,却与摘星楼遥遥相对,故此自称自己为北蓦然,如此解释应该行得通,只不过传闻王长生独居南海,每年前去挑战这位天下第一的高手不计其数,却无人能踏上摘星楼见得此人一面,因为他们往往连王长生的模样都没见到便已经拜了,这个李蓦然若是心有敬意便不会与南长生对应,可他既然这么做了想必与王长生之间必有一战,到时候可就有热闹可看了。”司马云淡淡道。   “其实在走这一趟西楚江湖之前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原本还想拜会剑甲花千树一番,没想到还没上山这位剑道大宗师就被干掉,更有剑山一千白衣坐镇剑山,那剑乙女子想必剑道已是登峰造极,不出意外应该是剑山下一代剑甲,只是我想了许久也如同他们一般不能参透剑山剑去这句话的意思,这天下神通手段虽多,但真正能做到以气机牵引上千飞剑自动出鞘的神通手段,据我所知也不过老爷子剑开天门而已,不过恐怕就算是以老爷子的手段能御剑两千已是极致,再多的话却是不可能了,那这天下又有谁能有此能耐御剑两万?”   “想不透的就不要去想。”   张明月白了司马云一眼道。   “眼下还不到咱们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老爷子方才说这春秋年间的江湖高手只不过才说了那么几人而已,就我所知北魏不亚于这些高手的人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庙堂之中还隐藏不知道多少高手,武夫之怒不过如此,真正杀人不见血的乃是坐镇朝廷搬动天下风云的谋士,这一点是你教我的,你认为你现在算不算一个谋士?”   “不算。”   司马云摇摇头。   “能有一番宏图大略并且全部做到的才能算谋士,我现在还谈不上,只能摆弄一点小伎俩而已,不过对于这江湖来说,这点伎俩已经够用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助公主达成大业之后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找一个人。”   司马云笑了笑。   “我跟你说过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以前每年都会来找我喝酒,她是个女子。”   “这个女子很厉害?”   “不知道厉不厉害,但总归比平常人厉害那么一点。”   “这个女子我见过?”   “你不曾见过。”   司马云摇摇头。   “她不怎么喜欢说话,也不怎么喜欢出来走动,除了每年这个时候来找我喝酒,我们有一个约定的地方,不过这几年她没有来找我,因为我知道她在忙手上的事情,正好我也要忙一些事情,不过大概忙完之后就会见面了。”   “你们见面了会怎么样?”   不知怎的原本朗朗夜空星星已经渐渐隐退不见,皓月也躲进了缓缓而来的乌云之中,十万大山中天气多变,大概是注意到天公不作美,三个侍卫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避雨的地方,同样双手枕在脑后看似慵懒实则双眼精光的青衫男子望着逐渐漆黑的夜空轻声道。   “要变天了。”   变天来的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开始下起蒙蒙细雨,好在已经有了准备并不担心细雨湿衣,本来应该舒舒服服睡一觉的张明月此刻却全然没了睡觉的心思。   “咱们这一趟还要走多久?”   他问司马云,西楚江湖比不得北魏大,但只不过相对而言而已,事实上真要踏尽这片土地也需要不少时日,司马云淡淡道。   “这才在哪里?才走了两家而已,从东向西多则半年,最少也要三月,毕竟去了人家地盘不可能就简简单单留下一句话就离开对不对?总要做客几天才说的过去,若是遇见不好客的还好,几句话完事走人,若是遇见好客的指不定要被留住多久,怎么?你厌倦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麻烦而已,毕竟若只是简简单单邀请大可发请柬出去就完事。可之所以如此亲力亲为究竟是为什么我也并非不明白,与其说是拜访各大门派,还不如说是踏平各大门派来的简单一些。”   “你还不算笨嘛,这个都能想得到,只不过要想让这些江湖流勇臣服也并非易事,除了软硬兼施以外更要讲究手段,或恩,或武力征服各不相同,这倒是一门极为考验我的力气活儿,不好干。”   “可我知道就算再难干你也要做对不对?因为你曾经告诉过我,做我们这一行最不应该怕的就是麻烦,所以咱们以前每一处落脚的地方都被你取名为麻烦。”   “真正算麻烦的并非是如同清扬山或是剑山这等屹立于江湖顶端位置的地方,反而是江湖中不上不下的那一部分人,因为他们勾心斗角,都想付出最少的东西换取最大的利益,他们不想让自己沦为最底层的江湖草莽,可想跻身江湖一流势力又还不够资格,这类人最为难对付,因为你不能杀,同样也不能开出各种各样条件,那样接下来的路程只会越来越难行走,就比如咱们接下来要面对的鱼龙帮,一个盘踞市井为非作歹,官府都拿其毫无办法的帮派,他们才不管你究竟是皇帝还是公主,只要能开出他们要的条件,他们就认你是皇帝,若是不能开出,哪怕你是天王老子都未必会买你的账,而通常他们的条件都会是漫天要价,并且你若不答应,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样的损招来对付你。可偏偏这一趟鱼龙帮还飞去不可,因为其盘根错节帮众数千人鱼肉百姓,让百姓怨声载道却又不敢报官,帮众经营赌场,妓院,几乎是无孔不入,更有不少良家女子深受其害,可偏偏又杀不得,你越是杀他们便越是闹腾的厉害,更何况你又如何能知道他们暗中到底还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伺机报复?”   “听起来好像除了顺从他们别无他法,也许应该把古月那小子叫过来,他对付这些人最有一套,只可惜那小子现在指不定正在胭脂楼看姑娘唱小曲。”   张明月躺在并不曾有雨水落下的地上翘着二郎腿轻轻晃动。   “可是咱们又不能就这样顺从他们,否则接下来的那些江湖小鱼小虾也闹腾起来该如何是好?眼下战事依旧有可能随时爆发,西楚国力大部分都投身军队,能拨出来收拢江湖的钱并不多。”   “所以老狐狸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这大概是司马云这几年来唯一感到头疼的一次,他颇为恼火道。   “这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可看来这一趟还真得得罪小人不可,赌博嫖,娼之事向来就是这天下的毒瘤,必须连根拔起,否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不知又有多少普通百姓之家家破人亡。”   “所以这一趟就交给我来做。”   不知何时杨幼倩居然已经醒来,看那模样似乎两人的所有对话都了然于胸,已经结伴走了好几年江湖的司马云与张明月同时惊讶。   “你来做?你想怎么做?”   张明月不禁皱眉问道。   “很简单,他们若是不听,杀就是了。”   杨幼倩双手捏的指节骨发白,尽管这农家女子其实本来就生的挺白,二人并不知杨幼倩为何在听闻司马云所说之事时居然这么激动,一时之间不免有些诧异。   “可是你也听到我说了,他们不能杀。”   司马云些许是敏锐捕捉到了什么,他又加了一句。   “最起码不能明着杀。”   “我知道。”   杨幼倩只简简单单回答了这么几个字。   “我会无声无息杀了不听话的人。”   “可你才学剑半年,鸡都没有杀过,敢杀人吗?”   “可我知道你跟张明月以前杀了不少人,我要你们教我。”   杨幼倩咬咬嘴唇。   “教我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杀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是战死沙场,你家里也没一个人是因为鱼龙帮而死,为何你如此激动。”   司马云一口气问了一长串,最终只不过等来杨幼倩短短一句话回答。   “你只知我父亲战死沙场,却不知我父亲为何战死沙场,就像张明月说的,保家卫国就是假话,只不过是想不饿肚子,想有一口饭吃而已,鱼龙帮所在的地方是我的家乡,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我只想杀了那个人。” 第97章 江夏   来时沿姜水东下,顺流而下,归去时逆流而上,自是需要耗费不少功夫,船家柳老头儿上了年纪,即便自幼生活在这姜水流域却始终扛不住年老力衰,好在此一行并非只有他一个船夫,这些日子以来三个侍卫倒也学了不少掌舵功夫,即便是张明月也耳濡目染不少,故此倒也无需担心回不去,更何况眼下不过阳春三月,姜水平缓,除去上游一线天之外几乎没有不容易通过的地方,姜水并非只有一条水路,自天山发下一路上也有不少支流,而此番要去的江夏正好不用通过一线天,直接从别处逆江而上,沿途多有险峻之地,好在姜水之中并无暗礁,故此倒也没有大碍,只是两岸少有人烟,吃喝拉撒只能全在船上,去了剑山一趟,再出来时不免有恍如隔世感觉,只是他们再有人问起那日里老爷子说到一半便不说的女子剑仙故事之时,老爷子却直接闭口不谈,他不说,众人也不好再问,只能将这疑问埋在心里。   “你们要去江夏的话走这条水路最近,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只是小老儿不得不提醒各位一句,江夏虽富庶,但实则却是最为混乱之地,其地盘有帮派为患,朝廷虽屡次派兵镇压却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并且小老儿曾听说江夏鱼龙帮已经买通不少江夏朝廷官员,说是蛇鼠一窝都不为过,外乡人若是去了江夏,就算不备扒一层皮也得被刮干净了身上钱财才能侥幸逃过一劫,更尤其是南来北往船只,光是每年撑渡费用都得交上不少,小老儿明天只能送公子你们到达江夏境便停船,再往前走小老儿可再也不敢啦,交不出来足够的银子,怕是我跟玉儿相依为命的这条渡船也带不回去了。”   柳家老头儿一边掌舵一边好心好意提醒道。   只是渔家女子却对此不以为然,她虽不知这一行人中最为厉害的老爷子陆地神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但这些日子也知晓了公主的真正身份,堂堂一国公主出行,身边岂能不带几个从说书匠那里听来的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高手?   “行了爷爷,公子他们都知道了,人家就是冲着鱼龙帮去的,你看你急个什么劲儿啊。”   “哎哟,我的乖孙女唉,这才跟公子他们去了几天这就开始不帮爷爷说话啦?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撑船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仍是眼角余光看向那坐在船舷的少年公子,确定其并无异色之后才放心下来,他在与司马云闲聊,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小老儿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司马云如何猜不透老人的心思,他笑道。   “老爷子无需担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玉儿姑娘不会与我们一同前去,你们若是愿意的话就找个地方停船等候,待我们解决了鱼龙帮再沿江西上。”   小老头儿虽觉得眼前年轻人有些狂妄,毕竟鱼龙帮是什么地方他在这姜水撑船一辈子并非不知道,实乃江夏一大祸患,帮会分子少则千人多则万人皆是绿林汉子,一个人能打寻常人三五个,即便眼前这些人在不久前露了一手,他仍是觉得就这么几个人大放厥词想对付鱼龙帮实在来的太不自量力些,但想归想,得罪人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只感激眼前这公子将其孙女留下,毕竟若真要到了江夏境内发生火并到时候出了事情又当如何是好?老人家的心思向来简单,只要儿孙好那就什么都好,就如同当时他要让自家孙女跟随不一样也是看出眼前这些人并非普通人?小老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   “公子,并非小老儿不愿将玉儿让你们带上伺候你们,只是江夏境内实在……”   “爷爷,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正收拾着准备午饭的渔家女子看起来并不是太开心。   “我要跟公子他们一同前去江夏。”   柳玉玉有些激动,但这位忙的大汗淋漓的渔家女子或许是冷静了下来,或许是觉得自己好像跟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会成为累赘,她又紧接着轻声道。   “公子小姐他们已经吃惯了玉儿做的饭菜,没了玉儿在身边,他们会不习惯的。”   这大概是她柳玉玉这十几年来唯一一次用尽了力气说的话,她如何不知道若是别了江夏,张明月他们会继续沿江西上,到时候即便是自己爷孙女两在江夏等候,他们又真会再租自家的船?   “这……”   船家老头儿苦笑,他显然没想到自家孙女会如此激动。   “玉儿,并非爷爷不让你去,只是你应当知道人公子他们是要去做大事,你一个只会烧饭做菜的丫头去跟着做什么?”   “我都说了公子小姐他们已经吃惯了我做的饭菜。”   柳玉玉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众人,因为她如何不知道说是烧饭做菜,但其实一路上根本就没做什么菜,一行皆是荒山野岭,炉灶都无,天知道这位向来腼腆的姑娘此时心里有多忐忑,似感受到了其情绪,久不说话的气宗大小姐才帮腔道。   “没错,爷爷,我们已经习惯了玉儿做的饭菜,你就让她跟着我们吧,我们会保护她的。”   “你拿什么保护人玉儿姑娘?你自己都是个累赘。”靠在船舷的少年人看向平缓江水不咸不淡道,此言一出气宗大小姐顿时变了脸。   “张明月,信不信本小姐立马就杀了你?”   “就凭你这张嘴?要是就凭你这张嘴就能杀人的话,这江湖还要三教圣人,还要陆地神仙有何用?”   张明月转回身继续冷嘲热讽,事实上这从剑山一路下山来他在路上没少跟大小姐斗嘴,只不过刚刚转身就听到公主似有似无的咳嗽声,这时他才看到抱着一堆柴禾鼻子上有不少碳灰的渔家女子已是眼泛泪光。   司马云极为无奈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这位兄弟是什么都好,唯独就不懂女人的心思。   “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随后才冲渔家女子道。   “玉儿姑娘,你别在意,我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收拾不住,你也知道他跟人大小姐的恩怨,斗嘴在所难免,本来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倒突然感觉饿了,不知道玉儿姑娘能不能烧一条鱼,我知道这姜水的鱼最为味美,小子,你说是不是?”   张明月虽不知司马云为何偏偏对自己说这一番话,但司马云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把人柳玉玉留下,留下其实也并无多大关系,他便绕过怒气冲冲的气宗大小姐接过渔家女子怀中柴禾。   “老狐狸这么一说我也突然发觉饿了,老爷子你说是不是?”   正在船仓打盹儿的独臂小老头儿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便又扯着咕噜酣睡,张明月淡淡一笑。   “那什么,玉儿姑娘,你做菜,我来添柴禾。”   渔家女子再也控制不住眼角清泪连忙点头称是,何青秀也破天荒的没有再度去找张明月麻烦,倒是依旧站在船头的书呆子李沐智嘀咕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白日里沿江西上,夜宿姜水,时间倒也过的挺快,第二日中午便到达江夏地界,远处江面停泊着至少五六十艘大大小小渔船,柳老头儿划到江边便再也不前,众人都知道小老儿难处,便也不好强求,只得上岸步行。   与柳老头儿分别,柳玉玉虽有些念念不舍,但想到最多也就耽搁五六天时间也就不再多想。   “公子,玉儿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裸露出半个身子的撑船老头儿一直等到他们上岸走出大老远后依旧守望,老头儿大声对着众人道。   “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只能由小老儿这个没本事的爷爷一手带大,也没少让玉儿这丫头吃苦,因此这丫头自小就特别能干,公子小姐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玉儿做的尽管差遣就是。万万莫要客气,玉儿能跟着你们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放心吧柳爷爷,我们会照顾好玉儿的。”   十一人上岸,张明月走在最后回头冲那依旧等候在水面不望着众人离去的撑船老头儿笑了笑,挥挥手。   世间情义万千,始终敌不过这最为宝贵的亲情。   ——   江夏地处西楚接近腹地的鱼米之乡,临江而建,更是因为姜水在此盆地汇聚成一片大湖,官府在此修建码头用作南来北往商旅船只使用,因为漕运差不多算是帝国之内最为省时省力的运输通道,故此江夏实在算得上是帝国商贸最集中的地方,此湖称之为江夏湖,此地成为江夏地,多有文人墨客说江夏出温婉女子,湖畔更有江夏楼,此楼依山而建,春秋冬时期尚好,最为热闹差不多是夏季时候,与广陵江一样有观潮的说法,江夏湖两边堤坝十丈高度,更有一铁锁桥从江这边跨越长达两百丈的江面直到对岸,可谓气势恢宏,相传当初修建这座铁锁桥时还请来了山中道士前来主持开工,更在江中下了桃符十二道以防有山间恶蛟借此龙门翻江倒海入海化龙,铁锁桥下悬挂斩蛟剑。   十一人入江夏境内时尚未入城便以能感受到这座古城的意蕴。   昭阳公主换了女装重新着上男装,气宗大小姐也如此,只因漂亮女子入了此等不亚于汴京城的古城大多数都会惹来麻烦,杨幼倩不换,她不习惯男装,柳玉玉不换,只因渔家女子实在太过普普通通,倒也少了许多担忧的心。   江夏湖两旁皆是江夏城,铁索桥相连,十一人进城便见人群熙熙攘攘,好个闹市,实在不像有帮派为祸的地方。   只不过越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方越是暗流涌动,比如此刻十一人踏进的这家客店,才不过进门坐下便有当地人上来问候。   “几位从何而来?”   “从很远的地方来。”   司马云道,那汉子又问。   “几位要往何处而去?”   “去见一个人,猎山雕。”   酒楼哗变。 第98章 赌档   楚人提起江夏十之有八九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巍峨的江夏楼,也并非耗时长久气势恢宏的跨江大桥,多半首先想到的就是江夏境内最为匪患的鱼龙帮,此帮也最大的人,绰号猎山雕,相传鱼龙帮是此人一手建立起来,这人最开始不过在江夏做些几文钱小赌档生意,后来瞄准机会盯准了漕运之事,并且从一艘小渔船做起,后面越做越大,手下甚至已经有了上百条渔船,猎山雕并不满足于此,有了足够的船只他便开始招兵买马手下笼络不少小弟为其出力,彼时已有江夏一霸的实力,原本这样的日子若是安安稳稳,倒也过的舒坦,只不过猎山雕此人实在不容易满足,有了钱有了人手横行霸道,过往船只都必须遵守鱼龙帮地下规则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曾有商船受不了此等压榨接连报官,官府的确是下来处理了,不过官府前脚刚走,后脚商船一家三口便横死于江中被人报复,追查到底最后也不过只抓出来一个收了足够安家费的替死鬼而已,从那时开始江夏境内所有人才明白一个道理,官府能保护你一时,未必就能保护你一世,故此也就从那以后再无人敢报官,只能忍气吞声向鱼龙帮缴纳天价钱财,如此恶性循环下去,鱼龙帮势力越大越大,发展越来越快,猎山雕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贪婪向官府出手。而这位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组建鱼龙帮的猎山雕收买,官府的手段更是离奇。   江夏太守年方五十,名朱时俊时任江夏太守十年,兢兢业业,政绩卓著,原本实在是难得的好官,他有一子,名朱建业,寓意为建功立业,太守原本期望自家儿子即便不能建功立业最起码也得清清白白做一个好人才是,也不知道这位清官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样一位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清官居然生出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败家子,仗着其父在江夏势力为非作歹,百姓怨声载道,却又苦于惹不起便只能忍气吞声,猎山雕不愧为一个从小赌档起家的小混混,知晓对付太守这样的清官绝对不能直接贿赂,知道要找准其弱点,朱时俊的弱点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朱建业,也不知从哪里牵线也或者谁人牵线,这两个实在算得上江夏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居然聚到了一起,猎山雕倒不愧为有点真本事人物,能屈能伸,最开始对这位太守公子唯命是从唯唯诺诺,并且让其在吃喝嫖赌上陷进去越来越深,可朱时俊原本就是清官,每年俸禄就那么一点,如何能禁得起自家儿子这般挥霍,没几天就败光了家底,家底败光,朱建业的赌瘾却是越来越大,猎山雕诱惑其签下了巨额赌债,并且亲自画押,猎山雕将这一纸巨额赌债令人送到了太守府。   欠债不还,即便是太守儿子又如何?鱼龙帮马上就可以昭告天下江夏太守朱时俊儿子欠债不还。   倘若那么做了江夏太守十年政绩下来的名声定然尽数毁于一旦。   朱时俊妥协了,因为不想让自己一家妻儿老小跟着自己受万人唾弃,有家不能回,有官不能做,这位政绩卓著的清官终于签了巨额欠款用来还自家儿子的债,同时也被猎山雕抓住了把柄,进一步以此要挟,可怜堂堂一郡县太守竟成为当地流流氓的傀儡,当真让人心寒。   此事并算不上是什么不能为人所知密辛,江夏大多数百姓都知晓,堂堂朝廷官员出了这等事情其实随便有一人一纸状书送往京城江夏太守都将就此下马,但江夏却无一人行此事,只因都知晓若是这一纸状书呈向京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朱时俊官位不保,他若官位不保,那对于猎山雕也就再没了利用价值,巨额赌债以猎山雕的性子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他若大发善心或许还能留下太守一家性命,他若下手狠辣,太守一家能不能活下一人都还是未知数,百姓大多都明白事理,且不说朱时俊时任太守十年兢兢业业落下了一个好口碑,百姓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这位太守一家鸡犬不宁,就说朱时俊倘若真的下马,朝廷定会新派太守前来接任,到时候免不了也是一个被猎山雕同化的下场,倘若调来的是一个如同朱时俊一般的清官还好,可万一调来一个鱼肉百姓的官,那岂不是与猎山雕同流合污,到时候一官一霸两相合作,只怕百姓将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在前来江夏之时就早已公主议论过这件事情,即便是素来眼高于顶的公主都对朱时俊褒奖有加,说朱时俊青年及第,从一个小小县令做起到如今时任江夏太守,不花百姓一分钱,不贪污帝国一分钱财,一身傲骨,两袖清风,就连国士宁致远都称其为人中俊杰,只是没想到一生清名,老来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这一趟出江湖之前皇帝楚中雁便有叮嘱,立求保住朱时俊清名,让其得以流芳百世。   若非鱼龙帮闹的实在是太大,恐公主也不会远道而来要来这江夏一看究竟。   客店里,司马云一言出全场哗变,只因不论是南来北往客商或是游客,又或是江夏百姓,谁听闻猎山雕三字不是毕恭毕敬叫上一声雕爷,即便是关系再好势力再大也会叫声雕老大,如今居然被人直呼其名为猎山雕,虽说这猎山雕也并非其真名,只不过外号而已,但不论如何直呼其名的人在江夏几乎是从未听说过,更何况是如今这十来个外乡人,十来个看起来并不友好的外乡人,两个女子,九个男子,还有一个独臂小老头儿。   那站起来的汉子目光在十一人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看向了直呼猎山雕三个字的青衫男子,他冷笑道。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我知道。”   司马云自顾自饮一杯茶。   “我也猜你一定没有见过猎山雕本人。”   汉子皱眉。   “我的确没见过雕爷本人,这江夏见过雕爷本人的人屈指可数,不过那又如何?在江夏境内敢直呼雕爷其名的人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在江夏境内死了你们十来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们是想试试?”   司马云倒也不着急回答这汉子的问题,他淡淡笑道。   “连猎山雕本人都没见过的小鱼小虾就敢如此大放厥词,看来这猎山雕果然不简单,不过你这人实在不怎么太聪明,你有没有发觉?”   汉子愕然。   司马云紧接着道。   “你连猎山雕本人都没见过,今日遇见是我们还好,倘若你有一天遇见了不该惹的人你也如此气势汹汹,你猜你死了猎山雕会不会帮你报仇?说得难听点,你觉得你为了猎山雕而死他会不会知道你是谁?恐怕不能,所以做人眼睛还是得放亮一点。”   “你说什么?”   汉子面色难看,出来混谁不是在意个面子,更何况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司马云冷嘲热讽,他想出刀,却发现刀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因为不知何时刀柄之上已经有了一只虽然白皙却强有力的手,那是一个少年人的手,少年人冷冷道。   “你知道刀这种东西不是随便用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儿的,一不注意就会死人的。”   汉子面色骇然,出来行走江湖谁没个眼力见儿?眼前少年人虽面容清秀,但只不过轻描淡写就拨住了他的刀,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即便再笨的人也都知道这群人并非好惹的人物,面子或许重要,但面子又当真比得上性命重要?   汉子当即再也顾不上羞的通红的脸庞灰溜溜离去,酒家之中哄笑一片,但却无人来找司马云等人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倒是张明月依旧有些不明白司马云用意。   “你想将猎山雕引出来?”   “只不过试探而已,并不一定能将猎山雕引出来,毕竟你也应该知道帮派到了一定的规模就会有理有条,倘若这么一点事情便能惊动猎山雕,那他也不是猎山雕了,此人藏的很深,才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不过我倒也并不曾指望这就能将其引出来,我有我的打算,吃了饭找地方住下来,你跟我出去一趟,带你好好潇洒一趟。”   司马云说带张明月出去潇洒,真正将住下来地方安定时张明月才知道他说的潇洒的含义,十一人找到了一家普普通通客栈,安定下来后,老爷子留在客栈负责保护公主等人,只因白日里虽说闹的不太大,但总归也算是闹了一场,说不定已经引起鱼龙帮帮众注意,有道是有备无患,更何况听闻鱼龙帮近两三年也招揽江湖不少高手,其中厉害者并不见得差于江湖排的上号的人物,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是天下再厉害的高手也有七情六欲,既然有七情六欲那就有弱点,而猎山雕此人最为精于以弱点掌控人。   他二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表面看起来是茶坊的铺子,说是茶坊,铺子之外却有两名壮汉守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进门时那两个打手上下打量二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任由二人进去,才刚刚踏进门便一股乌烟瘴气,与外面看到的景象全然不同,熙熙攘攘人群,各种吆喝声,牌九骰子什么都有,张明月这才明白是被司马云带进了赌档。 第99章 你可能会有一点麻烦   他十一人入江夏城不走水路走陆路免去了许多麻烦,只因鱼龙帮大多数势力都在姜水为患,城中虽有鱼龙帮不少耳目,但总归还没到见人就下手丧心病狂地步,更何况十一人中除了杨幼倩之外,其他人看起来实在是平平无奇,老爷子就如同跟一个普通老头儿没什么两样,公主与何青秀女扮男装也看不出来,倒也没人认为这十一人是肥羊,司马云与张明月入了挂羊头卖狗肉的赌档就深深感觉到了这隐藏在繁华之下的乌烟瘴气。   “想玩儿什么?牌九?骰子?”   司马云别过头笑着问道。   “你应该知道你从来没教过我这些东西,我不会。”   张明月无奈摊摊手。   “倒也是,我差点忘记了,刚好身上还剩下一些碎银,索性就玩儿几手,说不定还能赢不少,也算一箭双雕了。”   司马云要玩儿牌九,从十两银子赢到一百两,他玩儿骰子,从一百两赢到一千两,但赢到一千两时候司马云却是再也不下注,揣着一千两银票出了赌档。   “你应该还能再赢一千两的,为何就此收手。”   张明月自是不解司马云的意思,他从未见过司马云赌钱,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会的人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赢了一千两,早知如此二人以前又何必如此辛苦做买卖赚钱?司马云似乎看出了张明月想法,他笑道。   “你可知道这天下什么钱都能算是自己的,唯独这赌博赢来的钱不算,你可知道为何?”   他二人踏进了一条看起来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会经过的安静巷子。   “因为赌博来的钱很快会花光。”   张明月沉声回答,只是司马云却轻轻摇摇头。   “对于赌徒来说赢来的钱花的快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赌徒赢来的钱很少能真正带的出去,更何况是鱼龙帮的地盘。”   司马云望着前面突然被挡住的去路似笑非笑道,前方弄巷出口多出了一群打手,手持棍棒,身后进来的入口也被人堵住。   “现在知道我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知道了。”   张明月同样冷冷一笑,看来这鱼龙帮赌档干这种事情已并非是头一次了。   出口拦住二人去路的人有一个独眼龙,这独眼龙冷冷审视二人一眼,确定这两个人并非是赌档常乐客也并非是江夏名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钱留下。”   “只是钱留下?那意思是我们人可以走?”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那独眼龙看起来并非喜欢笑的人,他只不过冷冷道。   “你们两人最好是别跟老子谈条件,不然老子不杀你们,未必我这些兄弟也不会杀你们。”   “那看起来我们好像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是的,并且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个很多废话的家伙,而我并不怎么喜欢你这种人。”   “有话好说,不就是银两,这一千两还给你们就是了。”司马云掏出怀中千两银票在手中晃了晃。   “不过这一千两银票暂时还不能白给你们,毕竟这些钱是我自己凭本事赢回来的。”   “你还想跟我们谈条件?”   独眼龙也有些诧异,但生活在市井多年,也练就了一份识人辨人的火眼金睛,眼前二人虽看似平平但面对这么多人依然不慌不忙,这种人通常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种人一定有强大的后台或是自身就不太容易对付,要么这种人就是傻子,而对面两个人看起来并非像是傻子。   独眼龙眼神灼灼,他越是如此看司马云二人越是云淡风轻。   “我猜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司马云轻笑,他将千两银票尽数丢到地上。   “这一千两银子本来应该属于我,不过今天看你们如此劳师动众要是一无所获岂不是很累?所以这些银票算是我犒劳各位兄弟的,另外,我这个人很爱交朋友,权当是请你们喝酒,因为我知道你们若是带不回去这一千两也不会太好过。”   司马云说完这句话就直直朝弄巷口而去,独眼龙竟然也没有阻拦,任由其离去,司马云临走前仍留下一句话。   “告诉你们老板,我明天还会来,并且我明天要赢一万两。”   二人回到客店之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几个女子相约出去逛街,非要拉着老爷子一起去,几个侍卫与李沐智留了下来,三个侍卫说是保护公主安全,但谁都知道这一路之上公主的安全几乎全部都是由老爷子一人负责,他三人也就背了一个保护公主的名而已。   “你怎么不去这江夏城中看看?听闻铁索桥每天晚上都会来来往往不少游客,而且江面上有不少花灯,很漂亮,更有不少美丽女子,若是能登上江夏楼吟诗作对一番更是你们读书人莫大的荣幸,我觉得你不应该缺席这种场合才对。”   三个侍卫自顾自喝酒聊天,李沐智不喜欢说话,他们大抵已经习惯了这书生,故此也就不去理会书生,倒是司马云回客店之时与书生对上了话。   只是书生依旧冷淡无比。   “这天下的书生有很多种,这话是你说的,吟诗作对只是其中一种,而我恰恰就不是这种。”   “那你是哪种?”   张明月不禁问道,只是书生却再也没了说话的意思,他懒得自讨没趣,也就不再问。   司马云并没有这么早睡觉的想法,才来江夏第一夜,不论此行是为何而来也都应当出去游览一番才是,本来以为书生不去,没想到司马云一开口,李沐智竟然僵尸一般点点头答应。   三人出客店,司马云张明月在前,李沐智在后,但是与二人极少交流,城中华灯初上,一片和谐,走街卖艺卖武的大声吆喝不好看不要钱,也有摊贩吆喝各种江夏小吃,好不热闹,姑娘们也三五成群结队而出,时不时被地痞流氓调戏一下,但终归只是停留在调戏的地步,因为这里是鱼龙帮的地盘,这里有鱼龙帮自己的规矩。   “你若想看一个地方的罪恶,那必须在太阳落山以后才看得到,你们有没有看到江夏的罪恶?”司马云同时问两人。   “你们一定觉得江夏并无传闻中那么可怕对不对?”   “没错。”   书呆子李沐智点点头。   “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我想象中江夏定然是一个官匪一家乌烟瘴气欺男霸女的地方,然而其实并不是,看来猎山雕并非我们所想象那般容易对付,并且此人善于谋略,才能将江夏黑道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只会欺善怕恶欺压百姓的只能叫地痞流氓,远不能算是道上人物,猎山雕如此人物岂止是混黑道,恐怕进朝堂都游刃有余,只是这么一来我却越发担心起来,此人绝对没那么容易见到,看来得下不少功夫。”   “可你白天的时候不是已经在赌档下了功夫?”张明月问道。   “赌档那并非算是什么功夫,只不过心存侥幸看看能不能一层层从下面扒上去,将猎山雕扒出来。”   “我们为何不去找江夏太守?他肯定能有办法找到猎山雕。”   张明月再问,这次倒不是司马云回答,而是换成了书呆子李沐智。   “我们来的时候公主就已经说了要保存江夏太守的清名,倘若我们如此大张旗鼓前去,以朱时俊的性子,一生清高,他见了公主你真以为他还会苟延残喘活下去?不去找朱时俊只不过是公主为了保护他而已,找猎山雕只能靠我们自己。”   “如此说来除了一层层往上扒别无他法?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武林大会还有三月便开始,咱们这一趟半个月充其量也不过才走了三处而已,三个月如何能将这江湖踏个遍?”   “不着急不着急,水到渠成,总有办法将其揪出来,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将赌档后面老板找出来,这江夏赌档虽多,但老板应该同一个人,毕竟没有一个馒头几个人吃的道理,更何况是在鱼龙帮地盘上。”   “是为了杨幼倩?”   “不全是,好了,今天才是我们来的第一天,还是先看看这江夏人文地理再说,听闻江夏楼有七层,若是登上了第七层便能将整个江夏尽收眼底,想必公主老爷子他们也去了,咱们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也能碰上。”   司马云带头,江夏楼依山而建,并非是在江这边,而是江那边,想要去往江夏楼必须要通过长达两百丈的铁索桥,此时铁索桥已踏上了来来往往行人无数,十二根拇指粗细铁链横跨江夏湖,中间铺就一层结实无比的木板,两侧仍有护栏以防行人掉入姜水之中,两百丈也并非一蹴而就,中仍有三处由两根巨大的原木矗立于姜水之中将铁锁牢牢撑住,想要建造如此浩荡工程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铁锁桥下悬挂四把巨大刻画有密密麻麻道教驱邪符文的古剑,名斩蛟剑。   “说起这斩蛟剑的由来倒还有一段很有趣的故事,你们想不想听?”   司马云笑问道,两百丈的铁索桥若只是走也走不了多长时间功夫,只是人影憧憧,江面又漂浮无数花灯,更远出江夏楼金碧辉煌,凉风习习,江面微波粼粼,实在是快不起来,书呆子李沐智与张明月二人本就对这刻画铭文古剑感兴趣,听司马云这么一说也就都来了兴趣。   只见司马云淡淡道。   “古籍有言,蛇修行百年化蛟,蛟修行千年化龙,可是大道三千,世间万物无不各行其道,人有人道,天有天道,蛇有蛇道,蛟有蛟道,蛟想化龙本就是逆天而行,入海才能化龙,必须经历一次化龙门,化龙门也就是人间的桥,但蛟本就在山中成精,想入海化龙谈何容易,毕竟世人多惧怕妖物,它若光天化日直接出现在世间定遭祸患,所以蛟想入海化龙必须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大雨倾盆山洪暴发的机会才能混合在滚滚洪流中翻江倒海入海化龙,因此世间才有说法,有蛟为祸的地方定有洪灾,到时候生灵涂丹百姓流离失所,否则当初雁鸣山那一条恶蛟也不会招来中原那么多名门仙山围攻,百姓恨蛟,更不能容许其东渡入海化龙,因此才有了这刻写铭文的斩蛟剑的来历,铭文驱邪,蛟不敢跨过有斩蛟剑的化龙门,只能盘踞深山等候天时,这也是我们世人之所以为何会在山中见到那么多古桥的原因,并且往往这类桥下都会悬挂斩蛟剑,而这江夏大桥分为四段,故此才会悬挂四把,这便是斩蛟剑的来历,你们可明白了?”   两百丈大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么一会儿闲聊的功夫三人已到了尽头,高大七层的江夏楼已经近在咫尺,但张明月与书生二人却是感觉再也踏不动脚步一般眼神灼灼望向平缓的江夏湖,似乎在这湖下就有一条即将翻江倒海的恶蛟一般。   “你们不用如此惊讶,世间虽有恶蛟,但毕竟在少数,更何况有天道制裁,这些妖物想要化龙也并非那么容易,更何况深山古刹中多有避世高人,他们不会放任造孽为祸坐视不理。”   “我倒是没有想你说的这些。我不过是在想这天下是否真的有龙而已,倘若真的有龙,那它们又藏在什么地方,为何世人不得见?”   “你这问题倒是难倒我了,毕竟我也并非什么都知道的万事通,但既然有蛟危害人间,应该是有龙,至于龙在何处却是不得而知,应该是在海中才对,不过即便是在海中,世人又有几人能横跨海洋去寻找传说中的龙?又有几人真有心思去寻找这些虚无缥缈之物?江湖最为传奇的王长生坐镇摘星楼面朝东海,常年喜好身着汗衫在东海练剑,恐怕就算是他也未必真正见过龙是什么模样,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要紧,至于其他的,将来有能力的时候再去探索也不迟。”   依山而建的江夏楼气势恢宏,占地面积极大,即便是比起汴京城燕归楼也不遑多让,第一层设立吃喝,有江夏各种最为有特色的小吃,更有新鲜的才从姜水钓上来的活蹦乱跳的鲫鱼供客人挑选,酒水更是琳琅满目,只是三人并没有吃饭的心思。   第二层设立玩乐的地方,琴棋书画歌姬艺妓不少,皆是江夏本土女子,还有琴师学识画师各种博学之才,时有不少江湖儿郎皆以在这江夏楼上让画师留下一副画像,再听上一首小曲为自豪,若是能得哪位江夏女子青睐做了那戏水鸳鸯则更是一段美谈佳话,但张明月知道江湖上真正混的能有银子来江夏楼潇洒的只不过那一小撮而已,一句话说完,那便是这江湖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白马仗剑潇洒自在快意恩仇,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混的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逼不得已之下便入了绿林强盗,正如同当初小镇遇上游侠儿古月一般,江湖并非那么好走,钱也并非那么好赚,最起码张明月觉得自己这三年来的钱并不好赚,没有几次是不差一点把命搭上的。   通常来这种风月之地除去富贾和宦官人家以外的江湖儿郎大概都分为两种,要不是真有钱,要不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们三人已经不再属于没钱的那种类型,因为差不多算是已经有了固定差事,但即便如此他三人也不会花一些没有意义的钱去找一些存在感,就比如倚靠在二楼大开的窗户之前的这位白衣儒生,看其年纪不过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倒是生的有模有样,腰间悬挂一块玉佩,此玉看似造价不菲,实则不过几两银子的赝品而已,寻常人看不出来,但与公主作伴这么久早就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张明月岂会看不出来?有一位青年画师正在宣纸上勾勒这位儒生的模样,只不过寥寥几笔就勾画的惟妙惟肖,的确是有点水平的画师,不上任何颜料,只不过一张纸,一个架子,一支狼毫笔,一方砚台而已,不难看出这青年画师早已经轻车熟路,一幅画不过几十个呼吸便已画的入木三分,并且将窗台甚至窗外的夜景都勾勒了进去。   “谢谢,三两银子。”   年轻画师伸出手轻轻一笑,那儒生倒也不犹豫,只是摸索了半天才勉勉强强从钱袋里凑足三两银子,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其是来这江夏楼的第二种人,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张明月三人只不过看了一幅画的时间而已,画完就再也没了看下去的兴致,仔细搜寻一番确定第二楼也无公主几人身影后便准备再上一层楼,谁知就在这时候那卷起了画的儒生却叫住了三人。   “三位为何不在这里留下一幅画?须知这天下的风景没有比这江夏楼更为美丽的,来了一趟空手而归岂不很扫兴。”   那儒生说完还走上来极为不见外的拍了拍司马云肩膀。   三人显然是没想到这穷的叮当响还要掏出三两所有家当画画的儒生居然如此“热情。”   张明月似笑非笑道。   “三两银子做一幅画,我们可没那么有钱,三两银子寻常百姓家也能吃上好一阵子饭了。”   “小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不就是三两银子吗?没了三两银子又不会饿死对不对?”   那儒生笑道,张明月闻言便越发想笑,只是憋在心里不曾笑出来,这儒生到底是没能搏得三人好感,他淡淡道。   “我们对留下画像并没有什么兴趣,并且也不会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张明月这番言语中的不待见,谁知儒生却像全然未觉一般。   “看三位应该应该并非是本地人吧?”   “是又如何?难不成江夏楼不允许外乡人上来?”张明月觉得自己对这儒生越来越没有好感,故此语似倒也开始生硬起来。   “那倒不是,只不过看三位应该是第一次来我江夏,不熟悉我江夏的风土人情,怕你们碰壁罢了。”   “碰壁?这是何意?怎么就会碰壁了?”   张明月疑惑不解问道,那儒生轻声笑道。   “看来你们果然不是太懂,如果三位不介意的话就让在下陪你们一同观楼并且与你们说说这江夏明里暗里的规矩如何?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免得以后不知道吃了亏到时候还埋怨我江夏人不地道对不对?毕竟大家都是楚人,我想三位应该不会以为我有那个本事将三位卖掉对不对?”   “好啊,我倒正想听一听这关于江夏的事情。”   一直做冷眼旁观的司马云笑道。   “不过边走边说实在不太好,如果兄台不介意的话就由我们三位请兄台吃一顿饭,喝点酒,再趁着月色说道说道如何?”   “最好不过。”   张明月不知怎的素来除了做生意之外对陌生人都不会太热情的司马云怎会变得如此大方,但他倒也知道司马云心思缜密,他若想做一件事情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便也就不急于寻找公主,毕竟有老爷子保护她四人,恐怕就是天上神仙下凡来了都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能从老爷子手里讨到便宜。   原先三人,现在加上儒生共和四人又下了一楼,寻了一处空位,小二倒是热情的上来招呼,三人不知这江夏楼的名菜,便全盘交给儒生点菜,并要了花雕二壶。   自古酒家少有女子出没,然而到了这江夏楼却并非如此,来来往往不少女子,或是体态丰腴或是身材消瘦,或是貌美如花或是难以让人恭维皆有,大到四五十岁年纪小到七八岁孩童,更有一桌只有一名喝的醉醺醺的男子与三个被男子时不时的荤段子逗的笑的花枝乱颤的女子发出阵阵笑声,张明月不禁又想起倘若游侠儿在此铁定又要上去劝说一番这些“良家女子”应该早点回家睡觉,大半夜跟一个男人喝酒只怕少不了被人占便宜,更何况眼下那男子桌下的双腿正不停在三个女子身上蹭来蹭去,但让人意外的是三个女子却全然不拒绝甚至还有意迎合,这一夜这三男一女会发生什么事情张明月却是再也不想往下去想了。只心中嘀咕一句真是世风人下人心不古。   “看样子小兄弟似乎很少到这种风月之地来。”   张明月的眼神完全被儒生看在了眼里,这位儒生冲张明月笑道。   “不然就不会如此不自在了。”   张明月只不过淡淡道。   “的确是很少,不过总算去过那么一次,不过我去的那里虽然是号称风月之地却远远没有这江夏楼来的豪放,更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   他说的是胭脂楼,胭脂楼虽是胭脂地,但确实还没有如此豪放的事情,虽说其中不免有天子脚下的成分。   “小兄弟倒是少见多怪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事情又算的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不透而已,这些女子究竟是为了银子还是其他。”   “这其中或有银子的原因,但也并非全部都是为了银子,这其中也不乏因为有其他的,只是小兄弟看起来未经人事,我也就不便说了,待小兄弟尝得这天下最快乐的事情之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更何况你看向的这个家伙之所以如此吃香,乃是因为其并非泛泛之辈。”   “最快乐的事情?”   张明月有些诧异,直接忽略儒生后半句话,但随即便释然道。   “最快乐的事情我大概已经历过了,那便是与自家人一同行走江湖的日子。”   他不知为何这话一出身旁的老狐狸为何会憋的面色通红,即便是一侧的书呆子李沐智都有些欲言又止。   “我说错了?”   “你没错,只是你可能还不明白这位兄弟的意思。”司马云笑道。“他说的天下最快乐的事情是男欢女爱的事情。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张明月满头黑线,再看那不远处的男子与三个女子动作越发大胆,甚至直接将手伸进女子裙下便更是觉得不舒服。   “难不成这么大的江夏就没有人来管管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张明月有些激动,一激动声音就大了那么一点,声音一大便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这其中,也包括那喝了不少酒不断占便宜的男子,一个旁边放着剑的剑客。   “我允许你收回你刚才说的话,不然你可能会有点小小的麻烦。”   剑客悄然而至,他看向张明月,即便已经喝的醉醺醺,目光依然锐利。一楼哗变。   “你可能找错人了。”   被无数双眼睛看着的张明月淡淡瞥了剑客一眼。   “我也允许你收回你的话,因为我向来都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第100章 有花三朵 摘是不摘?   儒生点有清蒸鱼,凉拌鸡,瓜果点心三样,并搭配二壶花雕,不得不说江夏楼能成为江夏一道风景并非浪得虚名,这么一会儿功夫三样小菜就已上齐,只是四人却再也没了品尝这江边小菜的心思,何止是四人,即便是这一楼所有食客都放下了手中筷子,吃饭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吃,可这动刀子动枪的热闹可并非随时都能见到,倒也并非是这江夏一代民风淳朴,只不过是行走江湖都忌讳一个树大招风,毕竟谁都不知道被欺负的人会不会是一个身后极为有势力有后台的人。   坊间也有不少行事太过放纵之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个例,故此对于这些方面,大多数人都明白不论做人还是做事都得兜着点,看不过去的事情憋在心里,不吐不快的话烂在腹中,这样做不一定能让你成为名动天下的高手,也不一定能让你成为朝堂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但最起码能让一个人活的久一点,张明月一句话全场哗然,只因看其相貌不过是一少年人而已,他一桌四人无一人带兵器,再看那喝的醉醺醺的男子手持三尺青锋,即便不懂武功的普通人都能看出其右手虎口的老茧是因为常年练剑所致,天下太多高手,五花八门神通手段,五花八门兵器,唯独剑是最为受欢迎的兵器,哪个游侠儿不指望能有一柄剑相陪风里雨里江湖踏浪,吃的正兴头能有这么好看的戏码岂不等同于助兴?不少食客心道这少年人怕还是太嫩了点,太过冲动,而冲动往往不会让一个人活的太久。   喝的醉醺醺的用剑男子并不曾想到眼前模样清秀的少年人居然如此当众顶撞,出来走了这么久,有几个见了其剑见了其人不是道一声公子就陪着笑脸?何曾见过如此不长眼的人?持剑男子尚不曾说话那三个不久之前任由其上下其手的女子就走了过来万般媚态。   “哎呀,吃饭就吃饭,惹那么多事情干什么?你们男人就这么喜欢打打杀杀吗?还是赶紧过去再跟我们说说你这几年行走天下的事情,你刚刚说到那个什么南海李蓦然,正在兴头上,莫要坏了人家雅致嘛。”   张明月总算明白眼前这几个女子并非是冲着这剑客钱,也并非冲着剑客长的英俊而来,只不过为了听剑士的故事便任由其手,如此自甘下贱他竟然还为这样的事情大发雷霆实在太不值当,再看司马云并无第二种表情之后张明月才缓下来,他与剑客对视两个呼吸,互不相让,但最终还是张明月先妥协,只因为这样的女子发脾气实在太过划不来,张明月轻笑一声。   “老哥,方才是我冲动了,你若不介意,我觉得可以跟我喝一杯,算是我的赔礼道歉,因为你说的那个剑客我也认识,这么算来我们多多少少也算个转角朋友,你觉得如何。”   剑士大抵也没想到张明月会说这么一句话,其实即便是张明月不肯退步,他也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只因其身旁青衫男子实在太过镇定,镇定的有些不可思议,有道是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更何况眼前少年人又岂是只敬自己一尺?剑客笑了笑。   “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也认识李蓦然?”   “算不得认识,只不过一起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张明月老老实实答道。   “能与李蓦然说上几句话也已经很了不起,我敬小兄弟一杯酒,方才的事情就此过去,谁都莫要再提。”   剑客倒是豪爽,只是当其拿起自家桌上的花雕时张明月不免一阵肉疼,那可是十两银子一壶的花雕啊。   看热闹的食客们叹息一声没劲之后也就再不理会这方才剑拔弩张片刻之后就罢手休战的二人,只是仍有那么一些好奇食客忍不住大声问道。   “兄台,你所说的李蓦然究竟是何人?为何我等从没听过。不妨兄台与我们说道说道?”   这几位食客也颇为豪气,直接让小二送了不少银子去了剑客那一桌,知道盛情难却,剑客冲张明月四人一笑。   “看来今天晚上在下得有不少免费酒喝了,既然兄台几人不知李蓦然其人究竟是何人,那干脆不妨听在下说一说这才出江湖便有资格问鼎天下的剑客究竟从何而来。”   “好……”   一楼响起掌声阵阵,没了之前热闹可看,如今又多出来一个虚无缥缈的李蓦然也不失为一件下酒之事,那三个被剑客上下其手的女子也是两眼放光巴不得贴到剑客身上去,待剑客回去之后司马云才拍拍胸口一阵肉疼道。   “幸亏没打,不然恐怕又要赔给这江夏楼不少桌椅板凳银子。”   “你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居然还会心疼这么一点银子。”   张明月重新坐下,也并不觉得脸上无光。   “小兄弟能知进退,这一点在大多数人身上可找不到,方才实在是明智之举动,这江湖如果能多一些小兄弟如此理智的人,恐怕也不会被世人诟病这江湖为绿林草莽。”   儒生如此称赞,张明月不以为然道。   “那我姑且就当做你是在夸我,只是从你方才所说的话中大概是想表达这剑客并非普通剑客,我倒是想知道这剑客究竟是何来历,能否告诉我?”   “也好,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事情跟你们说说,此人名为方寒,并非江夏本土剑客,传闻是从南海而来,但具体究竟是从何而来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这天下假借南海之名招摇撞骗的剑客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只因为南海出了个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这方寒来我们江夏大概也有一个多月了,之所以为何我认识他是因为这剑客一人霸江挑衅鱼龙帮,原本这种事情若是谁敢做,指不定落下个家破人亡死无全尸下场,可这剑士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又何惧鱼龙帮?偏偏最为让人理解不了的却是鱼龙帮宛若对此全然看不见一般任由这剑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瞒各位说。”儒生仿佛说到了什么不能随便给人听到的事情一般压低了声音。   “听说前不久鱼龙帮某位舵主的娘子都给这方寒睡了,可偏偏这位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舵主屁都不放一个,反而任由其在府上大吃大喝三天,府中漂亮丫鬟更是没少遭祸害,谁也不知为什么,只当这位剑客来历非凡连鱼龙帮都忌讳,这一月来这方寒更是没少勾引江夏本土姑娘,得了手的最起码不下于二十个,今天更是来的大胆,一次性三个,说句不好听的,在下活这么久都没有这种运气,这剑客行事的确过于乖张,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勾搭姑娘的功夫让不少男人为之汗颜啊。”说到兴头处,儒生更是为自己端了一杯酒长吁短叹,司马云打趣道:“看来你年轻时候应该也挺好这一口。”   “哪个男人说自己不好色那都是屁话,当然,譬如小兄弟这种还没有尝过鱼水之欢的倒是个例外,至于这位……”儒生上下打量了自楼上到楼下都如同一根木桩一般一言未发的书生。   “看不出来,不知兄弟是否已经尝试过女人滋味?”   素来除了发呆就是读书要不然就是有气无力几句话的书呆子头一遭冷哼一声。   “不好意思,在下对女人并无多少兴趣,阁下怕是看错人了。”   儒生落个吃了闭门羹的下场只不过讪讪一笑便不再说话,这时候不远处的剑客方寒已经渐入佳境,几个女子更是迷的花枝乱颤。   张明月实在看不出来这剑客身上究竟有哪里不同能一个多月得手了二十多个女子,要说不同的话也不过就是其身旁的剑的确挺漂亮而已,他先从南海奇闻异事说起,就这么不多大一会儿功夫一壶花雕就已经见底,身旁一个红衣丰腴女子更是主动为其添酒,那模样恨不得亲自将酒倒进口中与方寒嘴对嘴饮过去。   张明月讶然道:“难不成鱼龙帮的人之所以这么怕这个家伙是因为其勾引女子实在有一手?怕自家的老婆女儿也如同那某位舵主的娘子一般被人给睡了?”   “那倒不然。”   才闭了嘴的儒生又开口道:“我估计多半是因为这剑客有那么几分本事,然后鱼龙帮起了招揽之心,毕竟鱼龙帮近几年也没少招揽绿林高手为其效命。”   “只是为了招揽就将自家娘子送出去这个解释实在牵强了那么一些。”   张明月摇摇头。   “毕竟以鱼龙帮的财力人力实在不应该对方寒如此上心。”   “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什么南海李蓦然?”   儒生宛若想起了什么一般紧接着道:“我倒是听说这方寒每去一处都要说一遍这李蓦然的事情,这一个多月以来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个版本,只是这李蓦然究竟是何人谁也不知道啊,只听这方寒一人自言自语,酒中做乐,姑娘们却没少被其迷的花枝乱颤。”   彼时方寒已说的渐入佳境,他冲一楼越来越多的食客笑道。   “各位江湖同道,各位武林好友,这天下牢牢霸占第一位置的王长生就居于南海,为何你们却只知道王长生而不知李蓦然其实不过是因为李蓦然并不喜欢虚名而已,故此极少行走人间,怀中剑匣名剑书命不出匣则已,一出匣就必饮人血,各位不知李蓦然,那春秋剑神李文谆总该认识才是。”   春秋剑神四字一出江夏楼一楼突然安静下来,不少人面露迷茫之色,只有那么极少数人感觉听说过但具体也忘记了从哪里道听途说,这倒也并非说明李文谆三个字不名动天下,只不过再如何风姿绰绰那也是三十年以前春秋江湖之事,食客当中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生于春秋?恐怕真正听说的也不过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但老人却向来不会来这种地方,半年多以前老爷子与国柱薛平川九龙山一战剑开天门,这乃是汴京城轰动的事情,只是事后才有不少百姓觉得自己无非不过是看了一场障眼法而已,再者天下百姓更为关心的是今天吃什么,今天做什么,而并非是这些只有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陆地神仙人物,毕竟陆地神仙再强,也不可能为自家耕地做饭不是?久而久之,百姓渐渐忘记,更谈何这远离汴京城半个月路程的江夏?若说起真正让百姓寝食难安日思夜想之事也不过两月前虎狼关薛字军惨胜并且退守关中百里地而已。   从南海而来的剑士见食客们大多迷茫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他不紧不慢道。   “可能诸位并不是很了解这位春秋剑神,但我要是说这位老爷子足以与王长生媲美天下第一时各位可能就会明白,天下第一,多少人梦寐以求都达不到的高度,可不论是春秋剑神还是王长生,那都是上一代江湖的事情,这一代江湖当以李蓦然为剑道魁首,如果我所料不差,不出五年李蓦然就将取缔王长生为天下第一。”   满堂哄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剑客想取代王长生为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的名头难不成是帽子?想摘就能摘的过去?   方寒大抵早已经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倒也不着急,因为从南到北一路之上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反应,倒也见怪不怪了,这位才与张明月剑拔弩张的剑客同样笑道。   “世人皆以为不相信之事就不存在,但等到事情真正发生时才后悔不跌,前不久李蓦然上剑山飞剑杀剑甲花千树的事情可能大家还不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用不了多久这消息就会传遍天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春秋剑神可能当代江湖并无多少后辈知晓,毕竟已是几十载江湖之前的事情,李蓦然更是如此,从不曾听说江湖有此一号人物,但楚人若提起花千树则十人九知,当即便有喝了不少酒胆子也大了起来了的食客看向这连鱼龙帮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剑客道:“兄台你说的事情皆是你一个人自言自语,花千树何人我们岂会不知?西楚江湖顶尖高手,剑道已至宗师境界,岂是想杀就能杀得了的,兄台,我等敬你一丈,你也不能如此诓我们才是啊。”   剑客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不识趣当众与自己叫板,这在这从南到北的路上还是头一次,当即便有一些不悦,毕竟剑山远在十万大山,李蓦然也并没有那喜欢杀了人取下别人首级的恶习,剑山剑士更是从来不下山,如何去证明?他不由得犯难了,自己那才从二楼勾搭到手的三个女子也眼神灼灼,早知如此为何自己要扯花千树这么一档子事情出来要自己难看?毕竟若只是说李蓦然将成为天下第一定然不会如此,说到底不过就是自己弄错了一件事情,李蓦然始终是南海的李蓦然,而花千树却是西楚的花千树。   “我可以证明这位老哥说的是真的。”   食客们正等着看这睡了不少江夏姑娘的剑客出糗时,方才与其险些打起来的清秀少年人站了起来。   “花千树死了,被李蓦然一剑杀死。”   淡淡一句话从张明月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各位可能不愿意相信,但花千树的确死了,那一剑是我亲眼所见,花千树全无反抗之力。”   若是别人站出来说这么一句话,食客们未必相信,但说这话的却是明明与剑客才闹过不快的少年人,如此一来这事情便增加了不少可信度,毕竟说是这江湖快意恩仇,但真正能快意恩仇之人又有几个?   酒足饭饱,四人出江夏楼,也没了心思去寻找公主老爷子等人,毕竟这江夏楼又不止一个进出口,耽搁了这么久功夫指不定老爷子他们早就从别的地方出了去。   儒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今天正事没说多少,倒是让几位花了不少银子,倘若几位不嫌弃,明日里到我家做客如何?我家娘子烧菜最为有一手。”   “我看就不必了吧大叔。”   张明月似笑非笑指了指儒生腰间的囊中羞涩。   儒生也明白了张明月意思,顿时有些感觉下不了台,司马云拍拍其肩膀笑道。   “老哥不用如此,我这兄弟最为喜欢开玩笑,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倘若老哥不介意的话,明日里我三人买菜拜访,做菜的事情就交给你娘子,至于酒,我们可不管哦。”   “哈哈,好,就按照兄弟你说的办,那我们就说定了,可不许放我鸽子。”   儒生卷着三两银子画出来的画像大笑离去,看样子心情很不错,张明月心情很不错,如果不是剑客方寒紧随而出跟上来的话他的心情可能会更好一点。   “方才的事情多谢你了,小兄弟。”   剑客冲张明月笑道。   “方才若不是你,我还真的下不了台。”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张明月并不直接回答他这句话,而是饶有兴致问道,他即便不明说,方寒也知道他的意思。   “她们三个妞儿早就被我送去了七楼准备好了房间。”末了似乎感觉这回答并不是算很具体,他便又加了一句。   “七楼乃是这江夏楼最好的住宿处,面朝姜水,江夏尽收眼底,打开窗户夜风习习,天下可能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今天晚上我似乎应该不能去采摘这三朵花了。”   剑士话锋斗转。   “因为我好像看到了更为漂亮的花。”   不远处,有一独臂小老头儿与两个青年男子带着两个姑娘款款走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加一个姿色能压过江夏九成本土女子的姑娘。   “你确定要摘这花?”张明月极为想笑却又硬生生憋住。   “你可知道有些花是带刺的,一不小心就会弄伤了手。”   “弄伤了手岂不更好?见红可是每个男人都想见到的事情,哈哈,小兄弟,看我如何将这三朵花拿下。”   三朵花? 第101章 等待天时   “我猜四位姑娘应该是对江夏初来乍到,不然不会在这江边散步,四位姑娘,你们觉得在下说的可对?”这差不多是剑士方寒第一句开场白,他没有去理会一旁单手负后望着平缓姜水的独臂小老头儿,而是直接拦住了四人去路,并且极为谦谦有礼的施了一礼。   “我觉得四位姑娘需要一个对江夏熟悉的向导,比如告诉你们江夏最适合女子去的地方是哪里。”   “我们认识?”   杨幼倩淡淡看了这还是有那么几分英俊的年轻剑客,又看了看剑客身后似笑非笑的司马云,眼睛转来转去唯独不看他四人的张明月,还有一个一如既往如一根木桩一般的书呆子,司马云极为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这剑客跟他们三人并无多大关系。   剑士方寒早已经料到这么一出,事实上在他最初跟偶遇的女子搭讪时心里忐忑,若是遇上女子如此不咸不淡回答,定会吓的屁滚尿流,但这么些年来也算是久经沙场,早已对世间各色女子司空见惯,并且为之总结出一个道理,男子色,色在脸上,女子色,色在心里。   对付杨幼倩这种并不喜欢陌生男子的女子,他方寒早有一套。   “算不得认识,不过相逢何必曾相识,能在江夏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既然缘分到了便不得不把握,若是四位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由在下为各位带路,见识一番江夏山水?”   方寒重重咬了咬四位姑娘四个字,女扮男装技术早已成熟的昭阳公主对此虽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眼前这算是不速之客的家伙想来没少调戏姑娘,否则又怎会一眼便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公主挤出一丝让世间男子看了大多数都会神魂颠倒的笑容,她轻笑道。   “好啊,不过不知道公子要带我们去哪里?我四姐妹初来乍到不熟悉江夏,更听闻江夏匪盗猖獗,万一公子是坏人将我姐妹四人卖了该如何是好?”   “哈哈,姑娘大可放心,我方寒这辈子什么事都可能做,唯独不会做欺负姑娘的事情,不过这位老爷子看起来年纪大了,这么晚了实在不应该到处走,应该早些回去休息,若是需要在下送一程的话还请直说无妨。”   年轻剑士特别留意了独臂小老头儿一眼,从面相上看与这四位女子绝非亲人,也不像什么隐藏的高手,毕竟高手哪儿有不注重自己气派的?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自己家那位叔叔。   “送就不必送了,老夫自己认得回去的路,倒是你,小子,老夫认得回去的路,就是不知道你待会儿还能不能认得。”   独臂小老头儿阴阳怪气道一声便施施然离去,年轻剑士虽有些疑惑这小老头儿下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总归没有眼前的事情来的重要,此时即便是他这个这几年来最讨厌老头子碍事的家伙也不得不在心里称道一声。   这独臂小老头儿实在是天下最好的老头啊,若是别人家姑娘家的老头子也是如此识趣那该多好?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那四位姑娘,咱们就请吧?我要带你们去看看江夏楼最为漂亮的地方,俯瞰姜水,将整个江夏尽收眼底,若是几位姑娘不嫌弃,在下兴许也能为几位姑娘吟诗几首。”   剑士大概也没想到几个女子如此上道,只不过只言片语便搞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多半是自己这张脸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派头,想到此处,剑士便不得不再想起自家那位叔叔。   明明是一代高手,偏偏要把自己弄得如此寒酸,一把年纪老婆都没娶到一个,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吟诗作对就不必了,不过方才我们几姐妹从那边巷子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卖糖人的,不知公子愿不愿意为我几姐妹破费一次呢?”   “愿意愿意,怎会不愿意,兼职就是愿意至极,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短短半个时辰功夫,离去的公主四人便笑的花枝乱颤,连平日里只会做事极少说话的渔家女子都涨红了脸,她四人从弄巷出来。老爷子司马云依然在江边等候。   “怎么样?痛快了吗?”   司马云饶有兴致问道。   “痛快,简直太痛快了,咯咯,笑死我了。”昭阳公主险些笑的出不出来气,杨幼倩虽没直说,但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唯独气宗大小姐来了一句。   “这辈子不杀张明月,本小姐永远都不会痛快。”   “天天一口一个誓杀张明月,张明月是刨你何家祖坟了还是偷看你大小姐洗澡了?想要杀我,下辈子吧。”   ……   几人离去不久,弄巷处才走出来一个一群一拐鼻青脸肿仍不忘拿着剑的剑客。   “好你们几个婆娘,居然给老子下套,有你们哭的时候。”   被公主几女忽悠的去了弄巷被已入洞玄之境的公主狠狠拾掇一顿之后,年轻剑士再也没有了回第七层江夏楼的心思,即便那里还有三个也许已经剥光了衣裳躺在床上等候的女子,他拖着残躯不好意思走人多的地方,只能走漆黑无人的小巷,这么走了大半个时辰功夫才到了一处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并且地理位置极为偏僻的客栈,此处极少有客人来,店家小二也跟忙碌的江夏楼小二全然不同,更是直接趴在桌上打瞌睡,见年轻剑士进门也只不过慵懒的看了一眼,即便其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凄惨,但在店小二的眼中,天下最凄惨的事情只不过是客栈没生意拿不到提成罢了。   拖着有些惨不忍睹的身子上了二楼,犹豫半天年轻剑士还是推开了二楼唯独亮着油封的客房门,房中有一中年白衣男子正在灯下缝缝补补,他不抬头看便知来的是谁。   “我早就告诉过你若是改不了你这好色的性子早晚要吃大亏,你还不信,今日还好,只是被人打了一顿,哪天再遇到个心狠手辣的要了你的命也不算什么难事。”   年轻剑士大概知道自己这模样实在是糗,可还是有心解释一番,他凄惨道。   “叔叔你只知侄儿喜欢勾搭女子,却不知侄儿最大的志向并非练剑,也并非勾搭女子,侄儿不过是想让叔叔为天下人知罢了,勾搭女子只不过是侄儿在说叔叔故事时顺带泡上的而已,毕竟这天下能出几个李蓦然?”   灯下缝缝补补男子终于抬起了看着实在平淡无奇的头,除去一双单眼皮小眼睛之外这张脸全无任何特别之处,他放下手中缝补衣裳的针线淡淡道。   “我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应该安心练剑才是,那才是你最终的正道,哪怕你能勾引到天下最漂亮的女子都不见得是你的本事,还有鱼龙帮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你已经闹得有些过了,若非看在我的面子上,猎山雕岂会容你如此放肆?你要让天下人知道你叔叔我有资格问鼎天下剑道魁首,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事情并无多大兴趣,叔叔此生不过是为了杀一个人而已,为杀一个人而练剑。”   “那叔叔你何时才能杀了那个人?”   “不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不过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那你为何又要上剑山杀花千树?花千树与我们并无过节才对。”   “因为我要去剑山露面,让一个人知道我还活着,让那个人知道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人,杀最大的那个人。”   “那现在既然那个人已经知道了叔叔你还活着,咱们为什么不回南海?”   “因为我们还要等一个人,现在他应该来了。”   从来不会笑一剑杀剑山剑甲的白衣男子拍了拍腿上残余的线头之后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要去见一下我等的那个人。”   “叔叔,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今日里我在江夏楼遇见了几个人,那其中有一个少年人,他说他见过你,并且亲眼见你杀了花千树。”   “他的确见过,而且我要等的那个人也见过。”   留下这句话,灯下白衣男子便双手负后缓步推门而出。   “今夜里是我们在江夏最后一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胡乱杀人就行,不杀人,猎山雕便不会为难你。”   待其走后,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年轻剑士才颓然道。   “明天就要离开,看来今天晚上我是回来错了,既然如此,那就再风流一次。”   一瘸一拐的年轻剑士重回江夏楼第七层,解决了某几个女子之后再次趁着深夜去了城中某处府邸,惊扰不少下人又将原本的主人赶出来之后鸠占鹊巢,末了依旧不忘感叹一声。   渍渍渍,世间的女子虽好,始终不如嫁了人的女人来的好。   这一夜张明月老爷子公主等人回到客栈之时已是月上柳梢,姜水依旧缓缓流淌,夜里天气微微凉,此时本该躺在床上扯呼的独臂小老头儿却在众人注视之下出了客栈。   “老爷子这么晚还要去哪里?”   “老夫睡不着,想一个人到处走走,你们不用管老夫。”   众人当然不会管,毕竟陆地神仙的事情有几个人敢管,但张明月依旧不放心,陆地神仙不假,可到底已经是上了年纪的陆地神仙,更何况江夏这么大万一迷了路怎么办?总不能扯着嗓子大呼一声我乃陆地神仙吧?   虽说有些操心过了头,但最终还是跟了出去。   只是再回来的时候却一言不发,任凭众人怎么问都不开口便只能作罢,唯独问了司马云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们何时能回北魏?”   “等待天时。” 第102章 儒生会客   司马云说第二天要去赌档赢一万两,再将一万两送出去钓鱼,实际上只送出去九千九百八十两,余下二十两买来了不少好菜去约定的地方等候,依旧是他与张明月和书呆子李沐智三人,老爷子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能勉强,公主几人对于这种酒友会面的事情也并无多大兴趣,到了约定的地方,儒生果然在此等候。   “我就知道各位一定不会爽约,我已经与我家娘子说好了,这酒钱我出,不过咱们家有些简陋,还望三位莫要嫌弃才是。”   “兄台说的哪里话,我三人也是江湖出身,从没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说法,有的只是值不值得而已,兄台如此客气倒是让我三人有些受宠若惊。”   客套一番之后便被儒生领着去了一处还算是比较大的宅院,只是的确如儒生说的有些简陋,庭院中不过几张石桌石凳与两棵才发新芽不久的槐树而已,看起来应当是这儒生从祖上传下来的祖宅,并无下人,只不过两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一男一女而已,厨房已经生起寥寥炊烟,有妇女忙碌声音传来。   “家中简陋,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几乎被我败光,就靠着我家娘子做些针线活养活,平日里我也靠替人代写书信什么的赚点小钱勉强度日,让几位见笑了。”   “见笑倒不至于,只是我不是很明白,既然家里都这样了,为何兄台还要花三两银子做一副画?那应该是你代写书信最起码几十封才能赚到的钱。”司马云疑惑不解问道。   “那是因为我家这没用男人自幼就喜欢琴棋书画,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几乎变卖就为了他的兴趣,就连身上这块几两银子的玉佩都是卖掉祖传玉佩之后为了平息心里内疚淘来的赝品。”   这时候儒生妻子出了厨房接过张明月手中买的菜,其人普普通通,倒像是一个普通农家女子,手脚麻利,不难看出经常做这些活儿,说归说,但妇人却并无任何厌烦之色。   “倒是麻烦几位公子了,只因家里实在是再也拿不出银两招待几位,我家男人虽说出门挣钱也来的勤快,经常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可钱究竟挣到哪里去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懒得过问,现在家里条件不好,只要不把家里的东西再往外拿就好,毕竟谁家男人还没个爱好,我家男人已经算不错,不嫖不赌,顶多也就是挣来的钱全部花到了江夏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就认了。”   妇人絮絮叨叨同时仍麻利的将足够自家人吃上半个月的鸡鸭鱼肉提进厨房。   “你把人家几位公子好生招待着,我先去忙了,也不知道你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好运气认识三位贵人。”   “那还不是因为你家男人有福缘?不然怎么会娶到娘子这么贤惠的老婆对不对?”儒生红着脸笑道。   妇人听闻这话明显脸红了一下,但随即一想到还有人在场便呸了一口。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啊,前两年老娘才不会嫁给你,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些小情诗?现在想想也怪老娘当时傻,要是跟着二愣子指不定现在已经过上太太的生活了嘞,行了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厨房的事情你们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妇人前前后后絮叨半天终于是进了厨房忙碌起来,不多时便传来饭菜香味。   “兄台倒是娶了一个好老婆,好让兄弟我羡慕啊。”   司马云打趣道,但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羡慕。   “你要是羡慕的话你也可以成家立业啊,大可以不用如此漂泊在外。”   张明月笑道,司马云难得语塞一次。   这一日,饭菜好后即便是从来不喝酒的书呆子李沐智也喝了好几杯酒,儒生娘子到底是烧了一手好菜,不比江夏楼的厨子差,只是任凭司马云再怎么劝说也不肯到席上来,只是带着一对双胞胎孩子在厨房吃,还说哪儿有男人在桌子上吃饭女人也坐上去的,这一点倒是跟渔家女子柳玉玉很像,她不来,司马云也不好再相劝,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张明月不免也开始对这儒生有了好感。   三两银子作画听起来也许有些荒唐,只是人活一世谁还没个爱好?他练刀,倘若让他用所有积蓄换一把好刀也未必不会愿意。   临别时司马云帮着收拾碗筷,忙碌完毕之后三人才意犹未尽离开,祖宅中只剩下一家四口。   “你倒是好福气,能认识这么三位公子,人家给咱们留下了不少银子,要不是我清理柴灰的时候发现,恐怕我还不知道。”   妇人麻利的收拾桌子,看样子心情不错,毕竟谁家得了这么大笔银子都会很开心,但末了又突然停住动作。   “唉,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市侩了,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我可不是这样。”   任凭她絮絮叨叨半天仍不见自家男人说话,转头才发现自家男人正望着祖宅门口怔怔出神。   “不是我说你,嫁给你两年,你在家里的时间根本就没几次,再看看咱们儿子女儿都有了,你还是如此居心不定,整天在外面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事情,这么多年也就这次结交了三个真正的朋友,其他的你哪次回来带上的人不是歪瓜裂枣什么都有?就说上次那个公子哥,直接把人姑娘带到我们家用我们的床做那些事情,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妇人似乎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心里实在是过不去,她又紧接着道。   “要我说,还是人家这三位公子是你真正交上了,二三十两银子,权当是人家公子先借给我们家的,赶明儿我就去街上多揽一些针线活儿尽量把钱挣够还人家,还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也不要带回来了,带回来了不自己买菜就算了,还要我用辛辛苦苦挣来的养家的钱去买大鱼大肉,你也不想想将来咱们女儿儿子长大了怎么办,不得存钱啊?”   妇人唠叨半天,兴许是觉得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放下抹布坐在凳子上生闷气,儒生终于站起身来到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娘子面前,他柔声道。   “娘子,你可知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娶到了你,至于你说的那些狐朋狗友,因为他们自以为很了解我,所以才那么做,而方才你所说的三个公子,因为他们不了解我所以才会这么做,总之家里的事情娘子就多担待点了,男人嘛,总有男人该忙的事情。”   儒生搂住妇人肩膀抱进怀中,前一刻才怨妇一般的妇人立马就变得羞红了脸。   “老都老了还这么不害臊。”   听起来感觉不厌烦,实际上并不曾拒绝,反而越发如同刚遇见他时候那么乖巧,已为人妇的女子轻声道。   “这次你出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   儒生摇摇头。   “我最近在做一笔大买卖,做成了这笔买卖应该能赚到不少银子。”   “不少银子是多少?能不能把人家三位公子的还上?”   “应该能吧。”   儒生笑了笑。   “你男人我这是第一次做生意,你知道我以前从来不做生意的,突然接了这么一笔大买卖,想想还的确有些期待。”   望着早已经没了三人影子的祖宅大门,儒生眼神灼灼…… 第103章 找一个败家子   “想要找猎山雕出来,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动手威胁鱼龙帮的骨干?”   月色下,除去三个侍卫以外,其余八个人都在,这一日已经是到江夏第二天,不说找猎山雕,连猎山雕的影子都没见到,武林大会之期将近,这一趟江湖不过才踏足了三个地方而已,实在不能如此苦等下去,张明月忍不住问司马云。   “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要着急。”   司马云淡淡一笑。   “也许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咱们初来乍到江夏,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至于说去打听关于鱼龙帮的事情,恐怕就算真去打听也未必能打听到什么,有道是狡兔三窟,更何况是猎山雕如此人物?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倒不如仔细打探一番鱼龙帮究竟是不是传闻中那样无恶不作鱼肉百姓,因为从我们昨天到江夏开始,到现在似乎都没看到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既然如此那鱼龙帮又为何名声这么差?”   “也许是猎山雕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才勒令下面的人最近规矩一点。”   这话是公主说的,只是司马云却不以为然,他淡淡道。   “公主说的话也许有道理,不过却不应该用在鱼龙帮之上,你我都知道鱼龙帮门下人数何止是上千?要让这么多人短短几天之内便全部循规蹈矩,这话说出去公主你会不会信?让数千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几天之内就统一行动尚且不容易做到,又更何况这些来自江湖最底层的杂七杂八的人?”   “那你这话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鱼龙帮也许并非江湖传闻那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猎山雕也许并非我们所想的那般十恶不赦。”   “仅凭这两日所见所闻就如此断言岂不是太荒唐了一些,既然你觉得猎山雕并非我们所想那般令人厌恶,那为何会有这么多江湖传说?”   昭阳公主虽觉得司马云所言并无道理,只是作为一国公主,需要思量之事实在太多,猎山雕名声远扬,说的难听点若是纵容其如此下去西楚恐会沦为天下笑柄,说堂堂中原第二大国连一匪患都不能平,但即便是堂堂公主也知晓想吃下数千人的鱼龙帮也并非易事,毕竟最近几年来鱼龙帮招兵买马笼络不少江湖高手,虽说不过一江湖小小帮派,其实力也并不见得能弱于西楚各大一流门派以及武林世家之下,昭阳公主并不愿意相信臭名昭著的猎山雕其实会是一个韬光养晦的好人,毕竟威胁江夏太守朱时俊下海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并非是我荒唐,只是只听说过天下人希望自己名声好的,譬如中原各国历代皇帝,哪一位不是功成名就之后都希望自己千古流芳,总不曾听谁说过要把自己名声越搞越臭的,猎山雕能从一个小小赌档做到今天这么大规模并且能以手段让一郡太守俯首,你们可会觉得这猎山雕真是市井无赖之辈?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哪个道上的人不是在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设法漂白?这一点不论是从古至今都实用,猎山雕也不例外,他想让自己漂白,就必须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猎山雕是故意放出消息让自己引起朝廷注意?”昭阳公主实在难以置信,但司马云所言头头是道并不无道理,实在难以辩驳。   “究竟是不是这样现在还很难说,但就这两日我们的所见所闻,江夏的确有赌档,有妓院,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但可曾真正见到了欺男霸女的事情出现?”   “可是这两日你赢的银子全部都被赌档拿了回去。”张明月插了一句嘴,司马云倒并不惊讶。   “倘若你是开赌档的,有人一声不吭从你那里赢走一千两银子你也不会太高兴,并且,我一局都没输过,你认为他们会让我们带走那么多银子?”   “你说的话倒是越来越深奥了,我完全跟不上你的思路。”   张明月苦笑一声。   “跟得上跟不上都并无多大关系,明日里陪我再走一趟。”   “又是去赌档?”   “赌档要去,这两日我赢钱又送钱想必已经引起了背后那人的注意,这人即便不是猎山雕亲信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先拜访一下太守朱时俊公子朱建业,想必会从他那里得到不少消息。”   “找不找朱建业先不说,我先问你,倘若猎山雕真如同你所说并不是传闻中那个样子,只不过是想引起朝廷注意,其实另有图谋的话你又打算如何?”   公主朝司马云问道,司马云似乎早就料到公主有此问,他轻笑一声。   “一个人已经有了足够这辈子花的钱,又有了让江湖人敬而远之的名,公主猜他接下来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入朝廷为官。”   昭阳公主娇躯一震。   司马云只不过笑笑而已,笑了那么几声之后便不再说话。   这一夜似乎过的比往日里更加漫长一些,倒是老爷子自昨夜突然离开之后这一夜又开始扯呼,昭阳公主睡意全无,只因心心念念全部记挂着司马云所说的事情,江湖一介地痞流氓想入朝为官干涉天下,此种想法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不说现在,即便是春秋以前的时代都不曾听闻过,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便出了客店打算随意走走散散心,只是没想到才出客栈门便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你怎么还没睡?”   “我没睡是因为我知道公主今天晚上可能会睡不着。”司马云双手负后,任由两缕青丝从耳间垂下。   “我知道公主因为我白天所说的话难以入眠,不过我想说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倘若猎山雕真的想要入朝为官也并非不可,朝中官位有能者居之,并不见得一定非得科举高中才能纳用,毕竟有薛将军在前,皇帝陛下不一样破格录用。”   “可是我担心的并非这个,猎山雕此人定然野心极大,否则也不足以能在短短这些年时间之内将鱼龙帮壮大至此,他若入朝为官,定不会安安稳稳,指不定就会在朝中兴风作浪,到时候又当如何是好?”   “公主倒是多虑了,朝中有宁先生坐镇,莫非公主真以为一个猎山雕能翻出多大浪花?再者猎山雕此人究竟想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拿捏不定,只能先将其找出来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倘若猎山雕当真如我所说是为了引起我们注意,那么现在我们在找他的同时多半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我们,太守朱时俊不能找,只能从其公子朱建业下手,久闻这位太守公子嗜赌如命,既然如此,在赌档里将其找出来定然最为合适不过,所以这两日我才与臭小子流连赌场,等赌场老板现身的时候就是朱建业出现的时候,到时候再顺藤摸瓜就不怕猎山雕不出来,只是我暂时还想不透猎山雕这样在暗地里观察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马云眉头紧皱,看来即便是他也难以揣测出猎山雕的心思,昭阳公主轻声道。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交给你去办,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绝对不至于拿不下一个猎山雕。”   “公主倒是看得起我。”   “因为你的来头的确是太大了。”   ……   今日乃是第三次到同一家赌档,此赌档虽开在闹市,但总归还不至于明目张胆挂上赌字,只因楚王朝律法明确规定禁止聚众参赌,鱼龙帮虽是这江夏足以与太守府平起平坐的帮派,总归行事还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张扬,即便是妓院也只不过打出了卖艺不卖身的招牌。   “难不成我们真的看错了?”   张明月一路之上都不怎么说话,唯独到了赌档之前才嘀咕了这么一句。   “是不是看错了现在我也说不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猎山雕此人深谙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不论是黑道白道,没有自己的规矩定然是混乱不堪,他若真由鱼龙帮为祸恐怕江夏也不会如此歌舞升平。”   “那他为何要对太守下手?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实在不至于如此,毕竟这码头,船只,乃至大大小小的店铺每年都需要向鱼龙帮缴纳不少银子,就凭这些收入也早就可以富甲一方了,实在没必要拉太守下水。”   “这些事情我们在这里讨论太多也没什么用,真正见到了才知道。”   二人踏入赌档,赌档门口的两个打手已经对这两个外乡来的客人见怪不怪,赢多少银子便留下多少银子,这倒是稀奇之事,其实这赌档开起来并非就不会让赌客们赢钱回去,毕竟倘若真的这么做了只怕会留下一个店大欺客的名声,并且若是如此,这赌档生意也未必就能这么红火,哪儿有人蠢到明知道带不走钱还要主动送上来的,司马云以一两银子换一千两,又以一两银子换一万两,此种赢钱手段说不是出老千都未必会有人相信,只是有句话说得好,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捉双,只可惜整个赌档的人都没人能抓住司马云出千的证据,总不能直接没找到证据便众目睽睽之下不让司马云走。   因此他们放了司马云二人走,但并不是真的走,出了赌档便把二人堵在胡同里,对付出千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只是没想到司马云会直接将一千两银子交了出来并且昨日里也重复同样的过程,难不成这两人闲得无聊没事找事不成?   这两个打手中有一个相比较起来并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的淡淡看了司马云一眼,他似笑非笑道。   “你们这么做真的有意思?今天还来,莫非是要赢十万两不成?”   “没错。”   司马云极为潇洒的打了个大大的响指。   “我今天要赢十万两,然后又像前两天一样原原本本的送回去。”   “你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没有意义,我只不过是很享受赌钱的乐趣而已,享受赢的感觉。”   “你不用如此,哪怕你今天赢个一百万两我们老板都未必会见你。”   “你们老板会见我的。”   司马云踏进门槛时后微微偏过头淡淡道。   “待会儿我赢够了十万两就会去你们赌档更为高级一点的地方,只有江夏的达官贵人才有资格进去的地方,你不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我一不是江夏本地人,二不是江夏本土乡绅富豪,更不是宦官之家,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有很多朋友,很多分布在天下极少见面的朋友。”   “既然你这么多朋友,你大可以直接问你朋友我家老板在何处就行,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引起我家老板注意?”   “我不是已经解释了吗?我喜欢赢钱的感觉啊。”   司马云大笑着踏进赌档,留下两个不明所以的打手。   “这人怕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司马云并没有疯,非但没有疯反而脑袋异常清醒,买一处赢一处,直至身上足足有了十万两银票才罢手,如此手气好的人在赌档中极为难见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赌徒围了上来,这其中包括已经打好过两次交道的独眼龙。   “手气看起来似乎不错。”   独眼龙笑了笑。   “是不错,你知道我手气一向很好,十万两银子够不够资格进你们的特别娱乐处?当然,你若是愿意的话,这十万两银票完全可以冲当进门费用,去了那里,我自然有办法再从一两银子起家赢个一百万两。”   “看来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只不过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么千方百计想要引起我们老板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仅仅是为了跟我们家老板见一面?”   “不是为了见你们老板一面,应该说是为了见你们老板的老板一面才对。”   司马云似乎并不介意直接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他以为独眼龙会变色,却不曾想到独眼龙非但不曾变色,反而脸上似乎有一丝迷惘之色。   “可能兄台你搞错了,我在这赌档做了差不多快十年,还从不知道我们家老板上面还有什么老板,看两位兄弟都是性情中人,我也不希望两位竹篮打水一场空。”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司马云苦笑一声。   “我知兄弟你不会骗我,不过即便是如此我还是打算去看一看,因为就算你家老板上面没有老板,我也要从你们这里找一个人出来。”   “找什么人?”   “找一个败家子。”   “来我们赌场的十之有八九都是败家子,你要找哪一个?”   “找最大的那个败家子。”   “那你倒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赌场什么样的败家子都有,可能会有你要找的人。” 第104章 水越喝越暖 酒越喝越寒   赌档也并非只是一个赌档,当独眼龙领着张明月司马云二人出了赌档后门再绕过一条长廊时才发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茶楼实在另有玄机。   “两位兄弟,我张冲这辈子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无数,为何还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年少时候曾有认识山中方士,也约摸知晓一些观人之气,识人之神的道理,两位看起来绝非池中之物,我张冲能有幸结识二位也算是有幸了。”   独眼龙说完取下了右眼眼罩,出现的却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张明月哑然失色,却见独眼龙不紧不慢道。   “你我都知道行走江湖重要的并非是你后台有多硬,也并非是你要有多厉害的本事,最重要的是在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以气势吓到别人,若能以气势吓到别人便会省去很多麻烦,所以我就让自己成了两位兄弟见到的那副模样,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很喜欢随意出手欺负别人的人,我希望仅仅凭借我的外貌就能让大多数惹是生非的人感觉到害怕,从而不得不听我的话。”   “两位兄弟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其实这天下大多数看似凶神恶煞的人实际上心里只不过住了一只小绵羊而已,而只有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懦弱的心里才住着猛虎,最起码我是这么觉得,而且我的直觉一向都不会错,就比如二位兄弟,看起来和善,可我知道,你们手下死的人其实并不在少数,你们知道干我这一行的要是没个眼力见儿恐怕也未必能活到这么长。”   独眼龙,事实上已经不能叫独眼龙的男人领着二人绕过长廊才到了另一番天地,比起外面的喧哗,里面却是安静了许多。   “看来这参赌的人不同,赌档的效果也有所不同。”   “谁说不是呢?你们要找的人大概就在这里,不过也许你们会失望。”   这话说完也不过才那么十几个呼吸时间阁楼便门户打开,不得不说的是这为上等人准备的赌档的确是别有一番风景,少了乌烟瘴气,摆满了不少盆栽,即便是泡的茶也与外面全然不同,散发着香气,司马云张明月二人一进门便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目光齐刷刷朝二人看来,只因但凡来这赌档玩儿的差不多都是江夏名流,即便不是名流也是达官贵人富贾之流,外面的赌档大小吆喝的基本都是男人,几乎无一个女人,唯独这一处阁楼有不少服侍赌客的女子,模样也生的标致,只是这些女子少不了被这些更为上等一点的赌客调戏,但看那模样这些赌客早就轻车熟路一般,女子们更是不过笑骂一声就了事。这其中尤为一个看起来与司马云差不多大小的男子最为引人注目,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还有一位喝的烂醉如泥身上更是有不少脚印的男子同样让人难以忽略。   “怎的这种场所还有醉酒之徒?”   张明月不禁问道,张冲笑道。   “有醉酒之徒实在太寻常不过,我已经将两位公子带到地方,能不能找到你们要找的人,那就得看两位公子自己了,至于我家老板,我会去知会一声,他若愿意见你就见,若不愿意见我也没办法,毕竟我也不过是一个为别人做事的。”   张冲离开之后,张明月司马云两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似乎并不受待见,并无人上前主动打招呼,倒是那与司马云差不多大的男子把玩着手中筛盅一脸玩味。   “兄台如此看着我们,莫非是我们脸上写了字?”   “字倒没有写,不过看二位似乎并非江夏本土人氏,如何会知道这赌档还有这样的地方?”那年轻男子笑了笑,倒也并未排斥,也不曾就此接纳,大抵是想探听出二人的底细。   “兄台猜的没错,我兄弟二人的确并非江夏本土人氏,至于想知道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难,只需要稍微打听打听即可。”   “难不成你们打听这里的事情只是为了来玩儿两手?我可不认为你们有这么好的雅兴,你们想找人,这事儿应该来问我,我对江夏了如指掌,当然,前提是你们要付出一部分银子。”年轻男子比出了一个银子的手势,不过这之后他又立马强调。   “当然这可能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兄台看起来并不像专做这种营生赚钱的人,我倒是想问问兄台究竟是专门为我兄弟二人如此还是兄弟一向都靠这个赚银子。”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但那年轻男子并不在意司马云这番似嘲讽的话,他笑道。   “不管是哪种我觉得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们达成你们的目的,我知道你们想要找谁,也知道你们到江夏来干什么,我也知道你们两人身上加起来总共有一百万又三十两,我只取一百万两,一百万两换你们想知道的消息,我觉得这笔生意很划算。”   “兄弟倒是深藏不漏。”   司马云眼神灼灼,即便是张明月也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来,莫不是自己二人身份早已被知晓?谁知司马云虽然惊讶但却并不惊慌,他直接拿出方才赢的一百万两。   “我想要找两个人。”   “你想找的那两个人你已经见过了。”   年轻男子接过一百万两笑道。   “一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另一人你二人早已经打过交道,至于是谁,即便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已经有了底,一百万两银子换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你们花的并不冤枉,那么接下来我知道你们还想找一个人,不过那个人今天不在。”   这年轻男子说完不过几个呼吸时间独眼龙张冲便从内堂出来。   “老板不在,你们见不到了。”   见不到或是见得到现在对于他二人而言都不在重要,司马云从赌桌前取下一壶茶,之后走向那烂醉如泥的公子。即便这公子早已不能算公子,一身白衣上已经有不少被人踩踏的脚印,这人似乎在这只属于有头有脸人玩儿的地方实在太混不开,甚至可以说是极度落魄,但就算是这样,司马云依然礼数有加。   “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不会如此堕落。”   司马云将那壶若放在外面随便也能卖上一二十两银子的香茶摆到迷迷糊糊的白衣男子面前。   “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水越喝越暖,酒越喝越寒。” 第105章 尽人事 听天命   “你跟一个醉酒醉成这样的人说这种大道理真的有用?”张明月将躺在地上一滩烂泥的年轻公子扶了起来,只不过这男子看起来的确已经喝了不少,扶了三四次总算才勉强坐住,他又与这男子喝了不少茶,男子总算来了一些生气,他随意打量二人一眼,见是不认识陌生人之后才淡淡道。   “为我而来?”   “差不多算是为你而来,不过我看你现在这种状态应该找个地方去休息休息才对。”   司马云取过依然被男子抱在怀里的半壶酒。   “只有休息好了才能谈事情,才能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不过我不会请你喝酒,因为我并不喜欢醉鬼,更不喜欢明白人变成醉鬼。”   他二人将男子扶出这只有江夏上等人才有资格来的地方,阁楼中赌客或有嗤笑或又不屑,但总归还不至于当面说出来得罪这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外乡人,倒是都围向了那方才两个消息卖一百万两的男子,一百万两银子即便是对于这些非富即贵的赌客们来说都不得不说是一笔大财富,十两银子便能供三口之家平平淡淡生活半年不至于饿肚子,稍微富裕一点人家能有个几百两几千两银子足以算得上是富豪,这些赌客虽说都是江夏有头有脸人物,但一场赌博下来输赢个万两银子都已足以让人肉疼,更何况这一百万两?买消息的人实在,放消息的人也赚了个够。   “兄台三两句话便能赚到一百万两银子,天下恐怕没有比这个更让人佩服的手段了,只是兄台看起来也并非我江夏人士,这几日我们已经观察兄弟许久,一不赌钱,二不调戏这阁楼女子,只不过每日里来饮茶二壶,恕我们冒昧问一句,兄弟来这阁楼究竟是为了什么?”终有人忍不住朝男子问道,赌客们实际上并无多少闲心去操心别人从哪里来来此地做什么的问题,他们只操心钱,操心银子,操心别人兜里能拿的出来多少钱,只不过男子两句话卖一百万两银子实在让人有些眼红而已,毕竟这一百万两恐怕放到当今天下随便哪里都算得上是一笔巨款,若非这赌档有赌档的规矩,恐怕当即便有人忍不住会打这孑然一身不清楚来历男子的主意,男子倒也不着急解释,他不过与自己倒了一杯香茶,随意抿了几口之后才悠悠道。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赚这一百万两,不过这一百万两我一个人花也花不完,不如让各位朋友帮着一起花,就当做是在下初来乍到贵地想交诸位做朋友的一点小小心意。”   男子将从司马云那里得来的一百万两放于桌上后便风轻云淡一般离去。   一百万两就如此摆放在桌上,这阁楼之中总共才有多少人?说破了天也不过才三四十人而已,再加上那些穿着青衫若隐若现的侍女最多也就六十人而已,一个人可以分将近两万两,赌客们如何不激动?   一百万两顷刻便被哄抢一空,只不过这些银两尚未在兜里揣的暖和便被鱼贯而入的赌场打手尽数收了回去,并有独眼龙张冲冷眼相对。   “我觉得各位还是不要打这一百万两的主意比较好,这些钱很烫手,人更烫手。”   司马云张明月将男子扶到就近一家客店,待男子沉沉睡去直至日落西山醒来都半步不离,男子醒来后司马云不过淡淡瞥了其一眼,一张脸全无血色,比起日前见过的剑山剑士并好不了多少,唯一好一点的是牙齿还算有那么一些白,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拍了拍衣裳上留下的脚印,这时候司马云才道。   “这天下的败家子也分为好几个等级,原本以为堂堂太守府的公子多多少少会比较等级高一点,没想到恰恰相反,一代纨绔沦落至此古往今来也唯独你朱建业一人而已。”   “莫非兄弟花一百万两代价问出了我的身份就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不成?”朱建业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检查身上钱财,这仿佛已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但搜索半天什么都没发现之后这位太守府公子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身上仅剩的一二十两都拿去买酒喝了。   “还想着找钱买酒吗?恐怕你再这么喝下去只会成为废人一个。”   “难道我现在这模样还算是正常人?”太守府公子意味不明笑了两声。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不过我可能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们的,两位送我来休息恐怕也是白费了。”   “我们不要你帮忙。”   司马云站起身唤来客店小二,吩咐厨房做几样小菜后才笑道。   “我们只不过想听听你的故事而已。”   朱建业淡淡看了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一眼。   “听我的故事?你们恐怕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的发慌,我不过一个落魄成这样的人,我的故事能带给你们什么帮助?”   “我们知道朱公子是因为一个人才堕落如此,而现在,我们正好也想找这个人,并且我对不久前赌档的那个男子很好奇,他说我们已经见过我们想见的人,现在,我们只不过像在再见这人一面之前对其多了解一点而已。当然,朱公子不用着急现在就说,等饭菜上来咱们边吃边说。”   客店上菜速度还是挺快,不多时饭菜就已准备齐全,不过却并没有酒,没有酒的饭菜对于朱建业来说实在是索然无味,最起码这几年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知道你想喝酒,不过我觉得你这人若是不喝酒的话还有救,并且,同为男人,你我都知道男人对于那些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心中会有多怨恨,可这些怨恨并非是光靠喝酒就能解决的,若你愿意,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你们想找猎山雕?”朱建业终于是明白了二人的来意。   “没错,我们想找猎山雕,因为我们知道你跟猎山雕很熟,并且当初是他拉你下水,害你太守府同被殃及,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同一个目标才对,来找你,是想通过你多了解一点猎山雕的事情,比如究竟这个人究竟是善是恶,究竟做了哪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当然,朱公子还请先从你自己的事情说起,顺便也说一说赌档里那个年轻公子。”   “你们如何就知道我说的不会是骗你们的?毕竟我同你们并不认识,大可以为了骗你们的一顿饭菜胡编乱造一番,而且你们也不会知道真假对不对?”   “你不会那么做的。”   司马云为朱建业倒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因为你都活成这么窝囊了还不去死,那就说明你想活下去,你想活下去你就不得不说实话,因为我这位兄弟脾气可能略微有点暴躁。”   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   “他杀过很多人,杀过各种各样的人,不差你这么一位太守府公子,你不要看他没带刀,因为这江湖往往是不带刀的刀客比带刀的刀客通常都要厉害许多。”   “你们这是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只不过告诉你实话而已,并且你想活下去,想一雪前耻,跟我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听起来我好像没有别的路可走,既然你们要听我的故事,能不能请我喝一壶酒,你知道说故事对于一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司马云终于还是为其要了一壶酒,只见这位太守府公子一见了酒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丝光彩。   “你们想听猎山雕的事情,找我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江夏人都知道朱建业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样样来,甚至与猎山雕这等人物走到了一起,直到后来欠下巨额赌债拉太守府下水,整个江夏全部沦为猎山雕囊中物,即便是我这个二世祖都被自家父亲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没错,我们听到的的确是这么个传闻,我只是想不明白太守朱时俊大人因为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所以自你打小便开始对你疼爱无比,即便是你欠下巨额赌债依旧也全部帮你偿还,又如何会忍心让你扫地出门流落大街?更成为了如今这种在小小赌档里随意被人欺负的下场,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在不应该如此才对。”   “的确不应该如此,可是倘若我告诉你我父亲从当初签下巨额赌债的时候就已经悬梁自尽又如何?”   啪。   司马云张明月手中两只茶杯不约而同都被捏的粉碎。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惊讶?”   朱建业倒并无悲伤的样子,反而一口酒下肚饶有兴致笑了笑。   “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我也知道这些事情并不能随意往外传,因为我父亲倘若在世那我还能顶着一个二世祖的名头潇洒那么一些时日,可我知道若是爹爹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那我这个二世祖的名头可能都保不住,到时候恐怕真的成了过街老鼠。”   “我知道你们很想问若是我父亲两年前就已经身死,那这两年来江夏一郡之地所有大大小小之事谁来处理,其实即便是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猜的出来。太守府大大小小事情已经被猎山雕全权掌控,包括处理朝中下来的大小事务以及呈向朝廷的所有公文,全部都要经猎山雕之手,不过猎山雕并不会亲自处理这些,而是统统交给了你们前不久见到的那个男人处理,这人来我江夏两年,不知是猎山雕从何处找来,不论是手段还是手腕都堪称厉害,短短两年已经将太守府上上下下打理通透,即便是我江夏驻守的几百军队也不得不听从其调遣,因为江夏是鱼龙帮的天下,鱼龙帮是黑道,黑道从来不会讲究那么多条条框框,比如你若是不听,他可以威胁你杀了你的家人,但很庆幸那个家伙并没有这么做,我知道他有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名字,他叫诸葛流星,是不是一个很不错的名字?其实他人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最起码他从来不曾往我身上踹过一脚,他只是最近才到赌档去的,并且去了没几天,然后就遇到了下百万两银子买两句话的你们,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们这一百万两实在是冤枉钱。”   “一百万两银子并非冤枉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我想问问那家赌档老板是不是真的跟猎山雕没关系?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她似乎跟这家赌档老板有什么恩怨,如果我没猜错,她想杀了他。”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这赌档老板跟猎山雕一样是从小赌档做起才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要去找他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吃了你们的酒菜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至于猎山雕在哪里,其实我也只不过见过他那么几次而已,我只知道猎山雕是一个很平淡的人,平淡到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人。”   “并且是一个看起来很穷的人。”   “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既然如此,也没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吃了你们的酒菜,也许我应该跟你们说声谢谢,不过我跟你们说的这些事情也足够抵得上一顿酒菜了。”   朱建业看起来似乎想要离开,只不过司马云又紧接道。   “你不想杀了猎山雕报仇?你父亲朱时俊的死多多少少也算和猎山雕有些关系才对。”   “我为什么要杀座山雕?我说了他是一个很平淡的人,并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最起码对我是这样,愿意为我偿还巨额赌债,有道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最起码他没逼我父亲下水,虽然有可能这一步是他预料到的,不过赌债到底是我自己欠下的,并且,他在治理江夏的这几年,百姓过的很好,泾渭分明,白道有白道的规则,黑道有黑道的规则,他适合做官,适合做江夏的父母官。”   朱建业留下这句话便起身告辞,看样子已经吃的酒足饭饱。   “你接下来准备往哪里去?如今太守府已经不能算是你的家,有家不能回,也不能再去赌档,也许你应该问我借一些银子,我不要你现在还我。”   司马云叫住了朱建业,只是这位落魄的太守府公子却并不回头,他淡淡道。   “你借给我银子我便欠下你一份恩情,我知道对于你这种肯花一百万两银子买几句话的人来说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将银子借出去,你肯定想让我将来为你做一件事情,很可惜你的事情我不会做,也做不来,至于银子,我想我现在应该不缺,因为我也能用你们的消息去换一大笔银子,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杀我,因为你们巴不得别人主动找上门来。”   朱建业离去许久张明月仍难以回过神来。   “这真的是传闻中的酒囊饭袋?怎么我觉得他好像比你还聪明?只是我很好奇他是如何知道你这老狐狸喜欢让别人为你做一件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已只剩下残羹剩饭,大部分都被先前落魄公子吃了个差不多。   司马云难得郑重一次,他轻声道。   “这天下真正老子英雄儿废物的事情其实基本上不可能存在,因为一个人的生长环境若是很好通常基本上不可能发生走上歪门邪道的事儿,即便是有也不会如同他朱建业这般臭名昭著,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变坏,只能说曾经经历过某些变故,就譬如你,也许你在提刀杀人之前的十三年是个秀气读书郎也说不定对不对?”   “也许。”   二人回到了原先客店,司马云倒也并不着急将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而是先找到了昭阳公主。   “公主可知破旧立新这四个字的含义?”   司马云思索许久总算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昭阳公主不明白司马云为何问出这句话,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破旧立新如何不会知道?打破旧的规则,建立新的规则,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并非简简单单就能做到,天下哪个王朝更替不是需要几十年时间慢慢过渡,更何况如今西楚仍是父皇治理,昭阳就算再有心也操心不到这些事情。”   “那公主怎么着都应该未雨绸缪一番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要本宫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昭阳公主突然变脸,司马云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不去解释自己这句话的意思,只不过淡淡说了一句。   “有些事情提前准备总是好的,不要到时候乱成一团糟,那西楚说不定就会生出不少事端,公主也无需说司马云蛊惑人心,只因司马云少时便研究星象,知晓天地气运一说,西楚国运能不能长久就看公主准备的时间够不够长,司马云言尽于此,该如何做,公主自己仔细想想。”   司马云不愿意再多说,多说下去只会让这位西楚奇女子感觉恼怒,他说完这句话便一人出了客栈走在大街上,张明月随后跟了出来。   “你刚刚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西楚国运将尽?”   “尽不尽自有天意,我们所做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第106章 斩龙   “你可曾记得半年多以前我们在大漠中得到的龙脉?”司马云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倒是让张明月诧异了一番,只是念及司马云绝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更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张明月便点点头道。   “记得,如何会不记得那个鬼哭狼嚎的夜晚,鞑靼人,还有那几个中了摄魂术又被你解术的女子,我到现在都想问我们究竟是无意踏进那片沙漠还是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毕竟你让我看不透的事情实在太多,现在想来咱们一同行走江湖的三年恐怕你也暗中做了不少动作,只不过我没有察觉而已,又或者说那时候的我还不会想那么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跟你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看问题倒是看的越来越全面。”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司马云淡淡一笑,事实上这三年来他的确做了不少张明月还不知道的事情,只是眼下这些还都不到浮出水面的时候,他们又来到了江夏桥,桥下微波粼粼,晚上出来散步的人并不比以往少,司马云靠在粗大的铁锁之上背靠江夏湖,任由河风吹起青衫,他淡淡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并非事事都能机关算尽,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只不过少时喜欢研究奇门异术,也顺带知晓一些江湖的歪门邪术,不过这些东西始终难登大雅之堂,在如同老爷子那般的高手面前也不过是多一剑或者是少一剑的事情而已,得到龙脉并非是我计划之中的事情,不过今天我不和你谈其他,就谈谈这龙脉。”   “就在这里说?你不怕人多眼杂?你可别忘了白天才发生的事情。”   张明月知道司马云要说的话多半是不能被人听到的秘闻,而白日里朱建业才说了要拿两人的消息去换银子,之前或担心江夏太守朱时俊知晓公主前来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但现在这位素未谋面的江夏太守已死,再没多少顾虑,想必待明日里司马云将此事说与公主听之后公主定不会再如此低调行事,而是直接大张旗鼓,而现在说不定他们一行人早就已经被隐藏在江夏的大鱼小虾全部盯上,更说不定此刻就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二人。   龙脉的事情司马云隔了这大半年才说出来,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倘若这等事情泄露出去,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的后果。   司马云当然知道张明月心中所想,他拍拍后者肩膀。   “你考虑事情倒是越来越深思熟虑,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就来找我们,他们想让我们去找他们,从而让我们处于被动,我跟你说的龙脉之事天下鲜有人知,除去每个朝代执掌皇运的钦天监可能知晓一些之外,江湖人根本无从可寻。”   “天下气运统共十分,天下龙脉共九条,九条至昆仑而下,当年中原有七国,北魏铁骑灭三国方成如今中原三足鼎立之态,但世人不知道早在七国并世之前,中原应该有九国才对,九条龙脉分别执掌九国命运,这事情应该追溯到数百年前,或许比道教圣人齐道云的时代还更早,即便是当今天下史书都不一定能查到记载,因为这两国不过一郡县之地而已,世事变迁,最终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半年前,我们去过的那处古城就是,龙脉已死,国运已断,也就是说,我们拿到的是一条完全没有了气运的龙脉,堪称废物。”   “既是废物,你为何又要取出来?”   “因为有朝一日我会让龙脉重新聚集气运,我要找到中原淹没在历史里的其他六国所有龙脉,让他们重新复苏,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做很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情不比老爷子一剑开天门来的更有难度,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去做。”   “什么事情?”   “斩龙。”   司马云轻描淡写说出这两个字时张明月竟是寒蝉若噤。   “你想斩龙?你认为世间有真龙?”   “世间没有真龙,我跟你说了,天下龙脉自昆仑而下只有九条,九条已经有六条已经死去,世间除去中原三国之外再也没有真龙,不过真龙气运自有定数,非人力不能及。”   “那你又说要斩龙?既然没有龙又从何处去斩龙?”   张明月皱皱眉头,比起司马云说要找起六条龙脉来说,他更为关心的是真龙从何而来,毕竟如此消息实在比大多数事情来的震撼,半年多以前雁鸣山一头恶蛟尚且让他张明月无数个日夜做噩梦,又更何况真龙这种东西?   “世间没有真龙,可有伪龙,伪龙真龙皆是身聚气运之物,伪龙可代替真龙重新复苏龙脉令龙脉气运重聚。”   司马云转身面向浩荡江夏湖,手指平缓江面。   “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伪龙是什么。”   “知道,我当然知道。”   张明月只感觉喉咙干涩难以说出一句话,但还是从嘴里挤出来生硬的一句话。   “你说的伪龙是山中恶蛟入海化龙。”   “没错,我说的就是蛟龙,只是世间纵有不知道藏在何处的蛟万千,能真正入海化龙的实在屈指可数,而蛟想入海化龙最起码也应当有千年道行,否则不足以有资格化龙,所以,我还需要等一个机会,等蛟翻江倒海化龙的机会,前去斩龙,让龙脉吸食气运。”   “不对。”   张明月蓦然想起什么一般猛然摇头。   “你说这天下只有九条龙,那祝飞羽前去昆仑斩恶龙又是怎么回事?上清观掌教徐长今真人总不应该欺骗天下人才对。”   “没错,我说的这天下只有九条龙,不过我所说的天下仅仅是指天下而已,并不包括天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明月有些疑惑不解,即便老爷子九龙山一剑开天门已经证明这天上有仙,但天上有仙关恶龙什么事情?却见司马云蓦然抬头望向浩瀚夜空。   “我跟你说了这天下气运的事情,却没跟你说这天上的气运,尽管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只不过从古籍中了解过那么一丁点而已,天人依靠气运得以长生,若是没有气运天人也与凡人没多大区别,但人间气运有限,上界气运同样有限,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就要想尽办法汇聚气运,而你觉得最快捷的办法是什么?”   “你说他们想占人间气运为己有?所以才有天龙下界为患?”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事实上我对这些也并不是很了解,只看过古籍只言片语,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今后或将逐渐浮出水面,但我知道他们若是想垂钓人间气运,便不得不让中原三国真龙无存,真龙不在则气运消散,人间再也出不了一个陆地神仙,到时候想怎么办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并且,大概你的事情也跟他们有不少关系,只是我现在还是没能参透是为什么,不过我相信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   “不过不论是天人或是真龙,都距离我们现在太过遥远,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天下大乱,百鬼尽出,到时候才能出现恶蛟化龙,我估摸着到那时候差不多你也应该明悟了,到时候事实真相如何才能知晓。行了,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我估摸着明天可能会有一点热闹的事情发生,不过在此之前,明天得先去太守府一趟,去见一见今天咱们见到的那位公子,天下年轻一辈武道高手或许不少,但能洞悉世事的,除了多年以前被北魏铁骑颠覆的长白山天机阁之外,只有一处才能培养出如此人物,不过这一处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传说而已,即便是我都不能断定天下是否有这个地方的存在,天罪阁,一个地位绝对不下于天机阁的地方,诸葛流星,倘若此人真来自天罪阁,那就应该有好戏看了。”   “我不知道什么天机阁天罪阁,我现在就想问问,假若真被你斩了龙,六国龙脉复苏,到时候会怎么样?”   “到时候会怎么样我也无从知晓,不过应该会很壮观才是,话是这样说,想要斩龙谈何容易,此龙乃是我下界修行而成,并非上界天龙,你应该知道上界之人想来下界定然力量大打折扣,即便是天龙也一样,祝飞羽能斩昆仑天龙,未必就能斩下界真龙,想要杀一条真龙,我估摸着即便是以老爷子那般有陆地神仙神通手段人物,最起码也要有七八个才够,七八个陆地神仙,谈何容易,你说对不对?更何况几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说不定斩龙只不过是空口说白话罢了。”   司马云这番并不算回答的回答其实张明月并不满意,但他知道即便是自己不满意,司马云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十八般酷刑也未必能让他说出来,更何况真正不计后果的情况下,他觉得天下并不一定能有人能抓住司马云,最起码司马云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很会让别人答应他为他做一件事情的人。   第二日一大早司马云便将太守朱时俊的事情告诉昭阳公主,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公主虽有惋惜,却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为之惋惜的情绪,这一点众人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朱时俊虽为楚臣,可臣终究只是臣。   “在去拜会猎山雕之前,先要去太守府拜会另外一个人,我相信即便是见了猎山雕,真正能拿主意的也是那个人。”   “在去找你所说的那个人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帮我解决我的事情。”   杨幼倩再次提起那件事情时依旧情绪难以平复,双手捏到指节骨发白。   “不着急,别人欠我们的,早晚都会收回来,无非只是个时间问题,在这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做些事情为后面做准备,比如先想办法让你的手不再那么抖,因为杀人的时候如果手抖,很容易死的是自己,所以我建议你先学杀猪,臭小子当初在虎狼关的时候没人杀的时候就杀猪,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杀猪跟杀人是一样的道理。” 第107章 官府摆酒席 亭中论天下   杀人与杀猪的话题并未持续多久,杨幼倩自知司马云说得有理,但她又哪儿可能会真的去找猪杀,无非只是司马云说她现在还不够资格杀人而已,此番前往太守府,公主带上了三个侍卫,毕竟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若是出行连侍卫都无,岂不让那鸠占鹊巢的诸葛流星看笑话?即便是渔家女子柳玉玉也都一同前往,虽说不过是充当一个丫鬟角色,但其实众人并无一人视其为丫鬟。   十一人到达太守府前,太守府门户大开,不得不说这江夏被视为楚国富庶之地并无道理,太守府更是修的气派,门前两座石狮坐镇,阁楼红漆绿椽,更能远远闻见鸟鸣之声,门口无人看家护院,只有一白衣男子庄重而立,此人生的相貌堂堂,一支发簪穿过发髻,没有一丝乱发。   “我已经等公主你们许久。”   诸葛流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即便司马云已经提前说过此人相貌以及气质,真正见到时哪怕是连见过不少王公贵族的昭阳公主也不得不被其折服几分。   不过折服归折服,公主并非公私不分之人,最起码因其折服并不代表就能将有些事情放到一边。   “诸葛流星,没想到我西楚年轻一辈居然还隐藏如此人中龙凤,今日本宫倒是大开眼界了。”公主走在前,老爷子其次,随后才是司马云张明月等人,诸葛流星特别在老爷子身上留神片刻,之后才转移目光看向这位不论是放到哪里都绝对能算得上是绝色之姿的公主,他在前带路,并轻声笑道。   “公主这话倒是让我受之有愧了,天下能当得起人中龙凤的人屈指可数,却并不能算诸葛流星,最起码公主身后的青衫书生就绝对不见得比诸葛流星差,公主想不想知道是为何?”   “你既然这样问,就算本宫不说你也会告诉本宫的对不对?”   “没错,就好比下一盘棋,诸葛流星下的不过是一隅之地而已,而公主身后那位下的却是整个天下,如此一比,高下立见,不过今日公主前来并不是听我这些废话的,我也知道公主身后的几位并非喜欢听废话的人,那诸葛流星也就实话实说。”   白衣男子并未将众人带至会客厅,而是带至府中别苑,太守府占地方圆几里,自是少不了池塘亭台,其实之所以这太守府能修建这么大并非是两年前已经自尽的朱时俊功劳,说到底应该是上上任江夏太守贪赃枉法修建起来的才对,朱时俊不过在那人下马之后出来接手而已,而如今却被眼前白衣男子接了手。   “公主在感慨这太守府很大对不对?相传这太守府初建之时劳民伤财花了不下百万两,百万两,即便是中庸世家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的到,如此劳民伤财只会伤及楚国根本,还好有当今陛下楚中雁执掌家国才让西楚造就如今太平盛世,公主觉得江夏自朱时俊太守去世以后这两年可有什么变化?”   让人意外的是太守府并没有多少家丁丫鬟,自打众人进府门之时,满打满算见到的下人也不过才十来个而已,本来应该有的府中侍卫都不曾见到一人,可即便如此,诸葛流星依旧云淡风轻,面对这白衣男子的疑问,公主只不过轻轻摇摇头,她道。   “从表面上看的确是没什么变化,不过也仅仅只是表面而已,鱼龙帮名声在外,早已传到汴京城,我并不信鱼龙帮真的如本宫看到的这般风平浪静。逼死太守,入主太守府,打通江夏上上下下关系,这种罪名完全可以按造反处理你知不知道?”   “知道,诸葛流星岂能不知?”   白衣男子摆摆手,示意众人入早已经准备好的酒宴,柳玉玉虽依旧有些局促,但在杨幼倩的照顾之下也就勉强不再紧张,只是会时不时偷看不远处的少年人一眼,在见到张明月并不朝这边看只与老爷子司马云低声细语时才收回目光,侥幸中带一丝失落。   这酒席是诸葛流星为公主所设,众人也只不过算是沾了公主的光而已,他们不说话,只听这霸占太守府的诸葛流星与公主交心,诸葛流星道。   “不过公主所说的造反罪名诸葛流星并不认同,这两年来江夏上交的赋税并不比往年朱时俊太守在位时差,并且犹有过之,公主如何就能说诸葛流星是在造反?我倒认为我非但没有造反,反而是在从另一方面帮助皇帝陛下造就太平盛世,鱼龙帮名声在外此话不假,不过公主不妨仔细想想,一个郡县若是只有官府这一方势力替百姓做事,这地方真能太平?毕竟就算我不说公主也应该知道有许多事情是官府办不到的,譬如公主旁边这两位兄弟以前做的买卖,官府管不了。”   一旁正与老爷子司马云浅谈的张明月瞬间后背汗毛直立,目光冰冷看向对面正谈笑风生的白衣男子。   “你知道的很多。”   “是的,我知道的很多,你们知道的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那么一点点。”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这一点,或许从前是,以后也会是,不过肯定不会是今天,小兄弟看来情绪有点激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你一般容易冲动,不过后来吃了一些亏就学乖了,你的运气很不错,有你身旁这两位一直照看着你,不然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诸葛流星淡淡一笑,这时候张明月才看到其左手之上带着一枚玉扳指,也许昨天就有,只不过没注意,也许不过是今天才加上的。   张明月杀机毕露却被司马云挥绣化解,司马云轻笑道。   “我们今天来可不是听你来说这一番大道理的,并且我敢保证如果你今天敢出手,你会死的比这臭小子还要快一点。”   “哈哈,我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如此生气。”   诸葛流星哪儿有半分笑的意思,说是皮笑肉不笑也不为过,不过念及此番还有别的要事他便收敛了笑意。   “一个地方光白道不行,光黑道也不行,一个帝国也是如此,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公主要统一楚国江湖,立下武林盟主执掌黑道,一黑一白相辅相成这一点诸葛流星十分赞同,并且愿意让猎山雕让鱼龙帮加入这一大势力,不过在做这个之前,我还需要跟公主谈一个条件才行,一个让公主根本不能拒绝的条件。”   “让本宫不能拒绝,那你倒是说说你要什么条件?”   “我要公主允诺让诸葛流星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司马云早就已经与昭阳公主通了气,这一点,公主并不惊讶,只不过又多了一点对司马云算无遗策的佩服而已,公主道。   “以你的才干若是想入朝为官,直接考取功名就是,为何非要本宫允诺?这一点本宫实在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问题其实很简单,诸葛流星并非想做朝廷的官,而是想做公主的官,并且,诸葛流星保证若是公主得了我,天下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公主囊中之物,公主信与不信?若是不信,诸葛流星今日便以这亭中清酒与公主说一说这天下大势。”   诸葛流星命下人移去桌上一半酒菜,以食指蘸酒画于桌面。   “当今中原有三国,北魏看似正值壮年实则已经外强中干,不出五年北魏将上演一番骨肉相残兄弟相争的画面,当然,诸葛流星所说的兄弟相争即便不说明白公主也能猜透,不过这两个兄弟相争最后都得不了北魏,真正会得北魏的是那位常年久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皇子,此乃北魏大势,西楚,请恕诸葛流星直言,诸葛流星也曾学得观天地气运之异术,西楚国运将近,皇帝命不久矣。”   “你大胆……”   亭中响起一声怒斥,桌案被已入一品之境的公主一掌拍的溅起酒水无数。   “我就知道公主会是这个反应,这倒也正常,人之常情,不过我觉得公主应该相信我的话才对,这天下什么都能骗人,唯独气运骗不了人,莫非公主就不觉得西楚气运正渐渐向你靠拢?国柱薛平川,国士宁致远,如今又有了公主身旁这几位来相助,公主真觉得这是巧合?不,这并不是巧合,当今天下人神不分,气运混乱,妖孽尽出,公主若是不早做准备,西楚未必会落下一个什么好下场,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是能有诸葛流星再相助于公主,则公主如虎添翼,可成就万世功名。”   “你这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公主要如此理解倒也无妨,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公主信与不信皆在于公主自己,我知道江湖会有统一的一天,所以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成就霸业的机会,现在机会近在眼前,我不该放弃,公主也不应该放弃,毕竟西楚就算如今再人才济济也有凋零的一天,国柱薛平川薛将军,国士宁致远先生,他们又还能庇护多久?西楚总需要灌注新鲜血液,总有新人要代替旧人,我知道若真到了那么一天其实也会涌现出许多栋梁之才,但在这一点上,公主更应该相信一个从皇帝还没有驾崩前就为公主效劳的人,不是吗?更何况我知道公主身边有些人并不能算是谋士,若是要形容的话,应该说是野心家比较符合。”   “那本宫就算相信一个野心家也不见得会相信你这么一个信口雌黄的家伙,本宫承认你的确是有才干,不过并不代表有才干就能留在本宫身边,谢谢你的酒,不过你看起来应该要从太守府离开了。”   “公主就真不再考虑一下我的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不必考虑了,诸葛流星,你是有才,可惜用错了地方,本宫也许应该相信一个自西楚还没改朝换代就跟着本宫的人,不过本宫却并不喜欢一个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   昭阳公主拂袖离开,这么一来一去张明月甚至不知这位西楚奇女子究竟为何发这么大火,一壶好酒都没来得及尽兴。公主出太守府,他们自然也跟了上去。   倒是司马云留在了最后面,与诸葛流星对视一眼便淡然离开。   “你可知公主为何发这么大火?我记得公主一向都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除了当初在北魏的时候那一段。”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公主的确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公主的逆鳞是谁想必你也知道,即便是我都只敢隐晦的点明有些事情。”   “诸葛流星如此含沙射影你不生气?”   “我向来不会跟别人生气,诸葛流星并非池中之物,公主也并非真愚蠢之人,两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而已,现在就是看谁的耐心比较好。”   司马云言闭便抬头看天再不说一句话,见天色阴暗似又要下雨之时才陡然眼中精光闪烁。   与此同时,有信鸽落于公主肩头。   宁先生出楚访魏。   “宁叔叔去北魏做什么?”   “也许是洽谈接下来向轩辕宏图借兵的事情,这么一去,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才能回来。”司马云淡淡道。   “没了宁先生坐镇的西楚,可能会出现一些麻烦。”   “没有什么是比西楚根基动摇更为麻烦的事情。”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阴霾的天空总算是落下了滴滴雨水。   继而司马云用仅能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呢喃。   “恐怕西楚根基马上就会动摇了。” 第108章 天降大雨 皇帝出城   十一人出太守府回客店之时总共也没耗费多少时间,倒是公主有心去拜访一遭猎山雕,但思及司马云所言,鱼龙帮其实大小事务都是诸葛流星做主,便打消了想法,只因为能屈身主动去找诸葛流星已经是难能可贵之事,不过区区一个帮派帮主如何能得公主亲自去见?公主修书送往汴京城,令皇帝着手江夏下一任太守之事,过后便叫上老爷子与杨幼倩柳玉玉二人出去散心,独臂小老头儿本不喜散步,奈何架不住三个女子软磨硬泡便只能相随,张明月倒落得一个耳根清净,念及不久前的事情心中疑问颇多,他想听司马云解释,却不过只听司马云轻声道了一句变天了。   变天了,早上出去时候还是春光大好,现在已下起淅淅沥沥小雨,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公主雅兴,她要逛街,哪怕是撑着雨伞也要逛街,行走在江夏长达两百丈的铁索桥上,摇摇晃晃,看姜水波纹阵阵。张明月已经不知多少次听司马云说起变天二字,每一次说起都会发生不小的事情,料想今次也不例外,毕竟司马云并不是一个愿意多说废话的人,当然这并不包括做买卖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说的变天到底是变哪个天。”雨幕前,张明月手端一杯茶,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倒是没有多少泥泞,因为这江夏街道皆是巨大的青砖铺就,晴日里若是有马入城,马蹄铁踩到青砖之上也能发出清脆声响,只可惜牲畜不能入城。   “难道这天下不应该只有一个天吗。”司马云笑了笑,他用手指了指天上乌云,不知为什么,自老爷子一剑开天门之后,张明月总觉得这天上无时不刻都有天人云中窥探一般。   “我这人笨,倒是不明白你说的天究竟是说你指着的天还是西楚的天,不过不论是哪种,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事情。”   “是的,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司马云又指了指街道上的行人。   “你看这些人,明知道天下雨,还是要出门,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即便是被雨水淋到最多也不过染上风寒而已,又譬如公主,她不同样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我想说染上风寒也有可能会死人,公主的性子想来是遗传其父亲,我猜今天汴京城也在下雨,你信不信?”   司马云别过头看向张明月。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能知道这天下的事情。”端着茶杯得张明月摇摇头,他又道。   “不过我知道若是汴京城下雨肯定也会有不少人选择撑着油纸伞出门,因为下雨天说不定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得不出门,毕竟人并非生来就喜欢淋雨。”   “可你也知道有些人选择下雨天出门并非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耽搁的事情,说不定只不过是为了游山玩水,公主不就是这样?你知道她本来可以等天晴的时候在出门,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不过人总要在经历一些变故之后才知道有些习惯必须得改正,我就是这样,以前我也喜欢下雨天出门,后来我不那么做了,因为我知道有些变故能让人长记性,有些变故却是连让人长记性的机会都不能有。”   二楼窗台前,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京城今天也在下雨,可能比江夏还要大那么一点。”   汴京城在下雨,下的已经不能说是春雨,淅淅沥沥,不过一刻钟时间无数人踏破门槛也想进去的深宫高墙就已经流下了廊檐水,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站岗,可西楚皇宫的御林军依然恪尽职守站立在漫天雨幕之中雷打不动,因为他们负责皇宫安宁,负责皇宫安宁说的难听点其实不过是保护那位几乎从来不曾出过汴京城的皇帝罢了,虽是这么说,事实上这些长年累月驻扎皇宫的御林军根本没几个能真正见上皇帝一面,因为这位皇帝平日里除了朝政大事几乎就在东宫不出,也因为这皇宫里面有一位女子,或许已经不能算是女子,因为这个女子已经是当朝皇后。   下雨天的确不适合出门,可即便如此汴京城依旧有不少行人撑着油纸伞神色匆匆。   皇宫背靠九龙山,九龙山下九龙湖紫气升腾,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汪湖水好像已经开始不在那么活跃,被当朝国士宁致远称之为气的湖气也莫名消散许多,下雨天湖中鱼儿最喜欢出来透气,这是一道极为美丽的风景,只是不知为何倚靠在珠帘后红柱的男子始终觉得这些鱼儿的反应比以往下雨天来的更为激烈,莫不是要下大雨不成?   楚中雁想不透这些问题,因为气运皇运这些虚无缥缈的学问他不懂,只有宁致远才懂,只可惜自己那位国士自半年多以前那一局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亭台,即便自己这位皇帝曾多次相邀请都被宁致远婉拒,如今这位助他太平西楚江山的国士已远赴北魏,却是再也没人能解答其心中疑惑。   “下雨天的确不怎么适合出门,湿透了衣衫不打紧,湿透了身子多半要着凉。”   楚中雁轻笑着说了一句。   “那陛下今日是不是不打算陪臣妾回山门去看一看?”   楚中雁身后有一妇人,雍容华贵却不失美丽的妇人。   “怎么可能?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何曾食言过?今日黄历上说的确是出门的好日子,只是不想会下起雨来,可即便如此,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不会不做到,我知道自昭阳生下来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回过师门,是我有些忽略你的感受了,只可惜宁先生不在,不然就让他陪同我们一起了,我已命人备好车马,待雨势稍微缓缓咱们就出宫,朝中大小事情我已命关沧海做主,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此一行,倒是足够时间让你游山玩水。”   出皇城之事可大可小,但毕竟是让自己爱了几十年的女子出去散散心,并不会带多少随从,但带的都是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着黄衣着青衣出皇城,皇帝皇后二人乘坐车马,侍卫也着便装出行,城中百姓或有好奇想一睹马车内人真容的心思,但生活在汴京城又岂会不知真正敢在京城以车马而行的人定然非富即贵,万万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窥探,他与她在马车内说了许多悄悄话,说了自有了皇儿以来二人从未如同青涩年代那般纯情的悄悄话。   她说她想吃什么,他便亲自冒着漫天大雨去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街边这些几个铜板的小吃也是如此美味,她又说她想买什么,他便放下架子下马车去买,浑身衣衫湿透之后钻进马车总会被她笑成说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小孩子动作。   事实上她当年遇见他时不正是因为他的小孩子动作吸引了她?否则又怎会放下被称为国士的一代大儒?   楚中雁并不知她与国士之间的爱恨情仇,他只记得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这就够了。   楚中雁生的非凡,即便是穿上了寒门儒生穿的青衣气度依旧不凡,这么走走停停,从皇宫东门真正出汴京城时候倒也用了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皇帝陛下可真体会了一番民间百态,但总算没有让其失望,西楚很好,即便不久以前退守关中百里地,但总归不会伤了西楚根基,西楚面对将来不知何时会发生的天下大乱总归还有自保之力,有这么一点也就够了。   “陛下可曾真想过传位给昭阳?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即便大臣们嘴上不说,心里多多少少都会颇有微词,昭阳不过一个女子,如何能将这朝堂之上差不多成了精的大臣们掌控的住?”   “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传位给昭阳又传位给谁?大臣不服,百姓不服,我相信咱们的女儿都有足够的智慧去应对,更何况如今已有司马云此人伴其左右,更有春秋李剑神护其周全,没人能拿咱们女儿怎么样,虽说司马云此人野心勃勃,但我朝中犹有宁先生制衡,并无大碍,再说了,我如今还年轻,还能执掌王朝一二十年,一二十年时间,足够让咱们女儿成长起来,咱们女儿的娘从小便不似凡间女子,又更何况咱们女儿对不对?”   “得了吧你,一把年纪还贫嘴。”   话虽这么说,可她依旧还是如同从前那般挽住了他的手。   马车出汴京城,雨倒是越来越大,已经能听到雨水拍打在马车身上的砰砰声,当朝皇帝楚中雁掀开窗帘,身后汴京城已是渐行渐远,不知怎的,他却仿佛见到了国士宁致远正在城楼上遥遥相送。   楚中雁突然想起了半年多以前与宁致远在亭中的最后一局棋。   “陛下有西楚国运皇运庇佑,若是不出汴京城,哪怕天上神仙来了都不能拿陛下怎么样。”   仔细想来,这么一句话反过来说不就是一但出了汴京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陛下轻轻摇摇头。   宁先生,不是我不信你,我只是不愿意见她不开心罢了。 第109章 三月惊雷现 姜水浪潮出   江夏桥即便是下雨天依旧是人来人往,司马云说大多数人不会避雨,选择雨天出行,这下雨天在铁索桥上看湖水波纹倒不失为一番享受,有不少年轻恋人挽手同撑一把油纸伞前行,若是能上依山而建的江夏楼观一番美景更不失为趣事,只是公主才到了第二段铁索桥便止步不前,雨幕漫天,再也没有了欣赏的雅致,这让杨幼倩有些疑惑,她便问道自己身旁这位倾国倾城的公主。   “怎么了?”   “不知道。”   昭阳公主皱皱眉头。   “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心里憋的慌。”   “那要不咱们现在回去?”   “也好。”   既然公主再无兴趣,几人也乐得个不用淋雨,湖风阵阵,即便是已经撑伞也避免不了被斜风细雨湿身,五人一人一把油纸伞,这油纸伞皆有不同美丽图案,大多是江南温婉女子,只是独臂小老头儿却并没有观看这伞的心情,四人中也是他淋雨最多,除去上半身依旧干燥之外下半身已经湿透,二三月的雨最为冰冷,老爷子此刻却全然不去看这江夏湖雨幕漫天的奇景,而是看向捂住胸口的昭阳公主若有所思,他五人才转身便听闻有人大喝一声。   “快看,江夏湖涨潮了。”   江夏湖涨潮,原本应该发生在六七月份的奇观怎的这二三月份就开始涨潮,他四人不信便别头观看,果然见到湖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原本有些清澈的湖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湖中渔民以及来往客商皆面色大变,迅速撑船想要往湖边靠拢,远处江夏楼从一楼至七楼已经探出无数观这奇景的脑袋,几女倒不如同渔船客商等等担心船只被潮水冲翻,也不担心这江夏桥会出什么事情,只因这十二条铁锁皆是精钢铸造,世间纵有神兵利器也难以斩断,至于埋进江中的六根大柱更不用担心,只因为这几根梁柱乃是打入江中再投下蛭虫,此虫擅长吐粘液,粘液粘合力极强,常常用来连接不能连接的诸如石头之类的死物,第二年才真正开始动工建桥,打入江中的梁柱早就已经被蛭虫与江中石头缝合在一起,若非地动山摇,绝对不会倒下,涨潮虽然是奇观,但远远算不得地动山摇,故此在这江夏桥上其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桥下更是悬挂被山中方士刻画铭文斩蛟剑,此剑趋吉避凶能镇守天下妖邪,往年涨潮之际甚至还有那想要千古留名的读书人专门待在这铁索桥上立看姜水涨潮,久而久之越来越多人效仿,值此涨潮之际江夏楼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已是人头攒动,二楼画师更是生意应接不暇,只因想要在这江夏涨潮之际留名之人实在太多,随着越来越浑浊的姜水,铁索桥上人越来越多,甚至可以说是人满为患,若非此桥实在坚固,恐怕就这么多人同时踏桥就足以让十二根铁锁齐齐挣断,雨越下越大,甚至全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不只是江夏,目之所及处皆是一片雷云翻滚。   看热闹的人不明所以,只当是天有大雨,独臂小老头儿却如何不知这其中厉害?二三月份现惊雷,一道银蛇划破黑云压顶,公主四女还有心在这江夏桥上多逗留片刻,老爷子却紧握手中雨伞。   “别看了,此地不可久留。”   公主或有天不怕地不怕胆气,却唯独不会怀疑老爷子的话,尽管这二三月份涨潮实在是天下奇闻,待四人从密密麻麻人群中下桥之时姜水已经完全浑浊,甚至开始冲刷拦江堤坝。   “完了,爷爷还在姜水之上。”   柳玉玉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爷爷,不过却被公主安慰道。   “放心吧,爷爷他老人家撑了一辈子船,如何不会观察这姜水异像,说不定早就上岸找地方避雨了。”   公主这么一说渔家女子总算放下了一颗心,其实这姜水涨潮也并非像想象中那么厉害,更比不得东海巨浪滔天,无非只是自己关心则乱罢了,五人下了桥一眼就从密密麻麻观潮人群中见到了尤为引人注意的青衫男子,少年人,还有一个书呆子,三人各撑一把印花油纸伞,看样子是才买来的。   “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   即便是公主再不舒服,心里再堵得慌仍是好奇问道。   “不久。”   青衫男子没有笑,尽管他向来都喜欢与人说话时面带笑容,可这一次他毕竟没有笑。   “从姜水开始涨潮时过来,到现在也不过一刻钟而已,公主可是觉得不舒服。”   “没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悸,有可能是淋了雨受了风寒,那么现在我们就在这岸边看潮水?”   “最好不要看,天下喜欢凑热闹的人多,但最后都不会落的什么好下场,我建议公主你们几个女子最好是回去。”   司马云分别看向昭阳公主,渔家女子,杨幼倩,气宗大小姐这四个除了渔家女子皆可算得上是国色天香的女子,偶有赶来观潮的人在看到三女容颜之后都不免多看一眼,但又看到站的笔挺的脸上一道疤的青衫男子时候都规规矩矩别过了头,此刻司马云看起来很严肃,即便他不皱眉头几女也能看到其脸上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凝重。   “为何要我们回去?你们能看为何我们就不能看?”公主不禁微微蹙眉,尽管她知道司马云向来都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   “因为接下来会死很多人,这样的场面很血腥,同时公主应当回去好好休息,因为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是的,公主最好是先回去。”   不远处又走来一个撑伞白衣男子,一个上午时分才与公主亭中论天下的男子,诸葛流星单手负后,一手持伞,好一个浊世佳公子,只不过这位浊世佳公子说出来的话却再一次让当朝公主不待见。   “在这里观潮已经湿身,还是回去换身衣裳,准备启程返回汴京城。”   “诸葛流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流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公主接下来公主可能会很忙,天地有异像,三月惊雷,姜水涨潮,妖孽尽出,难不成公主还没察觉到这其中反常?”   “诸葛流星,莫要信口雌黄,我泱泱西楚太平盛世,何来妖孽?莫非你以为本宫真不会杀了你不成?”   公主勃然大怒,但发怒的同时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诸葛流星淡淡道。   “公主杀我或是不杀我都不是现在应该操心的问题,还是听诸葛流星一言为好,接下来我要命城中所有官兵和鱼龙帮的弟兄遣散江夏湖之上所有人,你面前这位青衫男子说今日会死很多人,我偏不让江夏死一人。”   诸葛流星话落,雨水已经开始汇聚成溪流的江夏街头迅速有官兵数百整整齐齐跑步前来,并有不少凶相毕露的绿林汉子赶来江夏湖。   昭阳公主目光骇然,然而诸葛流星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他道。   “有件事情不管公主你承不承认事实都是事实,事实就是江夏的一亩三分地是我诸葛流星说了算,这些官兵认得诸葛流星却未必认得公主。”   “你想造反?”   “想不想造反仅凭我一面之词说了也不算,不如公主还是先回客栈,待度过了这次劫数再来评判诸葛流星是奸是忠如何?”   白衣男子踏上桥头快步通过二百丈江夏桥登上第七层江夏楼,继而有一声大喝穿透雨幕扩散整个江夏。   “所有官兵帮众听令,速速遣散所有滞留姜水百姓,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诸葛流星登上江夏楼就说了这么一句,若有赶来观潮的百姓皆不明所以,但看到鱼龙帮帮众与官兵手中寒光冷冷兵器时候才明白江夏楼七层之上的这个男人并非是开玩笑,画师们收起笔下宣纸,歌姬们大惊失色,即便一楼之中不少喝的酩酊大醉的食客都醒了八分酒意,一句话过后不过半个时辰姜水除了两旁的鱼龙帮众与官兵之外,唯一剩下的就是独臂小老头儿昭阳公主等人。   “所有帮众与官兵也都离开,这里不是你们的战场,你们也没必要在此搭上自己性命,此间事情自有人来了,速速退去。”   天色越来越晚,雷云越来越密集,诸葛流星的声音盖住了九天之上的惊雷,一个时辰之后,姜水之上只剩下连同白衣男子在内共和九人。   姜水开始沸腾,宛若有无数溺于姜水的人在拼命划水拼命呼吸,水越来越浑浊。   昭阳公主还是不肯离开,她要看这诸葛流星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老爷子放了雨伞,因为雨伞已经遮盖不住漫天大雨,他索性干脆任由雨水冲刷身子,司马云张明月也已经浑身湿透,倒是把几个女子保护的很好,即便是生死大仇的气宗大小姐也被他用雨伞遮挡了一部分。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不会杀你?”   何青秀并不拒绝有人愿意为她遮风挡雨,但她也不会因此就放弃了不死不休的“大仇。”   “你想的太多。”   少年人冷冷答道。   “我不过是不愿意让你旁边的玉儿姑娘淋雨而已,因为我知道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所以更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以后再吃苦,你若是厚着脸皮不让开,我也没办法。”   “我杀了你。”   “这话你已经说了一百零八遍,可你连我头发都没杀死一根,何来的勇气?气宗大小姐?”   这样的争吵也不是第一次,但这样的争吵却在某一时间戛然而止,因为漫天大雨处缓缓的走来了一个与老爷子一般同样没有撑伞的人,一个白衣男子。   “我应该来的不算晚。”   他这样淡淡一笑,一双单眼皮一笑起来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是的,你来的不算晚,甚至还有可能早了。”   司马云终于笑了笑,单眼皮男子任凭雨水冲刷头发站到了老爷子身后。   “既然不晚那我就先站个队,来的早总比来的晚好一点,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排在别人后面的人。”李蓦然闭上眼睛。   “可是今天还不得不排在别人后面。”   李蓦然的到来似乎让气氛陷入僵局,公主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会出什么事情,只不过尚不等她再问司马云,雨幕处又缓缓走来一个人,那人是一个女子,一个皮肤白皙穿着白裙的女子,一个不过三十来岁便能跻身剑山剑乙的女子。   “你总是比我早到一点。”   剑乙排到了从南海而来的剑士身后。   剑士没有剑,他不说话,甚至也不去看身后的女子。   剑乙落了个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多言,天色近黑,姜水江畔已经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还要来多少人?”   张明月不禁沉声问道,他在问司马云,因为司马云总像是能回答这天下的所有问题一般。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来多少人,但估计着楚国顶尖的高手都应该来个差不多才行。”   楚国的高手来个差不多。   公主心惊。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凝重?”   “出了要变天的事情。”   司马云没有回答,倒是诸葛流星抢了个先,他朝昭阳公主道。   “公主的江湖之行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武林大会不论如何都要准时召开,接下来的路程应该需要人代劳才行,若是公主不介意的话,诸葛流星愿意为公主代劳,江湖事诸葛流星最为拿手,至于公主身后的司马兄等人,恐怕要与公主一起返回汴京城。”   “诸葛流星,你还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不久前诸葛流星才告诉过公主,西楚国运皇运皆开始向公主归拢,公主若是听劝就回客店换身干净衣裳,我以命人备好车马,待此间事了便连夜送公主回京,至于江夏之事待公主准备好所有事情再操办也不迟,我不想公主连身干净衣裳都没换就回京,因为从此以后,公主似乎都不应该太狼狈才是。”   昭阳公主回客店了,连同三女,她真的听诸葛流星的话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尽管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听了诸葛流星的话。   是夜,漫天大雨宛如要将这天地都重新洗礼一般铺天盖地而来,雷鸣阵阵。   江边又来了那么几位“不速之客。”   几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速之客。   司马云抬头望了望黑云压顶的夜空,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糕那么一些。”   “不过七人而已,七人能行?”   诸葛流星不禁皱皱眉头。   “行不行都要一试,总不能让那孽畜真反了天,毕竟咱们这里可有着一位陆地神仙坐镇。” 第110章 我喜欢替人算命   张明月忆起不久前与司马云在客店二楼倚栏听风雨时候司马云说的一番关于下雨天不要出门的话,那之后司马云又道。   “少时曾攻天文,王朝动乱必生妖孽。”   如同差不多一年以前北魏雁鸣山恶蛟作乱,不正符合王朝动乱之像?轩辕宏图拥兵自重,太子轩辕宏业被其稳压一头,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虽说那恶蛟是有人豢养,但即便如此仍是出动北魏十几位已入一品的顶尖高手方才斩杀,这其中还少不了老爷子一剑功劳,虽说那一剑其实应该说是一刀才对,诸葛流星说西楚国运皇运已渐渐向昭阳公主靠拢,何尝不是说皇帝楚中雁皇运流失?再结合司马云五次三番含沙射影,实在不难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皇帝恐怕是活不长了。   气运之事虽虚无缥缈却又不得不信,张明月不懂气运,但半年多以前上了上清观一趟,又去了峨眉一遭便也能隐隐感觉出来此两处洞天福地的紫气东来,与西楚清扬山以及剑山完全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也无怪能出了如同杨鸿叶祝飞羽这等天人之姿的真道士,大雨依旧磅礴,老爷子的浑身已经无一处不能拧出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屹立在江边不动如山,雨水顺着古稀之年的脸庞沟壑化成小溪流了下来,南海剑士李蓦然在其身后同样巍然不动,倒是排第三的剑乙罡气外放,雨水近不得其身,张明月倒不觉得这位剑乙是在故作高人风范,只因女子大抵向来都是爱美的,这位每日里上下剑山一次的女子更是如此,否则她又怎会不吃尸果而专门每日里下山采摘青果?   剑乙有剑,剑在手中,一柄尚未出鞘便能感觉到森森剑气的剑。   李蓦然有剑,剑在剑匣,匣在怀中,这位从南海而来的养剑士终于自剑山一剑败剑甲之后第二次露了面。   大雨中,司马云用仅能他与张明月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   “我跟你说过,此人不出五年便会名动江湖,说不定能有机会继承自老爷子之后的剑神之名,只是这剑神之名也并非就那么容易摘了过去,他要出头,老爷子便必须要死,可是我并不希望老爷子死,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你应该杀了他,不然他将来跟老爷子多半有一战。”   张明月笑了笑。   “不过我看你并不像是有本事杀了人家的人,所以还是规规矩矩看着吧,这里没我们的事情,至于剑乙之后的这些人,我似乎并没听人说过。”   “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这天下毕竟不为名不为利的高手有很多。”   “那你的意思是如同老爷子这般名声在外的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的无名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真正能在江湖上闯下一个名头的人都绝非泛泛之辈,能闯下剑神之名的,古往今来也唯独只有老爷子一人而已,更何况剑乙身后的这几位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那个身穿黑衣的老人身负双剑,此剑乃是养剑池惊寂剑,这位老前辈想必就是是来自养剑池的高手,至于其他的我就懒得一一介绍,不过估摸着随便拿出一个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眼前这些人,应该差不多算是西楚真正靠得住的江湖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靠不住的?”   “他的意思是西楚其他门派之所以没有赶来并非是因为路程遥远,毕竟但凡传承已久的名门仙山大抵都能看出西楚气运有变,定生妖孽,倘若真是将西楚放在心上又如何能坐视妖孽为祸人间坐视不理?”   一旁久未说话的书呆子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张明月倒是没想到素来不善言辞的家伙突然来了这么一长串大道理,他有些诧异,因为李沐智实在不像是能懂这些道理的人,这位书生应该是一辈子都只知道死读书才对,怎的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能言善道?   “你说的很对。”   司马云别过头神秘一笑。   “不过你说的只是一方面原因,其实还有另一个方面你不说我也知道,有的人已经将势力渗透至天下各个角落,他们想要天下大乱,不过这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   前面是独臂小老头儿等高手严阵以待,后面确实几人谈笑风生。   “这种场合你们实在不应该留在这里。”   诸葛流星加入了三人的对话,事实上这里除了七位高手之外也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而已。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   张明月对诸葛流星此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倒不是说因为不久前亭台会客一事,而是觉得诸葛流星实在太过张狂,恨不能事事以他为准说了算。   “看起来小兄弟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我。”   诸葛流星撑伞笑道。   “可能我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人,不过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能让你讨厌的人多半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如他,当然事实上真的也是小兄弟你不如我,即便是你身旁的这位恐怕也不如我。”   “不如你这么废话连篇?”   张明月冷眼讥讽,事实上他并不喜欢别人说司马云的坏话,就像他不怎么欢迎别人说老爷子是独臂小老头儿。   “我倒不是废话连篇,我想给小兄弟提个醒,我知道你喜欢用刀,也知道你刀法不错,杀过不少人,当然更知道小兄弟你很想一刀杀了我,虽然你一刀杀不了我,就算十刀一百刀也不见得能行,你杀不了我可还是想杀,就像你知道有些人明明不可信你还是要一如既往相信,你知道你身边的人也许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   “谢谢提醒,不过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我不过是一个刀客而已。”   “是的,你是一个刀客,准确来说这三四年是一个刀客,不过三四年以前,你知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诸葛流星话落,张明月面色立便,这一切都被诸葛流星看在眼里,他又不紧不慢道。   “小兄弟,我喜欢替人算命,不如我来替你算一下命怎么样?免费的,不收你钱,因为我毕竟不像有些人一样让你干着最苦的活儿拿最少的钱,我很大方,至少对于你是这样,不然你可能早就死了。”   与诸葛流星四眼相对,少年人紧紧捏住拳头。   “不如你先在这里算一算你大概什么时候死,如何?” 第111章 最不像剑客的剑客   张明月最终还是没有出拳动手,因为他看不透这诸葛流星深浅,他不愿做靠老爷子司马云庇护才能行走江湖的男儿,更因为此时已经顾不上与这白衣男子斗嘴,因为奔腾的姜水已开始沸腾,极目之处更是有洪流铺天盖地而来。   江畔七位当代江湖顶尖高手同一时间睁开双眼,又以独臂小老头儿最为先。   “没想到太平盛世还真出了此等妖物,古人诚不欺我,老夫古稀之年行走江湖,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就连着出了两条恶蛟,莫非天下当真要大乱不成?”   独臂小老头儿摊开仅剩的右臂,风越来越大,却吹不起完全已经被雨水湿透的衣袖,事到如今,张明月也终于知道司马云所说的妖孽是什么,原来又是一条恶蛟,一条绝对不比雁鸣山中那条蛟小的黑蛟被包裹在洪流之中奔腾而来,只露出头上独角与两只通红的眼睛,被驱散的江夏百姓以及来往客商本就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虽说是离去,其实大部分都在城中比较高的地方观看,即便已是入夜,但那沸腾姜水中两只通红的眼睛却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饶是这些百姓再怎么距离江畔遥远此刻也不免觉得后背直发凉,与那在姜水中扑腾的妖物比起来,江边那一小撮人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张明月实在想不到如此逆天妖物这天下短短一年时间就出现了两条,世间万物,恐怕也只有这翻江倒海的蛟才能算的上是真正极为厉害的妖物,它想化龙,龙是什么?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即便是翻阅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古籍都未必能翻阅出一两条来。   老爷子虽不说明,但几人也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因为即便是呆下去也帮不到什么忙,说不定还只会让老爷子等人分神,这江中妖物越靠近江夏桥,江面船只便急剧晃动,甚至隐隐有被掀翻的趋势,铁索桥下四把刻画铭文的斩蛟剑更是颤抖不已,张明月总算知道这斩蛟剑的来历并非司马云信口雌黄,不知在此悬挂多少年依然有此威力,当年在剑上刻画铭文的山中方士又究竟是何方高人?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个地方坐坐,这里我们帮不上忙,倒不如看看各位前辈是如何出手拿下这妖孽,毕竟倘若真让其过了江夏桥,沿途之下再无阻拦,妖物入海便会化作真龙,到时候再想收拾它可比登天还难了。”   诸葛流星当先离开江边,司马云三人紧随其后,但他与张明月却走在最后,诸葛流星在前,书呆子李沐智在中,随后才是他二人,只因司马云知晓张明月定有疑问,果然,才走出不过十几步张明月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此蛟入海真能化作真龙?”   “按古籍记载应当如是,只是想化作真龙也还需要经历天劫才行,天劫一过才会彻底蜕变,此龙因是山中修行得道,妖性难驯,到时候一但入了海世间恐怕再没人能拿它有办法,到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兴风作浪祸及人间。”   “你说过你要斩真龙。”   “是的,我说过。”   司马云点点头。   “不过并不是这一条,时机还未成熟,况且就算时机成熟现在也绝对没有可能拿下这么一条真龙,我还在等机会,等一个天下气运大乱,人间高手尽出的机会,到时候我就会聚集天下最为厉害的那么几个人与我出海寻妖龙踪迹。”   “那你为何就确定天下最厉害的那么几个人会来帮你?”   “因为我现在就在做买卖,走到哪里买卖就做到哪里,我是喜欢让别人欠我人情,将来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情,当然这件事情并不一定就是斩龙,有可能也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他们做。”   “那我再问你,你又如何确定你选的人将来就是有可能成为最为顶尖高手的那一批人?”   “我不能确定,但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用处?不是吗?”   司马云轻声一笑。   “有句话叫做未雨绸缪,诸葛流星说自己擅长替人算命,我不太一样,我喜欢给这天下算命。”   他二人随着诸葛流星到了一处距离江夏桥并不远的客店,诸葛流星看起来早有准备,这客店坐南朝北,门户大开,刚好能看见江边场景,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寻的好地方,彼时客店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不少人,店小二已经忙的喘不过气却仍然跑东跑西,唯独不去诸葛流星提前订好的位置,旁边就是窗户,似乎是专为这个代替江夏太守的男人准备,已经备好了酒菜,还多出了一个人,一个他们曾经打过照面并且一起吃了一顿酒菜的人。   “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猜你们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   中年儒生并没有什么变化,腰间依旧悬挂着看似名贵实则值不了多少银子的玉佩。   司马云张明月紧挨著书呆子坐下,诸葛流星已经为三人倒满了酒,这酒单是看起来都并非是寻常酒水,清里透绿,散发出阵阵香味,客店其余看客虽然都好奇几人身份,但不久之前诸葛流星一声大喝喝退江夏湖两旁百姓客商之事已经深深烙印心里,他们不会如此不长眼去得罪如此人物,事实上即便是有心也未必会有心情上去与几人小酌几杯,因为那江夏湖奔腾姜水中妖物已经探出了头,客店里灯火通明,大雨渐渐变小,但风却是却来越大,吹的窗户咯吱咯吱作响,若非酒家取来灯罩将所有油灯遮住,恐怕江夏立马就会遁入一片黑暗之中,尽管如此,黑夜中闪电划过处姜水一颗偌大的蛟龙头颅却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二三月的雨总算彻底停了下来,司马云张明月几人身上衣裳却依旧湿漉漉,他们倒不如看客那般一个个将头颅伸的老长生怕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戏一般,因为此时猎山雕已经端起了酒。   “之前并非有意欺骗几位,只是在下需要佐证一些事情,所以才化作儒生模样与三位打交道,但其实也不能算是欺骗,因为说到底只不过也只有隐瞒了身份这一点而已,其他的都不曾骗过二位,淋了这么久的雨,哪怕再好的身子也都不容易禁受的住,不如各位先与我同饮这一杯,其他的事情我们过后再说。”   猎山雕端起了酒,诸葛流星端起了酒,而江畔的七位当世江湖顶尖高手也终于出手,独臂小老头儿摊开右臂无穷气机涌现,他化右臂为剑,浑浊的江夏湖轰隆隆聚起二十丈水剑,破开湖面直向恶蛟而去,李蓦然紧随其后出了剑,他不紧不慢取出张明月从未见过的两寸见方的剑匣,轻轻弹指,分别有三剑先后出匣直向蛟龙脑门,七寸,蛟尾而去,都说打蛇打七寸,张明月却是没想到打蛟也能打七寸,只是现在暂时只能留下疑问,因为对面的两个男人已经将杯酒一饮而尽,张明月并非什么能一笑泯恩仇的正人君子,最起码他自己不会这么认为,因为正人君子行走江湖多半不会落下什么好下场,他不喜欢诸葛流星,却不代表不喝这杯酒,因为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起来在吹到因为淋了雨而浑身湿透的身子,哪怕曾经在塞北冰天雪地中睡马草剁的他都觉得有些微微凉,酒能驱寒,却不见得能暖的了人心,比如此时才将酒杯放下的少年人的心。   “今天这一顿应该花了不少银子。”   张明月笑了笑。   “差不多是你家里妻儿老小吃饭半个月的银子,我说的对不对?”   中年儒生讶然,他如何不知这少年人究竟想说什么,想来是为了之前去他家里吃饭的时候见到的画面打抱不平。   客店里面看客们与外面正与恶蛟酣战的老爷子等人都可以说是热火朝天,唯有靠近窗户的这一桌莫名陷入僵局,司马云不去打断张明月的问话,因为他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即便是在三年以前就跟他一起为了生活不得不做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张明月一直觉得他是这天下最为无所不知的人,可天下哪儿有什么真正无所不知的人,无非是以自己的认知在结合实际所做的猜测罢了,当然有些事情司马云并不是猜测,但他并不会说出来,因为他是一个分得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该说的人,可张明月不管这么多,即便是已经喝了一杯酒的书呆子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想必在这位书呆子眼里,这天下什么人都能开得玩笑,唯独不能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   张明月眼神灼灼,他不喜欢被人欺骗,最起码不喜欢被一个自己曾经当做朋友的人欺骗,因为事实上司马云留下的那几十两银子是他授意的,毕竟司马云除了不会乱说话之外更不会乱花银子,更加不会为了才见了面两次的人花银子,赚钱可能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但若是放在从前,几十两银子很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一杯酒之后,张明月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自顾自喝下,这酒外面看起来清凉,实则喝下去肚子里立马就会如同一团火焰在燃烧一般,张明月心中有一团火,他冷笑道。   “老狐狸总说我太年轻,以前我可能还不相信,但我现在的的确确相信了,我知道有的人永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猎山雕,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在外面海吃海喝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自家那缝缝补补的娘子?”   酒家哗变。   猎山雕。   执掌鱼龙帮却从来不曾出面的猎山雕,但尽管这中年儒生的身份实在让人震惊,此刻看客们也只不过留意了几眼便将目光投回到江上,张明月也想看,但已经看过了一次恶蛟的他已经觉得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蛟龙终过不了江夏桥,倒不是因为那四把颤动不已的斩蛟剑,而是因为这酒家之内有江湖剑客放在桌上的剑已经开始铮铮龙鸣。   老爷子有一剑,此剑出,能开天门,能斩仙人。   似乎察觉到张明月情绪,猎山雕微微有些歉意。   “我知道小兄弟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这顿酒菜并非我请,而是我这诸葛兄弟相请,至于小兄弟说我不念及自家娘子,我想说但凡男人,哪儿有不会顾及自己家的?这一点,想必小兄弟比我来深有体会。”   “你调查过我?”   张明月冷冷道,他如何不知道猎山雕所说的念家其实就是指在塞北从军的那大半年,那个时候在以公主为首的慰问团来塞北问候的时候,他第一次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是啊,男人哪儿有不想家,不想家里人的?虽说他不过是一个还不到及冠之年的少年人。   猎山雕摇摇头。   “准确说,不只是调查过你,我连司马兄弟以及李沐智兄弟都调查过,因为我知道你们会来江夏,而我正好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所以不得不提前了解,至于小兄弟看到的我家境窘迫的样子,其实并非在下故弄玄虚,因为在下的确没什么钱,挣来的散碎银两都被我拿去花在了琴棋书画之上,其实你们想必也听说了,说猎山雕不过一街边开小赌档的起家,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并不认为开小赌档的就不能有一些自己的爱好,我很喜欢结交朋友,为朋友一掷千金,所以很多人愿意帮我,我才能有今天的位置,比如你们看到的诸葛兄弟,他就是我的贵人。”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堂堂鱼龙帮帮主没有一点儿家当你觉得我会信?”   “我知道小兄弟你不会信,也知道司马兄弟与李兄弟也不会信,事实上换成任何正常人可能都不会相信,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我没钱,因为我的钱都花出去了,花在扩建帮会上以及拉拢江湖高手上面去了,我自己并没什么钱。”   “你说的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随你怎么说都可以。”   “当然,我会证明给三位看,不过在此之前,我与诸葛流星兄弟想跟三位做一笔买卖,一笔你们只赚不赔的买卖,”   直至这一刻,酒家内十六七剑客的宝剑终承受不住强大气机牵引,待那十几个只顾着看热闹全然不曾发现宝剑异像的剑客回过神来之时十几柄宝剑已尽数出匣直向姜水而去,事实上根本不止十几把,几乎姜水两岸所有的剑客都同一时间看到千剑朝江的场景。   这场面莫说是这些平日里只为吃喝发愁好不容易才舍得出钱在酒家买一壶酒看热闹的老百姓,便是那些行走江湖的真正侠客又有几人曾经见过?这等手笔也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拿的出来,事实上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谁也说不清楚,一千柄剑有好有坏,有几两银子就能买来的,也有千金都不一定能得到的,此刻全部融汇在浩荡剑流中尽数森森立于姜水之上,正对已经遍体鳞伤蛟龙。   剑素来都是剑客们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兵器,说小了去,不过是一把剑,说大了去甚至比自己老婆孩子爹娘都重要,不然自古以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著名剑客为求一剑不惜抛家弃子更有甚者杀兄杀父,只因为剑对于剑客来说实在太过重要,眼观天下,江湖的风流事十之七八都与剑有关,而此刻这至少上千柄剑皆被那先前以浪涛为剑的独臂小老头儿伸出手尽数牵引了过去,没有剑的看客们大呼过瘾,甚至不忘拍着巴巴掌大叫精彩,而有剑的却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那些不过几两银子买来的破铜烂铁还好,丢了也不可惜,可那些花了几百两上千两才选来一柄最为满意之剑的剑客们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宝剑为他人所用?说的难听点这和自家婆娘给别人用有什么两样?退一步说,如果是在陆地上还好,可到了这江上一个不小心几百上千两的宝剑掉入江中可该怎么办?谁有能耐将其捞上来?这汹涌奔腾的姜水早就不知道给冲到哪里去了。   念及此处,便有不少剑客终于控制不住心中不满破口大骂,更有难听的连独臂小老头儿爹娘祖宗都给带了进去。   “你说你他娘的穷的连一柄剑都买不起,还他娘的装什么高人风范?若是不把剑完璧归赵,可莫要怪我们这些兄弟欺负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没错,他奶奶的,老子的剑可是请楚国最有名的铸剑师打造的,全天下就此一把,乃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只不过这剑客的下半句话立马戛然而止,因为上千柄剑中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宝剑在触及蛟龙鳞甲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折断,一声声音都没来的及发出来,事实上就算有声音隔着这么久也未必能听得见,那剑客憋的面色通红,看客们发出阵阵哄笑。   一千柄剑到底没有一把能“活着”回来,因为已经全部断在姜水之中,独臂小老头儿自是不知自己已被骂的狗血淋头,他冷冷看着江面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蛟龙。   “总算是保住了这四把斩蛟剑,此剑能斩一回蛟,绝对没有力量再斩第二次,但愿这姜水之中莫要再出现第二条此等妖孽才好。”   独臂小老头儿大袖一挥,数千柄断剑齐齐重聚,散落到江畔之时少有完好之躯。   南海来的剑士李蓦然收回三把飞剑,再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陆地神仙,心中多有慨叹,方才一战别人不知,可在场的六人谁都清楚方才若非独臂小老头儿发力,他们未必就能将蛟龙拿下。   “剑神之名,名不虚传。”   “哪儿来的什么剑神,老夫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会用剑的武夫而已,远远比不得你这宝剑匣中藏的真剑客。”   独臂小老头儿退回江畔,踏上铁索桥,本以为这位才来西楚不到一年就两度出剑的陆地神仙定要慨叹一番修行不易勿要为祸人间等豪言壮语,却只不过听到这位老爷子运用千里传音的手段讪讪道。   “老夫方才情不自禁,倒是让各位剑客损失了不少剑,他年若能再见,老夫定然当面赔个不是。”   独臂小老头儿道完这番明显做贼心虚的话,就在两岸看客灼灼的目光中。   拍拍屁股走人了?   剑客们再度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不要脸,借了人家的剑弄断了就这么放了个屁就闪人,这种事情找谁说理去?剑客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连忙去断剑中寻找自己的剑,虽说少有完整之躯,但仍是舍不得就此丢掉,若是能寻到有几分真本事的铸剑师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将其复原,复原的银子总比不上剑本身的银子,如此一来倒也又免了不少银子的花费,可能有些剑客并不是很缺钱,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花没必要花的钱,因为想要仗剑江湖,光靠一张嘴通吃大江南北的人还真不多。   好在这些剑客并无多少狡诈之人,大多真性情,只寻找自己的剑,不会明明几两银子的剑非去说上千两的剑是自己的,剑重要,面子有时候也很重要,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一千来柄剑总算是“物归原主”,地上依旧散落着不少残躯,不过都是些破铜烂铁,无人认领,几两银子的剑,没了也就没了。   剑客们大多都是真性情,心里不爽就骂,心里舒坦就夸赞,这么一来二去之下虽说可能要贴上几十两银子重铸费用,但那独臂小老头儿总算不像借了鸡的野猫一般有借无还,倒还算仗义,他们心中也没那么气了,再想起之前独臂小老头儿的神通手段,那不就是剑客们至高无上的梦?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对不住人老爷子,若是能将其叫过来一起喝一两杯岂不是能让人吹一辈子牛的事情?   只可惜前不久才被他们骂的体无完肤的独臂小老头儿早已经没了踪影,江面上的蛟龙尸体也渐渐沉入江底,守得云开见月明,潮水练剑褪去。   “他娘的这老头儿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弄断了老子的剑说句话就拍拍屁股溜了,你倒是上来跟老子喝一杯亲自道个歉才能走啊。”   ……   江畔,白衣男子将这些看似不堪实则畅快的骂声都尽收耳中,这位自南海而来的剑士哑然失笑,最后只不过淡淡说了一句。   “老爷子,还真是最不像剑客的剑客。”   “那你觉得自己像不像剑客?” 第112章 一人回京 三人作画   “我一向都不认为我是个剑客。”   李蓦然如此答道,他身后是剑山剑乙,一个年纪不过三十几岁便成为剑山剑乙的女子,她的剑很快,快中带有三分秀气,似乎感受到了身后女子的注视,李蓦然在这后面又加了一句。   “最起码我现在不觉得自己是个剑客,我只不过是为了某个信念活着的人。”   “你的信念对你很重要?”她问。   “很重要,你知道李蓦然原本已经是一个死人,就跟你剑山上那些枯骨差不多,本来李蓦然身上应该也长满尸果,可是李蓦然活下来了,并且拿起了剑,不过他拿起剑并非是要成为什么剑客,他这一生只不过是想杀一个人而已。”   “你现在还杀不了他。”   “是的,我知道我现在还杀不了他。”   从南海而来的剑士朝前走去,他不回头的道。   “可你也应该知道,一个人只要心存信念,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我比他年轻,他终有老的一天,这天下最厉害的兵器,最厉害的手段,都敌不过终将逝去的时间。”   李蓦然走了,匆匆一瞥,在江夏百姓还不知这位白衣剑士究竟是何人的时候就走了,司马云说李蓦然不出五年定将名动天下,张明月原本还有心与这位才出江湖便一剑斩杀剑山剑甲的剑士攀谈一番,可他实在没有机会,因为对面两个男子开出来的条件实在让他们无法拒绝。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拒绝,因为这天下除了我跟诸葛流星兄弟,没人会给你们开出这样的条件,我这一生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我要从军,并且带着我鱼龙帮的所有弟兄从军,诸葛流星要入朝为官,他要做公主的官,我们都是楚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泱泱大楚,我不希望中原三国在不久之后将会永远除名西楚,即便三国之中目前看来唯我西楚实力最弱。”   猎山雕比上一次见面健谈了许多,并且言语之间咄咄逼人,全然不给人转圜的余地,再看诸葛流星一直不咸不淡,但若是有心也能看到其目光多半都留意在司马云身上,因为他知道司马云才是三人之中最有分量的人。   “我知道司马云你喜欢让别人欠你人情,今日你若促成了我,我诸葛流星也欠你一份人情,并且会全力促成你要做的事情,而且你应该知道你谁都能缺,唯独不能缺我的力量,不过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你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不管,但你不能让我泱泱大楚命悬一线,我的意思你懂,并且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虽然我们并不是同一路人,但现在看在,我们的目的目前来看是一样的。”   诸葛流星与司马云碰了一杯酒,其实司马云并未动桌上的酒杯,他在思考,他紧咬牙关,最终还是端起酒杯与诸葛流星碰了一杯。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一个人死,他必须死。”   “只要不是让我和猎山雕死,谁都可以死。”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愉快。   两只酒杯相撞,两人会心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乌云抛开,除去街道上的泥泞,似乎不久之前的一切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般,诸葛流星与猎山雕并未与他们一同回去,因为他们要去办点事情。   回到客店之时老爷子与公主等女已经重新着好了干净衣裳,公主愁眉不展,她换上了男装,不过十几个呼吸便有一只皇家喂养的信鸽停留在了窗户之前。   “来了。”   司马云取下信鸽腿上书信递给公主,公主面色冰冷,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封并没有多少字的书信,看完之后便用油灯焚毁。   “走吧。”   淡淡两个字,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   她是在对三个侍卫说,也是在对藏在不知何处虚无缥缈的影子所说,并不包括老爷子等人。   客店已如诸葛流星所说备好车马,公主下楼,只有司马云下楼相送。   “难受就哭出来,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我有权利说这种话。”   司马云微叹一口气。   “这些都是命数,我早已经明里暗里跟公主点明了很多次,气运之说,虽然虚无缥缈,却又不得不信。”   “我不会哭的,因为父皇母后其实走的也不是太痛苦。”   昭阳公主微微闭眼,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   “宁叔叔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此番回京安全无忧,你们留在江夏继续接下来的任务,该如何做全部交给你负责,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武林大会准时召开,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昭阳公主起身进马车,却被司马云叫住。   “需不需要带一壶酒,虽说酒并不是世间最好疗伤的药,但不得不承认,酒的确是能让人延缓痛楚的东西。”   “不需要了。”   被称为西楚双绝奇女子的公主掀开马车门帘,最后看了一眼司马云。   “西楚这么大的江山,可并不是靠喝酒就能吃的下来的,司马云,我相信你,我现在能依靠的人除了宁叔叔也只有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三名侍卫护送的马车趁着夜色出发,连夜赶回汴京城,直至公主走后,司马云依然经久未动。   “公主很坚强。”   张明月缓步来到司马云身后。   “如果我是她,我应该会哭出来,可惜我现在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也许你会哭出来,也许也不会。”   司马云转身拍拍张明月肩膀。   “这世间表达情绪的方式大概有两种,一是痛哭流涕恨不能一同上黄泉,二是冷若冰霜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算再痛苦也不表露出来,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通常第二种才是能成大事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那你是哪种?”   张明月如司马云叫住公主一般叫住了司马云上楼的脚步。   “我是哪种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还有些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他上了楼正看到杨幼倩柳玉玉与气宗大小姐何青秀沉默不言,即便公主临别前焚烧了那封不过寥寥数语的书信,但她们依旧看的清楚,柳玉玉没读过多少书,不过也能认得那几个字。   皇帝陛下驾崩,王后随同。   生活在天下最底层,杨幼倩与柳玉玉不知一国皇帝离开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动荡,她们倒是只知道失去了双亲的滋味肯定不会太好受,凭心而论,换做她们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哭的梨花带泪,可公主却一滴眼泪都没落,世间往往深情的人并非悲风伤月之人,反而是那些一语不发将所有痛苦埋在心里的人。   何青秀头一遭没去找张明月的麻烦,因为她大概知道此时实在不应该计较个人恩怨,可司马云并非一个连杀人都要看天气的人。   他看向杨幼倩道。   “我知道你想杀一个人,因为那个人让你父亲不得不参军战死沙场,让你母女两不得不离开故乡拿着抚恤金前往汴京城安家,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可我知道江夏所有的赌档都是他开的,我也知道他是猎山雕的兄弟,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成全你让你杀了他,并且……”   “我不会让你将来答应我做什么事情,我只要你在某一天公主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替她去死,你能做到?”   “能。”   才黯然伤神的二八女子立马目露精光。   “只要你让我杀了他,我愿意为公主去死。”   “成交。”   司马云轻轻一笑。   众人不知道他二人云里雾里的说些什么,只看到司马云带着杨幼倩出门,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二八女子便面色惨白浑身血迹的回来。   “我早跟你说过你应该多练习练习,你连猪都没杀过,还怎么杀人呢?江夏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天恐怕我们就要再度出发了,接下来的路可能不会太好走,皇帝驾崩的事情西楚应该暂时还不会公开,要等公主真正执掌了西楚所有政权才能公开,否则定然将举国震动,那么我现在想问问,何小姐,你是否还要跟我们一同?”   “要,为什么不要。”   与张明月“仇深似海”的气宗大小姐虽是在与司马云说话,却把目光完全看向了张明月。   “本小姐说过,誓杀张明月。”   “哪怕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司马云似笑非笑,何青秀依旧目光炯炯。   “我相信有一天我肯定能杀了他。”   “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司马云负手看向乌云散开的满天星辰。   “不过杀一个人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简单,比如可能很久以后这种仇恨会变成别的东西。”   “那只会是更深的仇恨。”   “呵,也许,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   ——   姜水现恶蛟并且被七位当代武林顶尖高手合力斩杀的事情没用多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都知道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独臂小老头儿借剑一千,还了一千断剑的事情,这事儿已成了坊间百姓茶余饭后闲谈的谈资,这让老爷子很恼火,因为江夏城中大大小小剑客都在开始搜寻他这个惊鸿一瞥的独臂小老头儿,老爷子从昨日里到今天下午都不曾出过客店半步,即便是吃饭也是由店小二送来轻轻抠门随后才被张明月端进去。   “臭小子,若是觉得不想这么没事做你就出去溜达,明日里咱们就要离开江夏,有没去过的地方就去看看,比如江夏楼上那些画师,老夫琢磨着他们的手艺还不错,可惜老夫老了,不然定然也要去留下一副画卷才行。”   独臂小老头儿躺在床榻之上单手枕在脑后酒气熏熏的道,彼时张明月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取出曾在九华山被扫地年轻僧人所赠的佛门圣人仔细观看,这舍利纹路极其不规范,却隐隐又有那么几丝浑然天成之感,司马云不知道去了哪里,估摸着应当是带上了书呆子去了诸葛流星太守府,几个女子应当是相约出去逛街。   张明月收起舍利,他突发奇想道。   “老爷子,你还别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咱们来这江夏一趟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实在太过没意思,不如咱们去江夏楼让那二楼画师为咱们画上一副画像怎么样,没能见到老爷子年轻时候风采,总不能连老来都不留下一点可以用来缅怀的……。”   说起缅怀二字张明月又突然戛然而止,心道自己说错话了,再看床榻上的独臂小老头儿却全然不在意一般,老爷子笑道。   “你小子心里那点心思老夫岂能不知道?说了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本来就老了,将来总逃不过天命,至于什么开天门飞升老夫更是从来想都没想过,神仙看似快活,却未必比凡人来的自在,画像就不必了,老夫都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还画什么画像,以后逢年过节你臭小子要是有良心能在老夫坟前带几壶好酒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要了。”   “那怎么行,臭小子说的没错,咱们来江夏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这画像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正在此间,司马云突然归来推门而入。   “老爷子,走吧,咱们三个人一起画一幅,而且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能将江夏尽收眼底的江夏楼。”   独臂小老头儿不愿意去,却被司马云与张明月一同拉上,这才戴上司马云找来的斗笠出了门。   司马云对此还略微有些歉意。   “老爷子,这也是出于无奈之举,毕竟昨夜里你借剑一千可已经成了这江夏的红人,若非如此,恐怕咱们连江夏桥都过不去,唉,说到底也怪我现在穷,要是有几十万两银票随时揣在身上也不至于如此了。”   “闭嘴吧你这小子,居然说风凉话说到老夫这里来了。”   老爷子头一遭没好气的一脚踹到司马云屁股上,昨日里才沉入江底的恶蛟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四把斩蛟剑一如既往安静悬挂,倒是桥上还停留不少看热闹的人,到了二楼请了年轻画师画了一副惟妙惟肖的三人合像之后,宣纸便被张明月好生收了起来。   老爷子重新带上斗笠,好在今日二楼之中并无多少江湖客,也对独臂小老头儿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觉得眼前三人有些三世同堂的感觉罢了。   才踏下第一层便听闻江边传来一阵不小轰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张明月拍了拍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   “谁知道呢,好像是来往的客商与江上的渔民发生了争吵,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张明月皱皱眉头,他原本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看到江面之上那一条熟悉的不算大却比大部分渔船都要大的渔船之时陡然睁大了眼睛。   “柳爷爷……” 第113章 玉面小哥   姜水之上所有渔船皆是猎山雕鱼龙帮掌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寻常来往商船都需要向鱼龙帮缴纳一定的费用,说的难听点应当是过路费保护费,如此和地头蛇的行径并无多大差别,可来往客商船只却宁愿缴纳银子买来平安,只因西楚表面看起来太平盛世,实则南来北王的商旅都没少被水鱡流寇打劫,遇到还不算丧尽天良的或还能留下一部分货物以及银子,若是遇到那些丧心病狂见钱眼开的,且不说能不能保住货物,能把性命保住都可以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因此过往客商都会在出发前花重金求得江湖高手保护,是为保镖,只是到了鱼龙帮地盘却是大不一样,只因为鱼龙帮实力实在太过强大,并非区区几个保镖能保护的了,所以客商到此大多都会自动缴纳应当出的银子,姜水之上有渔船,客船,货船,唯独撑船老头儿的那艘渔船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因为此时渔船正被五条大船包裹在其中,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到底说什么,倒是看到渔家老头儿正不停的卑躬屈膝求饶。   “柳爷爷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一直在下游等候?”   张明月虽心有疑惑,但此时已经顾不了其他,江面宽足有两百丈,江边更是没有多少船只,渔船此刻距离江面少说也有百丈,这么远的距离蜻蜓点水功夫定然也跨越不了这么远,若非有如同国士宁致远一般御剑横渡的本事,绝对难以到达,只是就在此时江中另有一艘快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张明月眼疾手快,分明见到那船上四人正有何青秀柳玉玉以及杨幼倩三人,撑船的人乃是一个中年男子,此舟两头尖,中间小,因是顺流而下故此速度飞快,张明月推开江畔三四个看热闹的汉子,右脚点地真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坠入江中,只因江畔建有堤坝,入水时身体太重,姜水直淹没至脚踝,张明月不紧不慢单手俯身拍向江面,借着这股反冲力道立马又从江面上极其灵巧划出去,比起百丈开外的撑船老头受欺负,江面上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人才真叫吸引人眼球,不过一式蜻蜓点水就让江畔看客为之喝彩。   司马云老爷子不曾动,因为他们知道那边的人中不会有太厉害的高手,毕竟若真是有高手,恐怕也不至于为难不过一个区区船夫,张明月如今年方十六朝已跻身二品高手,如此年纪如此实力,实在足以傲视大部分江湖儿郎,张明月蜻蜓点水而去直入那快速而去的孤舟之上,一个鲤鱼打挺,稳稳落在船上,此时距离被困住的渔船已经不足五十丈,孤舟很快,五十丈距离也不过十几个呼吸便到达,三个女子连同张明月齐齐登上渔船,渔船之上彼时已有三个江湖汉子,船夫老头儿正痛苦的蜷缩到了甲板角落,因为其身上已经被其中一个汉子踹了一脚,即便柳老头儿自小便生落在这姜水之上,说不上龙精虎猛,缺依然可以说是老而弥坚,就这么一个人被一脚踹到甲板之上就让其撑不起来身子,足可见这脚用了多大的力道,柳玉玉连忙将其爷爷扶了起来,张明月面对三个江湖汉子,这渔船周围已被五艘大船包围,大船之上同打着一个商字旗号,虽说是商却并非商人打扮,反而更像是看家护院的家丁,为首一玉面小哥正坐在一张搭建在船头的太师椅上,面前有桌一张,桌上有点心二盘,美酒一壶,其身侧有两个妙龄丫鬟服侍,周围尽是护卫。   这小哥看似也不过才二十岁年纪,虽生的玉面,不过一双黑眼圈却已经充分证明这人一定是一个纵欲过度的主,张明月虽不知何为纵欲过度,但与司马云待的久了不免道听途说一些,说是大部分喜好房事的男子精气多半亏损,四肢时常无力,走几步路便出虚汗,眼前这小哥虽然不曾走路给张明月看,但气虚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张明月皱皱眉头,往日里若是遇到这种情况,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自己心里畅快了再说,可今时不同往日,这玉面小哥想来定然来历非凡,否则绝对不至于如此张扬跋扈敢在鱼龙帮的地盘上做这拦江的勾当。   总得要把人底子摸清楚再说,事实上张明月也不知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做事情居然有这么多顾虑,难不成真是人越大胆子越小?   一脚踢飞一个冷眼旁观的渔船上汉子,那汉子毫无防备被一脚踢到姜水之中好半天才爬起来,另外二人想动,只是还没动便有两把剑横在了脖子上。   “敢动一下试试?”   杨幼倩自自己的剑被老爷子借走之后又重新买了一把剑,气宗大小姐也照猫画虎给自己配了一把,即便她不会用剑,可不会用剑也并不影响她佩戴一把剑。   柳玉玉没有配剑,出身渔家从来只知道做些繁琐事情,哪儿会用什么剑,若是有一颗绣花针在手中保管比剑使的还漂亮。   那两个汉子终于还是没动,因为二八女子手里拿着剑根本抖都不抖一下,拿着剑会抖的人与拿着剑不会手抖的喷根本就是两种人。   张明月一脚将那江湖汉子踢进姜水之中后才看向那玉面小哥。   “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不然我觉得下一个掉进江中的就是你。”   “哦?”   黑着眼圈的玉面小哥有些诧异。   “你在问我?”   “难不成你以为我在问猪?”   屹立在比商船小不知道多少的渔船之上的少年人冷冷一笑。   “不过这里除了你之外好像没别的猪了。”   正在喂那玉面小哥吃着点心的妙龄丫鬟手突然一抖,手里的半块点心掉到了正被其服侍的小哥脚上,丫鬟脸色瞬间惨白,她知道若是得罪了自家这位少爷会是什么下场,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只是等了半天终是没有等到自家公子发怒,因为其正目不转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少年人,丫鬟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玉面小哥面色并不怎么好看,他想将手中的瓷杯捏碎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奈何捏了半天始终不见得瓷杯有碎的征兆,他莞尔一笑。   “有意思,有点儿意思,兄弟,你可知道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大多数都已经上了黄泉路了?”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也不太清楚你的那些事情,我只知道你让柳爷爷受伤了,如果你不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恐怕今天你很难走出这姜水。”   张明月观察许久,见这玉面小哥周围除了那些看起来更像是打手的侍卫再没有其他人,也感觉不到有什么隐藏高手的气息,这时候才放下心来,心道多半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哥儿寻求刺激想出来江湖走一趟罢了。   “你倒是越来越让我意外了,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在威胁本公子。”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大喜欢威胁人,我只喜欢杀人。”   少年人站在只有仰望才能看到玉面小哥的位置。   “我给你三个呼吸考虑时间,你若不给我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让你这两个手下再也回不到船上去。”   “哦?你想杀人?这个我倒是不信,不如你给本公子杀一个看看。”   玉面小哥似乎并不在意张明月的警告,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不相信,只是下一刻便真正见到了何为血溅三尺,张明月一手提一个在震惊中还未回过神来的头颅,渔家爷孙女两面色煞白,因为那两具尸体已经直挺挺躺在了渔船之上,又被张明月一脚踢入江中,姜水瞬间变红,杨幼倩已经杀过一个人,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鲜血的味道,真当张明月取过她手里的剑出手时她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令人作呕。   气宗大小姐更是闭上眼睛不去看这鲜血淋漓的画面,并同时在心里暗骂一声屠夫。   张明月不认为自己是屠夫,因为屠夫不止负责杀,还早负责切肉,他只不过切别人的头而已,他将两颗人头直接丢到玉面小哥船上去,只是还未到船上便被其左右两个丫鬟以发簪抵挡,哄的一声人头爆炸,血肉飞溅。   原来这两个丫鬟竟也不是等闲之辈。   “你就这点本事吗?兄弟,本公子五条船有五百人,你杀两人,还能杀多少?我知道你想杀本公子,不过你真以为你能近本公子的身?”   死两个人对于这玉面小哥来说似乎并算不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甚至看都不去看那两具漂浮在江面的死尸。   “本公子今天心情好,本来若是往常时候遇见这种情况你已经是尸体一具,今天本公子就破例跟你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面小哥自斟自饮一杯。   “昨日里听说这姜水之上出了妖孽,被七位当世江湖顶尖高手合力斩杀,此妖孽沉入江中,本公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妖孽究竟长什么模样,所以就起了心思想来看看,这恶蛟沉入江中总不能我也潜入江中,所以本公子需要一些船只来帮我将其打捞起来,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蛟龙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还是世人胡编乱造信口雌黄而已。”   “你想打捞恶蛟?” 第114章 船头借剑 饮酒一杯   114   “是的,我想将沉入这姜水中的妖物打捞起来。”玉面小哥终于是站起了身子,他双手撑着商船护栏。   “听闻这恶蛟浑身是宝,其鳞甲坚如磐石,其血液蕴含磅礴精气,其爪子更是锻炼神兵利器不可或缺的材料,试问如此一条浑身是宝的孽畜就如此沉入江中让鱼虾食个一干二净岂不可惜?所以我想雇用这老头儿的船,我付了他不少银子,让他将我们从下游带来江夏湖,可他天真的以为我出了那么多银子仅仅是让他带路,其实我想让他的船帮我打捞这孽畜的尸体,事实上不只是他,我还打算雇用这姜水之上的所有渔船,我出得起这个价钱,可惜这老头儿死活不愿,说那是什么江中的龙王爷,得罪不得,试想一下我要是连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子都没办法,我又如何让这姜水之上的所有船只听我号令?”   张明月闻言才看向依旧疼的脸色发青的撑船老头儿,这时候才明白事情缘由,但柳老头儿虽在这姜水之上谋生,却并不算是一个贪财的老头儿,细细想来,他之所以接受这玉面小哥的银两多半也是因为想给自己孙女拿出一份像样的嫁妆罢了。   “就算是这样,把钱退给你就是了,你也实在没必要打人,更何况是一个老人家,谁没有老的那一天?”   “退钱,那是不可能的,拿了我的钱就得替我办事,要办事,或者还是要命,自己选一条路走,更何况你已经杀了我两个手下,这一脚的仇两条人命,怎么着都得应该算平了。”   “那如果我非要把你的银子还给你呢?”   “你可以试试。”   五艘大船五百侍卫齐齐动作亮出兵器。   “莫非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五百人不成?”   “还有我。”   被张明月拿走了剑的杨幼倩踏出一步走了出来。   “也还有我。”   有剑却不会用剑的气宗大小姐也站了出来。   以三人对五百人,全无惧色。   “三个人,还是不够,我算你们每个人能打十个人。”   玉面小哥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把张明月放在眼里,事实上他也真没有把张明月放在眼里,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看向了张明月身后的气宗大小姐。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想请几位上来喝一杯酒,一杯酒后,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如何?就连这位老爷子也不用替我去打捞江底的恶蛟,我只需要三位上来陪我喝一杯酒,当然这杯酒三位也可以选择不喝,不过我觉得那样可能今天的事儿不会这么容易过去。”   “其实你不是想请我们三个人喝酒,只不过想请我身后这位大小姐喝酒罢了。”   张明月如何不知这位纵欲过度公子哥儿的真实意图,世间男子哪儿有不爱美女的,更何况是如同何青秀这种虽不施粉黛也落得清秀出尘的女子,她眼角的美人痣仅让人看一眼就难以让人忘怀。   张明月轻笑一声。   “你倒是眼光不错,你若是选择别人我未必会依了你,不过你选择这位那就随便你了,不管我的事情。”   他摊摊手,完全不在意身后宛若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何青秀一剑砍去被其风轻云淡躲开。   “张明月,你不要脸。”   “不要脸总比不要命强对不对?事实上你要是被这位公子带了回去,我还不用随时随地担心被人索命对不对?既成全了我,也成全了玉儿姑娘和柳爷爷,这可是善事,千万不能错过。”   张明月全然不拒绝在这位大小姐落水的时候再往其身上坠一块石头下去。   气宗大小姐真恨不得将眼前满不在乎的少年人生吞活剥了下去,只因那船上的公子哥儿随便哪个女子一眼看过去都知道是登徒子,自己去跟他喝酒那还不是羊入虎口?不过何青秀转念一想似乎有了什么新的主意一般,她突然一笑,笑的船上不明所以的玉面小哥两眼放光。   “那谁,你想让本小姐陪你喝酒是不是?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若是不答应这酒就喝不成,若是答应的话,本小姐随你怎么来都行。”   五艘大船五百余人以及渔家女子和杨幼倩的注视之下,气宗大小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么豪迈的一句话,这着实有些让人错愕,即便是张明月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小瞧了这女子,竟然为了自己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大船之上的玉面小哥大笑。   “好,我温若剑自问自己踏遍大江南北,形形色色的女子都见过,唯独不曾见过像姑娘这么豪放的,够爽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即可,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是吗?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莫说是杀一个人,就是杀十个百个又如何?还不是姑娘一句话的事情。”   “我要你帮我杀了他。”   五百多双眼睛注视之下,何青秀直接指向早有预料会如此的张明月。   温若剑有些错愕,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不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若杀了他,想怎么样随你便,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这就有些犯难了。”   温若剑揉揉额头,这倒的确是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不待他说话,杨幼倩便将何青秀拉了过去。   “大小姐,别胡闹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杨幼倩以为何青秀说的是气头上的话,不过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却绝对不像是一时之快。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他死,他死了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就为了以前那么点小事非要弄得如此不死不休?”   “在你看来是小事,在我看来是大事,一句话,温若剑,你答不答应我。”   何青秀并没有开玩笑,倒不是她分不清时候,倘若方才张明月不说那么一句话就罢了,枪头一致对外,可张明月居然主动把她推了出去,这口气如何能忍?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温若剑放下了一只白皙的不像是男子的手。   “不过我很好奇,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答应我的杀他,直接动手就行了,杀了他我就是你的人。”   “我想杀一个区区二品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想先请小姐上来喝酒一杯,毕竟杀人这种事情也不能说是太简单,不过为了能与小姐共饮一杯,我愿意这么做。”   何青秀在思考,思考这船究竟是上还是不上。   “别去,青秀,你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杨幼倩再度提醒,虽说这温若剑长得人模狗样,可有道是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能让手下打一个老头子的人又真能是什么好人?毕竟这天下人面兽心的东西多了去了,指不定就在酒里下什么药,到时候出了事情可该如何是好?即便是有司马云与老爷子在江夏坐镇,可杨幼倩知道,在何青秀与张明月之间他二人会选择谁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可再不好的人也比这不要脸的家伙强很多,不就是喝一杯,难不成还能喝出什么事情不成?”   气宗大小姐下了渔船上了大船,与温若剑同立于船头对饮一杯。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杀了他。”   “是的,我温若剑一向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那么,动手吧。”   动手二字一落,五百侍卫纷纷跃下船头跳上渔船,说是五百人,其实渔船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人重量,真正上船的也不过五六十人而已,五六十人包围张明月,杨幼倩带着柳玉玉爷孙女两退守船舱。   “公子小心。”   “我会小心的。”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人冷冷回应一句。   “我会很小心。”   五六十侍卫中不乏三四品的高手,这等人物放眼江湖虽算不得什么,但用来看家护院却实在是大材小用,偏偏就是这么一些人却甘愿做了温若剑的下人,张明月来不及思考这温若剑究竟是何方神圣就已陷入苦战之中,而船头之上的一男一女则俯瞰渔船打斗。   “这位兄弟也算有点能耐,死在这里的话倒是有些可惜了,本来不忍杀他,不过看在小姐你的面子上这才出手而已,以我手下几十条命博小姐一笑,小姐可满意否?”   温若剑细细打量其身旁女子来,他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宛若在打量一件绝美的工艺品一般,这般眼神若是放到别家女子身上,女子就算不脸红也得应该娇羞的踏踏脚才对,可轮到这位气宗大小姐这里,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直勾勾盯着下面陷入苦战的少年人,张明月向来使刀不会用剑,如今用起剑来始终不觉得有刀那般感觉,这么一来二去身上不多时就多出了几道伤口,好在那五六十侍卫也躺下了七八个,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百丈之外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一但情况不对立马就会过来救自己,他们只不过是在等他到了某一个极限而已,武道修行没有捷径,即便是如同老爷子这等天资绝伦的剑神依旧少不了勤学苦练。   每进一步就是一个极限,今日能杀十人才倒下,明日便要杀十一人,如此一点点累积,正是万丈高楼平地起。   张明月始终没坚持到五六十人全部杀完,只不过杀了二十来个人便再也提不起来力气,船头之上的温若剑似乎已经料想到接下来的场面一般,他直接搂住了大小姐的纤细腰肢。   “他活不成了,现在该你履行诺言了。”   “不着急,再等等,毕竟他还没有死。”何青秀推开了温若剑的手。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要耍赖不成?我为你损失了二十多个手下,总不能就让你陪我喝一杯酒吧。”   温若剑倒的确是温,他连生气的时候都有些温柔,只是但凡认识他的人只会从这表面的温柔中看出他的暴戾。   “急什么?本小姐说到就会做到,就如同我说一定会杀了他,可是他现在不还没死呢吗?所以你还不算完成了我们的交易,并且我估计他恐怕是死不了了,倒是你会有点小小的麻烦,温若剑公子,你真的有麻烦了。”   五艘大船之后,姜水之上有至少二三十条大船朝五艘商船包围而来,温若剑面色变了变,他才二十岁,才过及冠不久的年龄却只是面色微变。   “你说的麻烦倒还的确是有些麻烦,没想到你们居然跟鱼龙帮还扯上了关系,不过就算如此,为了你我已经损失了二三十个手下,你以为你还能跑的掉?”   温若剑淡淡一笑,一笑之后气宗大小姐便被两个看似不过是丫鬟实际并非一般人的丫鬟架住动弹不得。   “你想怎么样?放开我。”   “我想怎么样这不是明摆着的?你敢耍我,恐怕你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才如此豪爽,不过即便如此我依然还是为你出手了,既然我出了手就不能让你这么好过,给我带到船舱里面去,今天晚上我要好好享用享用。”   何青秀被带了下去,与此同时四五艘大船的侍卫纷纷停下兵器,因为包围他们的大船之上船头站立着那么一个白衣男子。   一个说谁敢再动一刀一剑立马死无全尸的男子。   诸葛流星缓缓下大船,登上渔船,几十个侍卫不约而同让出一条路,即便他们也想不透为什么这男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气场。   “现在看来有没有觉得跟我合作并非一件坏事?最起码在江夏这个地方,我能无时不刻救你的命,并且比他们来的还快。”   诸葛流星扶起遍体鳞伤的张明月,二人虽有过节,但张明月毕竟不是一个喜欢伸手打笑脸人的人,他有气无力解释道。   “老爷子他们并非不救我,只是想看我极限究竟在哪里而已。”   “那现在看来你的极限真不怎么样嘛。”   诸葛流星道完这句便看向被包围着的大船之上的温若剑。   “你是温家人?”   “没错,我是温家人,你又是谁?”   温若剑不卑不亢问道,即便如今是处在人江夏的地盘上。   诸葛流星并不着急回答温若剑的问题,而是再问一句。   “哪个温家?”   “江陵温家堡。” 第115章 如果你想杀我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江陵温家世代做生意才对,怎的会开始来我江夏地盘强取豪夺了?”诸葛流星向来不温不火,即便他是在威胁你却依然让别人觉得他不过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江陵温家,张明月也听说过一些,差不多已是这西楚数一数二的商业帝国,门下生意大到与朝廷交易,小到与地痞流氓买卖,如同一根参天大树,树冠遮蔽天空,树根盘根错节,说的通俗一点,那就是有钱,而这个天下,有钱真的有时候比老爷子的一剑开天门来的有用,张明月回忆起半年多以前与司马云在南城才安定下来的时候,曾经问过一个在现在看来有些幼稚的问题,那时候司马云刚花了不少银两将那家客栈盘下来,客店原先老板收了钱以后仍不免警告他二人一番。   “在我的地盘做生意,得讲究个规矩,每年需要向我缴纳一定的费用,我才可保你们在这南城的生意做的下去,不然,我可以让你们这间客栈得不到的同时还能让你们没命,别怀疑我的话,因为我有钱,我可以花钱请很多比你们两个还要厉害的人来收拾你们,并且我不是在开玩笑。”   司马云终于还是没有等到给那客店老板缴纳费用的时候,因为他们在南城呆了还不到一年就不得不离开那个地方。   张明月曾问司马云。   “好像现在这个世道什么武道高手,什么三教圣人都不如一句老子有钱来的厉害,难不成钱就这么厉害?”   “钱的确挺厉害,你不得不承认。”   那时候司马云一如既往地淡淡一笑。   “有时候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这几年以来,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唯独还没有跟有钱人打过交道,这倒不得不让张明月重新审视起大船之上那倨傲的温若剑来。   温若剑是商家出生,却没有商人那股子精明能干,倒是因为纵欲过度弄的身体有些孱弱,他笑道。   “没错,温家是世代经商,我出这一趟门也是为了经商,为了打捞起沉入这江中的恶蛟尸体,这将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本来我的计划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突然窜出了下面这位小兄弟,本来这事儿也没什么,可我温若剑有一个毛病,怎么改都改不了的毛病,那就是但凡美女需要我的帮助我都会义不容辞。”   “你可能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诸葛流星摇摇头。   “我是问你谁给你的胆子要你在我江夏地盘打捞蛟龙?又或者说是你温家真觉得自己家大业大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   见诸葛流星并不给自己台阶下,温若剑也有些不乐意,他道。   “这蛟龙乃是山中修行成精,并非是你鱼龙帮豢养而成,死了就是死了,难不成就因为死在你江夏的地盘你就说这蛟龙是你江夏的?莫非兄台你老婆来到了我江陵境内我也可以理所应当说你老婆是我的?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温家旗下五艘大船数百侍卫齐齐出笑,即便是渔船上那些震惊于诸葛流星气势的侍卫虽不敢笑出声却也是憋的涨红了脸。   初生牛犊不怕虎?   诸葛流星轻轻挥挥手。   “将这些人全部给我拿下,若有人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你敢?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鱼龙帮。”   温若剑大怒。   “我算什么东西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以试试,看看我的话好使还是你的话好使。”   剑拔弩张之态,温若剑虽有些担忧,但念及总不能让自己替温家丢脸,他大声道。   “动手,杀一人赏百两,杀十人赏千两。”   五百侍卫其中并无多少真正温家死士,大部分都是为钱效力,如今得了温若剑这么一说,即便敌众我寡那又如何?杀十人就能挣千两这种事情可不容易找,更何况谁都知道温若剑身后乃是整个江陵温家作为后台,这楚国恐怕就是楚中雁想真正对付温家也不得不掂量后果,金钱的震慑力实在太强,强大到让这四五百侍卫立马红了眼杀了出去,在他们眼中,鱼龙帮大概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击即溃,即便是大船船头的温若剑虽然愤怒却也并不惊慌,虽说鱼龙帮名声在外,但也不过是一群临时汇聚在一起的流寇罢了,只是四五百人刚刚与周围二十艘大船的鱼龙帮众交上手时才知自己根本就是大错特错,只信这些看似流寇的帮众其实哪儿只是流寇,分明跟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差不了多少,攻守皆备,根本极为不容易对付,就这么才冲上去便折损了四五十名好手。这边江面上打的热火朝天,江畔百姓更是齐声呐喊,尽管其实他们也可能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江面之上的渔船被这五艘商船欺负却是不争的事实,百姓们大多数都是底层百姓,虽然免不了市侩但也知道何为同仇敌忾,即便都在一个楚国,可楚国也分南北,也分本地人和外地人,一旦争斗上了一定的规模就不在仅仅是几个人之间的争斗,而是两个地域之间的争斗,鱼龙帮愿意为百姓出头更是百姓们喜闻乐见之事,又如何不会摇旗呐喊?   事至如今,张明月也终于明白了不久前诸葛流星的那一番大道理。   “你说的很对,一个地方的确不能只有白道。”   张明月在查看了一番怀中的画像并没有损坏才放心下来,他冲诸葛流星道。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不代表我就会因为这个而对你感激涕零。”   “当然不会,我也没指望能让你对我感激涕零,我今天这么大张旗鼓无非就是想让这小朋友明白一个道理,做错了事情要受罚,说错了话同样也要受罚,现在你应该知道鱼龙帮每年的收入都用在了哪里,用在了这支还不能算是军队的军队上,这支军队有我亲自操练,其厉害程度不见得比轩辕宏图铁骑弱得了多少,其中更是不乏有高手,比你厉害的高手最起码都有二三十个。”   诸葛流星轻轻跃上大船船头,温若剑身旁两个丫鬟面色突变,即便温若剑再处变不惊此刻也知道今天会有一些麻烦。   “你们不用如此紧张,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事情做的太绝的人。”   诸葛流星拍了拍温若剑肩膀。   “你说错一句话杀你五百人这个代价也差不多了,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你是温家人我不敢杀你,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把事情做绝,现在带着你的船赶紧滚,另外,把你刚刚带走的那个姑娘留下,还有,我要强调一下,你只能带走你的这艘船,其他的四艘留下,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这是打劫。”   温若剑冷冷道,这五艘大船除去人之外更有不少货物,乃是一笔不菲的银子,也是他这一趟出行所赚的收入,诸葛流星竟然要其将货物留下,即便温若剑看见情形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服软的准备,说是服软不过是能进能退而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不怕场子找不回来,可诸葛流星居然如此胃口大,温若剑不得不提醒一句。   “你应该知道你打劫的是谁的船队,你真有胃口以为你能吃下?”   “我当然知道我是在打劫,我干的不就是打劫的勾当吗?江湖上都这么说鱼龙帮,是你这小兄弟自己不听话将东西喂我嘴里面,你说我吃不吃?就算我撑不下,可我江夏这么多百姓,你认为这么多人还吃不下你的货?”   诸葛流星是一个不比司马云差多少的谈判家,即便一番强盗之词依旧说的有理有据,并且他不待温若剑表态便直接笑道。   “兄弟们,这四艘大船划到江边去,我鱼龙帮占两艘,余下两艘分给百姓们,见者有份,另外,本来不打算再厚着脸皮,不过这位小兄弟说我们是强盗,那我们就干脆强盗一次看一看,将我所在的这艘大船也全部搜刮干净,不然回去的路上就这位小兄弟和两个丫鬟,船太重的话我怕他们撑不动,你们觉得我这人是不是很会为人考虑?”   二十艘鱼龙帮的大船帮众们齐齐哄笑,即便是遍体鳞伤的张明月也几乎憋的笑出了声,古往今来各种各样的强盗都有,还唯独不曾有过像诸葛流星这般有学问的强盗,他不得不感叹一声。   这哪里是脸皮子厚,这分明是脸比汴京城的城墙还坚固了。   温若剑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但终归是还不至于傻到以卵击石,五艘大船的货物全被诸葛流星厚脸皮之下一抢而空,就连五艘商船都有四艘被鱼龙帮纳入囊中,帮众们满载而归,如诸葛流星所言分发了两艘大船出去,余下的被鱼龙帮自己带了回去。   气宗大小姐何青秀浑身捆绑被带了出来,不过张明月却不去解她的绳索,反倒是杨幼倩将其放开。   “算你好运,这次没能杀了你总有下一次。”   何青秀冷冷道,张明月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才得了不少好处心情格外大好的诸葛流星。   “你这样让江夏百姓服你,恐怕你这官公主就算不让你做也得让你做了。”   “谁说不是呢?我说过这笔交易不会让你们吃亏。”   诸葛流星看起来面色颇有一些玩味,他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张明月,让张明月极为尴尬。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无非就是被人揍的惨了一点而已。”张明月黑着脸道,诸葛流星笑了笑。   “这次是揍的惨一点,恐怕接下来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张明月信了他的话,温若剑离开姜水之时也如同大多数吃了鳖的人都会下场之时放下这次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诸如此类的豪言。   他冷笑道。   “你们最好赶紧潇洒两天,过了恐怕就没机会了。”   “是的,我们会潇洒,并且每天都很潇洒。”   渔舟离去,诸葛流星大笑不止。   “小兄弟,如果你想杀我,麻烦你下次把你七大姑八大姨也带上。” 第116章 战洞玄   “你们这次倒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温家,这俗话说得好,一不怕有刀,二不怕有剑,就怕有钱,温家实力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如此抢劫了别人五艘大船货物,恐怕就算是鱼龙帮名声在外温家都不会善罢甘休,有钱可以请很多不要命的杀手,也可以请到很多厉害的愿意为钱买命的高手,鱼龙帮,很难对付。”   回去客栈之时,已经全部汇聚在此,诸葛流星和猎山雕都不缺席,倒是柳老头儿许是年纪大了,那么一脚踹下去根本就承受不住,到现在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柳玉玉上上下下照顾的周周道道,当面坚强,实际上背后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司马云略懂医术,不过他也只是去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的回来,从那之后柳老头儿更是生命垂危奄奄一息,他没明说,张明月也大概知道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人上了年纪,再遭受这么一下重击,怕是已经伤到了五脏六腑。   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一个银子惹出来的事情,老头儿想为孙女挣嫁妆才接手了这活儿,也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张明月没法去安慰渔家女子,大抵是因为见的生离死别太多已经麻木,只不过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你爷爷便离开,有些事情,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面对不知何时会上门报复的江陵温家,司马云犯了难,总不至于让鱼龙帮数千上万帮众与其火并,那样的话可就不能仅仅只定性为江湖打架斗殴了,怕是官府也会出面干涉,而若是官府出面,鱼龙帮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已不用多说,毕竟有钱可是能使鬼推磨的。此刻司马云颇有些责怪的意味。   “若只是杀了人,杀了也就杀了,他温家什么都不缺,就是人多,可你们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后面又该如何收手?这可是涉及到温家的面子问题,而做生意做到温家这种地步,往往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总不能现在将货物退回去,我已经下令分发给老百姓了。”   诸葛流星无所谓的摊摊手。   “若只是杀人的话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得罪就得罪了,索性干脆也把货物抢过来来补贴帮里,不是有句话说的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司马云讶然。   “这句话能被你这么解释我也是佩服,不过恐怕就算真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依旧会选择杀人抢货吧?”   “是的,你说的很对,就算他温家来一百次一千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来了我江夏的地盘,不留下一点东西怎么说得过去?更何况你真以为就算没这档子事他温家就不会盯上江夏?”   “那倒不会,这姜水之中有那么一具浑身是宝的尸体,他们怎么会放过?可是你这么一来却是将两家的关系逼上绝路了。”   “关系?”   诸葛流星淡淡一笑。   “我可不认为我鱼龙帮能跟温家这棵大树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你以为温家会屈身跟不过一个区区江湖帮派做朋友?我倒不这么觉得,事实上你也不会这样认为对不对?我抢了他们的货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这不是还有你吗?我知道你是一个不怕麻烦的人,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人。”   “这事儿并非因我而起,他温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更何谈我有麻烦?”   “最起码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对不对?所以我就顺理成章成全你,也算是再卖你一个人情。”   “你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   司马云在笑,皮笑肉不笑的笑,只可惜这般明眼人看了都会胆寒的笑容落到诸葛流星眼里却像根本没看见一般。   “我知道的很多,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现在的合作关系,不早了,我要回家休息了,你肯定能把这次事情办好。”   诸葛流星和猎山雕离去,并且鱼龙帮的核心几个成员也一同离去,房间就这么几下就没了几个人。   “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张明月感觉有些歉意,再看气宗大小姐咬着牙盯着他,这种目光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不适应,唯独到了张明月这里却早已经习以为常。   “你的确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司马云点点头。   “不过这么几年你给我惹的麻烦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只是这次略微比较棘手而已,温家的老巢在江陵,但这并不代表温若剑就要亲自回江陵去搬救兵,至少我就知道西楚大大小小郡县都有不少温家商会据点,其中不乏高手。”   “高手?能有多高?总不能比老爷子还高吧。”   张明月看向站在窗户前静看姜水的独臂小老头儿,不知从何时开始张明月竟觉得老爷子似乎已经有了迟暮之态,尽管这种感觉只不过一闪而逝。   “天下的确没几个能比得上老爷子的高手。”   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示意其跟着出来,有些话不能让老爷子听到。   “老爷子的确很厉害,可有些事情你也差不多该明白了,陆地神仙始终并非破天门而入的真神仙,陆地神仙寿命也有尽时,老爷子每出战一次,便会多消耗一份气机,气机耗尽之时即便是真神仙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已经习惯了不论什么时候都有老爷子在身后作为靠山,所以才肆无忌惮,比如今天,若非你知道有我和老爷子坐镇江夏,你也未必就真有胆量如此张狂,可有句话说得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老,老爷子终有离去的一天,说不定我也有会死的一天,有些事情,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当然,说这些废话你可能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我就再为你解决一次麻烦,只不过我能解决这个,其他的麻烦我可毫无办法。”   正在张明月思考这句其他的麻烦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房门大开,有一个眉头有痣的女子持剑杀气腾腾的走了出来,司马云同张明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其好自为之之后便笑着离去,二楼走廊只剩下张明月与气宗大小姐两个人。   “张明月,做个了断。”   气宗大小姐怒气冲冲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了断?你想怎么了断?我已经跟你说了你杀不了我,更何况今天的事情本就是人温若剑看上你在先,我不过送了一份顺水推舟人情而已,更何况你也并没有受什么伤害,莫非你就为这个要和我做了断?”   “顺水推舟送人情?你倒是想的简单,本小姐说了与你不死不休,今日咱们就一战定胜负。”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战定胜负?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儿这些小孩子玩儿的把戏,拜托,大小姐,我很烦。”   张明月要离开,刚走出两步便感觉身后有剑砍来。   “真是不知好歹。”   做了几年杀手,莫说是一个不会使剑的女子,就算是一个会用剑的真剑客也未必能偷袭的了他,何青秀的下场可想而知,被张明月轻描淡写避开又卡住手腕便再也动弹不得。   “就这点本事还要跟我一决胜负?洗洗回去睡觉吧。”   他一把推开何青秀,并不因为其是一个女子就温柔半分。   “张明月,你不是个男人,不敢跟我决战。”   何青秀看着少年人不屑一顾的背影破口大骂。   “随你怎么说,我是不是男人还不用你这个气宗大小姐来点评,这里不是你气宗,没那么多迁就你的人,要跟就跟,跟不下去就赶紧滚蛋,别来丢人现眼。”   张明月继续往前走,却又听闻身后的气宗大小姐恶狠狠道。   “张明月,你不答应我就自杀给你看。”   嗯?自杀?   他这时候才停下头转过身,果然看到三尺青锋已被何青秀架在了脖子上,何青秀见其终于回头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果然说自杀最为有用,世间的男人哪儿有见了美女自杀不制止的,只是这种情绪尚未持续多久便看到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少年人突然抿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与两个酒窝。   “好啊,我这辈子什么样的死法都见过,不如你就自杀给我看看,也好让我长长见识,说不定等你死后我还有心情替你上一炷香。”   大小姐的冷笑戛然而止,她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何青秀,我就不明白像你这样的白痴女人怎么就能活到这么大,我看你脑子里的肉是不是全部长到胸上面去了?对着仇人说你要自杀?你觉得好不好笑?小爷走了,你要自杀就赶紧的,省的碍眼,如果不敢自杀的话以后就少他娘的放点屁,我真的是受够你的无知了。”   待少年人离去半晌之后,气宗大小姐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柄剑架在脖子上像是忘了取一般。   “怎么回事?倩儿,你不是说这一招最为管用?”   拐角处这时候才探出一个头来,杨幼倩颇为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按道理说这一招对付男人是屡试不爽的,怎么可能对这家伙没用?难道他其实不是个男人,是太监?”   “太监你个头啊。”   何青秀终于还是极为恼火的放下了剑。   “本来以为听你的能有用,没想到不但没用反而还害我被这家伙又羞辱了一顿,真的是得不偿失,气死我了,总不可能是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吧。”   “那肯定不会。”   杨幼倩连忙摇摇头。   “大小姐你可是我见过的除了公主之外最为漂亮的女子了,姿色甚至不比胭脂楼的红玉姑娘差。”   “红玉姑娘?胭脂楼?”   “哦,就是汴京城的地方,一个很出名的地方,将来若是有机会,你也跟我们一同去看看。”   “我不去,我这一辈子必须杀了张明月,一定是我不够漂亮所以这混蛋才不为所动。”   “大小姐你说错了。”   就在这时柳玉玉打开房门端了一盆洗脚水出来,她将洗脚水放到地上,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跟何青秀比起来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是仙女的手,一个是农民的手。   渔家女子轻声道。   “并非美人计没用,也非大小姐不漂亮,只不过是因为公子心中早就有人了而已。”   ——   白日里赶走温家温若剑,虽说众人打心里畅快,可谁都知道接下来不会太宁静,可是这一夜的确是很宁静,张明月躺在床上大开客店窗户,按照行程,明日里便会离开江夏,可现在看来必须得多耽搁几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快醒醒,爷爷快不行了。”   他来不及多思考便翻身下床,到了柳玉玉的房间时,众人已经到齐,但却都无言相对,床上的柳老头儿胸口剧烈起伏,被杨幼倩扶起来坐直了身子。   四个字出现在张明月脑海里。   回光返照。   “柳爷爷,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说吧。”   张明月尽量压低情绪,尽管已经看淡生死,但那是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真正面对一位迟暮老人的即将离去时仍是不免有些触动,老人的手形同枯槁,这双不久之前还强有力的手如今已经有些颤颤巍巍,他轻轻捏住老人的手,尽管他并不习惯做这种事情。   “公子,以后,玉儿就托付给你了,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本来还以为能撑到玉儿嫁人的时候,嫁妆都准备好了,可是现在等不到啦。”   “玉儿这孩子笨,小时候我让她去念书,她不去,她说她看不进去书,也学不来那些大学问,后来我让她去做大户人家的丫鬟,不说富贵,最起码能有饭吃有衣裳穿,不用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她还是不去,她说大户人家规矩太多。”   “小老儿以前还因为这事儿不少责怪玉儿,可后来年纪大啦,越琢磨越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其实她不过就是想陪在我身边而已,自从遇见你们过后,就算我不说,公子也应该看得出来,玉儿这丫头是喜欢上你啦。”   “柳爷爷,我——”   张明月欲言又止,却被床榻上回光返照的老人打断。   “公子先听我说完,我知道我们家玉儿配不上公子,我也没多想,这孩子胆子小,不敢说,我就替她说出来,我不帮她说出来,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公子答应小老儿一件事情好不好。”   “我……”   “柳爷爷,你就说吧。”   司马云打断了张明月的话。   “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也答应。”   “那就好。”   老人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公子放心,我不会让公主娶我们家玉儿为妻,只希望在我死后公子能将这孩子带在身边,给她一口吃一口穿,让她做一个丫鬟就行。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放心走啦,老天爷总算对我们家玉儿不薄,让她遇见了你们这些朋友,我老了,这辈子风雨里来来去去也够累得了,现在我要睡会儿了,玉儿有公子照顾,我也放心了。”   被杨幼倩扶着的老人在床榻之上最终是安然睡去。   张明月站起身长舒一口气。   “我以为我足够看淡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心里堵得慌,玉儿姑娘,陪陪你爷爷,明日里准备安葬事宜。”   张明月转过身闭上眼睛。   “我看就安葬在江上比较好,老人家一辈子都在姜水之上,走后葬在陌生的地方,总会有些寂寞,连同那艘渔船。”   安葬事宜张明月倒真的好好准备了一番,连夜不曾休息,又找城中花匠连夜赶制出来纸陵以及纸人搬到渔船之上,并有冥钱不少,虽然没有多少出陵的人,但总算也不是太寒酸,老爷子自然是不适合出陵,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在客栈窗口观望。   老人遗体很重,连同棺材八个大汉才抬到了渔船之上。   “连渔船一起烧了,玉儿姑娘,以后你跟着我们走。”   张明月点燃火把交到穿着孝衣的渔家女子手上。   终是一把火烧了所有。   有大船十几艘从下游乘风破浪极速而来。   “看来你们这里今天似乎是死人了,搞的这么热闹,其实大可以再等等,因为接下来还会死更多的人。”   船头之上的玉面小哥温若剑大笑。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就回来,那么现在你们是不是对昨天的举动有点后悔?”   “你可真是废话多啊。”   江畔的少年人抽出杨幼倩身后长剑朝那大船船头抛去,三尺青锋速度比那大船还快不过十几个呼吸就稳稳朝温若剑面门而去,不过还不到面门的时候三尺青锋便寸寸断裂掉入姜水之中。   “小兄弟,你比昨天还要冲动一点,不过我先不是找你,我要先找昨天那小子来算算我们的帐该来什么来还。”   十几艘大船密密麻麻皆是人,至少上千人,江畔百姓胆寒,甚至就连司马云也微微蹙眉。   “倒是小看了这家伙,不过一夜之间就弄出来这么多人,看来要想和谈还必须拿出一点手腕才行,比如先杀那么几个最厉害的。”   “你想让谁去?”   “你去,他们船上有几个一品高手,有一个洞玄境,不如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杀了他。” 第117章 战洞玄   117   “你让我一个才入二品的去找一个已入一品洞玄的家伙打架,你这是要我死啊?”   张明月嘴上抱怨一句,不过手里却还是接过诸葛流星手中从下属那里拿过来的楚刀,刀身修长,有放血的沟槽,绝对是杀人的利器,船头之上的温若剑大抵也没想到司马云居然如此直接,按照这位温家公子心中所想,这一路上强盗水鱡也不是没遇见过,但大多数遇见的时候只要拿出这等阵营莫说是山贼,恐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吓的够呛,怎的自己面前昨日里才得罪自己的家伙非但不害怕,反而选择了主动出击,莫不是吃错了药不成?温若剑想起昨日里被诸葛流星赶出姜水之时便气不打一处来,诸葛流星说卸了货物让他带着两个丫鬟离开,这样撑船时候最起码能轻松点,他温若剑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下等人才做的力气活?撑船掌舵的事情差不多都交给了两个丫鬟做,只不过当他看到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累的浑身冒汗湿透了衣衫时才终于大发善心一起加入了掌舵的阵营,可怜这位被张明月说成是纵欲过度的公子哥儿还没撑过几个回合就累的如同一条狗一样躺在地上,越是这样,温若剑便越是觉得心中火气大,来不及好好休息再焚香沐浴一番,只不过隔了几个时辰便就召集人手沿江西上,为的就是心里这口气要出,必须要出。   温若剑看着江畔的少年人提着一柄楚刀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最终就憋出来一句。   “不要以为你的搞笑就能平息本公子的怒火,你不行,我说了暂时还不想收拾你,换一个能打的来,比如你旁边那个很嚣张的家伙。”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身边这个很嚣张的家伙不喜欢打架,他一向只喜欢用嘴服人,所以这一架我来打。”   诸葛流星对于张明月这番似挖苦又似保护的话只不过淡淡瞥了其一眼,他的确不会打打杀杀,在他眼中那是武夫才会干的活儿,只是说一向用嘴服人未免也有些过了,只不过当这位公子默念自己这些年遇到过的对手时才发现他自己好像真的如张明月所说那般几乎都是用嘴服人。   “你小子就不能积点嘴德?我这叫以理服人,不叫以嘴服人。”   “在我看来没什么两样,老狐狸比你强一点,最起码他还有时候动动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这一场架我来打,是死是活是我自己的事情。”   张明月坠入江中三步之后便到达一艘孤舟之上,横刀在前。   “温若剑,本来我想让你跟我打一场,不过我知道你这纵欲过度的家伙有可能剑都提不动,所以还是让你的手下来吧。”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你以为你说几句话我就会下来跟你动手?本公子是商人,可不是你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刘先生,听说你已经入了一品洞玄境,那么就由你出手教训教训下面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温若剑所说的刘先生是其身后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用刀,只不过却不是楚刀,此刀比不得楚刀修长,刀柄却比楚刀刀柄长,罕见的重刀。   张明月皱皱眉头,此人光是看起来就知道臂力惊人,绝对不是一个单单瀑布下练刀就可以对付的,事实上那男子也的确力气大的惊人,但是从大船上跳下来孤舟就猛的往水里一陷,激起浪花阵阵,若非张明月早有准备,恐怕这么一下就足以让其在姜水上大出洋相。   “小小年纪别的本事不学,偏偏要学这吹牛的本事,也罢,今日我就破例出手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们这些人打架之前是不是都喜欢这么啰里啰嗦!”   张明月冷冷一笑。“到底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就是了。”   楚刀前扬,张明月身体前倾小腿发力,整个人如同投石机上的石头一般重重向汉子砸过去,既然手臂力量比不了,那就试试整个身体的力量又如何?重刀者力发千钧,在于力不在于速度,而张明月胜在速度快,即便男子已入洞玄依旧没能想到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爆发力,他横刀在头顶抵挡这当头一刀,手持楚刀整个身子在空的张明月重重一刀当头劈下,两刀相撞,金戈之声响起,男子后退三步,张明月迅速接着反弹之力后退稳稳落在孤舟之上,细看一下方才两刀对拼之处,刀刃都有些卷了。   这楚刀工艺虽不如他之前那柄名刀来的厉害,可也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精品,否则便不会被冠以楚刀之名,此刀锋利程度便是一人粗的木头一刀下去也能断作两截,可就是这么一把刀一回合交锋之后便被砍出卷刃,那刘先生手中重刀也不是凡品。   “刘先生”大抵也没想到张明月居然不退守反而还主动进攻,他冷笑道。   “有点儿意思,那我就陪你玩玩儿。”   重刀出手,刀在前人在后,其人猛踏孤舟斜对着张明月一刀斩出,刀罡携带摧枯拉朽之势朝十步之外的张明月而去,刀罡所过之处孤舟甲板齐齐从中间分开,张明月眼疾手快迅速向后方江面飘去,才不过两个呼吸,足足可载十人之孤舟便从中间分成两半无力的沉入姜水之中,“刘先生”同样站立于姜水之上,一人洞玄,一人二品,两道身影再次冲撞到一起,以二人交手为中心方圆十步之内的江水因为承受不住这两股罡气相撞如同丢下了千斤巨石一般惊起大浪,正在船头坐上观虎斗的温若剑被突如其来的江水溅了一身,大骂一声晦气,只因这江水之中除了昨天的五百多具尸体之外还多了今日刘老头儿的骨灰,姜水之中这大概是第一次一次性死这么多人,但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渔夫继续捕鱼,然后拿去客店酒家这等地方变卖,念及此处,温若剑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沿江来来去去吃过的鱼便一阵作呕。   温若剑受不了这些说不定是吃了死尸才长大的鱼,其实他并不知道姜水在这些日子以前极少死人,即便是有也会有专门负责清理姜水的清道夫处理打捞上来,根本不用担心水里的鱼不干净,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姜水实在死了太多人而已。   江面上二人打的热火朝天,短短愣神功夫便对拆不下百招,彼时张明月已经感觉到了深深无力感,毕竟不过才二品而已,如何能真正战斗的过已入洞玄的对手?等级之差根本就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刀逼退“刘先生。”张明月已是司机不稳险些在江面停留不住。   “怎么?这就不行了?”   十步开外的“刘先生”气都不喘一下。   “怎么可能不行?方才不过是在试探你的实力而已,现在我大概知道洞玄究竟是什么水平了。”   “知道了又如何?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第118章 生意   “杀不了你恐怕打也要打疼你。”   “无知鼠辈。”   “刘先生”大抵也没想到不过如此一个少年人见洞玄非但不怕,反而有愈战愈勇之势,这位已入一品的刀客默念起这些年来武道追寻之路,遇上的大大小小厮杀少说也有上百场,不论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唯独还不曾遇见过如同张明月这般不要命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世上当真有不怕死的人?说不怕死不过只是笑话而已,“刘先生”提刀在手,灌注十分刀意在刀中,须知这一战不说船头那位拿钱给自己花的公子哥儿在看着,便是江畔两旁看客都有不少,他一个堂堂洞玄境如此苦战一个二品这么多招之内都拿不下着实有些丢人,再拖下去恐只会沦为笑柄,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一个排场,若是被人耻笑为一个二品都拿之不下又如何出来混?又如何能卖出一个称心如意价钱?十分刀意在刀中,“刘先生”对着十步开外的少年人倾尽全力一斩,武道分九品,一品之下或许还看不出来多大差距,但真正一品之上则完全是天差地别,这灌注所有气机的一刀下去,莫说是一个人,恐怕就是自家主子待着的那艘大船都要从中间被生生劈成两半,张明月如何不知这一刀厉害,硬碰硬不过是送死的行为,只是即便如此,提着刀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养足气机直接与洞玄硬碰硬而去,“刘先生”冷笑不已,他似乎已经能预见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少年人立马分尸的下场,两刀相撞,一刀竖直砍下,一刀横在头顶,刀罡相撞,楚刀终是承受不住这一品庞大气机应声断作两截,重刀去势不减,直朝少年人左肩砍下,这么一刀下去恐怕少年人立马就会如同已经体力不支的楚刀一般同样断作两截,重刀已入肉再入骨。   “左手刀,倒是罕见,不过你这条左手怕是废了?”   “还没打完,急什么。”   本应该如同“刘先生”预料那般瞪大眼睛慨然赴死的少年人顾不上疼痛诡异一笑,“刘先生”尚不知发生发生什么事便感觉手上的刀再也下去不得半分,已被少年人右手紧紧扼住刀身,即便手指血流如注依旧不肯松手。   “你没刀了,我还有刀。”   张明月还有刀,还有一柄已经断作两截的楚刀在左手,此刀刀身修长,最适合放人血,既然都是人,那便无多大区别,即便是洞玄又如何?洞玄的脖子同样是血肉之躯,刀光闪过,“刘先生”沉入姜水中之时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只不过是一个好快的刀。   筋疲力竭之际,张明月噗通一声倒在姜水中,重刀很重,重到才倒下整个身子就往下沉,只是毕竟没有沉溺到姜水中,因为有一青衫男子江面闲庭信步而来将其一把拎了起来。   “还能不能动?”司马云瞥了一眼依旧嵌在张明月左肩上并且被其血淋淋右手牢牢握住的刀,这把刀暂时还不能取,因为已经嵌入骨头,一旦强行取下来恐怕肩骨立马就会断了。   即便已经被疼痛支配的面色惨白,额头斗大汗珠颗颗滚落张明月依旧咬紧牙关。   “放心吧,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只要还有一口气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司马云拎着张明月几个飞跃就翻身上了江畔,虽说卖相有点难看,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气宗大小姐何青秀依旧不忘落井下石一番,只是张明月实在没有心情理会,倒是柳玉玉才稍微平复了几丝哀愁之后又见这种情况哭的泣不成声。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不就是挨了一刀,人在江湖漂哪儿有不挨刀的。”   柳玉玉闻言这才破涕为笑,若是才走了爷爷又没了被托付的公子那这世上恐就真的只是她孑然一身了。   “挨刀也有很多种挨刀法,有的人是挨一刀,有的人却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觉得你属于哪种?”   柳玉玉的梨花带泪并不影响何青秀依旧对张明月冷嘲热讽,即便张明月完全不理会她也大有一番越说越是尽兴的势头。   诸葛流星差遣手下送张明月去就医,柳玉玉杨幼倩也跟着一同前去,何青秀虽有不愿,但见留下的无一人是女子也就骂骂咧咧跟了上去,与她一般骂骂咧咧的并非只有她一人,姜水船头之上的温若剑更是暴跳如雷,恨不能将沉入不知道哪里去的“刘先生”重新打捞起来再鞭尸一百八十遍。   堂堂一品洞玄竟然被一个区区二品给宰了,虽说他温若剑不懂武动却也能看出来其实若是论硬碰硬,十个张明月都未必是“刘先生”对手,之所以死,一死在轻敌,二死在大意,三大概就是没想到张明月竟然拼着同归于尽代价与其一命换一命,很显然这种招数奏效了。   两人厮杀从来没有什么武功高下之分,唯一的区别就是谁站着,谁躺在地上。   温若剑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这个废物,真他娘的废物,亏得老子温家还养了他这么多年,呸……”   这位家族世代经商从小被耳濡目染要做一位儒雅商人纵欲过度的公子哥儿头一遭发这么大的脾气,气势汹汹来找场子,场子没找到自己先吃了一个败仗,这事儿恐怕放到谁身上都有些受不了。   “温若剑是吧?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养母鸡?”   隔着不远距离,司马云声音依旧隔空清清楚楚传到了温若剑耳中。   “废话,我温家世代经商,都是做大生意的人,怎么会养母鸡?”   温若剑愤怒之余不免大声呵斥。   “那就难怪了,那可能公子没有发觉你现在就如同鸡蛋被人捡走了发飙的老母鸡一般,只可惜是在姜水之上,倘若是在江夏楼中的话说不定我还能请画师为公子画上一副画像带回江陵,到时候也让你温家堡的人瞻仰一番公子这般风采。”   司马云不过轻描淡写几句温若剑好不容易稍微缓下来的心情再度暴躁,江畔两岸一片哄笑,便是素来与司马云不对付的诸葛流星都不得不真感叹一番这损人的功夫当属当世一流。   “你又是何人?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并没有你这家伙在场,难不成你也要与我温家作对?”   “我是何人公子就不用管了,公子只需要我跟你一样是个生意人就行了,只不过我做的都是一些小买卖,公子做的都是大买卖罢了。”   “你这家伙倒是有点意思,不可否认你这家伙说的话的确是很动听,最起码比起你旁边的那个家伙好多了,我相信你并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一番话来,我倒是想听听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你若说得好就罢了,若是说不好,恐怕昨天的旧账加上今天的新账一笔都不能少。”   “公子能有心听我说一番倒的确有些让我意外,看来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这姜水虽然美丽,却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驾江夏楼如何?公子如此大张旗鼓前来想必也不会担心我们会对你怎么样对不对?更何况我没有那么傻,我是个生意人,公子来江夏是做生意的,我觉得我们有很多话题能谈到一起,如何?”   司马云倒是看出了温若剑虽然愤怒,但绝对不至于为一个洞玄就真的有多难受,毕竟如此庞大商业基础支撑下,恐怕就是弄到几个天人境也不是难事,司马云看对了,温若剑果然下大船乘小舟而来,身旁还跟着两个看不出深浅的人,但但凡有脑子的都该想到这二人定非泛泛之辈。   他们一同上了江夏楼,即便昨日里诸葛流星对温若剑并不给好脸色,温若剑仍是强忍住不发怒,只不过轻轻拍了拍诸葛流星肩膀。   “你行,你这家伙很行,最好祈祷今天谈生意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司马云倒不想让这从江陵而来的世家公子觉得太过寒酸,他遣散了一楼之中所有食客,并要了不少美酒。   诸葛流星与书呆子一同列席,至于温若剑身后那两个高手却只是冷冷站在一旁不为所动,但倘若一有动静这二人定然立马出手,司马云看破不说破,人没钱的时候不怕死,有钱的时候却越来越怕死,这一点放到哪里都为通用。   “公子是个生意人,我也是,我觉得今日里能一同坐在这里就是有缘,既然有缘那就暂停干戈,这俗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利益面前其实很多事情都不算难事,就比如……”   司马云看了一眼窗外所有渔船都停止通行的江夏湖。   “比如昨天死去的那五百多个人。”   “你的意思是昨天死的人和那么多货物就这么算了?”   温若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不给温家面子,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抢劫温家的货物,只因为简简单单一个温字就已经代表了财富的象征,而就在昨日,居然有人众目睽睽之下打劫温家商船,这事儿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而如今别人却要在这里大放厥词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然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鱼龙帮荡然无存,别怀疑我的话,你鱼龙帮再大也不过是在江夏,可我温家的实力盘根错节足可以说是渗透整个楚国,你如何能跟我温家比?”   “当然不能比,事实上我就是知道比不过温家才会让公子在这里谈谈,我的条件很不错。” 第119章 因为他是一个混蛋   天气不错,至少在司马云和温若剑看起来是不错的,但天气好坏并不能让昨天的五百条人命就这么算了,哪怕司马云诸葛流星以礼相待,温若剑依旧是想屠了鱼龙帮,做到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会带来很大的震荡,鱼龙帮并非小门小派,门徒就不止二三千人,要同时死这么多人,不亚于一场战争,一般人做不到,换成当今公主也未必做的到,可是他温若剑能,或者说是他温家能更为贴切,只不过他温若剑虽并不喜欢做生意却也不得不继承家风凡事从利益开始考虑。   温若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身后两个人不去做这种事情,因为他知道这两人只做杀人的买卖。   这么一趟下来做成的生意也不少,只是就在昨日全部打了水漂,本想着带着五艘大船的货物再带着一条浑身是宝的蛟龙回江陵,到时候那位向来偏袒大房的家主定然再不说他温若剑一无是处,现在看来,美梦破灭,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即便这位温家少爷其实心根本不能安静。   “说说你的条件,让我看看是怎么个好法,说得出来一二三也就罢了,若是说不出来恐怕你们这儿的人都得死。”   “死不死那些都是后话,更何况有谁生下来就愿意死?公子说是不是这么个理?我们生意人都讲究一个利益,我知道公子想要这姜水之中的那条恶蛟,因为那东西可比五艘船的货物贵重不知道哪儿去了。”   “可是再加上五百条人命呢?”   温若剑并不打算就此揭过昨天的事情,不止如此,他还要提醒自己,提醒司马云,这是他做生意的筹码,而一个成功的商人必须得做到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东西,也包括人命。   “看来公子依旧还是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买卖,你想要蛟龙,可以,这条蛟龙可以让给你打捞回去,相信一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也算是补偿公子所受的损失,至于五百条人命公子若是愿意,可在鱼龙帮杀五百人还回去就是。”   司马云淡淡一笑,诸葛流星却完全笑不出来,就连温若剑都有些诧异。   “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   “我看起来应该不像是开玩笑,鱼龙帮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五百条人命而已,小事,只要公子以为杀了五百人能活着出江夏大可以出手一试。”   司马云又一句话,诸葛流星不太好看的面色终于是缓和下来,而温若剑却是颇有玩味,他饮酒之后把玩手中酒杯,论年纪,他不过才二十来岁,自是无法与司马云诸葛流星这般二十八九的男人想比,可他是温家人,温家人自小便见过不少风浪,少时也曾随同父亲北上做买卖,温若剑自认这江湖悍匪什么样的都见过了,唯独还不曾见过司马云这样敢耍他的,没有人敢耍温家人,那样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我觉得你是在刀子上走路,是要试一试我温若剑是真猫还是老虎?”   “公子莫急,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你敢杀人你就未必逃的出去,昨天的五百人在我看来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是过去了,何必再如此纠结,我已经说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司马云早就料到温若剑会是这种反应,到底是大世家熏陶出来的公子,即便再怎么混蛋却也有那么一些城府,倘若换做别家二十岁正年轻气盛的公子说不定早就操刀出手,因为这一点,司马云多看了温若剑一眼。   “我要与公子做的是大买卖,我知道温家堡主温不亏膝下有三子一女,其女,也就是你姑姑温青青已经远嫁江南,其余三子分为三房,大房最受温不亏照顾,如果不出意外温家家主之位应该会传给大房,可我也知道大房与你二房多有不和,倘若他们做了家主,恐怕二房也不会太好受,温不亏在时或许念及父子情谊还能容你们一席之地,可是若大房掌权之后,你猜他们会对二房怎么样?多半会扫地出门,这个我相信公子心里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你知道的挺多。”   温若剑不爽的同时还有些惊讶,只因温家事始终是温家自己的事,虽说树大招风,可也不至于被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不用惊讶,我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只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勤奋,从昨天你们出现开始我就特意连夜调查了一番温家的事情,我觉得我可以帮你,帮你二房争夺到家主之位,到时候温家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将会是你温若剑的天下,你觉得我给你的条件如何?比不比得上五百条人命?”   “你说我就信?莫不是把我温若剑当成傻子?这天下会吹牛的人我见得多了,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大话连篇的,你以为你是谁?又或者说你以为温家是什么地方?”   温若剑对此嗤之以鼻,他丝毫不觉得激动,甚至还有些微微想笑,倘若家主之位真是如此好争夺,那温家又如何能算得上是温家?   “你不信?”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   “其实也正常,换做谁都不会相信,可在跟你做这笔买卖之前,我还做了那么一件事情,我许诺让一个人当上皇帝,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可事实上我没疯,你不相信我可以,但我觉得你最起码应该相信一个一夜之间就将你温家底细查了个底朝天的人,比如我知道你大伯为人表面看起来和善,实则肚子里一肚子阴谋阳谋,比如我知道你温家大房后人,也就是你堂兄,也不过与我差不多大年纪便入武道一品,其人豪爽讲义气,虽出生商贾之家却喜好走江湖,至于你温若剑好色已经是大半个楚国都知道的事情,我说的对不对?一旁不过五百条人命,一旁是庞大的温家家业,我相信你温若剑知道该怎么做,最起码我看起来应该不像是会骗你的人对不对?你应该相信我这么一个人,若是我骗了你,你大可以出手来杀我对不对?以你温家的实力想找出一个人并且杀了他肯定很简单。”   司马云说完便再不言语,他在观察温若剑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可温若剑一直不动声色,他虽不动,但紧紧握住的酒杯却已经出卖了他,司马云知道这单生意多半是要做成了,他心情很好,温若剑也在十几个呼吸之后突然一笑。   “你的确是个生意人,我现在信了,你跟能说,说到我都差点相信了,不过如果就这么一点本事想干涉我温家的事情,恐怕还是欠了一点火候。”   “是吗?”   司马云淡淡一笑,他站起身拍拍腿,下一刻其人便出现在温若剑身后两个男子中间,一手掐住一人咽喉,骨头碎裂之声响起,两个男子呼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不甘的躺在了地上。   “那么现在你觉得我够不够资格接这单生意?”   本应该惊恐才对的温若剑在笑,他的确在笑,满足的笑,温若剑笑道。   “现在差不多够了,那么我回去应该怎么解释?”   “你可以说这两个人是我杀的,我让你滚出江夏,并且你不滚的话他们所有人都得留在这里,若是他们不信,你便告诉他们江夏有陆地神仙。”   温若剑走了,临走前没有带上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他才二十岁,又因纵欲过度身体极差,带不动两具尸体,事实上就算能带的动他也不会带,因为两个人死于毫无防备,今天的酒他喝的很开心,事实上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   这位心情极好的公子上了自家大船便直接拍上了其两个丫鬟的翘屁股,惹来两个丫鬟的极为不好意思,只因船上许多人在看着,但大概又因都知道这位公子的荒淫无度也都见怪不怪,全然当做没看见了,只是有不少觊觎两个丫鬟美色的打手不得不在心里痛心疾首一番两朵花就这么被猪拱了,即便这两朵花说不定已经被这头猪拱了不知道多少次,因为温若剑就是这头猪,做温若剑的丫鬟通常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说得再大一点,与温若剑接触的女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才对。   “去,洗干净在我房间等着我。”   温若剑示意两个丫鬟下去,丫鬟早已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虽然不愿却也不敢惹怒了自家这位公子。   “他们没回来?”   船头之上不止有温若剑一个男人,还有一个红发鹰眼的男人,也是一个已入一品长生的男人。   “是的,他们没回来。”   温若剑的心情从刚刚的极好中变得有些悲哀,只可惜他不怎么会演戏,即便是一番应该痛心的话也说的如此蹩脚。   “没回来哪儿去了?”   红发男皱皱眉头,温若剑解释道。   “没回来当然是死了,被人杀了,可是那人没有杀我,他让我带着你们滚出江夏,难道你没看到我现在心情很难受?另外那个人警告我,江夏有陆地神仙,他们肯放我一命已经是给了温家天大的面子,另外,他们已经答应用这江中蛟龙来换我们五条船的货物。”   “你心情很难受?可我怎么看出来你刚刚很高兴?”   “难道别人放你一命你不高兴?”   温若剑痛心疾首道。   “可是一想起有陆地神仙,我的后背就直发凉,走吧走吧,他们两个的家人本公子会好好照顾的,现在我要先去压压惊了,你们快点返航。”   对于这位温家公子的说辞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问题,可红发男信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温若剑,只有温若剑才能干出前脚被人灰溜溜赶回来后面就趾高气扬恨不得老子天下第一的报仇壮举,也只有温若剑才会笨到演蹩脚的戏给人看,因为温若剑是一个很混蛋的男人,混蛋到连自己堂嫂都不放过的男人。 第120章 遇见了一个人   要从这宽达两百丈的江面之中打捞出来一条蛟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大船一字排开朝江中撒网,这等壮举倒吸引了不少爱看热闹的老百姓前来观看,刚开始打捞起来的不过是一些鱼虾,后面也打捞出来不少昨日里掉入江中的尸体,都已经泡的浑身发白,不少尸体眼睛已经被鱼虾啃食干净,温若剑并不喜欢看这些尸体,想来想去只当替江夏做了一件好事,蛟龙还没打捞出来,几百具尸体倒是全部捞了上来被送往江畔,一时间不少百姓作呕,纷纷厌恶,最后还是鱼龙帮的人来处理了这么多尸体,还好不是夏日,否则指不定散发多少恶臭,别人避之不及,司马云却就在尸体旁边端酒一壶,方才一楼之中死的两个人也一并混合在了尸体中,酒家老板吓了个够呛,但毕竟也不敢说什么。   百姓们都在等着等那条蛟龙打捞上来一睹真容,司马云却全然没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蛟龙落到买卖人手里或许浑身是宝,但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他虽然是个买卖人,可他做的买卖,通常都是大买卖。   “此间事了,明日里我们就离开,你且暂时先安心坐这江夏太守,待武林大会之后再上汴京。”   他身旁是诸葛流星,即便他二人一向不对付,不过他也知道个人恩怨不能与买卖混为一谈。   诸葛流星似早有预料,他笑道。   “可是跟随温家一同离开?”   “不错,这是最好的机会,武林大会日期将近,万万不可耽误,人家说要打人就要打最厉害的那个,温家虽不属于武林世家,但我觉得他们的银子却比得上很多个武林,我的时间不多了,恐怕来不及踏遍西楚万水千山,所以接下来我会挑最厉害的,武林大会定在初夏,我知道你也会来看。”   “是的,我一定会来看。”   诸葛流星点点头。   “我想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在西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也想看看你如何让国士宁致远的一切权利落到你手中。”   “想要架空一个人的办法很简单。”   司马云负手离去,他轻声道。   “让那个人死就行了。”   ——   张明月受了重伤,肩头几乎整个膀子都快被砍断,重刀很锋利,并且真的重,诸葛流星也没骗人,他找来的是这江夏最好的名医,这位老先生取肩头的刀时用了两只手才勉强将刀取出来,血流如注,张明月面色惨白,这种疼痛也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了。   渔家女子一直在其旁边伺候,只是女子多有不便,虽然担忧却也不得不退下,房中只剩下老大夫与张明月二人。   “年轻人,你这条手臂怕是不能再用刀了。”   老大夫将伤口止血敷以药草,张明月紧咬牙关。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种情况一百天过后就能重新用刀了吧?”   “那可不行,你这骨头都快断了,若是再左手用刀,只要动作过猛,恐怕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更何况虽然保住了骨头,筋脉都已经断了,这种伤势老夫可没办法。”   “那就是没救了?”   张明月略微有些失望。   “先生你当知道我练就的是左手刀,若是左手不能用刀,那么跟案板上的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右手练刀,不过绝对不能用左手,恕我直言,你这条左手恐怕以后吃饭端碗都没那么好使了。”   老大夫似乎有些讶异面前躺着的少年人的执着,虽然也为其小小年纪能承受如此大的痛苦吃惊,他好奇道。   “年轻人,刀对你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因为从我醒来的那一天我就有一把刀,虽然拿把刀不在了,可我总觉得只要有刀在我就能找到一些过去的记忆,所以我觉得我自己不能没有刀。”   “你失忆了?”   老大夫问道,张明月轻轻点点头。   “是的,我失忆了,我记不起以前的所有事情,甚至连梦里都没出现过提示,先生你应该知道若是一个人没了记忆多多少少总会有点印象,可我没有,除了某一次的神来之笔,关于从前的记忆一丝一毫都没有,我觉得这不是病。”   “老夫也觉得不太像是病。”   老大夫整理好张明月被鲜血湿透的衣裳。   “以前曾遇到过有失忆症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因为某一件事情或是某一次变故失忆,后来这些记忆会在处于相似的环境中再度被激发,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可能以前遇上了点变故,也许你应该去你上一次有感应的地方再回去看看,或者去你知道你失去记忆了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会有一点收获。”   “可是那些地方太远了,我还是再等等,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再说。”   药草敷上,疼痛感渐渐褪去,张明月意识开始有点模糊,他知道这药草带着麻醉作用。   “老先生,你说我的手真的就这么废了?”   “也不能说是废,应该还有救,只是老夫还没有那个能耐,倒听说过南海有一位名医,能治天下奇症,有仙丹妙药,你可以去试试,说不定他也能治好你的失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夫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老头儿很小气,只听说他不喜欢说话,是一个很怪癖的老头儿。”   张明月安然睡去,因为年轻,恢复的快,只是断骨再续,断肉再生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所幸的是气宗大小姐没有趁他这不能动弹的时候下手来杀他,其实也不是何青秀不想,只不过是做不到罢了,因为渔家女子的一句要杀公子就先杀我,同为女子,同经历过失去亲人的滋味,即便是心里再恨,何青秀毕竟还是没有下手。   恶蛟终于是在日落西山之时被船队打捞上来,其身躯之大让温若剑瞠目结舌,这么大一条浑身是宝的东西就这样在江夏百姓的注视中被手舞足蹈的温若剑拖到船上满载而归。   “这么大一条,能值不少钱吧。”   诸葛流星曾问司马云,他虽然也做买卖,不过跟司马云才是第一次而已。   “的确值不少钱,不过也看是在谁手里,如果是在我们手里值不了多少钱,因为我们卖不出去,就算卖的出去也没人出得起价钱,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真以为这条东西在我们手里我们能看的住?不能,因为这天下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即便我们有老爷子作为后台,可老爷子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管的。”   司马云说第二日离开江夏那就是第二日起身,张明月此时还不能大动,只能包裹的跟粽子一样被两个女子扶上船,这两个女子自然不会是气宗大小姐。   这条船也不是诸葛流星赠送的,而是司马云花钱从他手里买来的,因为他说鱼龙帮花钱的地方太多,不能随意挥霍,司马云咬咬牙到底还是出了一大笔钱买了过来,这大概是他做的第一次亏本的买卖,因为七人总不能划水东下,更何况多了张明月这个“累赘。”   “想来这一趟倒是比我料想的有趣的多,本以为最有意思的人会是一个猎山雕,没想到却是这半路杀出来的诸葛流星。”   张明月负伤一天,这是司马云头一次来看他,并且问的并不是伤势如何之类的废话。   张明月倒是知道司马云性格一向如此,他也不介意,只凄然道。   “差一点,就差那一点我的手臂就没了,这就是你让我去战洞玄的下场。”   “可是你的手臂到底还在,对吗?你应该知道我精于计算,说不定我已经算好了你的手臂不会断,虽然只差那么一点,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计算的实在不怎么样,幸亏这条手臂总算保住了,虽然……虽然以后可能再也提不起刀。”   “提不起刀你可以用剑啊,剑总比刀轻巧许多,更何况你不是还有右手?你能做很多事情。要是学了剑,还能学到老爷子的一剑开天门这种绝活,何等潇洒惬意,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怎么样,我还是喜欢刀,或者说我觉得只有刀能时时刻刻提醒我还活着。”   “跟你小子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好好休息吧,我得出去吹吹和风了。”   张明月虽心有羡慕,但也不得不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动弹,船只顺江夏湖水东下,到了前不久分路的江面之时又从一线天上去逆流而上。   柳玉玉负责忙碌船上日常生活点滴,只是这位渔家女子在路过旧时路时候不免伤感落寞,幸得有杨幼倩作陪,何青秀是不屑于做这种安慰人的事情,她一直在等机会,可是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杀张明月的机会,这等明明近在咫尺又不能得手的感觉让其大为恼火,却又不得不罢手。   撑船的老头儿是一个如同柳老头儿那般老当益壮的老人,因为这姜水看似平缓,实则暗礁极其多,只有老一点的生活在姜水的船夫才能有经验完美避开这些暗礁,诸葛流星倒是办了一件像样的事情,老爷子是很少说话的,大多数时候都在一个人喝酒,值得一说的是书呆子李沐智已经不看书了,不过不看书却不代表不读书,这位书呆子倒是开始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并且说的都是一些玄之又玄听不懂的东西,他陪着张明月,张明月偏偏又听不进去这些只有三教高人才会摆弄的老一套。   “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有意思吗。”   他问,李沐智大抵是没想到少年人突如其来这么一句,有些木讷的他诧异两个呼吸,随后才道。   “读书万卷,行路万里,能行万里路的人在这天下恐怕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书中有古往今来,书中有人文地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书中都有。”   “书中有没有陆地神仙?”   “有的,你们北魏不是差不多一年以前就出了一个?”   “这你都知道?难不成这些事情也会写进书里?”   张明月有些讶然,但书生却全无表情。   “写不进书里,读书读的多其实也没用,只有一边读书一边思考才有用,我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我在思考,思来思去,这二十多年只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明白了读书要与行路结合起来才有用,所以我与你们同游了这么一趟江湖,因为我知道很多事情,很多地方书上看到了并不能算真的看到了,唯有真正去过才能歌颂过去咏唱今夕,才能气吞山河紫气东来。”   ……   船只过一线天时候耗费了不少力气才划上去,前两天的涨潮对于姜水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顶多不过是淹没了部分庄稼而已,姜水之上渔船依旧往来,只是就在张明月准备闭眼打盹儿时船只突然一阵颤动。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有些疑惑的问书呆子。   “不知道,应该是遇见了什么人。”   待这位书呆子出仓看时,果然如同他所料那般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前不久才被老爷子聚水成剑吓得屁滚尿流的人。 第121章 魏剑生   李沐智从船舱出来之时,前方二十丈水面处稳稳停着一只孤舟,即便一线天处水流湍急孤舟兀自波澜不惊动也不动,舟上有一人,一个一如既往身后负剑拿着一根撑船竹竿子的人。   他是一个剑客,一个不久前才被老爷子一剑逼退的剑客,李沐智不懂江湖事,但大概也能看出来那一剑定然是老爷子留了手,否则以陆地神仙手段会拿他不下?其实无非是生了爱才之心不忍杀他而已,这位昔年名动春秋的老剑神越是老来便越是处处留手,许是因怕剑道在无后人能继珠玉,又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李沐智并不知晓,只是见到司马云已屹立船头,他大声道。   “打招呼的方式有很多,你这样一杆子拍水,莫不是要把我们这艘大船挑飞不成?”   此时独臂小老头儿正慵懒靠在船舷打盹儿,方才那一下震动似乎没能将其惊醒,又或是说这一手的威力还不够资格将其惊醒。   面对着司马云,孤舟之上男子不惊不喜,他不过淡淡道。   “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管你是来找谁,这样的出场方式好像都不太好,更何况我们船上还有一个伤员,一个动了筋骨需要疗养一百天的伤员。”   “我也不是来找你们的伤员,我来找一个人。”   “那很可惜,你找的人不空,他正在睡觉。”   “那我就等他醒来。”   “你不用等他醒来,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他若是想听你的话,你大点声他也能听见,他若是不想听你的话,即便你把嘴巴凑到他耳边都没用,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孤舟之上负剑男子微微皱眉,良久,像是想通了司马云的这番意思,他道。   “那麻烦你告诉他,养剑池有请他上山一趟。”   “可是他如果不来呢。”司马云问。   “那不行,他必须来。”孤舟之上男子摇摇头。   “那你这算是威胁还是请客?”司马云再问。   “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意思。”孤舟之上男子轻描淡写。   “看来你这个家伙很傲。”   “我不认为我很傲,我只不过是在说一件事情而已。”   司马云道:“你的剑很厉害。”   男子道:“是的,他很厉害,我已经用他杀了一十八个剑道高手。”   司马云又道:“让你出剑的理由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男子又道:“不为名不为利,为了剑而出剑。”   司马云微微诧异。   “那你为何不久前来这姜水做水贼?”   “因为我要等一个人,我听说他的剑很厉害,现在看来,他的剑的确很厉害,我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今天不会出剑,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死。”   “那你是打算就此放弃?”   “不,我不会放弃。”   男子摇摇头。   “因为我下山时对着自己的剑发过誓,我要用我的剑杀尽天下每一个有名的高手,我想要这江湖都知道天下只有我这一把剑。”   “可是你这辈子恐怕都杀不了他。”   “我会等他老,等他老的那天再去找他,虽然他现在已是古稀之年,可是他至少还能活十年,我用十年光阴来等他的一剑,好了,我已经跟你说的够多了,现在我要去办一件事情。”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一个地方,听说那个地方的剑客全是高手,我知道上那座山很难,我还知道上面有一块很神奇的石头,我想用它磨砺我的剑。”   “我们还会再见?”   “会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有可能明天,有可能十年之后,不过我们总会再见的。”   孤舟沿江东下,冲过一线天时去势很快,水流很急,但被男子握住的竹竿始终不急不慢支撑在每一处即将翻船的地方,孤舟平稳过一线天。   剑士下了船,朝十万大山走去,饿摘青果,渴饮露水,他好像这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不怎么喜欢说话,因为他从拿了剑那一天开始就极少与人说话,他要说的所有话都在自己的身后剑上,一路上这把剑说了十八次话,死了十八位当世有名的剑客,他现在要去鬼气森森的剑山。   这一路上听闻了不少江湖奇闻异事,更是听到了有一个喜欢勾引别人家老婆,每到一处都会有女子遭殃的年轻剑客不厌其烦千篇一律的说同一段故事。   北蓦然,南长生。   这个才出江湖就一剑杀了剑山剑甲的养剑士究竟是何来头他也不清楚,因为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将自己与天下第一王长生齐名,究竟是太瞧得起自己还是太瞧不起王长生?   自打王长生被评为天下第一至如今已有三十个年头,三十年多载严寒酷暑雨雪飞霜天下不知有多少高手想跃跃欲试摘掉王长生头顶天下第一的帽子给自己带上,可想的人多,真正能做到的却是从未有过,其实说得更贴切一点,三十年来真正能有资格见到王长生一面的人都没有过,没有人能踏进摘星楼一步,因为那里有个天下第一啊。   可是这位剑士知道自己会去南海,会去摘星楼,因为他听自家的那位老祖宗说了,王长生李蓦然之间终有一战,当世巅峰一战,他会去南海的,不过不是现在,因为现在他的剑想说话了。   朝行哭,夜宿参天大树之上,好在老天爷看起来最近一两日心情很不错,没有下雨,没有下雨就不用撑伞,不用担心淋雨。   也不用担心树上的蛇虫鼠蚁,更不用担心此山中妖物为祸,因为他有一把剑,有一把会说话的剑。   剑山依旧是乌云遮蔽剑气森森,初到山下时就连他也不禁微微皱眉,天下剑,唯有正气之剑才能算是剑之王者,可到了剑山时竟然看不到半点正气,看到的都是死气,不知历经多少年累积在此的死气。   顶峰雷鸣电闪却下不出来一颗雨,除去剑山黑云压顶之外其他地方皆是朗朗晴空,即便是在这阳光明媚的大好春光,剑山依旧一片死寂。   他其实有了退却的想法,因为他觉得他的剑不大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可他还是上了山,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是不喜欢也不得不去做,上山的阶梯几近笔直,不太好走,但好歹也没费多大功夫就登上了顶峰。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死鱼眼剑士已经在顶峰等待着他。   “我知道今天会有贵客来登门,所以在这里等了很久,这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剑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血红的牙齿。   剑士似乎早有预料,他轻声道。   “最近剑山很多人来?”   “也不是很多。”   剑八的身子有些僵硬,即便是走起路来也是直挺挺。   “前几天来过几个人,只有一半的人上山,还有一半留在山下,你知道剑山的规矩,每年中秋月圆之时才允许剑士上山求剑,他们不是来求剑的,所以没有限制,你也不是来求剑的,你是客人,其实我不大喜欢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只不过他们当中有个小兄弟很有意思,我发现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跟不认识的人聊天,比如你。”   “这听起来可是个不太好的消息。”   剑士笑了笑,他笑起来也很僵硬,不过比剑八好看许多,其实他不好看,并不属于俊男那种类型,可是他知道自己在乎的只是剑,所以才来了剑山。   “的确是个不太好的消息。”   剑八微微点头。   “剑山的剑士不应该会感觉到孤单,可我已经感觉到了,我觉得我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应该在剑山活不下去了,我会下山,我下山也是死路一条,就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会被人当成怪物。”   “也许你可以去找你说的那个很有趣的小兄弟,他肯定会接纳你。”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去找,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来这个地方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磨剑,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块石头,我想用我的剑在你们的石头上磨一磨,然后就下山出远门去办一件事情。”   “我不会问你要办什么事情,因为我大概猜的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你问我的话我肯定会说的,并且就算你不问我也会说,我要去北魏,去找一个叫祝飞羽的人,我听说他很厉害,被评为当今天下春秋江湖之后第一高手,并且我知道他有一把叫却邪的剑,乃是天下正道之剑。”   剑八突然顿住脚步,他缓缓道。   “你确定你能杀得了你要杀的那个人?”   “我不确定,所以我才要来磨剑,就算杀不了我也要看他出一剑。”   剑士磨了剑,他真的在一千剑士注视之下慢慢磨了剑,然后下山。   去时依旧由剑八相送。   “你看起来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这去北魏一路上肯定又会遇见不少剑道高手,你的剑怕是不会孤单了。”   “是的,他一直不孤单。”   剑士淡淡回答。   剑八似乎不愿这才聊天不到半个时辰的剑士就这样离去,他问。   “你应该留下你的名字。”   “魏剑生,为剑而生。” 第122章 一个女子   魏剑生的出现虽说让大船为之停留片刻,但也只不过仅仅停留片刻罢了,他们要去江陵,走水路,水路便捷,沿途还能欣赏一番西楚山山水水,总还算得上是有说有笑,江陵比不得江夏富饶,即便是有一个温家堡坐镇,但那位名为温不亏的堡主倒还真人如其名不亏,他做什么都不会亏,这古言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落到这位温家堡主这里则成了一盆得道,鸡犬不宁,温不亏发达以后没有花过一两银子在江夏百姓身上,因为他是个商人,哪怕这位商人直接在江陵地界购买了一整坐山头建立温家堡,其气势恢宏足能比得上远在千里之外的汴京城皇城,更传言这温家堡中遍地黄金,即便是随意一个下人都是腰缠万贯,原本对于温不亏这种一毛不拔的人,百姓应该极其不待见才是,只是事实恰好相反,百姓非但没有不待见,反而削尖了脑袋一般想往温家堡里面钻,司马云说当年修建温家堡时候动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几乎可以说是将那么大一座山的山巅全部推平,光是温家堡中绿水湖都占据了好几十亩地,温若剑比他们早一天出发,所以定然是追不上的了,真正到达江陵已是第二天下午时分,江陵与江夏一般倚靠姜水而建,两郡百姓自打小便生活在这姜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陵百姓也大多数与打渔为生,只不过没了像是鱼龙帮一般的帮派坐镇,沿江两岸有不少饭馆都是以鱼为名,并且传来阵阵香气,他们把船只靠了岸上了码头,撑船老头儿便说要回去,沿江西上再也没了如同一线天一般天险,只要注意不碰到暗礁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船是司马云花钱从诸葛流星手中买来的,老头儿说船留下,他回去,只因人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觉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回到家乡,那样就算是死自己家乡也可以安然闭上眼睛,落叶归根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司马云没有挽留,也没有给这撑船老头儿如同柳老头那般丰厚的酬谢,因为他知道这老头儿是诸葛流星叫来的人,他司马云其实并不能说是小气,只不过是对于不是自家的人才会小气,老头儿离开之后,司马云贱卖了船只,张明月不是很明白,因为这往西而行没有船只怎么行,不过却被司马云一句话抵的哑口无言。   司马云说这到了江陵温家的地盘,若是不让温家弄艘大船出来怎么说的过去?   张明月哑口无言,心道你这家伙倒是心大,倘若那温家温不亏真是什么人都能占到便宜的又如何会如此名声远扬?   他们七人上了岸,暂时不着急去温家堡,因为温家堡就在江陵郡对面的山头,一个不论从哪里看都是绝佳风水宝地的山头,面朝姜水,身后更有一座高峰倚靠,乃是聚财之位,即便是司马云都对其赞不绝口。   “看其城堡的建筑风格,定然是花了不少钱请来了厉害的风水师为其策划,温家堡,能屹立在堂堂西楚数十年风雨不倒,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风水命理学问说实在的,由不得人不相信。”   进入一家名为打渔人家的客店,司马云才坐下就对温家堡如此点评,他的声音不大,尚不够引起客店内食客的注意,不过店小二正在为其沏茶,正好听了个清楚,江陵之所以多为世人知晓,多半就是因为这里有个温家堡,来往客商也都多半为一睹这能与皇城媲美的温家堡风采,南来北往江湖游侠客商店小二也见过不少,司马云这么一开口他便听了出来,眼前这青衫男子生的豪放不羁,本来多英俊的脸庞,只可惜多了一道疤痕,再看这七人却是有些怪异,一个独臂小老头儿,一个包裹的跟粽子似的少年人,一个一言不发默默盯着茶水发呆的书生,还有三个女子,能在这市井将这店小二的过儿干的风生水起怎么可能没点眼力见儿?店小二肩膀搭着一条毛巾极为客气的道。   “听口音公子不像是咱们楚人,倒有点像是魏人,公子来一定是为温家堡来的吧。”   “哦?没看出来小二哥还挺聪明,你如何看出来我们是为温家堡而来?”   司马云饶有兴致问道,店小二看起来很愿意与食客们聊天,事实上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了解客人需求并且解决,这样说不定他也能得到不少好处,若是再讨得那个有钱人的欢心打赏几两银子更是再好不过,不过这种事情得随缘,一般很少遇到会真正一掷千金的食客,店小二笑道。   “那还不简单啊,公子,凡是来咱们江陵的有几个不是为了温家堡而来,公子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正好咱们江陵昨天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了不得的事情?小二哥不妨与我们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了不起?”   “公子,说出来你可能以为我在吹牛,不过这事儿是实打实我亲眼看见的,咱们温家堡的二房大少爷昨日里做买卖回来带回了一条龙,是真正的龙,咱们都亲眼看见了,并且明日里温家堡还要举办展览大会,有人想去看的话就得花五钱银子,若是想摸上一把就得花一两,可惜我没钱,不然说什么都要花钱去摸上一摸。”   “还有这种事情?”七人除去老爷子之外几乎同时诧异,张明月更是没想到如此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家伙居然还能想出这种赚钱的法子。   “我是看不到了,几位客官若是想去看的话尽管去看,这种机会可不多。”   店小二其实也是一个极为热心的人,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个人话多容易惹人讨厌,但也有些时候只有话多的人才能让气氛活络起来,这么一番寒暄之下最起码张明月觉得自己已经不那么对江陵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没有归属感了。   店家名叫打渔人家,主食自然是以鱼为食,张明月虽左臂不能动,但还有一条右臂,倒也不用让人伺候,一顿饭也吃的津津有味。   “咱们什么时候去温家堡?”   张明月问司马云,这时候司马云刚酒足饭饱。   “不着急,先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你该不会真的想去花银子看那条妖孽吧?”店小二口中所说的龙应该就是恶蛟无疑,毕竟这种差不多只能在书上见到的妖物寻常老百姓不知道再正常不过,只当它是龙。   “看看就看看,有什么关系?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要我说这温若剑总算还并非是我们以为的那般酒囊饭袋,还有的救,一个人出一两银子,江陵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客商游侠?这么几天下去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只不过这些收入跟温家的财力比起来就有些不值一提了,不过好歹这温若剑也算证明了自己一回。”   “只可惜他温若剑再怎么证明自己,都永远是个混蛋。”   就在七人酒后闲聊之时,这话题又被隔壁桌一个女子看在眼里听在心里,这女子差不多跟昭阳公主上下,五官生的标志,只是嘴唇有些太红,倒也不影响其是一个美女,这女子一人一桌,菜点了一桌子却从始至终都未动过,只是在喝酒,原本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只是走了这么久的江湖张明月一眼便看出猫腻,莫说是生的这样算是美丽的女子,即便是长相普普通通的女子一个人来酒家喝酒都可以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众所周知酒肆这些地方最为鱼龙混杂,江湖上十之有八九打架斗殴之事都是从酒家而起,酒家多有地痞流氓,而地痞流氓又怎会放过一个如此美丽女子,可是奇怪的是这女子周围竟无一人敢上去调戏,甚至见这女子说话整个酒家都瞬间鸦雀无声。   别人不敢说话,司马云敢,因为不知者无畏,又或者说是因为司马云什么都不怕,司马云笑道。   “小姐为何这么说?莫非是这温家公子曾经得罪过小姐?可据我所知这温若剑除了好色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还可以,难不成是因为温若剑曾经非礼过小姐?”   气氛在这么一刹那之间开始变的有些压抑,张明月见那女子一只玉手紧紧握住酒杯,半晌之后终是送开。   “你说的没错,温若剑非礼过我,不过我现在不关心这个,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些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至于要到哪里去,这不是明摆着的?”   司马云忽然站起身,他端了一杯酒朝那个女子走去,朝那个无人敢靠近的女子走去,他坐下之后与女子对了一杯酒。   “我们要去温家堡,不过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打算明天再去,我觉得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可以跟我们一同再喝几杯,我也看出来小姐尚未婚嫁,还是处子之身,我们那边有一个臭小子很不错,除了他现在手出了点小问题之外,其他的每方面都比温若剑强,小姐是不是打算过去见一面?”   酒家内所有食客大气都不敢出,就静静看着这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衫男子出言轻薄,并想像接下来司马云会被一批花重金请来的高手狠狠拾掇的画面,处子之言都能说出来?如此登徒子遇上了这位女子怎会落得好下场?   只可惜几个呼吸之后他们便知道他们错了,因为那个一人饮一桌酒的女子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与青衫男子一同换了座位,并叫来战战兢兢的店小二。   “小二哥,花雕二壶,我请客。”   司马云极为豪爽的说道,只不过这话刚刚说完便被女子笑着打断。   “过门是客,来了我江陵地界,哪儿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小二哥,这酒算我的,两壶不够,再来五壶才行,另外,请恕我冒昧,这位公子,你能不能喝酒?”   她看向的是张明月,而此时张明月正被司马云不久之前一句话气的够呛,他沉声道。   “不好意思小姐,我的伤口不能喝酒,老先生说要是喝酒这条膀子就保不住了。”   “不能喝酒,那倒是有些扫兴,亏得这位公子说介绍你给我,我不太喜欢不能喝酒的男人。”   女子似乎在生气,但她生气的模样你依旧觉得她是在半开玩笑,因为她也有酒窝,她有些消瘦,身材极好,公主头,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   司马云知道张明月接不了这样的话题,他补充道。   “其实我这兄弟并不是不会喝酒,他只是现在不能喝酒,他不止喝酒,他还会抽大烟,那是他在不久以前养出来的习惯,他喜欢杀一次人抽一次大烟,杀一个人喝一杯酒,你猜他现在总共喝了多少酒?”   “难不成是一条姜水?”女子似笑非笑。   “那肯定不是,说是姜水太夸张了,其实他只喝过一壶酒。”   司马云笑着看了张明月一眼,他淡淡道。   “我这兄弟的确只喝过一壶酒,一壶酒重十两,一两为自己,二两为情义,三两为江湖,四两为天下,你猜他喝醉了没有?”   张明月根本听不懂司马云这番玄之又玄的话,什么情义,江湖,天下,他根本不知道,他绝对喝过不止一壶酒,可不知怎的他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无力反驳司马云的这句话。   也许司马云知道一些什么,不过他不愿意说,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出来。   “他可能没醉,因为一壶酒实在算不得什么。”女子答到。   可司马云却摇摇头。   “你说错了,我这兄弟喝醉了,醉到连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觉得能让一个人最快恢复记忆的办法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让他去死。” 第123章 隐匿星辰   “小姐可真是会开玩笑,怎能说让一个人去死他就去死?其实我不过跟小姐开个玩笑而已,那么小姐现在又觉得我这小兄弟如何?”司马云饶有兴致问道,他这番云里雾里的话不止张明月听不明白,其余几人也听的一头雾水,唯独独臂小老头儿有意无意看了其两眼。   女子似一刚强女子,她做不来颔首挽青丝的温柔似水,也不会娇羞笑骂一声,她实在不是一个能开玩笑或者喜欢开玩笑的人,她说一就是一,她说二就是二,然后这位女子说了一句,还好。   “还好就好,看来我总算没白说这么一番话,不知小姐有无兴趣明日里一同去观温家堡妖物?”   “你问都不问我是谁你就要我陪你们去?你不怕我是歹人?”   “小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我与小姐共饮一杯酒,既然喝了这杯酒,就是朋友,哪怕只是一杯酒时间朋友,对于朋友,我向来从不怀疑,不知道对于我的这个回答小姐可还算满意?”   “你果然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家伙。”   “也许,谁知道呢?”   一顿酒其实也没喝多少时间,司马云说介绍这女子给张明月认识,谁知这顿酒喝完除了司马云之外其他人都回了客店,唯有司马云与女子一同出游,这倒是让气宗大小姐逮着了机会,日落黄昏之下,她头一遭主动敲了张明月的房门。   “如果是要来杀我的话你可以打消想法了,我敢保证你一出手就会死。”   打开房门的张明月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气宗大小姐不置可否,只玩味道。   “你现在都这幅模样了还有什么资格说要杀我?”   “我的右手就是资格,它或许不如左手刀那么流畅,不过我敢保证这只手想杀了你还是易如反掌。”   何青秀面色难看,但最终却还是莞尔一笑,她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冷嘲热讽的机会,又怎会如此就轻易放过?   “张明月,你知不知我很替你悲哀,司马云说给你介绍姑娘结果人家自己带着姑娘跑了,说不定现在正在鱼水之欢也说不定,再看人家姑娘,长的多标致,又有出于尘却不尘的气质,渍渍渍,真可惜啊。”   “是挺可惜的,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不属于我,的确有些可惜,不过这关你这位大小姐什么事情?”   张明月斜斜倚靠在门槛之上,他在笑,颇为玩味的笑。   何青秀虽报仇心切却也不笨,如何不知张明月这是调侃?   “张明月,你不是男人,自己的女人被人抢走了都无动于衷还在这里废话连篇,玉儿姑娘说有人看上你,我看那姑娘八成是瞎了眼了,你就根本不是男人。”   “谢谢操心,我是不是男人就不用你管了,要是实在不信你可以来检查检查,再看看是不是,行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莫要打扰我休息。”   他说完这句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对于这句要不你来检查检查,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想去也都只能归咎于远在汴京城的游侠儿。   躺在床上的少年人不去理会门外的女子一声声登徒子臭流氓,怀中有几封书信他都会随身携带,那书信上写了许多故乡这一年以来发生的奇闻异事,倾诉思念的话语却是寥寥无几。   张明月不得不感慨也许是自己多想,也许是峨眉门规森严,有些事情久了就淡了,一段感情最大的敌人莫过于时间,时间能治愈一切,也能打败一切。   “倘若这一趟要是有那家伙一同出来,相信肯定会有趣很多。”   张明月和衣而睡,大开窗户,任由河风吹进房间,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期间书生曾来过一次,见其酣睡便不来打扰,柳玉玉也曾来过一次,只是收拾了一下房间便轻轻退出房门。   这一觉倒是睡的香甜,三四月正是人困马乏之时,醒来第一眼便看到司马云在桌案上眼睛空洞双眼无神。   “你以前跟我说,做咱们这行千万不能有走神的时候,否则很容易死的就是自己,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容易被人杀了,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明月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轻轻揉了揉眼睛,即便才刚睡醒,被河风这么一吹也立马清醒过来,司马云这才回过神,他笑道。   “那你可曾记得我还告诉过你,一个能真正活的长久的人即便是睡觉也应当是半睡半醒,倘若我方才想害你,可以害你一千次一万次。”   司马云不说杀,而说害,倒是让张明月有些不解,但他也没多问,只笑道。   “我还欠你几十两银子,你若是想害我那便害吧,更何况我并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你若是要这么做将来又何必将我从大漠里救出来?”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你太弱,你还没有答到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资格,所以我才要将你培养出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做,咱们怎么都算是几年风雨下来的难兄难弟了。”   “那可说不定,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放在人的这一辈子中,至少也有二三十个三年,所以这并不能构成我不害你的理由,更何况你也听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你非我,怎知我所想?”   “……”   张明月沉默,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司马云这句神来之笔,司马云从来不说废话,他说的每句话都有他的理由,并且每句话都有他的作用。   见其沉默,司马云舒尔一笑。   “不说这个,看起来你好像不怎么开心,我们说点别的吧,你猜我刚刚出去跟那女子做什么了?”   “不知道。”   张明月看向窗外。   “不过肯定不是去寻欢作乐,因为你不是温若剑。”   “是的,我不是温若剑,他只是一个需要担心家里的银子什么时候才能花的完的富家子弟,我不是,我没有心思寻欢作乐,因为我无时不刻不处于忧虑之中,我一生都在担心,担心自己杀错了人,担心自己被人杀,我无时不刻脑子不处于算计之中,这样的生活很累,可我又不得不去做,因为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他这辈子要干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话,就算我问你你也不会跟我解释对不对?”   “是的,我不会跟你解释,或者说现在还没有到解释的时候,方才那个女子叫樊梦,她有个双胞胎姐姐叫樊月,她们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但若是细心之下也能分辨出来,我刚刚与樊梦出去是讨论了一个问题,讨论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恢复记忆的问题,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你去的。”   “那你讨论出什么了没有?”   “算是有点结果,不过也不能说是已经有了结果,她说让一个人恢复记忆的最好方式是让那个人处于危险之中,你曾经肯定遇到过危险,否则不会被丢在大漠之上,你也应该知道这半年以来你的确是遇到了不少危险,不过这些危险到底不能算是真正的危险,因为你知道自己无时不刻不处于被保护之中,峨眉山的那女子可能真认识你,也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又或者说她仅仅是认识十三岁以前的你,而我,想让你认识真正的你,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让你出一趟远门,去哪里,由你自己决定,这趟旅途可能会很长,长至七八年十年都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很短,说不定三五个月就足够了,在这之后,你需要隐姓埋名,需要换一种方式生活,我会找一个人来代替你的位置。”   “你要我走?”   “是的,我要你走,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这么做,必须一个人走一趟江湖。”   “可是我的左臂已经断了,提不动刀,我这样出去会死。”   “你可能会死,我与老爷子给了你这么久的年少轻狂,已经够了,你始终还是要做你自己才好,你自己的路,只有自己才走的出来,有我们在你身旁,你只会大器晚成,我觉得你可以学剑,并且老爷子肯定会将他的剑意传授给你。”   “再等等吧,等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就拜老爷子为师,如果……如果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房门突然被打开,渔家女子闯入进来。   “公子带我一起走。”   “玉儿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带你,我尚且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能顾得上你,更何况江湖凶险,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跟着老狐狸他们最起码能保证你安安全全过完这辈子。”   “我不要,爷爷临终前让玉儿跟随公子,公子生,玉儿生,公子死,玉儿死。”   渔家女子双眼通红,这位性格一向柔弱的姑娘这一次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道。   “公子若不信,玉儿立马就死。”   “信,怎会不信。”   张明月轻轻一笑。   “那玉儿姑娘你就跟我一起走,从此以后你我以姐弟相称,前路漫漫,会走到哪一天我不知道,但我总归不会让你比我先死,我觉得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张明月黯然起身,他看了司马云一眼。   “那我跟玉儿姑娘什么时候动身?”   “不着急,再等等,最起码也要等温家堡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给你们创造一个机会,创造一个天衣无缝的机会,金蝉脱壳,从那以后可能我不会知道你在哪里,不过你一定知道我会在哪里,因为我这之后干的都是轰动天下的大买卖,等你找到自己的时候,记得回来找我,也许你会恨我,但我情愿你恨我……”   司马云说完这么一句便轻轻站起身,他看向少年人。   “我觉得你应该去跟老爷子告个别,你知道离别这些事情如果太仓促,很多话都说不完的,所以还是提前有个准备才好,不过这件事情除了你我,玉儿姑娘,老爷子之外,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万万不能,因为多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了一份危险,我不知道你究竟能活多久,我能做的只是在你重新拿起刀之前让你少那么一些敌人,去跟老爷子道别,然后来找我,我给你表演一手绝活儿,一手让你叹为观止的绝活儿。”   张明月是一个人去找老爷子,因为渔家女子在听说即将离开之后已经忙着去偷偷摸摸收拾东西,即便司马云说现在不用这么着急。   此时已是子夜,按照以往这时候独臂小老头儿已然起了鼾声,这位当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是最为不像神仙的神仙,张明月觉得世上真风流写意人物应当是属于国士宁致远那种高人风范,又或是如同上清观掌教徐长今那般仙风道骨,却唯独不是这位总喜好饮酒,饮酒之后便呼呼大睡的独臂小老头儿。   房间依然灯火通明,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意外发现老爷子竟还没睡觉,而是单手负后站在大开的窗户前任由河风迎面。   “他要你走了?”   老爷子说的他是指司马云,张明月轻轻点点头。   “嗯,说是等温家堡的事情处理完,但我知道肯定等不到那个时候,因为他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是个急性子,以前也一样,半夜里接的买卖都让我半夜起来做了,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来找老爷子你。”   “那你可有什么要跟老夫说的?”   老爷子依旧未转身,他在看江水,也在听身后的少年人要说些什么,却只不过听到了淡淡的三个字。   “舍不得。”   张明月的确舍不得,因为这么一路走来,他之所以走的这么平坦,其实不过就是因为有老爷子在其身后坐镇而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轻声道。   “老爷子应该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记不清自己姓名,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满打满算,这么久以来,唯独认识了老爷子与老狐狸两个人,我不大喜欢说那些矫情的话,不过还是想叫老爷子一声爷爷,我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有幸活着回来,但我知道若是活着回来,定然要与老爷子痛饮一番才好。”   “他做对了,你是要离开才行。”   独臂小老头儿终是转过身。   “这一去老夫究竟能不能等到你活着回来连老夫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老夫会尽力,老夫这辈子都在寻找传人,寻找能继承老夫三剑磅礴剑意的传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真正能让老夫满意的弟子,其实老夫最希望继承这三剑的人是你,因为老夫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大开天门,不过你现在不愿意学剑,老夫也不愿勉强你,若能等你回来,自会传你三剑,这样也不算无人继承衣钵,老夫也死而无憾了,人间若是每代高手薪火相传又如何能落到如今地步?”   老爷子也说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话,张明月听不懂,倒是听懂了最后一句,老夫等你回来。   因为有了希望,所以才会好好活下去。   告别老爷子之后,张明月又重新找到了司马云,彼时司马云正在江边望月,月色皎洁,星辰漫天。   “我曾听人说天上的每颗星辰都代表一个人,后来思来想去,反复咀嚼都觉着这句话有问题,天上星星虽然多,可这天下人口更多,如何能一个人就是一颗星辰?我这人自小就很喜欢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后来为了这么一个突发奇想,我查阅了一个月的古籍卷宗,总算找到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张明月摇摇头。   “你知道我很笨,除了杀人之外别的都不会。”   “这倒是,我把这个忘了,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我查到的古籍说这天上的星辰每一颗都代表一个人,的确是真,不过能为星辰代表的人都不是凡人,你看到那颗现在最为黯淡无光的星星没有?”   司马云手指一个方向,那方向正有一颗明亮星星,在其旁边还有一颗晦暗的星辰,他说的就是那颗不亮的。   “我看到了。”   “我想让那颗星星从夜空中消失,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要不让老爷子出来一剑开了天门试试?”   张明月开了一个玩笑,司马云果然笑了,他道。   “天门也不是想开就能开的,毕竟人有人道,天有天道,看来问你这臭小子这种问题果然很无趣。”   “我无趣还不是被你培养的?”   “……”   “废话就不多说了,虽说现在是这颗星星最不明亮的时候,不过也许它曾经是一颗很亮的也说不定,我现在要给你表演让这颗星辰消失。”   司马云摊开双手,长生境磅礴气机自身体涌现。   司马云默念当年从那里掌握这天地气运的一首诗。   捉得星辰固命基,日出东畔月升西。   鼎中炼就长生药,服了当同天地齐。   “隐。”   中原三国,少有十五六处十万大山齐齐震动,无数道光华冲天而其遥远可见,不过两个呼吸之后,光柱消失,天上星辰就此不见。   与此同时,中原西楚江陵地界姜水河畔,包裹的如同跟粽子一般的少年人额头上多了一点朱砂。   从此天上人间,再无人能寻其踪迹。 第124章 面子   展览蛟龙之事轰动整个江陵,比较这等只在说书先生故事中出现的妖物实在是稀奇,原本以为寻常百姓家舍不得那五钱一两银子,只是真当第二天司马云等人前去的时候已是万人空巷,人头攒动,这恶蛟不在温家堡展览,想必那位一手铸就温家堡这等庞大商业帝国的温不亏也不愿意同郡百姓脏了自家门槛,毕竟打扫起来也是需要很大力气的,温家堡山之下有一块巨大的平地,原是当初建造温家堡堆积材料所用,温不亏连整座山都买下自是少不了买下这块空地,寻常人进温家堡根本不可能,若是有那些江湖上有不少名气的侠客前来拜山还需解剑下马才行,这马匹就停在这山下,设有马棚,只是昨日里温家堡连夜将这马棚扩大数十倍周围团转搭建起营帐,只有交了银子才能进去,若是有人浑水摸鱼,那营帐外的十来个温家堡打手可不见得是吃素的。   只是这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依然不见温家人出来下令开始收费,司马云七人到达这山下时,山下已是人山人海。   昨夜里莫名多出来的朱砂倒是在今日天明时颇为惹人注意,气宗大小姐更是不免为此冷嘲热讽好几次,毕竟只听说过女子点朱砂,男子点朱砂却是见都不曾见过,她说张明月莫不是突然想变成一个女子?张明月对此并不多做回答,即便他也想不透为何昨夜里司马云大显神通之后自己头上会多出了这个,柳玉玉期间还有好几次章触摸一下这朱砂究竟是真是假,只是见张明月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开心之后才放弃打算。   从日头初生等到日中,又从日中等到下午才见到温家堡传来动静,这时候日头正猛,值得让人诧异的是这营帐中的庞然大物只散发出淡淡腥味,全无任何腐烂恶臭味道,司马云说这蛟龙乃是修行得道,即便是已经死去依旧不会轻易腐烂,其身上鳞甲依旧物资保护其肉身,方圆十里之内不敢有任何动物或是猛兽靠近,昨日里相约一起看蛟龙的樊梦还没到来,只是在温家人下山之前,人群中才哄闹中让出一条路来,她终于来了,她直接到了司马云老爷子等人跟前。   “你们来的挺早啊。”   樊梦笑语盈盈,看起来昨日里与司马云聊天一番肯定不能说是聊的不愉快。   “我们来的不早,倒是你来的太迟了。”   司马云淡淡一笑,他笑过之后便不再说话,因为这时候温家堡已经有一位玉面公子哥带着十来个人从平缓的并不见得陡峭的阶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温若剑走在最中间,两旁还有两个男子,看年纪比温若剑小了那么一点,不过那双目中无人倨傲的眼神却是比温若剑凌厉的多,倒也是,出生在温家这等庞然大物之家,若是不能趾高气扬年少轻狂一点,又如何算的上是温家人?   温若剑似乎心情并不怎么美丽,但当一眼认出人群中最为惹人注意的“粽子”以及独臂小老头儿一行人时候才舒缓开来,不过这放松持续不过才半个呼吸,这位温家公子哥儿又再度脸黑下来,因为司马云旁边的女子。   这等展览妖物之事不说是旷古烁今之事,但在西楚来说却是头一遭,本来在下山之前已经琢磨好了要说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辞,在看到樊梦与司马云等人走在一起之后这位公子哥儿便再也没了什么演说的心思,只不过淡淡挥挥手,示意可以开始。   古往今来只听说有人拼命将外面的银子往自己家里揽,但如同今日一般拼命将银子往出去送的事情却是听都没听过,张明月倒无心思看什么恶蛟,他知道司马云也并非为真为看这蛟龙而来,他不过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能进入温家堡的机会。   “梦姐姐怎的在这里,昨日里我寻你寻了好半天都不曾见到,还有这些人?是……”   不待司马云找上温若剑,温若剑身旁二个温家嫡系子弟便主动找了过来,当然其实是为司马云身旁的樊梦而来,想看热闹的人多,但见到这温家两位公子之后也都乖乖为其让出了这么一条路,这两位公子倒是与温若剑都生的像模像样,一人手中拿着一柄紫金剑匣,剑柄有明珠一颗,看其材质便知是名贵之物,只可惜一双手实在细皮嫩肉,一点茧子都没有,张明月很怀疑这公子是否真会用剑,至于另一位,虽不拿剑,不过这三四月份却拿着一把折扇,不时摊开摇两摇,此扇有花鸟图案,并留有墨宝,乃是春秋书法大家亲自提写,这折扇的价值恐怕并不见得比那把宝剑差,二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耳后胎毛都不曾完全褪去,比起浑身腱子肉的张明月来,二人则可以说是完全不像男人,这种公子哥儿若是去了胭脂楼那等烟花之地,老鸨定然大为欢迎,便是胭脂楼的老娘们儿恐怕也巴不得接待,只因这样的人多半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再加上长的正是“老娘们儿”喜欢的模样,如何能不受欢迎?至于张明月这种,用他自己的话说,哪家姑娘要是看上了他多半就是眼神不好使,这样说虽有可能有点夸张,但不得不承认,他这般清秀模样只会被人调侃而已。   两位公子哥儿并不待见他们七人,至少一句话里多半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可惜他二人一句以为是给了天大面子的话,司马云全然不理会,他甚至懒都懒得去看二人一眼,再观这七人之中,独臂小老头儿微微闭眼打盹儿,司马云与温若剑双目隔空相对,杨幼倩正跟气宗大小姐说着什么悄悄话,李沐智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柳玉玉心里眼里全是被包裹的像粽子的少年人,而至于少年人则是直接看向司马云,他看司马云会怎么做,自己再跟着司马云做。   倘若所料不错,这二位公子应当是温不亏膝下第三字温从顺的两位公子,这一路上也听司马云说了不少温家的事情,拿件的叫问所均,拿折扇的叫温若庭,温不亏膝下总共有四个孙子,还有一人便是大房温从业的公子,一个虽生在商贾之家却喜欢仗剑江湖的公子,温若秋,乍一听有点像女子的名字,但这温若秋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汉子,为人豪爽讲义气,更是为素不相识的人一掷千金,江陵地界有人不识温若剑,却无人不识温若秋。   温若均一句话后,见司马云全然不理会便有些不快,要知道这可是在温家地盘上,便是皇帝老子来了恐怕都得给几分面子,毕竟温家每年向朝廷缴纳的赋税都足以养活不少朝中官员,来了温家的地盘不给温家人面子,这如何说得过去?   温若均淡淡道。   “兄台好像没听进去我的话?”   “你是在跟我说话?”   司马云终于回过神来,他指了指自己鼻子。   “如果我没听错,你应该是在跟樊梦姑娘说话,又怎会来一出我没听见你的话这个说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你不认识我?”   温若均皱皱眉头。   “是的,我不认识你,我是外乡人,才来江陵,没想到赶上这等盛会,所以就打算花上几两银子瞧瞧。”司马云笑着答道。   “外乡人?外乡人如何知道梦姐姐的名字?”   温若均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司马云。   “因为我们昨天晚上聊了一会儿天,并且聊的很愉快,公子叫樊梦姑娘姐姐,难不成你们是兄妹?可是据我来看,好像不怎么像啊?”   “你这是在玩儿火。”   温若均已经有了一些怒意,再看这兄弟二人,一人大动肝火,一人却在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温若庭很享受自己哥哥这般被一个外乡人无视的感觉,他越是不开心,他便越是开心,因为这给了他献殷勤的机会,温若庭收起折扇,他两步来到冷眼旁观的樊梦身前。   “梦姐姐这两日都未回家,可是在江陵街上住?也不提前知会弟弟一声,这两日害得弟弟为姐姐茶不思饭不想,生怕姐姐出什么事情,现在还好,总算没出事,姐姐还是与我一同回堡中,这恶蛟虽然稀奇,不过现在已经成了我温家之物,姐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必在乎这一天。”   “是吗?可是我不姓温,我姓樊,顶多也不过是我姐姐嫁到了温家堡而已,我顶多算是一个亲戚,我可不敢以温家人自居。”   樊梦对温若庭倒算不上是不冷不热,只不过看起来并不待见而已,她又接着道。   “再说了,姐姐有一句话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说是不要温若庭生气,其实这位小姐立马就直接说了出来。   “这恶蛟应该是你堂兄温若剑从外面带回来的,怎的说的好像是你两兄弟带回来的一样,虽说都是温家人,不过我知道你三房与二房关系素来不怎么样,怎的今天会这么奇怪与温若剑走到了一起?莫非以前那些事情已经揭过,两家罢手言和?”   这话一说出来,温若庭明显有些不自然,但仍是强装镇定道。   “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姐姐就莫要再提了,更何况我与堂兄都姓温,乃是实打实的一家人,一家人哪儿有说两家话的道理?姐姐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不如这样吧,我看这几位都是姐姐朋友,这山下虽然风景不错,不过这太阳却是烈的厉害,不如姐姐带上你的朋友,咱们一同上山休息休息,再好好聊聊如何?”   “好。”   樊梦一点都不犹豫。   “我看不怎么好。”   温若均笑了笑。   “姐姐是我们温家人不假,不过姐姐的朋友却并不是温家人,这样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毕竟爷爷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太多乱七八糟的人造访温家堡。”   “可我觉得这几位面相非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爷爷不喜欢太多陌生人造访不假,不过爷爷可没说不喜欢真正有本事的人造访温家堡。”   这时候久不过来的温若剑终于是走了下来,他不咸不淡看向温若均。   “我觉得他们可以上山,堂弟若是不愿,大可现在去跟爷爷告状,有什么事情,我温若剑担着。”   “有点儿意思。”   温若均冷冷一笑,他道。   “堂兄说他们并非一般人,看来看去倒的确是不像一般人,看看这位老爷子,一把年纪又断了一条手臂,还学人家行走江湖,莫不是说书匠的故事听多了?再看这位小兄弟,包裹的跟粽子一样,说不定就是之前什么时候说错了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收拾的,还有这位书生,双眼无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也就这位兄弟正常一点,只可惜脸上多了一条疤,说不定也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如此一帮老弱妇孺真正非一般人,恕弟弟我多嘴一句,兄长放这么一群人上温家堡,就不怕惹出什么麻烦?”   温若均将除去三个女子的众人挨个挨个点评一番才算作罢,至于何青秀和杨幼倩他倒没多说什么,毕竟天下喜欢得罪美女的男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不会是他温若均。   温若剑不说话,他在看司马云如何会化解这问题,若是连一个小小温若均都对付不了,又谈何帮他温若剑夺得家主之位?只可惜温若剑似乎想错了,因为司马云根本懒得理会拿着剑的温若均,只不过说了一句。   “这位公子你说的很对,我们看起来倒的确像是老弱病残,不过我若是说我们这七人当中随便一人想弄死你,那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我们不会那么做,因为这是温家的地盘,温家的地盘温家人说了算,我们可不敢在温家的地盘杀人,不过话说回来,不敢杀人可并非是代表我们就没有脾气,我们只不过是懂得进退而已。”   温若均面色陡变。   “你说你们随便一人都能杀了我?”   “是的,你若不信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没这个胆子,因为有可能你连剑都不会用。”   “你找死。”   “住手。”   温若剑按住了温若均将要拔出来的宝剑。   “这里虽是我温家地界,不过温家人也知道王朝律法,莫非你想让温家落下招人闲话的口实不成?他们可以跟樊梦一起上山,有什么后果我温若剑一个人负责。”   “你负责?你负责的了吗?你只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等死的三世祖罢了?真当自己弄来了这么一条妖孽就可以翻身?你父子二人早晚都会被扫地出门你信不信?”   温若均丝毫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这位堂兄留面子,即便是其弟弟温若庭也是似笑非笑。   温若剑果然下不了台。   “你们最好弄清楚,我就算再怎么没用也是你们兄长,长幼尊卑懂不懂?”   “不懂,我只知道你二房父子二人在爷爷眼里跟废物都没什么区别,若非爷爷念及亲情,真以为你们有可能在温家呆的下去?你让他们上山,我不拦你,我也不屑做那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之事,不过若是被爷爷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你温若剑要自己作死,我不拦你,爱怎么样随你的便,不过这家伙今天威胁我的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若是聪明,就不上温家堡,只要上了温家堡,想要他死还不是易如反掌?好好想想吧,我的好兄长。”   温若剑毫不避讳的拍拍温若剑肩膀大笑着离去,只是那看司马云恨之入骨的眼神却一点都不减少,他离去之后,樊梦与温若庭倒走了过来。   “我这哥哥是不是很跋扈?”   “看起来的确是的,你比你哥哥要内敛的多,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司马云笑了笑。   “我喜欢喜怒不形于色的朋友,因为不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当面让你难堪。”   “可是你今天要我难堪了。”   温若剑脸色铁青。   “即便我真如温若均所言那般无用,也不应该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下不来就下不来,在台上待着岂不是更好?看的人多,认识你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也许,走吧,既然你们是樊梦的朋友,来了温家堡哪儿有不尽地主之谊的道理,若庭,你若还当我是你兄长,你便带他们上山,我晚点回来。”   温若庭最终还是带他们一行人上温家堡了,只是樊梦却不与他通行,而是一直在司马云左右,温若庭便故意落下步子也到了司马云身侧。   “你得罪了我大哥还有胆子上温家堡?你可曾听过我大哥在江陵的名声?得罪他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即便你是梦姐姐的朋友。”   温若庭手拿折扇似笑非笑道,即便他才不过及冠之年此刻表现的却也像一只老狐狸一般,与司马云这等足足大出他十岁的人依旧谈笑风生。   “我不知道你大哥的为人,但我知道你堂兄温若剑把我们当成了朋友,他不能给你堂兄面子对不对?就像你也给了你堂兄面子带我们上温家堡一样。”   “堂兄?”   温若庭对此嗤之以鼻。   “我不过是看在堂嫂的面子上罢了,哈哈。” 第125章 借刀杀人   温家堡虎踞龙盘于江陵山,占地方圆几十里,从水路入江陵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如龙一条猛龙盘踞的城堡,他九人上了山,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温若剑的住处,这中间温若庭并未为他们解释什么,毕竟若是换做别家,有客造访哪儿有不好好为客人解释一番这山水亭台的道理?可是温若庭一语未发,不知道喜怒哀乐,倒是知道这城堡中下人绝对不在少数,男男女女,偶有见这七个神态各异客人者会多看几眼,但也只限于多看几眼罢了,温若剑的住处算不上多大,最起码比起这城堡来说如同九牛一毛,府中仍是看到了两个不陌生的丫鬟。   温若庭将他们带至此处之后便离开。   “梦姐姐对这个地方最为熟悉,就由她来招待你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温若庭与之前才见到樊梦的时候差别极大,想来想去张明月最终只能归咎于温若庭的那一句我不过是给我堂嫂面子罢了。   “你们随意,需要什么就尽管招呼便是,这两个丫鬟名为小青小蝶,我还有点事情,也要先离开一下,另外,司马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时候司马云正在观赏阁楼中温若剑收藏的字画,每一幅皆是真迹,从楷书到狂草应有尽有,在听到樊梦这句话之后,司马云随即神色有些黯然。   “还是再等等。”   “那好,那你们请便。”   樊梦离去,阁楼中只剩下七人,因为司马云也差遣走了两个丫鬟,这七人差不多都算是自家人,有时候自家人与自家人在一起,说话才会方便很多。   “那个什么温若均看起来并不是只是吓唬我们而已。”   思来想去,张明月最终说出了这么一句,因为除了他好像其余几人并没有说话的心思,老爷子又摊开了一本为世人视为重宝的剑法秘籍在为杨幼倩讲解,这位农家女子好像在杀了人之后变化极大,学剑的心也比从前愈发强烈,何青秀百无聊赖之际也跟着其有模有样的听老爷子一一讲解,倒是柳玉玉自打上了阁楼就没消停,在为张明月准备床铺休息,因为他的手臂实在不能乱动。   “的确,那小子不是开玩笑,因为我知道死在他手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这城堡之中看似普通,实际上却到处是杀机重重,光是布满机关暗格的地方都有不少,温不亏这哪里是修建一座住处,这根本就是实实在在为自己修建一所城堡,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城堡中藏着的财富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   “得罪了温若均,那可能我们接下来不会太好过。”   “我们什么时候好过过?我们一向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买卖,唯一不同的区别就是看得罪的人是大头还是小头而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我会变戏法,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我很擅长把小的变成大的,也擅长把大的变成没有。”   “那你倒是把这个温若均变没了给我看看。”   “不急不急,变戏法的人总要提前准备场子的,毕竟这戏法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如何准备这个场子?”   楼梯上缓缓走上来一位玉面公子,一位看起来心情实在很沉重的公子。   温若剑大抵没想到司马云非但不解决抛给他的问题,反而直接把问题又推回给了自己,才会让今日自己如此难堪。   司马云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   “今天收入看起来不错。”   “还不错,有几千两,估计接下来几天的人会更多,几万两银子应该是绰绰有余。”   “不过随意一展览就收入这么多,若是再将其卖出去岂不是卖个天价?温家人果然做的是大买卖。”   “是的,买卖的确挺大,我听说已经有买家在联系温不亏,他们要将蛟龙剥皮抽筋,用其筋脉制作世间无坚不摧的弓弩,要用鳞甲做成刀枪不入的盔甲,要用骨头打造世间摧金断玉的神兵。”   “他们是想要发动战争吧。”   司马云笑了笑,只是温若剑却实在笑不出来。   “是的,买家是西域人,已经来了,并且正在跟温不亏商量价钱,若是价钱合适肯定会卖出去。”   温若剑疲惫的坐到了阁楼中间的桌椅上揉揉额头。   “我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用途。”   他不叫温不亏为爷爷,而是直呼其名,足可见爷孙关系已到达什么地步。   张明月也没想到这位温家少爷居然会为了这事儿发愁,原本对温若剑并不待见,但经历今天的事情之后也不免为这位被自己自家人瞧不起的公子同情,即便这位公子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肯定是个可怜人,他便问道。   “温大哥,能做成这么大一笔买卖,其中少不了你的功劳,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还闷闷不乐?”   “小兄弟说的没错。”   温若剑苦笑,他道。   “的确少不了我的功劳,可我温若剑又不是白痴,西域早就对我中原两界山虎视眈眈,倘若真给他们打造除了如此厉害的东西,两界山真有可能守得住?我温若剑自诩并不是什么好人,我可能害过不少人,但我害的那些人比起一场战争死的人说是凤毛菱角都有些看得起自己了,我温若剑可以害一部分百姓,但绝对不敢害中原百姓,更不敢害天下百姓,他温不亏说是一个商人,其实不过就是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老家伙罢了。”   司马云道。   “其实也有可能这并非出自温不亏本意,毕竟他也应当知晓这件事情的利害。”   温若剑道。   “那是你们没有见过他本人,只不过听坊间传说而已,他是一个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人。”   司马云道。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才会将温家堡做大至如今地步?”   温若剑道。   “或许,但不管结果如何,我温若剑今天都要在此求各位一件事情了,我要你们帮我杀了那个西域来的买家。”   “你要我们在温家堡杀人?且不说在你这到处是机关暗器的温家堡能不能办到,即便你杀了也还有下一个买家,到时候又当如何?”   “那还不简单,来多少杀多少,我决定,这妖孽,我不卖了,原本只不过是想在温家堡露脸一次,没想到遇上了这等事情,我很后悔当初将其打捞上来带回来,因为我不懂武功,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若是用的好了能带来如此后果,我怕了,我怕有一天中原百姓会毁于我温若剑的手中,我也不敢做那罪人。”   “可是你若不打捞这东西,又怎会来我们的合作之说?”   司马云拍拍有些懊恼的温若剑肩膀。   “人我帮你杀,并且你也不用担心还会再有人来,因为以后的温家堡,是你说了算。”   “当真没有骗我?”   “没有,我很讲信用,当然前提是你得讲信用。”   才上温家堡的第一夜,七人并不曾出阁楼门,晚饭温若剑也准备的很好,只是吃完饭后,温若剑却找到了几日前险些被其得手的气宗大小姐。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这是温若剑的开场白,只是即便受了温若剑的小恩小惠,何青秀依旧对此人生不起半点心思,她冷冷道。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难不成你想再来一次同样的把戏?”   “那肯定不会。”   温若剑自嘲一笑。   “最起码现在不会,因为我现在实在没心思想那些问题。”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花花公子?”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戒欲一段时间,因为你应该知道我的生长环境,我好像除了酒色财气没有别的选择,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我想和你说另外一件事情。”   “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何必这么粗鲁,这实在不符合你的外表。”   “说完了?”   “当然没有。你看这天上的星星,多漂亮,可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乌云遮蔽下起雨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谁都无法预料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我根本没有预料到,我可能喜欢上了你。”   “这实在不好笑。”   “当然不好笑,因为我并没有跟你说笑。”   “可是我突然想笑了。”   继而,这位从清扬山下来一直跟随张明月一行人的大小姐莞尔一笑,明眸皓齿,多美的意境,只可惜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温若剑满头大汗。   “温若剑,你别痴心妄想了,就算全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   何青秀道完这句就大笑着离去,她很开心,温若剑却愁眉不展。   “你说女人听了这些诗情画意的话多半会动情,为何她会如此冷漠并且冷嘲热讽?”   “咳咳……”   这时候拐角处才走出一个浑身被包裹着的少年人。   “可能我估计错了,她应该不是这种类型,毕竟老狐狸教给我的招数不可能会全无用处。”   “你试过?”   温若剑眼神灼灼。   “算是……试过吧。”   张明月同样看着漫天繁星。   “我试过,挺有用的。”   ——   司马云没有睡,因为正打算睡下的时候房门已经悄然打开,走进来一个白衣女子。   “你就打算这么耗下去?”   樊梦不禁问道。   “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非要姐姐被人骂成千夫所指的淫妇?你可真不算是个男人。”   “我的确不算个男人,最起码在这一点上你说的很对,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温家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我承认你司马云的确是有能耐,不过你想凭一己之力扳倒温不亏?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并非是凭一己之力,我有六个人可以用,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六个人,对于温家来说远远不够。”   “你应该知道,男人活着一辈子,有些事情远远比儿女私情来的重要,而我,恰好是一个不看重儿女私情的人。”   “姐姐为了你这样的人忍辱负重,真不值得。”   “也许吧。你喝不喝酒,我突然想喝酒了。”   “不喝,我没心情陪负心汉喝,你们答应温若剑为他杀人,你可知道要杀的是什么人?想在温家堡之内无声无息杀掉那么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   “我知道,不过你若是了解我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因为我极少自己动手杀人,以前是利用臭小子的刀,我管这一手叫做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   “借温家人的刀,杀温家人的客人。”   “明天温若均就会来找你麻烦。”   “我正希望他来找我麻烦。”   “为什么?你不怕死?他是温家人,他想杀你可以有一万种办法,即便你是再厉害的高手。”   “我怕他来找麻烦,可又不得不让他来找我麻烦,因为我要借的刀在他手里,准确的说,应该是借剑杀人,不过我可能有点事情想麻烦你。”   “你想怎样?毁了我姐姐,连我都不放过?”   “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只有你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你一定会答应。”   “为什么你就如此肯定。”   “因为其实你也想温家所有人都死,包括温若剑,难道不是吗?”   道完这一句,一片漆黑中,白衣女子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悄然离去。   宛如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一夜司马云失眠,温若剑失眠,气宗大小姐也失眠,倒不是因为温若剑的一句话,而是因为她知道已经有些开始不妙了。   心心念念想着要杀一个人,就连做梦都会梦见那人血溅五步的画面,她知道,若是再不动手,可能有些感情就要开始改变了。   司马云说,你越是恨一个人,便越是难以忘记,久而久之,这种感情定会发生变化。   何青秀起了身,她其实根本就没睡,她也不会傻到真正去偷偷摸摸杀张明月,因为她知道这阁楼中有两个人无时不刻不在保护他。   但她还是起了床敲了张明月的门。   张明月也没睡,为了昨夜里司马云的一番话。   “有事?”   他皱眉问道。   “没事,不过是想杀了你。”   何青秀冷冰冰的回答,张明月对此早有预料。   “你从很早就想杀我了,可还是没能做到,你凭什么以为你现在就能有本事杀了我?”   “不是现在,我想跟你约战,生死各安天命,咱们的事情做个了断。”   本以为眼前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人会一如既往痴笑羞辱自己一番,只是何青秀却不曾想到张明月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行,那就做个了断,时间地点你定,倘若你死,我也不会向你爷爷赔罪,倘若我死,咱们的恩怨就此了结,你也当从没认识过我。”   他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关上了门,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气宗大小姐。   他答应了?   何青秀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的的确确正站在张明月房前,只是本来应该觉得高兴的事情,此时她竟好像根本高兴不起来。   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房中,越是想便越是睡不着,越是睡不着便越是想问个究竟,只是张明月的房间门却再也没有打开过。   “今天可能有点麻烦。”   温若剑天一亮就找到了一宿没睡的司马云,都说江湖人没有隔夜仇,这句话放到别的地方可能实用,不过放在温家堡可能并不通用,因为温家堡是城堡,不是江湖。   彼时司马云正站在窗前淡看渐渐消失的明月。   “这温若均倒真是急性子,该不会连好好吃个早餐的时间都不给,直接找上门来吧?”   “他就是这种性子,昨天没直接找你们麻烦已算是不错。”   “说不定他那时候正有事情要忙,没空搭理我们,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别人找上门来,总不能闭门不见,那么我想问问你,你是想让他死,还是让他活?”   “至少暂时还不能让他死,他死了会对我很不利。也会对你们不利。”   “那就先教训一下?毕竟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臭小子也是成了半残废一个,总不能任人羞辱。”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只要别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了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一盆水?风雨兼程,到现在都还没洗过脚,我想好好泡一下。”   温若剑黑脸,堂堂温家公子给人打洗脚水?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去了,因为司马云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笑。   司马云果真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脚。   “倒水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温家堡各处已经升起寥寥炊烟,温若均起了个早,其实大多数这个时候都应该是正睡的香甜,只是昨日里有人让他不快,碍于樊梦在场,有些事情不能做,但不能做并不代表不会做。   在温家堡杀一个人很容易,在他温若均眼里跟死一只蚂蚁没多大的分别。   因为惦记着人,一宿都未睡好。   “你们跟我去收拾几个人。”   他对自己三房招揽来的一批高手这样吩咐。   “他们不是很厉害的人,不过一群老弱病残而已,他们得罪了我,他们必须死。”   温若均带着五六个在江湖上混得响当当的人物来到了温若剑住处,这时候小青与小蝶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温若剑府中虽不大,下人也不少,本来睡眼惺忪的几个家丁看到这等来势汹汹的场面立马吓了个惊醒。   樊梦知道今日司马云会有麻烦,所以也起了个大早带着温若庭以及温若庭的客卿朝温若剑住处而来,彼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温若均已经想好了如何简单而又有力的开场白,毕竟以堂堂温家第三代少爷的身份,总不能太过寒蝉。   “这天下的死法有很多种,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但我相信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舒服。”   没有人回答这位温家少爷,只有一盆污浊的洗脚水从阁楼倒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泼到这位温家公子身上。   与此同时,阁楼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泡个热水脚,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第126章 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   “你最好赶紧给我滚下来。”   气势汹汹而来被泼了一盆洗脚水的温若均强压制住内心恨不得将司马云五马分尸的冲动沉声喝道,在这时候阁楼二楼才探出一个宛如受了惊吓一般男子的头。   “温少爷,看起来你运气不怎么好,竟然刚刚赶上了我倒洗脚水……”   “司马云,你赶紧给我滚下来。”   温若均再次怒喝,他不会上阁楼,因为带着兵器气势汹汹上温若剑的阁楼只会被温家堡中人诟病成无事生非,即便温若剑在温家再没有地位,可他毕竟是温不亏的孙子,温若均不想让自己落人口实,他想要杀的只不过是司马云而已。   司马云下了楼,他收拾了一番又穿上一双崭新的白靴才下了楼。   “我滚下来了,那么现在又当如何?”   司马云极其无辜的摊摊手,事实上这时候温若剑阁楼中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他们本身是不敢看的,可有樊梦和温若庭带头,便没什么不敢的了,这时候温若剑也赶下了楼,他不禁皱皱眉。   “堂弟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不知道温家堡不能随意带兵器乱闯的规矩?”   “温若剑。”   温若均已经“客气”到直呼其名,他不过淡淡瞥了这位在温家堡最不受待见的公子一眼。   “这里没你的事情,我也不是为你而来,大可以忙你的去。”   “你是为谁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此劳师动众,大兴兵器,就不怕被爷爷知道?”   “不怕,因为我要杀的人并非温家堡的人,你觉得爷爷会因为这事怪罪于我?”   怒火中烧的温若均一把推开挡在司马云前面的温若剑,温若剑本身就不强壮,如何当得起这盛怒之下温若均的一推,温若剑当下便几个踉跄险些跌倒,若非突然出现的目无表情的书呆子李沐智,恐就这么一下还得真闹出个笑话来。   “谢谢。”温若剑哪怕是个天大的混蛋,此刻也知道说了这么一句谢谢,更何况他可能只是表面看起来有些混蛋而已。   “不谢,看起来你情况不太好,多注意身体,少行房事多读书。”   李沐智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他来到与司马云正双目对峙的温若均两人中间,拦住了温若均。   “你不太好。”他这样对温若均说道。   “温若剑再怎么也算是你堂兄,古有礼义廉耻,古也有长幼尊卑,你这么目中无人,可能活不了太长时间,成熟的麦穗都是弯腰的。”   “你他娘的谁啊你?赶紧给老子滚一边去。”   温若均自是不曾想到竟有人敢如此不长眼拦他的路,也幸亏这是在温家堡,倘若是在山下,恐怕就这么无端出现的一个书生立马会被自己身后的客卿一刀劈成两半,可客卿们没那么做,因为这是温家堡。   “你向你堂兄认个错,认了错我就退开。”   李沐智极为平淡说了这么一句。   大清早才起床就听到李沐智说了这么一句的张明月啼笑皆非,心道这书呆子莫非真想试一试能不能凭一张嘴说服这么一个张扬跋扈的纨绔?   这时候众人都差不多已经起了床,对于方才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司马云是故意为之,这么一来,温若均带来的五六个人实在显得势单力薄,可温若均并不惊慌,因为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即便是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   “你的可爱真是吓到我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滚开,我不杀你。”   “我也给你一个机会,道歉,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李沐智道完这句话,温若均已经抽出长剑对准书生脖子。   “我现在有六个人,六把剑,你两手空空就一张嘴,你哪里来的资格让我道歉?你以为你是谁?”   只是任凭宝剑锋利书生依旧不动如山,他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这位书生淡淡道。   “我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而已,我的确两手空空,不过我有读书人的浩然正气,我不能让这天下没了三纲五常。”   “那你就带着你的三纲五常见鬼去吧。”   温若均出剑,他想一剑让这书生血溅当场,他倒要看看什么狗屁书生浩然正气究竟在哪里,倘若实在找不到浩然正气,他温若均倒也不介意剖开这书生胸膛看看这浩然正气是不是被其藏在了肚子里。   只可惜他的剑却根本动不了,因为剑锋已被书生身后的另一个书生左手食指中指夹住,只不过两根手指,温若均使出天大力气都动不了半分。   司马云双指夹住剑尖,右手大拇指中指轻轻发力一弹,宝剑发出清脆鸣声,这声音很悦耳,可落到温若均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其拿剑的右手已经感觉到一股气机从剑身传来,他脱了手,宝剑被司马云顺势收了过去。   此剑宽二指,长三尺,单看铸造工艺就知不是凡品,定能卖个好价钱,只是司马云却摇摇头,他道。   “剑虽好,可惜此剑无神,想必还没饮过人血,这剑在别人手里说不定是杀人的神兵利器,在你温若均手里倒真是人如其名,不温不火,暴殄天物,没收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动手?”   温若均大抵也没想到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书生的司马云有如此手段,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夺了剑肯定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所以他身后的五个客卿动了,在这温若剑的庭院中大打出手,他们要杀了司马云,剑中暗藏气劲这等手段虽然高明,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这五人来温家堡之前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手,自是不把司马云放在眼里,温若均似乎也遇见到了司马云血溅五步的画面,可是这画面毕竟没有发生,因为他所谓的五个高手才刚刚出手,五柄剑便被司马云手中抢过来的剑齐齐折断,剑影重重,不过七八个呼吸五人便躺下不得动弹,另有一柄已经沾了血的宝剑对准其咽喉。   “我不信你敢杀我。”   温若均强做镇定,他敢如此料定一是因为他是温不亏的孙子,二是拿着剑的司马云已经被温若剑温若庭两兄弟劝住,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樊梦都上来想替司马云解剑。   “杀五个人就够了,再杀的话你不会活着下温家堡。”温若剑虽巴不得温若均死,但他毕竟还有一丝理智。   “没错,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我这哥哥的性子,不过你若是在这里杀了他,恐怕你今天都活不出去,因为这里是温家堡。”就连温若庭都如此劝说,他不太想让自己兄长死,到底有一丝亲情,他也不在意司马云是死是活,因为那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把剑很锋利。”司马云笑道。   “是的,的确很锋利,你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可能就会杀了我这位哥哥,所以你还是放下剑比较好。”   “放下剑我能活?还是说放下剑你这位哥哥就会恩怨一笔勾销?我觉得他不像是这么大方的人。”   “他的确不会就此跟你一笔勾销恩怨,不过至少你能活过今天。”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那我就听你的,不杀他。”   司马云放下剑,就在所有心情紧绷的人放松下来的那一刹那,温若均惨叫,因为那把被司马云握住的剑已经削了他的耳朵。   “司马云,你……”   少有一二十双眼睛瞪着司马云。   “我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答应不杀他,可我没保证不会做别的,带着你的耳朵,滚吧,温若均,你的剑暂时我先留着,等你有本事自己来取。”   温若均走了,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自己血淋淋的耳朵痛哭流涕的离开了温若剑庭院,温若庭也随之离去,临别之时不免怨恨看了司马云一眼,樊梦也走了,因为司马云并不听他的话,对于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这一幕众人现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即便是一直看这温若均不顺眼的张明月也皱皱眉头,他道。   “你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可是我们一直都在火坑里,自打上了温家堡就在火坑里,又何来推一说?”   司马云毫不在意的收了剑背在背后。   “我只不过小小给了他一点教训而已,一只耳朵,实在不算的上是什么。”   温若剑也离去了,他大概没想到司马云会将事情闹这么大,二房本就式微,如此一来,家里的那几位泰山北斗免不得又要将帐算到他身上来,温若剑极其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司马云,你是要我死。”   “你不会死,顶多就是我死,不过我也不会死,所以最终是想要我死的那些人,死。”   “在这温家堡中,你究竟何来的自信说这么一句话?”   “因为我有朋友,我的朋友有很多,他们很愿意为我做一些事情。”   温若均倘若要来报复,一来一去最少也得应该有一个时辰时间,这么一个时辰便成了几人难得清净的时候。   “你说的那些朋友包不包括老爷子,说实话,我觉得你并不应该把老爷子拖下水,毕竟就算是以老爷子陆地神仙手段,也未必见得能在温家堡中讨到什么好处。”   “自然不包括老爷子,老爷子是前辈。”   说是一个时辰,但其实哪里要的到一个时辰,不过半个时辰庭院外便一阵轰动,至少有百来号人涌进庭院,为首的是一差不多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这人生的大腹便便,本就肥头大耳,如今愤怒之下更是一脸肉皱到了一起。   在其身后便是温若均温若庭两兄弟,温若剑也低着头一语不发跟在后面,倒是其中有两个女子引起了张明月注意,两个生的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女子,樊梦,嫁给温家嫡长孙温若秋的樊月,如今终于得见真容,这几人之后又是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这人跟之前那大腹便便的胖子眉目还有几分相像,早已耳濡目染温家事,张明月不用问便知这二人应当就是温家三爷温从顺与二爷温从义了。   “谁叫司马云,给我滚出来。”   “看来我这一剑倒是钓出来几条大鱼,只可惜没能将温不亏钓出来。”   司马云轻笑一声。   “我就是司马云,是割了你儿子耳朵的那个人,你待如何?”   “我要宰了你,动手,哪怕是将这庭院拆了也必须将这帮人给我全部杀干净。”   温从顺下令,他身后有几十个温家堡招揽来的高手,最主要他说的不是只杀司马云,而是将他们七人全部杀光。   阁楼果然被拆了,五六十位至少二品高手出手之下,莫说是一座阁楼,即便是十座都未必能保存下来,一战之后温从顺带来的高手死伤过半,这仅仅是司马云一人之力造成而已,只是没想到温家堡不止招揽有这些,竟还有隐藏起来的长生境界高手,人有力穷时,司马云终不敌,七人全部被抓,即便是独臂小老头儿都不曾逃过此劫,事实上这一战不过只有司马云一人出手而已,老爷子全程都不曾动过一下,他七人被关进了温家堡地牢之中。   “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们?”   司马云问张明月。   “可能是因为想留着我们慢慢折磨。”   张明月如此回答。   “对,也不全对,其实是有人帮我们说了好话。”   “这个人的地位很高?”   “不能算高,只是她说的话很管用而已。”   地牢暗无天日,精钢铸就,七人无一人有兵器,根本破不开。   气宗大小姐心里着急,她便问一旁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老爷子。   “老爷子为何不动手?以你的能耐,别说是这地牢,就是温家堡都能拆了。”   “你这女娃子倒是太看得起老夫了,他温不亏老奸巨猾,坐拥财富富可敌国,你真以为这温家堡中就这么一点人?藏在暗处的不知道有多少,老夫或许拼着命能保一两个人不死,但绝对保不了其他人,光是这地牢附近老夫都能感觉到不下三个至少大长生境界高手暗中窥探,非是老夫不愿出手,只因不能出手罢了。”   这么一解释,何青秀即便再有不愿也得就此作罢。   “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们?”   “不知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心情好立马就会放了我们,当然,这只是玩笑话。”   司马云是唯一看起来不担心的人,他好像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担心。   “总之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趁着这个时候,不如你们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都赶紧完成了。”   “我没有心愿。”   李沐智淡淡道。   “我也没有,我在这世上已无情人,已无牵挂,能与大家死在一起,我已经很开心了。”   黑暗中,渔家女子偷瞄了少年人一眼,在她眼里,能跟他死在一起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   “我放心不下我娘。”   杨幼倩如此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有公主在,她不会让我娘出什么事情。”   “老夫思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独臂小老头儿轻描淡写道。   “只是有些可惜都死在了这里,老夫的几剑没人继承罢了。”   “那你呢?何大小姐,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   司马云最后看向何青秀。   “心愿自然是有,我的心愿就是没能杀了张明月。”   “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他,最起码他死在你手里肯定会死比死在温家人手里舒服的多。”   “现在我不想杀,他答应我了要公平决斗。”   “公平决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能在死之前了结你们恩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觉得可以给你们这样一个机会。”   “你怎么给我们机会?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   “我可以给,我看不如趁早,就现在,我觉得你们的恩怨从姜水开始,就从姜水结束比较好,你觉得如何?”   “只要你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可以。”   “那就按我说的办。”   司马云淡淡一笑,他看向地牢深处的一片漆黑。   “得罪温家堡的人是我,不是他们,我觉得你们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就像她曾经给过你们一个机会。”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几个呼吸之后便有两个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的人走了过来。   “可以。”   铁门大开,张明月与何青秀被带了出去,被堂而皇之的带下了温家堡,送到了姜水。   “这样放我们出来你们会不会有麻烦?”   张明月看向这两个目无表情的至少大长生境界高手。   “不会有麻烦,因为你们两个人不会活下来,只会死。”   “我明白了。”   姜水之上,一如既往是一艘孤舟。   “你很恨我?”   “是的,我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   “那好,你的机会来了,你与我一人有一把剑,我的左手废了,右手跟你差不多不会用剑,看谁的剑快。”   张明月右手持剑。   “我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就像你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一样。”   “是的,我不会留情,我要你死。”   死字一出,两柄长剑交织,何青秀的剑终是快了那么几分,一剑刺中张明月胸口,后者咧嘴一笑。   “你的仇已经报了,从此以后我二人再无相欠。”   姜水染红,少年人噗通一声落水,转眼便沉入江底。 第127章 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情   初六日,天大雨。   渔家生活向来如此,每日里早出晚归,若是到了打渔季节,说不定一撒网便直接在姜水之上待几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只因为一家老小几乎都只靠着这么一点鱼儿卖了钱来讨生活,都指望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到时候又能与自家老婆孩子买几件新衣裳,姜水并非只是一条独流,而是弯弯曲曲少有十几条河流汇聚而成,唯一相同的是不论是主流还是支流都有不少百姓靠水吃水。   赵骞今天不太高兴,这位在这姜水下游生活了二十多年正值阳刚时候的年轻渔夫今天才刚刚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便看到自家渔船旁边漂浮着一具尸体,正赶上打渔季节碰上这档子晦气事儿实在有些不好受,只听说前几日江夏涨潮,想来应该是那时候淹死的人被冲下来的,原本这打捞尸体的事儿不应该由渔民来干,因为官府设立有专门打捞江中死尸的清道夫,清道夫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晦气的活儿,可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抢破头去干,赵骞还是把这具尸体打捞起来了,生活在姜水,除去打渔之外,平日里更是将接纳往来游客作为副业,形形色色人也见过不少,也能从一个人的穿衣打扮看出这人是不是富贵人家,至少眼前这具尸体看起来并非是如同他一般的普通百姓。   这时候天色尚早,因为天有大雨,所以姜水上除了他这种起早贪黑收网下网的渔民之外,其实大多数渔民都还在船舱睡的正香。   他摸遍尸体全身,只摸出来一副已经湿透的画像和几封早已经字迹被泡的模糊的书信,除去这些之外,倒是在尸体怀中摸到了一颗圆圆的珠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倒是能认清楚这少年人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肩膀,一处胸口,还认出了这少年人额头有颗鲜红的朱砂。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儿的狠人,居然给人这么痛苦的死法儿,真是有些过分了,更可恨的是身上居然连一个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真是倒霉。”   赵骞拉着少年人的右手手臂在甲板上拖走,不去管这具尸体的脑袋在甲板上磕磕碰碰,他要将他重新丢进姜水中等待清道夫来处理,可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感觉到这少年人右手一阵抽搐。   还没死,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能捡回一条命,也许他不该死。   这位自打小便生活在姜水的年轻男子大发善心将这具“尸体留了下来。“   他说。   “我赵骞就是一个空有一身力气的莽夫,其他什么都没有,我也算不得是救你,因为我没钱请大夫,我只是给你个机会看你会不会自己醒来而已,醒来了就罢了,就当是做了一件好事,若是醒不过来,从哪儿发现的你就丢到哪儿去。”   说是任由其自生自灭,赵骞还是替其换上了自己平日里换洗的干净衣裳,又将身子擦拭干净这才算完,他倒不会那么大方让“尸体”睡他的床,因为那床是他跟自家那位瘸腿的婆娘睡过的床。   连着两日赵骞都一如既往打渔收网,反倒是尸体非但没有断气,反而却是愈发红润,甚至胸口已经开始起伏起来。   “说不定还真能活下来。”   从来只知道计较蝇头小利的年轻渔夫再一次大发善心为尸体熬鱼汤,每日里喝一小碗,到五日之后已经能喝下两大碗。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救了个什么人,怎的这么久还不醒过来?胸口伤口都结痂快好了,这位渔夫每天都在心中默念一次,若是不小心救了一个富贵人家公子,说不定别人家里人感激之下会送自己几十两银子什么的,这么一来也就不用如此每日里奔波在外,担心自家那位瘸腿婆娘跟别的野男人好上了。   只可惜他注定失望,因为当这个已经能喝两大碗鱼汤的少年人第八天醒来之后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   “你从哪里来?”   船舱里,赵骞这么问眼前的少年人,他已经十天没有回家,他想他家的婆娘,不过他知道若是自己带了一具尸体回去,肯定会吵架,吵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他也怕自家婆娘在家里背着他去找男人,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少年人去死。   “不知道。”   少年人轻轻摇摇头。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那你记不记得这幅画,还有这几封书信?”   赵骞将那晾干的少年人的唯一家当拿出来在其面前晃了晃,只可惜少年人眼神迷惑甚至有些空洞。   “好像很熟悉,可我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这是你的东西,看起来你好像失忆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知道我照顾了你这么多天也不容易,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在你身上捞点好处,现在看来根本没戏了,好处没捞到,反而还吃了我不少鱼,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赵骞真是痛心疾首,但其实也并没有他说的那般严重,因为他在当日里救起少年人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种结果,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就是让自己心里觉得好受一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隐约记得好像有人跟我说过这天下事都讲究一个公平,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才是。”   “你怎么报答?”   “我可以帮你打渔,也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   “就凭你那只差不多跟没有一样的左手?那可不行,说报答的话就不用啦,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就行,因为要是你落到了清道夫手里,哪怕你明明还活着他们也会让你死,我该回家了,我送你上岸,到时候该去哪里你自己决定。”   赵骞将船撑到了码头,这时候正是黄昏,码头人来人往,收购鱼儿的商贩大声吆喝着,然而赵骞的船上其实根本没多少鱼。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打你上了船,这水里的鱼儿像是怕了你一样,船走到那里,鱼就从哪里散开,搞得现在就这么一点收成,这下可好了,回家铁定免不了被婆娘收拾。”   “我可以不让她收拾你,算是报恩。”   “那倒不用,你赶紧离开就行了,天大地大到处都能去,说不定下一刻你就会遇上以前的朋友,他们会带你回家。”   “可是我欠你一条命。”   “一条命就算啦,你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将来要是能再遇上又恰好你兜里有钱的话就随便给我几十两报恩就行啦。”   “那不行,我好像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不能随便欠别人东西。”   少年人木讷的摇摇头,赵骞对此啼笑皆非。   “这句话也是你那位朋友说的?”   “我不知道,但我的确好像记得有人这么说过,总之我跟定你了,直到偿还了救命之恩为止。”   “你确定你跟着我只是为了报恩而不是为了喝我做的鱼汤?我的鱼汤我家婆娘都说好喝。”   “你的鱼汤味道是不错,不过我应该吃过比你做的鱼更美味的东西,我觉得你不应该拒绝我的好意,因为我不会让你为我操一份心,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报恩。”   “得得得,我拿你没办法,你要跟来就跟来吧,不过我可得提前告诉你,我家可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没有多余的银子来再养一个人。”   赵骞特别咬了咬没有多余的银子这几个字,因为他的确没有多余的银子,一家三口,他和他的瘸腿婆娘,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三个人都只能靠他每个月打渔卖来的一点银子维持生活,他不想让身后这少年人跟上来,因为他觉得这左臂几乎残废的少年人只会成为累赘,虽说他告诉这少年人以后若是被家里人寻到记得随便给几十两银子而已,其实不过是客套话,这天下这么大,如何能说找到一个人就找到一个人?更何况这姜水之上每年不知道死多少死于打架斗殴的,多半都是无家可归的浪子,又哪儿来的家?   赵骞背着一篓这十多天以来打到的仅有的一篓鲤鱼寻找收价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打算卖了,与别人家一箩筐一箩筐的鲜活鲤鱼比起来实在显得太过寒蝉,都是生活在这条姜水的渔民,来来去去那么多基本都能认识,见赵骞此番出水如此入不敷出,不少渔民也都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赵骞,你这点鱼儿卖了恐怕还不够你那婆娘在家里买胭脂水粉,更何况你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我看你这次回家恐怕有的受了。”   “什么叫给他婆娘买胭脂水粉?给他婆娘抢着买的男人多的是,我看用不着他操心啦。”   渔民大多数都是如此调侃,也有不少实在看不下去的便打着岔子。   “别人家的事情哪儿用得着你们操心?人赵骞是借了你们的谷子还了你们糠还是用了你们家的菜米油盐?都该干嘛干嘛去吧,一天就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这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渔夫老头儿,头发花白,不难看出这老头儿在这小镇应当是有头有脸人物,因为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好事者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赵骞的眼神依然有些戏谑,任凭赵骞在少年人面前如何理直气壮,到了这些一同生活的渔民面前却立马变得陪着笑脸忍气吞声,他才二十几岁而已,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却始终傻呵呵陪着笑脸。   “张爷爷,谢谢你。”   赵骞心里苦涩,却还是出于礼貌向那老头儿道了一声谢谢。   “谢什么谢,你这傻小子。”   老头儿极为心疼的看了赵骞一眼,他拍拍后者肩膀。   “你小子差不多也是爷爷从小看在眼里长大的,这些年你家里发生的事情爷爷也都清楚,人啊,这一辈子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有些事情眼不见为净,只要人能给你烧火做饭,能伺候你老母亲也就够了,别的也不要再多想了。”   “谁说不是呢?”   赵骞苦涩一笑,一篓鲤鱼倒也卖出了比他估计的要多那么几钱银子的价格,这位自小生活在姜水上的年轻渔民将那么二三两银子翻来覆去数了又数,确定没有少之后才心满意足,这些钱可以够家里两个人生活好几天,至于他,他回家将银子交给他那婆娘之后又会回到姜水上继续打渔,如此反反复复,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只是在察觉到身后少年人依旧跟上来的时候,赵骞咬咬牙,从二两五钱银子中取出五钱。   “小兄弟,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这些钱你拿去,一两天的饭钱足够了,我也只能帮助你这么多了,毕竟,我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他将五钱银子递过去,却被少年人冷冷推了回去。   “五钱,我不要。”   “是不是嫌少?我只能分出来这么多了。”赵骞皱皱眉头,他似乎没想到这被自己救起来的少年人会如此得寸进尺。   “我不要你的钱。”   少年人摇摇头。   “我好像记得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他说这世上有很多人,一种人赚了钱看都不看就收进怀里,一种人赚了钱要仔仔细细数来数去,通常前面一种人不可交,他们的银子会很快花光,后面一种人才能深交,因为他们知道钱赚的有多不容易,他们也不会乱花钱。”   “你的朋友倒是挺多,什么话都跟你说,其实我觉得这五钱银子给你并不算是乱花,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总不能让你饿死。”   “我不会饿死,我也不会要你的钱,你请我吃一碗面,我帮你做一件事情。”   “做一件事情?你能做什么事情?”   赵骞不由得被眼前少年人弄得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事情。”   少年人摇摇头。   “我不太会做比较复杂的事情,只会做简单一点的,比如,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   赵骞呆立当场。   他喃喃道。   “请你吃面可以,杀人就不用了,这种事儿在我们这小镇,还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   赵骞果真带着少年人去吃了一碗面,吃了面他要走,问少年要往哪里去,少年人依旧摇摇头。   “我不去哪里,我就在这等你,因为我知道你早晚会用到我,这一碗面,不能白吃你的。”   赵骞无语,心道这少年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难不成自己救了一个神经病?   他赵骞虽不过是一个渔夫,可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一个神经病纠缠下去。   “那行吧,你要在这里等,那就随你,我回去了。”   赵骞背着鱼篓回去,沿途倒也没忘记给自己那躺在病床上的老母亲与瘸腿的婆娘买些好吃的,至于胭脂水粉,他倒没买,只因这些东西本不是他这二三两银子买的起。   他家住在小镇上最为偏僻的土坯房,两年前他那短命的老父亲靠在自家的大梨树下安详的睡着了,睡了过去便再没有醒过来,就给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还有十来两银子,他用这银子娶了一个媳妇儿,一个长得漂亮,只可惜一条腿有问题的媳妇儿,这在赵骞眼里心里都是极为满意的事情,都说男人要面子,这面子莫过于娶回家一个漂亮媳妇儿,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才让赵骞明白过来娶媳妇儿娶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太漂亮招人惦记,这话果然不假,至少他就知道每次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少不了不少地痞流氓前去骚扰,他家那位媳妇儿本也是苦命人家女儿,原先嫁过来时候只因看中了他赵家的十两银子作为嫁妆而已,但好在他那婆娘一直恪守妇道,前一年还好,嫁了过来足不出户,可到了后面一年不知怎的竟也开始打扮起来,并频频出门。   都说贞洁夫人怕地痞,即便再不明白,赵骞也知道自家那位花枝招展的婆娘是被某个男人迷住了。   女人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一次发现之后婆娘保证会改,后面哪儿有改的念头?甚至这后面一年压根儿两口子就没同房过。   赵骞知道自己头上被带了一顶大帽子,但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那婆娘除了偷人之外,对自家老母亲总还算是照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不能将老母亲也一起带上去姜水上打渔,赵骞认了。   推开小院柴房门,收拾的倒是整整齐齐。   “我回来了。”   赵骞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时候房门大开,他那位婆娘正在一面从祖上传承下来的铜镜前打扮。   “怎的这次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是卖了个大价钱?”   房屋内,已经从两年前女子变成少妇的女人一边打粉一边道,赵骞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放下鱼篓,取出怀中银子放在桌上。   “没有,这次去没什么收成,只卖了二两多银子,勉强也能够你和娘生活半个月,我看看我娘就出门。”   推开内门,老母亲形容枯槁依旧卧病在床。   他倒没注意到房门外自家婆娘见到只有二两多银子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母子两倒说了没几句话,因为他老母亲实在是已经到了说话都堪舆的地步,赵骞只想着能在自家老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多享福。   “娘喜欢吃什么你就给她做什么,我估计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得倒是简单,才二两银子,哪儿来的自信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这一次才二两银子而已,以往哪一次出去不是十几两银子?全部交给你了,我娘都这么大年纪了,又病成这样,她能花多少钱?你就不能把以前的那些钱拿出来一点。”   赵骞不禁皱皱眉,他不喜欢吵架,但不代表他没有男人最起码的尊严。   “没钱。”   婆娘淡淡瞥了赵骞一眼。   “十几两银子你以为很多吗?你去外面看看,哪个男人像你这么没用?出去十多天才二两多银子。”   “外面的男人好你去找啊,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找就找,真以为我找不到男人了是不是?”   “钱给我留下,你他娘的出去找野男人别想用我的钱。”   “切,谁稀罕,不用就不用。”   二两多碎银被婆娘直接丢到地上,她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瘸一拐出去,这时候天色已黑,在这小镇最为偏僻的地方正四下无人。   赵骞恨不能将这越发堂而皇之给他戴绿帽的女人大卸八块,可是他不能,他不敢杀人,还因为家里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能忍就忍。”   他时常想起自家老母亲的那句话,这一夜,赵骞终于还是咽下了一口气。   第二日天蒙蒙亮,婆娘才心满意足的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赵骞一夜没睡,他喝了不少酒,他在等,等自家婆娘回来好好谈一谈。   “爽不爽?是不是觉得很安逸。”   赵骞这样对婆娘问道,只不过被婆娘淡淡一句打断。   “你是不是有病?”   “是,老子就是有病,你这个贱女人。”   喝的醉醺醺的赵骞一把将婆娘抱起来丢到床上。   “老子今天要看看你这贱女人究竟他娘的被多少野男人上过。”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赵骞右脸通红。   “你敢打我?”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老娘打的就是你这没用的东西。”   “我杀了你。”   “来啊,来啊,你敢吗?你这没用的废物,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野男人是谁吗?老娘现在就告诉你,老娘的野男人是镇上的王大官人,你敢杀我吗。你杀了我你跟你娘一个都活不成。”   “放你娘的狗屁,王大官人会看上你这个瘸腿婆娘?”   “老娘瘸腿怎么了?老娘功夫好啊,老娘能让官人舒服,你能吗?赵骞,你知不知道我嫁给你两年从来没像最近这些日子这么快乐过,你敢杀我吗?你不敢,不敢就给我滚开。”   沉默无言的赵骞被婆娘一脚踢到地上。   内门打开,老母亲挣扎着从床上摔下来又爬了出来。   “不,不要,骞儿。”   “我知道的,娘,我不会杀人的。”   赵骞的心在滴血,但仍强颜欢笑,他看向床上心满意足的瘸腿婆娘。   “等我送娘入土为安的时候,你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随你的便,老娘无所谓。”   这一夜最终还是安然过去。   赵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背上鱼篓。   “娘就麻烦你照顾了。”   “放心吧,我看不顺眼的是你,不是你娘。”   “那就好。”   赵骞出了门,他需要先从小镇穿过去,到了昨日里吃面的那里,却未见到昨日里那个说会在那里等候的少年人。   看来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赵骞苦涩一笑,他到了码头,这时候正是渔船出去的时候,很热闹,他赵骞在人群中实在不太惹人注意,可是今日他的确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许多人颇为玩味的看着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渔民。   赵骞实在不喜欢这样被人注视,他低着头快速走过人群,只是寻遍了码头依然没能找到自己那艘从老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渔船。   “这是怎么回事?张爷爷,我的船呢。”   赵骞问向这群朝夕相处唯一还算是关系不错的老头儿,只是昨日里才对赵骞极为关心的老头儿今日却像见了瘟神一般避之不及,将赵骞带至自家渔船船舱,这位老头儿才小心翼翼道。   “你得罪了王大官人?你家的船一大早就被人弄沉,到了江底,并且王家下人放话不允许任何人租船给你,所以大家才如此看你,并且……”   老头儿欲言又止。   “并且什么?”   “并且你家婆娘与王大官人搞在一起的事情整个小镇都知道了,唯独你还蒙在鼓里,因为没人愿意得罪王大官人。”   “我没有得罪,我连这位大官人的面都没见过。”赵骞心里愤怒,却依旧强行压制住。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一面你要见的王大官人。”   就在这时候,船舱外面甲板之上突然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的清秀少年人,他额头有朱砂痣,他的左臂被绷带紧紧勒住,只有一条右臂可以活动。   “不用了,小兄弟,谢谢你,这是我自家的事情。”   赵骞愤怒离去,不忘背着他的鱼篓,到了家,只有老母亲在床榻之上掩面落泪,赵骞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到了自己房间才明白过来,此时地上有不少自家婆娘衣衫的碎片,时有肚兜亵裤之物掺杂其中,床榻之上婆娘衣衫半裸香甜沉睡。   赵骞轻轻放下身后鱼篓。   双拳紧握,青筋毕露,再看此时小院外已经有了不少街坊邻居,想来不久之前的明目张胆发生在白天的事情已经让街坊们都赶过来看热闹,他赵骞实在没有脸面去转身关院门,最终只是关上了厅堂的门。   “淫妇。”   这位年轻渔夫一把将酣睡的妇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丢到地上。   睡眼惺忪女人惊恐无比。   “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   愤怒之余,赵骞已经完全镇定下来,镇定的可怕,他冷笑道。   “没想到我这时候会回来?还是说没有提前跟你的奸夫沟通好?昨天夜里才偷了人,今天就这么急不可耐?你不把我赵骞当成你男人可以,但你连最起码的一点尊严都不给我,你这贱女人,我今日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想干什么?”   女人惊恐。   “你喜欢招蜂引蝶,我今日就让你好好风光一回。”   约摸有二三十个呼吸时间功夫,厅堂门大开,有一浑身赤裸女人被年轻渔夫捆绑出来丢到大街上。   “你喜欢让别人看,老子今天就让你被人看个够。” 第128章 你不喝我就杀了你   如同青牛镇这种小镇在西楚来说绝对是可有可无的一个镇,平日里但凡有来头大一点的外来客商都会引起不小轰动,但像今日里小镇这么轰动还是第一次,因为那个被人称为赵绿帽的年轻渔夫把自家婆娘送到大街上展览来了,一时间不说是万人空巷,最起码也是人头熙熙攘攘,却唯独没人打扰大街中间正赶着被捆绑的赤身裸体女人的往昔被人称为绿帽兄的男人。   因为路人想看好戏,想看这个被青牛镇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淫妇的女人如何还能继续搔首弄姿下去,但不得不承认,女人几乎都是骂骂咧咧来的,男人则几乎都是双眼放光,赵骞家中的老母亲已经痛哭失声,赵骞不哭,他甚至还觉得有一些变态的快意。   “怎么样?爽吗?淫妇,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   “赵骞,你不是男人。”   赤裸着身子的女人破口大骂。   “不是男人又怎么样?这是你这淫妇应该得到的报应,哈哈,你不要脸,不给我家长脸,我还要这张脸干什么?贱人,我赵骞真后悔娶了你这么一个人尽可夫的东西,我现在就带你走遍我们青牛镇的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淫妇的身体,哈哈。”   说是走遍大街小巷,但其实哪里走的到大街小巷?不过半个时辰时间赵骞便被官府官差包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我赵家自己的家事,用不着官府插手。”   赵骞冷冷道,事实上这些事情也的确轮不到官府来管,不过那捕头说是有伤风化,必须停止,赵骞怎会停止?愤怒已经充斥他的内心,他取出腰间一把匕首,对准了淫妇的脖子。   “都别过来,谁敢过来我立马就杀了她。”   “你敢?赵骞,你这个废物,你敢杀老娘吗?不要忘记你家里还有个老不死的,你要把老娘拉出来游街,随你,老娘就算跟天下所有男人上床都不会跟你这没用的东西上床。”   事已至此,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我要把你送到王府,让你们两个狗男女见一面,到时候你这淫妇再看看那什么狗屁王大官人是否是真心待你。”   “呵,就算不是真心又如何?就算人大官人只不过拿我当发泄工具又如何?你管得着吗?我愿意不行吗?哪怕是做官人房中的一个侍妾都比跟着你这带着一个老不死的废物强得多。”   “淫妇,你不得好死。”   赵骞双眼通红,但他到底没有现在就杀了自家这不守妇道的婆娘,他拉着她到了青牛镇最为豪华的一处宅院,此时宅院大门紧闭。   “奸夫,有种给我滚出来,躲在自家宅院里算什么本事?你有种弄沉我家的船,怎的就没种出来见我?”   彼时这王家宅院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即便是官府当差的也不敢有过激动作,因为谁也说不好愤怒之下的赵骞是不是会真的杀人。   奸夫经久不见出来,但这时候却有渔夫张老头儿神色匆匆而来。   “不好啦不好啦,起火了。”   泱泱春日怎会起火?但当众人赶至着火处时候才看到这着火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赵骞家里,再也顾不得被千妇所指的淫妇,赵骞挣扎着冲进火场却只抱出来一具已经烧焦的老母亲尸体。   年轻渔夫双眼通红痛哭流涕,看热闹的人都是明白人,自是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只是都不敢说出来而已,三口之家一日之间家破人亡。   “姓王的,我与你不共戴天。”   赵骞歇斯底里怒吼,但其实他连这姓王的究竟什么样子都不曾见过,倒是只见到那浑身赤裸的淫妇在开怀大笑,只不过下一刻便再也笑不出来,因为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洞穿其心脏。   “淫妇,我要你死无全尸。”   匕首一刀刀捅下去,捅至麻木才被官差拉开,想来官差也不愿招惹这盛怒的年轻渔夫,彼时赵骞已经完全麻木,任由枷锁套在双手双脚。   “你们应该等我安葬了我娘再来抓我,我走了,没人管我娘。”   “你娘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只是你杀了人,必须按照王朝律法抓捕,你娘的后事自有官府来操心。你也知道你不过孑然一身,无权无势,你斗不过他的。”   官差同情道,年轻渔夫对此似早有预料。   “其实我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是娶了一个淫妇为妻,但我知道我杀了人肯定没有好下场,不能亲自安葬我娘,能否让我在死之前上一炷香?”   “不能,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坐牢,坐牢就是哪怕你爹你娘死了没人收拾你都不能出去看他们。”   “是的,我知道。”   年轻渔夫认命,被带进青牛镇大牢。   小镇就是这样,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命案绝对是足以让百姓三五个月内翻来覆去咀嚼的话题,算是热闹事,打听消息的最好地方是酒肆,此刻酒肆正在上演一番品头论足。   “唉,赵骞这次怕是死定了,为了一个淫妇搭上自己老娘又搭上自己真不值,谁都知道这事情是谁干的,可是不敢说出来啊,那人是谁?谁得罪的起?”   “可不就是道理吗,要我说,赵骞这小子命还是真苦,年轻时候靠不着自家老父亲,老来还遇到这种事情,要我说,你们这些家伙当中曾经欺负过人家的现在都趁着还能看,都去看看,免得到时候赵骞化成了厉鬼回来报仇。”   “还有那些曾经明里暗里占过那淫妇便宜的,我看多半也不会放过,自己掂量掂量该怎么做吧,实在不行我们大家伙凑钱把人老母亲安葬了,再请个和尚超度超度怎么样?”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只可惜啊,没有人能将那王大官人办了,这家伙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在镇上胡作非为,这次是赵骞家里老婆倒霉,下次是谁可就不一定了,你们这些家里有漂亮老婆的都掂量着点,最好不要出来抛头露面。”   这话一出,哄闹的酒肆瞬间安静下来,倒不是因为这句话有多厉害,只不过是因为酒家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左臂被绷带包裹住的额头有朱砂痣的清秀少年人。   “可以凑钱把老人家安葬,其实你们也可以凑钱将那王大官人杀了,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你们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少年人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慢慢品尝,同桌三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说是这么说,找人杀人哪儿有那么容易?人王府看家护院的那些家伙块头极大,一个人能干翻一匹马,谁能有本事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杀了那家伙?”   总有喝了不少酒的人,这种人向来最喜欢惹事,这种人也向来不怕事,敢趁着酒劲说出来别人不敢说的话。   少年人轻笑着摇摇头。   “其实这天下干这种活儿的人还是挺多,正好你们面前就有一个,一家人出一两银子就能买了这恶霸的命,这笔买卖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做?”   “你要接这笔活儿?”   “是的,我打算接。”   “可是你只有一只手。”   “是的,我只有一只手,不过若是杀人的话,一只手就够了。”   “我们怎知道你不会拿了银子就溜走?”   “我们做买卖的最讲究一个诚信,有了诚信才有回头客,更何况其实你们大可以不用担心我会逃跑,因为有个人曾经请我吃了一碗面,一碗面就是一份人情,我不大喜欢欠别人人情,就如同我不会随便吃别人的面。”   少年人右手微微一动,手中酒杯立时化为齑粉。   他得了三百又二十五两银子,他将这些银子换成了银票,又置办齐了丧葬所需要的所有东西,花了不少银两,都是挑的最好的,然后他走进了青牛镇县衙大门。   “我来见一个人。”   他对县衙的县官这么说道,他又取出了一百两银票塞到县官手里。   “拿了我的钱,你就得让我去见一眼即将问斩的死刑犯。”   县官不过是一个区区九品,倒也见过一些从远方来的有来头一点的人物,但何曾见过如同这清秀少年人一般的气场?他就平平无奇说了那么一句平淡的话,却让你感觉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虽然左手不能动,可是他多了一柄刀,多了一柄花二十两银子的楚刀。   县官动容了,当他亲自带着这少年人去了大牢里时,却突然下令狱卒将其抓起来,以带刀威胁朝廷命官为由,任凭二三十狱卒严阵以待,少年人依旧巍然不动,他一刀劈开大牢的锁链,堂而皇之开门进去。   赵骞正披头散发两眼空洞。   “我知道你不想死,对不对?”   他问赵骞。   “是的,我不想死。”   “你想杀了一个人,可是你做不到,我说过你早晚会用到我的,我帮你杀了他,算是还了你的恩情,这里还有二百两银票,带着钱,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回来,你回来就是个死。”   “可是我们好像出不去。”   因为这时候大牢已经被团团围住。   “我们会出去的。”   少年右手持刀。   “我好像记得以前我是左手用刀,右手虽然有些生疏,倒是隐约记得曾经学了一门了不得的刀法,虽然右手使刀虽说可能不那么熟练,但应该也能做到左手一半的效果。”   一刀七七四十九根竹子,换做右手,一刀下去就是六六三十六条人命,县官面色惨白。   “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律法不会饶了你。”   “我不知道什么是朝廷,也不知道什么是命官,我只知道你不是一个好官,至于律法,它再厉害也不如我手上的刀厉害。”   所以他取走了县官头颅,原本这等光是看了就让人作呕的画面,到了他这里却像是轻车熟路一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杀人对他来说仿佛不过家常便饭一般。   一个人进县衙,两个人出来,又带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彼时县衙外面已经围满密密麻麻百姓。   “看吧,我说过我这人很讲信用。”   少年人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县官头颅挂在县衙门口。   “朝廷派人来调查,你们就说人是我杀的,至于我的名字,其实我也不太记得我的名字,我这人记性很差,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你们随便怎么叫我都行,他家里母亲的后事就麻烦各位街坊邻居多多操心,我现在要去做另一件事情。”   王府大门紧闭,但依然架不住这少年人右手一刀,只不过平平无奇一刀整个大门便轰然崩塌,小镇地势偏远,没什么江湖侠客,没什么武道高手,又遑论出一个就能让天下轰动的三教圣人?   以二品之境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半个时辰过后,王府鸦雀无声,据后来好事者进去王府查看,连一只活着的狗都不剩下一只。   这天下都说灭门,但又有谁真能如此丧心病狂做到灭门?   可是那个少年人做到了,他悄无声息出现,又带着年轻渔夫悄然离去,只不过留下一句。   “若是有王家人来寻仇,请告诉他们我往南方而去,我要去太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去太湖,可是脑海里好像一直有个声音让我去太湖。”   两个人走了,租借了一条渔船沿江西进。   “你曾经告诉过我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今天也做一件好事,因为我知道没有我的保护就你现在这幅样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的心死了。”   年轻渔夫木讷的回答。   “你能救我的人,救不了我的心。”   “你的心是因为你的女人而死还是因为你母亲而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死,可它的的确确是死了,一旦一个人心死了,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行尸走肉一般。”   “那的确有点严重,我不会让一个人的心死而复活,我好像没学这方面的功夫,不过我大概知道你现在需要什么。”   “我需要什么?”   “你需要喝酒,并且大醉一场。”   “我不喝酒。”   “你会喝的。”   少年人淡淡一笑。   “你不喝我就杀了你。” 第129章 因为你杀过人   “你杀了我我也不喝,喝酒是这天下最没用的疗伤方式,能治一时,治不了一世,总不能醒来又继续喝。”   颓废无力靠在船舷上的年轻渔夫如此说道,但少年人却不以为然,他淡淡道:“倘若连一时都过不去,又何来一世?”   他伸出右臂将年轻渔夫按在船舷上用缆绳捆住,又打开酒壶塞进年轻渔夫嘴巴,后者不喝,他便一脚踢至渔夫胸口,渔夫张开嘴,最为廉价却最是浓烈的酒一口一口灌进嘴里,一壶少有一二斤的烈酒一滴不剩全都被喝光。   “舒服吗?”   “不舒服,难受,胃里翻滚。”   “难受就对了,只有活人才觉得难受,舒服是留给死人的,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这酒很烈,不久之后你就会上吐下泻,到时候我再给你好好洗洗。”   说是不久之后,但其实少年人不过才转身而已,年轻渔夫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恶臭无比,但少年人却全然不嫌弃,因为他觉得这味道最起码比起有些味道来舒服多了,比如那些战死沙场无处掩埋,被蛆虫啃食的尸体。   吐了半个时辰,直至再也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少年人将绳索解开,一把将其丢进了三四月份的姜水之中,此水从天山而下,即便已入春依旧寒冷,年轻渔夫挣扎着想爬上船,只是他手每碰到船舷便被少年人重新一脚踢飞。   那一日,渔夫浑身湿透之后大病一场,高烧三日不退,迷迷糊糊中他倒只记得自己对这“心狠手辣”的少年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是吗?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不过知道后悔了就行,知道后悔就还有救,你现在孑然一身,想活下去,说容易也容易,说麻烦也麻烦,我准备给你找个差事做做。”   “做什么差事?”   “杀人的差事,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又不是没杀过。”   “可是你杀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那不能算是杀人,跟杀鸡没什么区别,我要给你介绍的这笔买卖,可能比杀鸡难一点,不过我得提醒你,走了这一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其实我们早就没了回头路,不是吗?”   “这笔买卖,我接。”   不会一点武功的年轻渔夫带着楚刀出发了,他要杀的人是一个屠夫,一个孔武有力的屠夫,但他还是杀了,屠夫死于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轻敌,他得了二十两银子酬劳,二十两他只得了十两。   “这种买卖是不是比你打渔来的划算多了?随随便便就能赚二十两银子。”   小镇发生命案官差来的快,但官差快却比不过这二人跑路来的块,少年人在买卖做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庆祝用的酒菜,此刻他二人正在船上对饮。   “你买了两只杯子,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活着回来?毕竟我一点儿武功就不会。”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活着回来,但如果没有活着回来的话我会找下一个肯赚这种钱的人。”   “你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跟你说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想创造一个组织,一个专门赚快钱的组织。”   “你想做杀手?”   “我不做杀手,我做杀手的老板,毕竟你也看到了我的左臂暂时还不能动。”   “不明白你要做杀手做什么。”   “当然是杀人,不过也说不定,说不定除了杀人之外还会接别的买卖,比如杀一些阿猫阿狗,比如杀猪也行。”   “杀猪的是屠夫。”   “你说的对,不过屠夫也有很多种,比如屠夫也能屠掉天上的神仙你信不信!”   “天上有神仙?”   年轻渔夫抬起头看了一眼点点繁星的夜空。   “如果天上真有神仙,我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神仙为何不来救我?”   “也许神仙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少年人与年轻渔夫碰杯。   “毕竟神仙也是从人上去的,既然是人,那就有各种纷争,没那么大公无私的神仙。”   “你知道的好像挺多。”   “不算多,只是隐隐这么觉得而已,我要睡了,咱们在青牛镇犯下那么大的命案,官府说不定早就在沿江两岸下了告示,不过那些青牛镇的村民应该不敢说出我们长什么样子,他们也许连我们的特征都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害怕我的刀,所以告示上最多只会说两个杀人犯,一个少年人,一个年轻人,其实我现在也不能算是少年,我今年应该十七岁,差不多到了及冠之年,你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   “才十七岁就对杀人如此轻车熟路,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从你把我救起来那一天起,你就注定被我拉下水,我也说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可以走回头路,不过那只会是一个死,倒不如直接跟着我,最起码我会让你活,我知道你前几天想死,不过你现在肯定不想死,因为你已经尝过了以前许多没有尝过的东西,比如烈酒,比如呕吐的滋味,也比如差不多快被冻死的滋味。”   “你很能说,我说不过你。”   “因为你压根儿就没打算跟我辩解。”   少年人进了船舱。   “今天晚上是我们在姜水的最后一夜,明日里我们就上岸,上岸之后去找那么一只商旅队伍混进去,一来能拿到不少报酬,二来也能掩人耳目。”   第二日他们贱卖了渔船,上岸之后到了一处小镇,这小镇看起来比青牛镇大了不少,不过也没有特别显眼的建筑,倒是一如既往差不多都以打渔为生,客商很多,有在此歇息的,有在此路过的,也有在此雇佣厉害的打手作为保镖的,毕竟这行商之事谁也说不好究竟是否会一帆风顺,往来路程打劫的悍匪强盗多的是,每支商队在出发前都会雇佣不少好手,但其实真正能跟商队走到底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有旅途吃不了苦半途而废的,也有路上遭遇了强盗丢了命的,这天下人都说商人赚钱,其实看到的不过是最顶尖的那几位经常露脸的,比如温家堡温不亏,其实大多数商旅赚钱都是将脑袋别在腰上,血本无归比比皆是,若是一趟能活着命回来并且赚到了那么两三成纯利润都笑的乐开花了。   毕竟这天下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百姓苦,但乐在安稳,不用担心随时被山贼强盗光顾,商人苦,苦在一路上都苦,真正能在激流涌动中活下来的才能称为商人。   还是有许多愿意赌上自己性命与商队走一趟的,但这一行也有自己规则,商人不会一次性雇佣很多同一个地方的人,因为怕别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所以脖子上挂着一块小牌匾的年轻渔夫自然成了商队首选。   “看你的模样不像是江湖中人,你敢接这么一趟镖?”   说这话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这胖子与其他风餐露宿的客商老板倒不是怎么相同,最起码他的衣裳很干净,质地很好,他是一个很讲究的胖子。   “为何不敢?”   年轻渔夫笑了笑,他悄悄趴在胖子商人肩头说了那么一句话,胖子脸色立变,但随即便展颜欢笑。   “行,就是你了,做完了这一趟二十两银子,走。”   “等等,我还要带上一个人。”   年轻渔夫直白道,他将少年人拉了过来。   “这一趟镖咱们两个人一起接。”   “可他只不过是个少年人,他能干这种活儿?”   胖子有些不相信,他没明说,但他的意思也很清楚,因为这少年人多半是个半残废。   “他能干,相信我,最起码他不会成为累赘。”   “是的,我不会成为累赘。”   清秀少年人淡淡一笑。   “如果我成为累赘的时候,我会自杀,不会拖累你们。”   “那就好,就你们两个了,咱们走。”   这支商队挺大,最起码在这小镇的商队来说足够大了,七八十辆马车,一百来匹健马,人数更是最起码有四五百人,再加上小镇上补充的人手,差不多有六百人,胖子果然很讲究,他不骑马,而是坐在了一辆豪华马车里面,赶马的车夫也是老当益壮。   这一行人中有女子,虽然不多,也有五六个,但五六个也都是丫鬟打扮模样,这样长途跋涉的队伍当中出现女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总有那么一些富家小姐对外面的世界好奇想出来看看,倒也无可厚非,也不需要担心,因为这支队伍人多,替死鬼也多,就算是一伙山贼倾巢而出也得掂量掂量是否有本事整个吃下。   那中间一辆带着女儿家脂粉气的马车门帘始终不曾掀开,这倒让走在队伍最后骑马而行的年轻渔夫有些不解。   “这位小姐该不会吃喝拉撒都在马车上吧。”   “谁知道呢?不管别人怎样,我们干我们的活儿,拿我们的钱就行了。”   “那倒也是,你猜猜方才我与那胖子说了什么话他才允许你与我一起的?”   年轻渔夫问了一个他很想问的问题,他觉得自己不过一个区区小老百姓能说出来这么一句话已经很值得炫耀了,可少年人却没有丁点儿奇怪的意思,他淡淡道。   “你一定是与那胖子说了你杀过人对不对?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杀过人的多了去了,光是这队伍里面就不下于五十个,不然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吃这碗饭?都是走投无路被逼的。”   “那胖子为什么面色变化那么大。”   “因为你杀过人,杀过人的人通常也随时准备被杀,所以他才带上你。” 第130章 因为我会用一点刀   商队出了小镇便是一片崇山峻岭,山间清秀,流水潺潺,倒也算是不错的旅途,从上午时分出发直至下午都没遇见任何危险,差不多五百人中有二百花钱雇佣来的保镖,其余人皆是商队自己人,但这些人当中也不乏高手,二百保镖皆是不同地方招揽而来,互不相识,路上也无多余话说,只骑着马不急不慢徐徐前进,年轻渔夫与少年人依旧走在队伍最后面,他们不与别人说话,别人也不来找他们,都是各行各道,这二百人中从年轻到中年甚至到老年都有,唯独只有少年人这么一个才不过十几岁的,倒是惹来了不少人注意,不过也仅限于注意而已。   “没想到还有吃这一行饭的老头儿,我倒是长了见识了,老头儿遇见危险且不说能不能保护这么一支商队,恐怕自己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年轻渔夫似对队伍中三五个迟暮老人并不待见,尽管这几位老人老态龙钟,双眼熠熠。   “那你就错了。”   马背上的少年人轻轻一笑。   “有句话说的好,老人走过的桥比年轻人过的路还要多,体力或有不及,不过老人的见识以及经验并非年轻人所能比,这就是为什么同在危险环境下,老头儿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一些,更何况这天下也并非所有老人都那么无用,有些人你看起来不过平平无奇,实则说不定就是跺跺脚天下就能抖三抖的人物。”   “你说的这种人物你见过?”   年轻游侠别过头好奇道,只是少年人依旧摇摇头。   “我没见过,或者说我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见过,不过不论哪种你都不得不承认我的话,这安营扎寨夜间休息,年轻人说了不算,只有这些老头儿说了才算,因为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最为安全,什么地方最为危险。”   年轻渔夫或许之前不信,但当马车队伍停下来,胖子老板下了马车朝后面走了过来时他才终于信了,因为那位老板正是问那几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何处安营扎寨。   “再往前走二里路,那里有个落石坡,水源方便,在那里扎营最为合适。”   马车队伍再往前走二里,便到了一处坡度不是很斜的荒坡,绿草盈盈,水源方便,也适合马儿休息,他们便开始准备营帐,只是这雇佣来的保镖们基本上除了兵器之外就身无长物,好在那胖子老板还算仗义,取下了不少营帐让他们自己搭建,只是营帐或许有不够,只能自己组合稍微凑合一下,守夜的活儿轮流来,毕竟这荒山野岭,除去山贼强盗之外,也需担心猛兽来袭。   渔夫二人没有要帐篷。   因为少年人说营帐不够,分不到二人一顶,便干脆不要。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很贵重的东西,怕被别人偷了去?”   年轻渔夫好奇道。   “我身上能有什么贵重东西,一幅画几封书信你也都见过了,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粒珠子,我也不知道这珠子是做什么的,但他已经有了裂纹,说不定在我掉入姜水之前就是它救了我,所以我一直留着。”   “珠子也能救人?”   “应该能吧,谁知道呢?对了,出发前我让你买一些吃食你买了没有。”   “忘了。”   年轻渔夫摊摊手,但后面似乎觉得自己这回答实在太过敷衍,他又补充了一句。   “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哪儿顾得上那么多,再说了,这么大一支队伍,难不成还没有我们的晚饭?”   说是匆匆忙忙,但其实哪儿算得上匆匆忙忙,因为他浑身上下唯一带着的东西不过就是一柄楚人才会用的楚刀而已。   “看来我们今天得饿肚子了。”   少年人无奈叹口气。   “你想一下人家商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会与我们这些亡命徒同食一锅饭菜?肯拿出帐篷已经算不错,毕竟干这一行还从来没有听过老板包吃包住的事情。”   “……下次我一定记住。”   “洗洗睡吧,今天晚上轮不到我们守夜。”   他二人来至潺潺溪流边,来到了下游,脱了鞋袜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脚,这时候正望着泉水发愣的少年人被年轻渔夫一巴掌拍醒。   “快看。”   顺着手指的目光看过去,本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事情,却只看到那唯一一辆带着脂粉气的马车门帘被掀开,下来一个身着红裙的二八佳人,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倒是看到灯火之下,那红衣少女正手捧一本书念念有词,篝火处已准备好点心饮水,她饮水一口吃一块点心,吃一块点心看书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姐一出现倒惹来了不少注视,只是在胖子老板冷冷一瞥之后都收回了目光,他们不敢得罪老板,更不敢得罪老板的女儿,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刻这胖子老板会不会重金让人杀了他们。   其实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杀这些亡命徒,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很多人都愿意这么做。   他二人没有回营地,因为这时候别人正在吃晚饭,他们没有东西吃,只能饿着肚子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过这样的生活,我只不过是一个渔夫而已。”   “这世上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许我们会死。”   “也有可能我们得到了美人的青睐。”   年轻渔夫嘿嘿一笑,因为有两个丫鬟给他们送来了吃的,与她们家小姐一样的点心。   “谢谢。”   少年人浅浅一笑,他露出两个酒窝,也露出额头的朱砂痣,他打算一会儿就把头发放下来,因为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朱砂痣实在是太过让人注意,最起码让面前这两个丫鬟注意,因为她们在捂嘴偷笑。   “那边在举行晚会,你们不过去看看吗?”   那其中一个丫鬟道。   “不去,我们不太适合参加晚会。”   少年人直接一口替有些欣喜的年轻渔夫拒绝。   “真不去?”丫鬟继续道。   “不去。”少年人依旧摇摇头。   两个丫鬟走了,尽管她们其实想多看一眼这群人中唯一最为清秀的少年人。   “这么好的事儿都不去?难道你没看到人红衣小姐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   年轻渔夫自是有些不解,毕竟这等被富家小姐垂青的事儿只有在说书匠那里才能见得到。   “有些你看起来很好的事儿其实未必就真的很好,我建议你不要太感情用事,你应该知道做我们这行最好别动情,否则你会死的很快。”   “也包括朋友情谊?我觉得我们算得上是朋友。”   “不,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最多只能算是搭档,你死了我还会找另一个搭档,并且我可能连你的尸体都不会处理,这就是我。”   “如果你死了我肯定要把你背到姜水丢进去喂鱼。”   少年哑然失笑。   “你这家伙还挺记仇,我的确不想去看什么晚会,不过现在看来我们非去不可了。”   因为这时候红衣少女已经手捧一本书亲自款款走来。   “你不是说不能有感情?吹牛了吧?这么漂亮的姑娘怎可能不动心?”   “错,我教你不能动感情,可是我还没教你千万不能得罪老板。”   “点心还好吃吗?”   红衣少女来至坐在地上的少年人跟前,她合起了书本,这时候才看清楚其面容,婴儿肥的脸蛋,皮肤白皙,一双手手指修长。   “好吃好吃,谢谢小姐。”   年轻渔夫慌忙点头,坐在其旁边的少年人却一语不发。   “我这两个丫鬟说你们不肯参加晚会,这不我就亲自来请你们了,大家能相聚在一起也是缘,你们若是不去,可莫要怪我生气了。”   “去,小姐亲自来邀请怎能不去?阿牛,对不对?”   紧急之下,年轻渔夫直接给这少年人套上了一个阿牛的称呼。   “阿牛”终是点点头,他们去了营地,营地欢歌笑语正盛。   一眼便能看出胖子老板并不是很乐意,因为这里摆了不少好酒,但纵有万般不乐意也架不住自家千金小姐喜欢,好在这两个年轻人并不像其他人一般那么不识趣直接上来端碗就喝酒,他们二人只不过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说到江夏出了一条恶蛟龙对不对?继续说,我最喜欢听这些事情了。”   红衣少女手舞足蹈,她很喜欢听这些神鬼精怪的故事,而这时候场中正有一带剑年轻男子滔滔不绝。   “要说这条恶蛟那可就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不过小姐愿意听,那我就说说……”   这男子说的天花乱坠,趁着酒劲之下倒是说的有模有样,跟自己亲眼见过一般,但就在某一刻他却全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因为他发现“小姐”其实压根儿都没心情听,她只是频频朝某个地方看去,而那个地方正有一个左臂被包扎,额头有朱砂痣的清秀少年。   男子丢下了酒坛,他大笑着朝那两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咱们这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说了一段趣事逗小姐开心,唯独两位小兄弟一言不发,不知道能不能请二位上来说一说都见过什么,或是都会一些什么。”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年轻渔夫心里紧张,少年人却眼神空洞仿佛没听进去一般,其实他很多时候都是这幅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在缅怀什么。   年轻渔夫唯唯诺诺,因为他知道阿牛说的这些人当中有命案的不下五十个,眼前这男子绝对就是五十个人当中的一个。   “我……我会打渔。”   全场哄笑。   “那么你呢?小兄弟,你会什么?”   汉子目光灼灼看向少年人,他其实最想让阿牛出丑。   “我什么都不会。”   “阿牛”摇摇头。   “什么都不会?会不会武功?”   “不会。”   “会不会用剑?”   “不会。”   “会不会用刀?”   “会一点,不过现在不是很精通。”   “那你如何来的勇气接这单活儿?”   “阿牛”终于抬起头,浅浅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以及两个酒窝。   “因为我会用一点刀啊。” 第131章 不着急,再等等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你会耍那么几下刀就有胆量接了这单活儿?”   营地里篝火正盛,不时有烤肉的油脂滴入火中让那篝火燃烧的更加旺盛,拿剑的男子有些不屑,其实不只是他一个人不屑,这二百走这一趟的亡命徒至少有八成不屑,这其中或有对那红衣少女如此垂青这么一个半残废少年表示不服的,或有本身便看不起这两个年轻人组合的,毕竟倘若这一路上遇见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真正提着刀冲在最前面的是他们,他们绝对不相信会是这么两个年轻人,其实这两个人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看不惯这两人在队伍里面混钱。   “是的,我就会那么几手。”   “阿牛”也不站起身,他不过只是轻轻抬起头又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   年轻渔夫如何看不出这男子言语之间的讥讽,他想解释,他不想他二人就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尤其不想在才送他们点心不久的小姐面前出丑,他想说我这兄弟的几手刀呼吸之间就要了几十条人命,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说,因为已经被红衣小姐打乱了节奏。   她在替他们解围,本来应该值得高兴的事情,年轻渔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总觉得好像这么一来他二人就真的落实了没用的名头,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解释,因为身旁的少年人淡淡说了一句。   “做你自己就行,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情,通常蹦哒的越高的人死的越快。”   这一夜他们没有挤营帐,在外面草地上睡了一夜,好在老天爷还算是开心,没有下雨,不下雨倒也算睡的舒舒服服。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他们依旧走在最后面,只是没想到昨日里与那胖子老板选择营地的老人家也缓缓落到了最后面,他与他们二人同行。   这老人看起来约摸花甲之年,一身粗布麻衣,平平无奇,倒是身后背着的一把剑匣颇为惹人注意,他身上很多疤痕,说起话来一口大黄牙,总算还不能说是恶臭,因为他很喜欢喝酒,走一里路喝一大口酒,这么一路上酒壶已经空了两三个,好在那胖子老板对他还算客气,每喝完一壶又会重新添上。   “两位小哥第一次吃这碗饭?”   话匣子还是这黄牙老头儿先打开的,他头发黑白相间,一撮小山羊胡上面还有不少没有擦拭干净的酒水,鼻子下面的胡子还有不少晶莹剔透的鼻涕。   “吃这一碗饭?”   年轻渔夫诧异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他先是点点头随后又立马摇摇头,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能给别人小瞧了自己,即便是一位老头儿。   “怎么可能是第一次?老人家,实话告诉你吧,我可是杀过人的。”   渔夫指了指身后负着的楚刀,这一切都被黄牙老头儿尽收眼底,其实他并不是问这年轻渔夫,他最想问的还是这个清秀少年人,这个一路之上几乎一语未发总是眼神空洞的少年人。   “那么这位小兄弟呢?是不是第一次吃这碗饭?”   “你在问我吗?”   “阿牛”从出神中回过神来,他轻声说道。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第一次吃这碗饭才对。”   对于这番稀里糊涂算不得回答的回答,黄牙老头儿也并不生气,他笑道。   “从你们进这支队伍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了你们,我觉得你们不是寻常人。”   “老人家,你还真有眼光,不像其他人狗眼看人低。”年轻渔夫连忙凑了上去,连路被人不待见,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识货”的,怎么能不多说几句?   “呵呵,两位小哥,若是做成了这单买卖,我一定要好好请你们喝几壶才行。”   “是用你喝过的酒壶?如果是的话那还是算了。”   “阿牛”似笑非笑的一句话让黄牙老头儿立马涨红了脸,他老人家肯自降身份来主动与两个年轻人说话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情,又如何能受得了冷嘲热讽?   黄牙老头儿冷哼一句便愤愤离去,年轻渔夫愕然,“阿牛”却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正常空洞状态,他好像不太喜欢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从前是怎么样他不记得,但他知道他现在不怎么喜欢跟渔夫以外的人说话。   中午休息时他二人依旧没有食物,红衣女子再度让两个丫头送过来点心与饮用水,但当年轻渔夫大快朵颐之后时却后悔自己宁愿不要吃这些东西。   因为他们的两匹马儿被人放走了,而始作俑者此时正在不远处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这点心味道可不怎么好。”   “阿牛”淡淡一笑,这时候胖子老板已经大腹便便的走了过来。   “两匹马,二十两银子,你们这一趟只剩下每人十两银子酬劳,并且我不会再给你们准备马。”   “那就是要我们步行?可是马……”   年轻渔夫想据理力争,却被“阿牛”拉住。   “没问题,我们走路就是了,银子也只需要给一半。”   胖子老板离去,二百亡命徒指指点点,他们都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都不会说出来,因为这种结果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结果。   商队再次出发,两人跟在最后面步行,“阿牛”步子不紧不慢,却始终跟马车队伍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年轻渔夫撒丫子奔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强跟上“阿牛”脚步。   “你刚刚应该跟胖子解释一下,说不定我们还能重新得到两匹马。”   “不,一旦解释别说两匹马,就连另外的二十两银子都得不到了。”   白日里赶路,夜里找地方休息,这一日已是第二天,两双鞋子已经磨的不像话,他们在小溪旁边泡脚,丫鬟第三次要送食物过来,只不过这一次还没过来便被胖子老板拦住。   “他们没吃的是他们的事情,你们不用瞎操心,出来跑江湖,若是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如何让人相信?”   红衣少女下了马车,与自己爹爹争执,架不住自己这位胖子父亲的强势便只能委屈作罢。   没了马,没了食物,甚至连鞋子都快没得穿的年轻渔夫垂头丧气,“阿牛”却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感觉一般。   “辛苦你们了,白日里走了这么久都没落下队伍,倒是小看了你们。”   昨日里那个负剑男子施施然走来,他似乎是这二百人里面有头有脸的,因为他做什么事的时候其他人极少有异议,包括有些事情就连胖子老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某些时候趁丫鬟不注意在其屁股上拍两巴掌,又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尾随丫鬟小解听那嘘嘘声,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老板可以容忍,但涉及到小姐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哪里哪里,你想尽办法想赶我们走我们都没走成你岂不是更辛苦?”   “阿牛”似笑非笑道,男子面色不好看,但他最终还是没在这个地方出手。   “今天晚上过后,如果明天你们还能留在这支队伍里我跟你们姓。”   他负手离去,极度意气风发的负手离去,他去找到了胖子老板。   “我觉得老板你找来的这两个人完全没用,有他们在只会成为我们的累赘,不如这样,他们的二十两银子我赚了,本来应该属于他们的活儿,我来干?如何。”   才过去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胖子老板便立马点头。   “那行,既然你风里剑都说了,就赶他们两个走吧。”   “不行,不能赶他们走,这荒山野岭的人烟都没有,出了事情怎么办?再说了人家两个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   马车内红衣少女探出头,她不是很了解风里剑,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两个人脱离了大队伍就等于是个死,更何况那眉清目秀少年人还只有一条手臂能动。   “小姐,这是生意,不是人情,恐怕就连小姐你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子在我们队伍里面就是混吃混喝,只是小姐心地善良不忍心让他们走而已,其实不论他们走不走结果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从他们开始接了这趟活儿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他们太弱。”   风里剑一席话辩驳的红衣少女哑口无言。   “就算要走也应该给他们一点路费。”   “那就是小姐的事情了。”   胖子老板最终还是给了二人几两银子。   “有人让你们走,那个人很厉害,他说他能干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的活儿。”   胖子老板对年轻渔夫这样说道,因为他觉得这二人中应该是这年轻渔夫是老大才对。   “不好意思了,今天晚上过后,你们就别再跟着我们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   但第二日一大早商队出发的时候二人还是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这让老板有些不高兴。   “银子已经给你们了,不是说好不要跟来吗?”   “银子的确给了,不过我们这也算不上是跟,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刚好跟你们是同一条路,更何况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银子,没花出去的究竟最后花落谁家谁也不知道。”   “我不与你们废话,你们要跟就跟,只是不要靠近我们方圆一里之内就行。”   胖子老板离去,离去之后风里剑与他说了几句话,前者便故意落到了最后面。   “你说的话还真有道理,不服不行啊。”   渔夫长叹一口气。   “果然他娘的花出去的银子才能算自己的银子。”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让你们赶紧离开,没想到你们这么不听话,自己来送死。”   马背上风里剑冷笑,这时候马车队伍已经绕过山坳消失不见,四下无人,春风拂面,正是杀人越货的最好时机。   “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应该从未见过,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顶多也就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阿牛”不禁皱皱眉头。   “总不会是因为别人姑娘送我们了几次点心就要杀我,那你这风里剑也实在太小气了一些。”   “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你让小姐频频注意,我才要杀了你,本来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很多次了,可你就是不听,这怪不得我,即便你们现在后悔也晚了,因为你们怀里有银子,有银子的地方就有风里剑。”   “我们怀里的银子不多,比不上这支商队的多,你应该打商队的主意才是。”   “这就不是你们操心的事情了,现在,准备好了上路吗?”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不是这个,如果你有心的话不妨下马来听听这大地的震动声。”   “阿牛”一句话,风里剑面色双眼微微一眯,他最终还是没有出剑,他策马转身朝商队追了上去,因为这等阵仗的马蹄声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荒山野岭不会是商队,商队马匹不会如此飞奔。   是马贼。   “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还是?”   渔夫不禁问道,其实他也害怕杀人不眨眼的马贼,以往就听过不少马贼杀了人将人头颅提在头上庆贺的变态行径,不过最起码他现在不害怕,因为有旁边的“阿牛。”   “不着急,再等等,现在过去有点复杂。”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两边的人都死的差不多的时候。” 第132章 做生意要讲诚信   他们没等多久,半个时辰不到便听到一二里外杀声渐渐减弱下来。   “差不多了,就是这个时候,我们也该过去了。”阿牛站起身,右手拍拍屁股,他重新帮渔夫将身负的楚刀调整了一个方位,他说这样才不会遇到敌人之时刀都没拔出来就身首异处,他二人穿着磨的不像样的鞋子走了二里山路才到达一片狼藉的战场,风里剑正将剑拄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货物保住了,亡命徒们死了一大半,地上也躺着不少马贼尸体,胖子老板带着自家女儿躲在马车肚子下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五个丫鬟只剩下了两个,地上也不见尸体,他们被活下来的山贼掳走了,山贼是不会杀女人的,尤其是妙龄女子,因为山贼也是人,也有生理需要,也会做禽兽不如的事情,三个老头全部活下来了,应了阿牛那句话。最有经验的活的才最长。   “你们还敢来?难不成忘了我给你们的警告?”风里剑对二人到来并不太欢迎,即便大战之后的他已没有多少力气,但他仍是冷冷瞥了二人一眼。   “我记性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会忘记才说过的话,不过我们并不是来找你的。”   阿牛带着渔夫直接绕过不怎么欢迎他们的风里剑,他们去找到了躲在马车下面的胖子老板。   “老板,我知道现在你可能很缺人手,如果你愿意出价二百两,我们愿意来接这单活儿。”   阿牛平淡的说道,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   “二百两?你确定不是痴人说梦?”   即便才刚刚经历过生死大劫,劫后余生的亡命徒们也是一阵嘲讽,就连胖子老板都有些看不懂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们二百两?”   “错,不是给我们二百两,是给我们二人每人二百两,一共四百两,并且你一定会给我们,因为你不给,我就会杀了你,哦,不对,杀了你们父女两个才对。”   阿牛已经拔出了刀,其实那把楚刀原本可以配在他身上,那样看起来最起码比赵骞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刀客,可他没那么做,因为他的左臂不是很方便,按照这个愈合速度,他最起码还要两个月才能取下绷带,楚刀散发着寒光对准了胖子老板的脑袋,阿牛看向红衣迷惑不解的红衣少女,他道。   “也许你应该劝劝你爹,他不是很舍得花钱,但我觉得这四百两必须花,不然他就会没命,你也会没命,这四百两银子对于你们家这么多货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你们出得起这个钱。”   “为什么?”   被阿牛冷冷看着的红衣女子最终是憋出来了这么几个字。   “不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拿钱替人干活儿的主,小姐你要自己给我送吃的,我并没有强迫你,这都是你自愿的,事实上干咱们这一行都是不认人只认钱的,难道不是吗?”   “你这是趁火打劫。”   “不不不,我这可不是大劫,我只是在跟你们父女两谈生意,我知道他们活下来的这些人中还有不少好手,不过他们肯定快不过我的刀,你们说呢?”   胖子老板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取出四百两银票交到阿牛手里。   “希望你们讲信用,放了我跟我女儿。”   “我会放的,并且我知道我一旦放了你们马上就有几十个人上来围攻我们两个,可是我还是会放了你们,因为我们不是强盗,拿了你们的钱就得替你们办事,之所以要价这么贵,是因为我们值这个价钱。”   阿牛收了刀,他看向周围虎视眈眈的亡命徒们,还有面色阴晴不定的风里剑。   “你们只能拿二十两,因为你们只守不攻,我们拿四百两,因为我们做的事情值这个价钱。”   “就凭你们两个能做什么事?”   风里剑冷笑不已,其实他想一剑杀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过他想看这两个年轻人肚子里装了什么名堂,他也知道在这里杀了他们,四百两银子也不一定全都能落尽他怀里。   “我们能做很多事,做你们没胆子做或是不敢去做的事情,比如找到方才那群山贼,因为他们抢走了三个丫鬟,而很不凑巧,这三个丫鬟曾经给我送过吃的。”   “你在跟我说笑!”   风里剑依旧冷笑,他不动手,其余亡命徒也不动手,他不相信,其他被雇佣来的亡命徒也不相信,除了昨日里那主动落后的黄牙老头儿。   “我没跟你说笑,因为其实你在我眼里什么东西都算不上。”   众目睽睽之下,阿牛与年轻渔夫翻身上马,他看向面色阴沉的胖子老板。   “你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也可以继续在这里等,最迟不过明天早上人就会带回来,我们会追上你们,因为虽然我们干的是拿钱卖命的活儿,可我们也是凭自己本事挣钱,不是强盗那般勒索。”   他们二人才骑马走出十步便感觉到身后一股剑气传来。   “鬼才信你们的话。”   风里剑紧随其后一剑刺出,他这么一剑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能将马背上的两个年轻人瞬间斩落于马下,胖子老板嘴角冷笑,现在看来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连一旁的红衣女子虽神色复杂,但也默认了自己父亲这么做,这风里剑虽说是半道上雇佣而来,但也是这一代鼎鼎有名人物,跑江湖的谁敢不给几分面子?就连那几个资格最老的老人家都避其锋芒,风里剑要杀人不难,要杀一个半残废的少年人与一个看起来刀都不会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简单。   只是可惜这种报复的快感并未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   “既然不信我的话,那你就做鬼去吧,这样你就信了。”   风里剑腾飞在半空中的狞笑再也笑不出来,他只感觉脖子处一丝冰凉感觉之后便有水花喷射出来的声音传出来。   风里剑倒在了地上。   马背上左臂包裹着的阿牛皱皱眉头。   “何必?我早跟你说过你们快不过我的刀,哪怕是右手刀。”   他们二人走了,顺着马贼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方才一刀让赵骞顿时觉得快意不少,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问。   “早知如此不如直接将那家伙一刀杀了再威胁那死胖子多好?搞得这么麻烦?”   “杀人在你眼里就真有这么简单?”   阿牛别过头笑问。   年轻渔夫语塞,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竟也对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开始如此冷漠起来。   “最开始我不杀他,我知道我杀了他我们也会死,遇见了山贼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实力大打折扣,我也有把握从那几个老头子手里逃出来,我跟你说过干我们这一行最好别有感情。”   “所以你就把刀架在别人父母两脖子上?你可知道我若是人家姑娘,那心里该有多伤心。”   “伤心总比轻信别人丢了命强。”   “那咱们现在是揣着银两远走高飞?”   “你还是没听进去我的话,我说过咱们要讲信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饶是年轻渔夫再有准备,此时也不免被吓了个够呛。   “那可是山贼,无恶不作手段残忍的山贼,你确定就咱们两个人去救人?那是自己去送死。”   “我当然知道山贼无恶不作手段残忍,但山贼也是人,也会讲道理。”   “你跟山贼讲道理?确定不是开玩笑?你认为他们会安安静静坐下来跟你讲道理?”   “会的,当你的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会安安静静下来跟你讲道理。”   “你真是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总喜欢把自己逼上绝路。”   “是的,我是一个不要命的,但我不是疯子,因为我只有不要命才能最快知道我这条命从何而来,我要让自己身处绝境,走投无路,当然,前提是我们的对手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山贼到底还是没那个本事让他们二人身处绝境,因为正如阿牛他自己所说,他的刀很快,山贼的刀很慢,虽然其中不乏好手,但大多数山贼都是平民百姓落草为寇,他们不知道什么刀法,只知道有钱有女人就拼命,可他们只是两个男人,什么都没有,山贼不会傻到来拼命。   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山贼头领,一个光着膀子浑身刺青使重刀的家伙。   “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很有胆气,不过找麻烦的话,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来错地方,我们也不是找麻烦而来,只是想带三个人走,这里是四百两银票,人你让我们带走,钱,你收下,或者是你不收钱,不放人,然后成为我的刀下鬼,你怎么选?”   楚刀重刀相交,碰撞出火花阵阵,继而有刀横在山贼头领脖子上,他终于老老实实坐下来跟这清秀的阿牛说了一番大道理。   所幸三个丫鬟依旧完好,虽说衣衫不整但总算勉强保住清白,他们五人趁着月黑风高再回营地处时没想到胖子老板他们还没走,其实也并非是他们不想走,只是被黄牙老头儿劝说了留了下来,因为他说那两个年轻人非寻常角色,若是这一路上带上定能保商队安全无忧,胖子老板虽有不愿,因为他不相信他们二人真会回来,但此时收拾完所有天色已黑,便干脆在原处重新整顿休息一晚上,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信任不过,但最起码有一点值得信任,他们只认钱。   商人讨厌只认钱的人,但又何尝不会喜欢只认钱的人?   当五人披星戴月回来时天色已明,他们将三个丫鬟送回去之后便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其实这一趟四百两等于一分钱都没赚到,白跑了这么多路,因为四百两已经全部交给了山贼,算是赎金。   “我们还要跟着继续走下去?”   年轻渔夫摸了摸已经饿的干瘪的肚子,再看了一眼自昨天之后再没下过马车并且没有送过点心的那一位?   “当然要继续跟着走下去,收了别人的钱哪儿有不干活的道理。”   “你为什么不把山贼全部杀了?这样银子也有了。”   “又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天生杀人狂,杀人这种事情其实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他们以后可能用的上。”   “什么地方能用的上山贼?”   “也许是天下大乱再无一兵一卒可以调遣的时候。”   连着走了三天崇山峻岭才到了一处算是比较繁荣的小镇,与走水路不同,走水路看到的只是姜水两岸的风景,唯有陆路才能踏遍西楚大好河山。   不过此刻年轻渔夫觉得这西楚其实并不见得大好,比如这么才进城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这是一名军官。   “姓名,哪里人?要往哪里去?”   他不拦别人,唯独拦住了最后面的阿牛和年轻渔夫。   “为什么他们不拦偏偏拦我们?”   年轻渔夫对此实在不满意,虽知道他二人在青牛镇犯下命案已被通缉,但两人此番入城更是直接乔装打扮了一番,自信绝对不可能有人认出来,就连自己身后的阿牛都放下了头发遮盖住额头的朱砂痣,斜斜的刘海绝对看不出来。   “因为有人举报你们身份可疑。”   “有人举报?谁?”   顺着军官方向看去正看到红衣少女下了马车冲二人扮一个鬼脸,她是为了报复故意弄得说辞,却没曾想歪打正着直接打中了。   一人屠得王府鸡犬不留这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犯下的小罪。   “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先跟我们回去再说。”   年轻渔夫拿不定主意,他在看身后的阿牛,但见阿牛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之后才在心里哀呼一声完蛋。   不曾用多少功夫二人便被带进大牢,直到这时候阿牛依旧全无反应,即便他们的罪名已经坐实。   “你不怕死?咱们这次可真的要死了。”   “那就等到死的时候再说。”   他们到底还是没死,因为这时候一个穿着盔甲的年轻人打开了牢门。   “杀人犯?有意思,一个人屠了人家满门并且杀了县官,渍渍渍,果然还是如同当初一般丧心病狂啊。” 第133章 穿越大漠   阿牛皱皱眉,他尽力去想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年轻将领是谁,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完全想不起来,就连一旁的年轻渔夫都有些诧异。   “将军,你们认识?”   “我不是将军,我不过是个统领而已。”   那身穿甲胄的年轻统领笑了笑。   “如果说认识,倒也的确算认识,不过看起来我这位老兄弟好像想不起我,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我知道他记性不太好,很正常,那么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   “这就……出去了?”   渔夫有些不敢相信,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即便已经杀过人,可看起来还是像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渔夫。   “不出去难不成你们还想留在这里吃下午饭?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成全你们。”   “不不不,哪儿能呢,统领真会说笑,哪儿有人喜欢吃牢饭的,不过就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我这兄弟能结交如同统领你这样的人物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不,不是你们结交我,是我结交了这家伙,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早就死在塞北了。”   他们三人并肩出牢房,临别时统领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你真不记得我了?就算你记性再怎么不好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忘了我才对,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个好大夫瞧一瞧是怎么回事?”   “也许大夫也瞧不好。”阿牛摇摇头。   “不过我还是想去试一试。”   他们三人去了这小镇最好的医药铺,那老郎中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仍是没能瞧出个所以然,他施施然道。   “这天下的失忆,大致分为两种,一是外力所致,比如磕磕碰碰碰伤了脑袋,内力所致是他可能是自己选择忘记了哪一段回忆,如果将来什么时候他能再踏进与当初差不多的场景,说不定就能回忆起许多事情。”   “说了半天也等于没说啊。”   统领摇摇头,其实他年纪并不大,却偏偏当上了统领。   “也不知我这苦命的兄弟究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十几岁以前的事情全不记得了,最近这几年的记忆也完全记不住了。”   他说这番话年轻渔夫尤为心虚,他倒是记住了那句外力所致,磕磕碰碰,莫不是自己当初救人上船的时候太过粗鲁把人脑袋给碰坏了?   终究是一无所获,统领带他们找到了原先的商队,他找到了胖子老板。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们是我兄弟,你要是以后还想在这一代混最好不要在我兄弟身上动什么歪脑子。”   胖子老板不敢得罪这么大一个官,甚至就连红衣小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谁都不曾料到如此两个亡命徒会跟这么大的官扯上关系。   临别时候统领仍是再度忍不住问道。   “姓张的,你真不记得我?”   “不记得。”阿牛仍是摇摇头。   “是我啊,我是当日里你在战场上救下来的书生啊,李求书,记不记得?我本来想做军师的,谁知道薛将军给我安排了一个统领,你知道其实我最想训练才入营的那一批书生新兵,真是造化弄人啊。”   李求书终于还是离开,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位由书生参军不到半年就升为统领的读书人回到了自家别苑,他越琢磨便越琢磨不透,明明才分别多久,怎的就完全形同陌路?   他进了自家小院,一个算不得多大的小院,彼时小院中已有一人在等候,一位与失了忆的阿牛一样喜欢发呆的书生。   “司马公子让你来的?”   李求书笑道,自从参军过后,继承了薛字军的作风,他极少对人笑,即便是对自家那位断了一臂的营长都不是经常笑,可他对李沐智笑了。   “是他让我来的,他让我告诉你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在此期间,你管辖区域内的所有郡县都必须安分守己。”   “可是这事儿不应该是国士宁致远宁先生来主持?”   “……”   书呆子沉默不语,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前这位薛平川心腹的话。   “行了行了,我也就随口一说,其实即便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西楚王朝怕是要改朝换代了,不过这些事情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需要做好分内事就行。”   “你知道的挺多的。”   “虽然不曾入过朝堂,但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兵,若非王朝有变,我这才入伍多久的大头兵又怎会成为统领?王朝变了,军队也变了,就连那个小子似乎也变了。”   “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他只是失忆了。”   “他的确是死了,死无全尸,我们在姜水打捞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气宗大小姐一剑洞穿其心脏,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你只需要记住这句话就行。”   “难不成我见到的其实是鬼?”   “说不定你见到的只是一个幻觉罢了,他的确已经死了。”   “是的。”   年轻统领眼睛转了转。   “他的确已经死了,我从没见过他。”   ——   阿牛与渔夫二人回到商队时,明显这队伍里的人看两人眼神都有了变化,只因为能被堂堂薛字军统领称为兄弟的人为何会来过这刀口舔血的 生活?这的确很费解,不少人疑惑,但胖子老板却是突然变得格外热情。   “原来两位兄弟认识这种大人物,真是失敬失敬。”   其实胖子老板一年四季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更是不免与不少朝廷小官员打交道,但他就是没见过如同薛字军统领这等地位,国柱薛平川与国士宁致远同列为当朝一品,仅次于国柱之下的统领算得几品?最少也是四品才对。   四品大员,这等人物又岂是想见就能见到?若是关系打的好了将来走这条路又还怕什么?只可惜胖子老板的欣喜其实持续才不会几个呼吸而已。   “你错了老板。”   阿牛摇摇头。   “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他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好乃是因为我们把你给的四百两银票送了出去,破财免灾,客套话你就不要相信了,毕竟你也知道他们当差的最精通于这一套。”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就说你们怎么可能认识统领这样的人物,算了算了,走吧,还有很长的路程才到,这一路上尽量安分点吧,之前的事情我也就不计较了。”   商队重新上路,在这小镇上又招揽了不少好手,总算又回复了最初时的热闹,渔夫大概估计了一下,就这么一路上耗费的钱财,以及招揽人的费用算下来也不少了,他不禁好奇起来这马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货物,真能把这么多银子全部赚回来?   只可惜这一路上除了胖子老板,红衣小姐,还有一车酒之外,其他的几十辆马车从未开过,看其压过的车轴印倒是挺深,只是完全猜不着这里面是什么货物,虽然好奇,但总归没有亲自去打开看一下,只因这些东西乃是别人老板的镖物,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倒也没人敢冒这风险。   只不过刚刚才走出不远商队便停了下来,仔细一听像是前方发生争吵,年轻渔夫好奇,他下了马跑到前面去问个究竟,没多久便骂骂咧咧回来。   “怎么回事儿?”   阿牛不禁问道。   “怎么回事儿?说起来真是气死人了,这胖子老板也太不地道了,骗我们说是只有半个月路程,他娘的,要不是刚刚招揽来的那些家伙起了心思问,我们还真被蒙在鼓里,这商队是往北魏而去的,少说也要一两个月路程,二十两银子,这他娘的不是坑人吗?”   “有这种事情?”   马背上的少年人皱皱眉头,他的刘海随风吹起,倒时不时露出额头的一枚朱砂痣。   “看来这一趟倒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过这倒正合我的意愿,因为我也打算去北魏一趟,那么你呢?去不去?”   “我——”   “你现在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不如跟我一起算了。”   “跟你一起有没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不过总算不会让你太孤独。”   胖子老板最终还是架不住这些人的闹腾,又加价到了八十两才总算将其抚平,这么下来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商队再次出发,他们要穿过很长一段路程的沙漠,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路过一处小镇才行,一处修建在沙漠边缘的小镇。   这么一路走来,虽然坎坎坷坷,但总算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麻烦,值得让他们二人注意的是商队里唯一的三个老头儿,包括早先的黄牙老头儿至始至终极少说话,即便是之前为了几十两银子他们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如此豁达当真只是为钱而来?   黄牙老头儿身后的剑匣始终不曾出过鞘,让人根本猜不透里面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早先还浑然不觉,但细看之下却是越看越可疑,只是具体哪里有问题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就这样被带至边境小镇,一个经常起风沙,一年以前发生过一次罕见双龙卷的小镇。   “我应该到这个地方来过。”   小镇酒家里,商队在此休息,阿牛喝酒的时候眼神有些迷惘。   “你的确是来过,并且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酒家里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已经想不起来。”   “是的,我想不起来。”   阿牛点点头。   “这种想不起来的感觉很苦恼。”   “不必苦恼,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武屠武三泰哈哈大笑。   “穿过大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实不相瞒,最近大漠中似有妖孽作祟,往来的客商已经有不少着了道,前不久有一批从北魏来的自称什么玉清观道士的,说是要去降妖除魔,这都一个月了还没见出来,估计也是出不来了,与之一起的还有什么峨眉派弟子,都是些女娃娃,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你们确定要穿越过去?”   “是的,我们要穿越过去。”   阿牛点点头。   “就算有妖孽也不用怕,因为我们这里有三个老头儿,这其中一个黄牙老头儿,他有一柄剑匣,一柄从未出鞘过的剑匣。” 第134章 匣中乾坤   商队入大漠,除去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之外更是将马匹全部变卖换成骆驼,骆驼号称沙漠之舟,本以为可借着这换骆驼的机会一探究竟马车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货物,谁曾想这些货物尽数一层层包裹起来,并且外面装上了坚固的铁箱,若非长有透视眼,否则绝对不能洞穿其内里乾坤,就连搬动这些铁箱的人都是胖子老板本来的自己人手。   “难不成这里面装的会是真金白银?否则怎可能这么沉重?更何况从未有听说过走镖一次性走这么多东西。”   年轻渔夫在首度踏入大漠之后便有些招架不住这一片寂寥,他很浮躁,即便是人间四五月大漠也开始渐渐炎热起来。   “怎么?难不成你以前也做过走镖的活儿?”   阿牛不禁好奇问道,只是渔夫却摇摇头。   “我这点本事哪儿能走什么镖啊?都是从前在打渔为生的时候看到过的,你也知道姜水并非一年四季都是打渔季节,不能打渔的时候也接别的活儿干,比如载客,也比如运送货物,什么挣钱什么干什么。”   “那看起来你以前过的应该不怎么样。”   “这不是废话嘛,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不知道刚才那家伙说的是真是假,这大漠之中真有妖孽作乱?还有那什么玉清观峨眉山又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总不可能比你还厉害吧。”   “不知道。”   阿牛摇摇头。   “这天下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入了,咱们这支商队里面就有好几个。”   “你是说那三个老头子?还有那个背着剑匣的黄牙老头儿?恕我直言,他的剑匣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简陋,里面真能装一把厉害的宝剑?”   “不知道,有可能一把都没有,也可能有很多把,不如你把他叫过来问问看,你就说想喝他的酒,他肯定乐意。”   “可是我不乐意,一口大黄牙不知道几十年没漱口,说不定都有毒了。”   年轻渔夫走在队伍最后面嘀咕一句,他嘀咕的声音不是特别大,却恰好被走在队伍中间的黄牙老头儿听了个正着,这位老头儿再一次故意落到了队伍最后面。   “我说,小伙子,这大漠中真有妖孽你怕不怕?”   他朝年轻渔夫道,并且伸出一只枯槁的手在渔夫肩膀上拍了拍。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认为杀了一次人之后又闯了一次山贼老窝已经胆大包天的渔夫被这么一巴掌差点从骆驼背上摔下来,随即一脸惊恐的望着黄牙老头儿,后者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年轻人,身体不行,要好好锻炼锻炼啊。”   阿牛对此淡淡一笑,他不说话,黄牙老头儿也不理他,只是自己也落在了商队最后面不紧不慢,走一里路饮酒一口。   这片大漠大到没边,好在并非是六七月份风沙正大的时候,总算也勉勉强强是蓝天白云,只是不知为何,“阿牛”总感觉这片蓝天白云其实并非想象中那般风平浪静。   安营扎寨,几个老头儿对此琢磨了好一番才决定下来,只因黄牙老头一句,夜观星象,今夜没有风沙,没有风沙自是能安然无忧的找一处绿洲作为歇息之所,这里有一片湖泊,湖泊旁长着许多有人高的水草以及灌木从,所有营帐搭建好时已是月朗星疏,营地篝火点点,取了足够的饮用水之后才放驼队去饮水,这时候正是晚餐时间。   “你们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自己带上食物。”   黄牙老头儿又找到了二人,似乎知道二人不会与他饮酒,他也不问,只自顾自的喝着。   “不带食物也没办法啊,老爷子,这茫茫大漠里去哪儿寻吃的去?”   年轻渔夫在被黄牙老头儿一巴掌险些从骆驼背上拍下来之后不知不觉也开始对老头儿恭恭敬敬,甚至将买来的肉干拿出来与黄牙老头儿分,其实他不过是知道老头儿咬不动不会吃因此才这么大方罢了。   黄牙老头儿到底是没吃,他饮一口酒笑道。   “这大漠看起来似乎除了沙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但其实能吃的东西还是挺多。”   黄牙老头儿一手提酒壶,一手在屁股身后随意在沙子里一掏便掏出一只中指大小的蝎子来,他就那样两只手指夹住蝎子,看的年轻渔夫后背直发凉,虽不是生在大漠却也知道这大漠中的几毒,蝎子是一毒,毒蛇是一毒,蜘蛛是一毒。   “老爷子,你该不会吃这个吧?”   年轻渔夫吞了吞口水。   “这个?这个当然不能吃,这个是拿来泡酒的。”   黄牙老头儿就那样直接将整个蝎子丢进了酒壶里,看的年轻渔夫一愣一愣。   “敢喝吗?这大漠里夜间极凉,喝两口能驱寒。”   “还是算了,我宁愿冻死也不喝这玩意儿。”   年轻渔夫直接摇摇头。   “那你呢?小子,你敢不敢喝?”   黄牙老头儿随即又看向“阿牛。”   “敢喝,为什么不敢?”   阿牛淡淡一笑,他接过才泡进去一只毒蝎的烈酒,也再不嫌弃黄牙老头儿的一口黄牙抿过的酒壶,他仰头一口喝下去一大半。   “蝎子呢?蝎子该不会被你吞下去了吧?”   渔夫连忙问道,阿牛淡淡道。   “蝎子还在酒壶里,这么肥的东西就这么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黄牙老头儿看向这全无任何表情的少年人眼中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阿牛还了酒壶,酒很烈,喝下去如同一团火在肚子里面烧,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五脏六腑丝丝清凉,他摸了摸怀中已经有了裂纹的珠子,站起身。   “是不是该休息了?我去洗漱一番。”   “等等我,我也去。”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朝小湖泊走去,这时候正是商队热闹之时,马车上的红衣少女也下了马车,只不过她不再拉阿牛过去,也不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大概在她心里一报还一报而已。   商队将马匹全部换成骆驼,至少有几百只骆驼,如此庞大的驼队在沙漠里除了需要担心风暴之外几乎不需要担心别的,湖泊很大,至少有江夏湖一半大,在这种处处是黄沙的地方出现这么大一片湖泊实在是罕见之事,但他们毕竟没想那么多,几百只骆驼正排着队有条不紊饮水,每只骆驼驼峰上都耗着两大箱子货物,它们想靠近一点去看,只是有人在看守,越是有人看守他二人便越是觉得不同寻常,但总算还没有直接去解下来看一看这些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阿牛皱皱眉。   “我总觉得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能只是错觉吧,毕竟咱们这好几百号人,能出什么事情?就算再来一波马贼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   年轻渔夫只当是自己身旁这位姓张的阿牛想多了,只可惜那统领只说了他姓张,对于其他的却是只字未提,他便就认他做张阿牛。   “马贼是讨不了什么好处,不过比马贼厉害的人或者事多的是。”   “你说的那几个老头儿真有那么厉害?倘若如此,之前遇见山贼的时候怎不见他三人力挽狂澜?也不至于白白死那么多人。”   “他们有多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出手,就像黄牙老头儿的身后剑匣,不出则已,出之即要人命。”   他们在这湖泊旁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脚,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余下的还没饮水的骆驼任凭鞭打都止步不前,饮水之后的骆驼也开始慌张起来,才刚刚把鞋袜穿起的阿牛眉头一皱便迅速右臂拎着年轻渔夫左脚点地倒飘出去,远离湖泊十丈远,尚不等年轻渔夫追问发生何事之时,原本安静的湖泊却突然炸开惊涛骇浪,不过一两个呼吸便有两只载着镖物的骆驼被两条巨大的触手拖进湖水中,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商队哗变,余下的几百只骆驼四下逃跑,生怕被这湖中的触手拖进水里,只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幕便走丢了不少,红衣少女吓的立马躲回了马车上,连同几个丫鬟,胖子老板大气都不敢喘,直勾勾盯着这夜幕下阴森可怖的湖泊。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年轻渔夫吞了一口口水,若非阿牛眼疾手快,恐怕方才被拖进湖泊中的就该是他们,他赵骞自幼生活在姜水,什么样的水种没见过?唯独不曾见过这等长有两条触手的东西,几百人注视之下两只骆驼就这么被拖进了湖中?到现在连那怪物面都没见到?   夜幕之下,湖水再度回归宁静,只是这时候沙漠中最为漂亮的绿洲此时看起来竟像是一只洪荒凶兽正在暗处窥探一般。   “看清楚了?”   商队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纷纷退开湖泊百米开外,唯独黄牙老头儿缓缓走了过来,他在问阿牛,毕竟方才一幕除去最靠近湖泊的阿牛与渔夫二人之外并无其他人。   “没看清楚。”   阿牛摇摇头。   “只看到两条触手,两只骆驼没了镖物也没了,那边如何?走丢的骆驼找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去了,我现在比较好奇这湖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大漠里怎会出现这等孽畜?”   “你应该说这东西怎么会盯上我们才对。”   阿牛别有深意看了黄牙老头儿一眼,老头儿虽惊讶,但他总归还是没有解释。   他只说了一句。   “镖物不能丢。”   “这东西很贵重?”   “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次性有这么多?”   “有的。”   “这让我联想到一件事情,不过我不说。”   “你不说最好。”   “我终于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盯上我们了,我觉得这几十两银子远远不够我们的报酬。”   “不够也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了这孽畜再说,就算是掏心掏肺也要将镖物取回来。”   “解决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   “那就来一个解决一个。”   阿牛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商队中的另外两个老头儿也走了过来,两个不配剑匣,却有剑的老头儿,只是这两柄剑看起来实在有些怪异,一人剑柄是竹,剑鞘也是竹,他的剑是一根拐杖,另外一人的剑不能称之为剑,只不过一块铁片被两块木头夹起来做剑柄而已,与这二人比起来,阿牛竟觉得黄牙老头儿看起来比他们二人气派的多。   “你们打算怎么办?”   阿牛不禁问道,这时候年轻渔夫已经跑到商队那边去了,他不笨,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他留在那里只会把小命搭上。   “还能怎么办?只能将这东西从湖泊里逼出来,那两箱东西不能丢,一箱都不能丢。”   “这么大一片湖,且不知道这湖水有多深,如何将其逼出来?”   “只要想做,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黄牙老头儿再饮一口烈酒,他看向阿牛道。   “小兄弟,你可怕死?”   “怕死,谁不怕死?”   阿牛自嘲一笑。   “不过怕死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死,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来吧,依我看这支队伍里除了我,恐怕也没人敢去充当诱饵将那东西引诱出来。”   阿牛踏上了一柄剑,一柄从黄牙老头儿身后剑匣冲天而起的剑,此剑长三尺三,宽三指,剑身翠绿,这剑先是从剑匣而起,随后直流而下稳稳落至阿牛脚下,飞剑载人瞬间离开原地稳稳至湖面,就这么一手飞剑神通已经让商队所有人瞪大眼睛,这一路走来互相吹捧,没人能想到这其貌不扬的黄牙老头儿才是真正高手中高手,御剑飞行此等手笔在江湖上虽不乏传闻,但有几人能真正见过?   比之商队的震撼,飞剑之上的阿牛虽有惊讶倒也不觉多意外,只是他觉得黄牙老头儿身后剑匣乾坤绝非只有一把剑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一剑之后又有几把剑先后冲天而起随后悬挂于湖泊之上,加上阿牛脚下一柄,排列看似简单却又无比晦涩,隐含诸多奥妙。   原来这黄牙老头儿身后剑匣,竟藏了七柄剑。 第135章 你知道的挺多   黄牙老头儿身后匣中有剑,有七剑,七剑稳稳悬挂于湖面,飞剑之上少年人处变不惊,其实也不曾变,因为湖中自方才突然出现的两条触手之外再无别的动静,沙漠夜间冷,有风,风吹起水草以及灌木丛给人以森森凉意,即便隔着百米开外,年轻渔夫也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   他大声道。   “阿牛,小心。”   飞剑之上的少年人微微点点头,他不去看商队方向,却能感觉到那边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其中就有到现在为止还不知姓名来历的红衣小姐,她一定希望自己死。   “已经这半天了,还没动静,难不成这湖泊之下另有乾坤,那东西早就跑了不成?”   阿牛倒并不觉害怕,他所在的位置应当是那东西最好下手的位置,虽说才吞了两只骆驼,不过光凭那两条触手都能看出这东西很大,绝对不是两只骆驼能够填饱。   黄牙老头儿在等,其实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若是连一点耐心都没有恐也活不到现在,可他到底是没能等到藏在湖中的那东西出现,其实他的确是在等,不过他等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约摸过了那么半个时辰功夫,这半个时辰阿牛一直在飞剑上充当诱饵,他的腿有点酸,但他还是一动没动,因为他知道三个老头儿应该要出手了。   “小兄弟,待会儿任务交给你,你怕不怕?”   黄牙老头儿笑道,他是第二次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他知道阿牛明白自己的意思。   “怕,当然怕。”   阿牛笑了笑。   “所以这一趟恐怕那点银子已经打发不了我了。”   “只要你能做到,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那就请一试。”   除去阿牛脚下那柄绿剑,其余六柄尽数被气机牵引回去重组,六剑合成一柄剑,连同其余两位老头儿手中剑,共和三柄剑一闪而逝没入湖泊,不过十来个呼吸时间湖水极速沸腾起来,三剑先后出湖面,与此同时一颗偌大的黑色头颅从湖面探出,激起浪花重重,八条触手拍打湖面,掀起滔天巨浪,巨浪之上绿剑正对这黑色八爪鱼嘴巴,阿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迅速撤剑直直落入这八爪鱼腹中,湖畔三位老头儿三剑在手,分别从三个方向斩出三剑牢牢锁住这八爪鱼进退之路,三道凌厉剑气之下竟没能将这八爪鱼触手斩断,倒是让黄牙老头儿吃惊不小,不过他倒也并不惊慌,但凡妖物者,防御力大多惊人,又岂是区区几剑便能伤害?   他不惊慌,因为这八爪鱼肚子里面已经进去了一个人,一个拿着剑的少年人,里应外合,他们不能让这八爪鱼上岸给商队造成什么损害,更不能让其重新遁入水中,三剑交替,八爪鱼触手速度极快,但再快也来不及这灵巧的飞剑来的快,妖物通灵,短短几十个呼吸功夫它便知自己奈何不了这三个老头儿,他想遁入水中,可是没机会,因为黄牙老头儿的手中飞剑再度一分为六提前隐入湖水之中,八爪鱼发狂,八条触手统一朝商队那边而去,这触手一条少说也有二三十米长,被其一砸过来恐怕陆地神仙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黄牙老头儿迅速躲开,一条触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入湖畔黄沙之上激起漫天尘土,带起来的劲风直将燃烧的正旺的营地篝火尽数熄灭,少有十几处营帐摧枯拉朽般倒下。   “它要上岸,全部躲开。”   黄牙老头儿眼尖,见这八爪鱼已经有三条触手上岸才知晓其用意,他说让躲开,其实哪里用得着他说,商队早就在这体型巨大的妖物才出现时便稳稳后撤,只是这期间时间并不多长,加之货物又多,只不过走出五十丈开外而已,五十丈,对上一条触手便有十丈的八爪鱼不过几个呼吸时间而已,几个呼吸之间又能逃多远?几柄飞剑远远不能拦住这发狂的八爪鱼,已近在咫尺,八爪鱼终于身子全部上岸,宛如一座七层高塔,一条触手已经对着商队狠狠抽下,这么一抽下去死伤最少一半,但这条触手最终还是不曾抽下去,因为八爪鱼开始在沙漠地上翻滚,痛苦打滚。   黄牙老头儿双眼一眯,有效果了,落入八爪鱼腹中的阿牛开始从五脏六腑开始破坏了。   “动手,就是这个时候。”   共和九把剑里应外合,鏖战半个时辰终于在这八爪鱼重新遁入湖泊前一刻躺在了沙漠上,八爪鱼小腹被一剑破开,浑身粘液的阿牛从口子处爬了出来,他险些窒息,若非这妖物肚子实在太大,还有呼吸余地,他可能会死。   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两箱货物,还没有消化的货物,以及几件还没消化完毕的白衣以及青衫。   阿牛洗了个澡,洗了浑身腥臭的粘液,商队破开了这巨型八爪鱼的肚子,从里面找到了很多东西,甚至还有兵器,还有很秀气的剑。   “这东西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呆了不少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东西嘴里,今日里也算是为民除害,只是这些衣裳和兵器我总觉得很眼熟。”   阿牛挑起一件女子服饰一般的青衫,他手里的剑也很秀气,是女子用的剑。   “看服饰应该是峨眉弟子。”   黄牙老头儿收了剑。   “这么大一具八爪鱼尸体就这样放在这里,没过几天就会臭,污染这片水源。”   “可它就算不死在这里也会污染这片水源,不过这些跟我们都没关系了,因为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骆驼全部找回来没有?”   “还没有,应该快了,骆驼跑不快,也跑不远。”   阿牛回到了营地,出乎意料的,红衣少女并没进马车,而是守候在马车外面,她就那样看着阿牛。   “怎么?莫非是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倒也正常,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希望你死,不过我这人虽然记性差,运气倒挺好。”   红衣少女没有说话,她看起来神色有些复杂,但总算还是憋出来那么一句。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可能也活不下来。”   “说谢谢就不用了,我拿了你们家的钱就应该为你们家做点事情,我说过我值那个价钱,看,是不是,我没骗你。”   阿牛再不理会他,他又回到了平日里眼神空洞望着远方怔怔出神的状态,期间年轻渔夫多次想问他一些在这巨型八爪鱼腹中的感受,他没回答,因为那种感觉并不太好受,赵骞去看那躺在地上的八爪鱼去了,其实不只是他,商队大多数人都去看了,方才八爪鱼突然出现,驼队走散了不少,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陆陆续续被人赶回来,不过回来的却不只是商队本来的人,还多出来一些人,多出来十来个身着白袍身负木剑的狼狈不堪道人,说是白袍,其实已经不能用白袍形容,都已经差不多被鲜血染红,不少地方更是黑褐色一大片,阿牛没去看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道人,但他却知道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一个长的有模有样,不过却并不怎么友好的年轻道人。   “你居然没死?”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这支商队中最为惹人注意的少年人,因为这少年人看起来很孤单,他一个人,虽然他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   阿牛抬起头淡淡看了其一眼。   “你认识我?所以你才希望我死,或者说在你心里我已经死了可我又突然出现了?”   道人没有回答他这一长串的问题,他直接冷笑道。   “有人说你已经死了,并且很多人都知道你死了,可你还好端端的活着,虽然比以前成熟许多,虽然头发也变了,可你到底还是没有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牛摇摇头。   “可能你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也绝对不会认错人。”   “天底下的事情从没有绝对的,我不认识你,所以你很有可能认错了人。”   “我认错人?你可曾还记得峨眉山有个叫婉清的女子?”   道人在观察阿牛的表情,一个人的话也许能骗人,但他的表情却骗不了人,还有他的眼睛。   可是他失望了,因为眼前少年人的眼睛依旧空洞,阿牛淡淡道。   “我不记得,我应该不认识。就算我认识我也想不起来,因为我记性不好。”   “记性不好?”   道人上下看了阿牛一眼。   “我告诉你吧,她们峨眉山此次也来了不少弟子到这大漠中来,并且,婉清就在其中,还有另一个女子也在,我们本来是一同而行,可我们在大漠中走散了,我们死了不少弟子,就有好几个是死在了这条八爪鱼的手下,我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因为我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在没有那个本事之前就不应该乱走动,也就不会死人,比如我,我就很小心,所以才能在这八爪鱼手下活下来。”   “你是在嘲笑我们没用?”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好了,我要休息了,我不知道你们来我们队伍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我都不希望你来打扰我,因为我累了,我想睡一觉。”   “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道人有些不开心了,因为他不怎么喜欢被人无视。   “我说我记性不太好,没想到你记性也不太好,我说了我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也未必能想的起来,又如何知道你是谁?”   道人终究是不再发怒了,因为有人看了过来,一个背着剑匣的黄牙老头儿,他知道他不敢得罪这来历不明的老头儿,哪怕他是中原堂堂道教圣地玉清观掌教的门下大弟子,因为这里并非北魏中原,也因为并非道教圣地名头到了任何地方都那么好使,至少他这一趟就吃了不少亏。   “你真不记得她?”   “不记得。”   “就算她现在可能有危险你也不去救?”   “不去,我都不认识,去救的做什么?更何况以我这点微末本事就算想救也未必能救得了。”   阿牛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道人,道人喃喃道。   “我不信这天下还真能有这种无稽之谈,我就要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这一夜直折腾到后半夜营地才渐渐安静下来,仍安排有人守夜,毕竟这广袤无垠的大漠谁都不知道半夜里会不会窜出别的东西,玉清观的十几个道人没住营帐,哪怕胖子老板为他们搭建好了营帐。   后半夜总算安然度过,第二日出发商队已多出了十几个玉清观的道人,他们走在最后,排在阿牛渔夫自以及黄牙老头儿三个人的后面。   “这些家伙有很大的来头?”   昨夜里赵骞逮不到机会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直接问了出来,还好有个黄牙老头儿,否则就这问题阿牛还不一定能回答出来。   “来头的确挺大的。”   黄牙老头儿嘿嘿一笑。   “堂堂中原道教玉清观弟子,你说来头大不大?每逢道教重要日子就连皇家中人都要去玉清山上朝拜。只不过玉清山年轻一辈弟子比起其他两大圣地来说却是逊色了不少。”   赵骞哪儿知道什么其他两大圣地,他只知道这老头儿说的玉清山很厉害一般,他倒也没想那么多,直接问道。   “既然这玉清山弟子听起来很厉害,他们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做什么?我们是保镖的,又不是来这大漠里斩妖除魔的。”   “可能是因为他们怕死,所以才要跟着我们。”   黄牙老头儿没回答,这话是骆驼背上的阿牛说的,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却格外刺耳,格外让后面十几个玉清山道人面红耳赤。   “哼,跟着你们不过是目标大一点,容易找到我们要找的人罢了。”   道人冷哼道,他倒也识趣,仅限于冷哼,不敢有进一步动作,因为黄牙老头儿身后的剑匣很大,大到能装很多柄剑。   阿牛摇摇头,他极为认真道。   “几位也不要担心我这话里有什么嘲讽的意思,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换做是我我也会怕死,我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死在大漠中,跟着大队伍的确会提高活下去的机会,这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只是我们可能和你们不同路。”   “不,你们和我们是同路的,跟着你们我们才有最大的可能找到峨眉山的女弟子。”   “为什么?”   “因为你们有很多货,会被很多居心叵测的人盯上,当然,也有可能并不全部都是人。”   “你知道的挺多。”   阿牛突然让胯下的骆驼停住脚步,黄牙老头儿也同一时间停下脚步。   “谁告诉你们的?” 第136章 几个女子   136   不久前阿牛才钻入八爪鱼体内与黄牙老头儿三人里应外合解决了这庞然大物,落入腹中之时倒也完全见到了八爪鱼腹中内里乾坤,也见到了两只箱子,见到了箱子也自然知道了箱子里面的镖物究竟是什么,那是两箱不知道什么东西身上的鳞甲,再结合不久前江夏突然的恶蛟,不难猜想能被如此重重守护的鳞甲从何而来,有人肢解了恶蛟尸体,分成这么多箱子装起来,要运到北魏。   所以八爪鱼才会盯上他们,因为恶蛟即便已经死去,但其血肉依然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若能入药,强身健体,若能被这八爪鱼消化,则更是如虎添翼。   早在踏入边境小镇时,阿牛便有怀疑,虽记不得从前许多事情,倒是一路上没少听商队唠叨,这支商队也有不少吃这碗饭已经吃了许久的元老,他们曾踏足过这片沙漠,虽信奉神鬼之说,但往昔那些年却从未见过什么怪力乱神,倒是知道沙漠里的黑沙暴每年都有,黑沙暴才是这片沙漠最大的妖物,又如何会突然冒出这八爪鱼来?事出反常必有猫腻,倒也做过许多次猜测,却是没想到竟真被自己猜中是这趟镖物出了问题,更没想到亲自押送这批镖物的自己还不知道镖物究竟是何物的时候,这远在千里之外的玉清观弟子就已经知道了。   阿牛皱眉问了那么一句,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人能未卜先知,况且这些玉清观道士并没有理由来帮他们铲平一路上的牛鬼蛇神,因为他们没有收钱。   “我是如何得知或说是谁告诉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批镖物绝对不能丢,事关中原百姓安危,身为天下正道,我们有理由明里暗里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还是寻求我们保护?我不太喜欢听冠冕堂皇的话,毕竟你们玉清山的弟子死了不少并且跟队友走散这是事实。”   阿牛淡淡道。   “你们不是这些沙漠中牛鬼蛇神的对手,又怎会有保护我们一说?”   年轻道士涨红了脸,他不知该怎么去反驳,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根本无力反驳,说一千道一万,始终还是怪自己太过自负,以为这大漠中的妖孽也不会如此才请命带队下山,其实他也不算是一个自负的人,只不过是为了想在某个人面前露脸一番罢了。   见道人闭嘴不再说话,阿牛也不好再落尽下石,毕竟不论这道人说的是真是假,总算没有害过商队,他不是这商队的老板,不过还是笑着说了一句。   “其实能多几个人跟我们一起的话,安全走出大漠的机会也大一些,只是骆驼已经不够用了,只能靠走了,希望你们不会介意。”   道人依旧不说话,但不曾落下的步子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思。   商队得以继续上路,玉清山来的十几个道士虽步行,但也不见得落下驼队多少,黄牙老头儿自昨夜里一同携手干掉八爪鱼之后似乎话匣子也打了开来,一路上与渔夫喋喋不休,他倒是不怎么主动跟阿牛说话,也许他觉得阿牛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事实上任何人只要远远看上这驼队上的少年人一眼,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双眼空洞无神,但遇见危险的时候却总是第一时间觉醒,就比如遇上这支少说也有五六十人的大漠马贼。   但这一趟却是有惊无险,因为那五六十人组成的马贼队伍才从沙丘后面冒了出来就立马把头缩了回去,想必放消息给这支马贼的人并不曾告诉他们这支商队有多少人。   他们又遇见了一群足有马匹大的毒蝎子,也是有惊无险,商队的人不曾出手,三个老头儿也不曾出手,全被十几个玉清山的道人解决,他们用的是七星桃木剑,想必此剑有念力加持才会如此削铁如泥。   毒蝎子之后又遭遇了一次小小沙暴,好在有骆驼围起来的高墙,人和货物毫发无伤,遇见了一次流沙,好在黄牙老头儿先有了不少经验,总算让商队幸免于难,只是这么一路上商队有说有笑,因为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黄牙老头儿的话却是越来越少,从最开始拉着年轻渔夫喋喋不休到后来渔夫主动想听他年轻时那些故事他都有些爱理不理起来。   即便阿牛主动凑到他旁边,他也只不过冷冷留下一句,这实在是太过不寻常。   何为不寻常?高塔一般的大八爪鱼谁见过?马匹大的蝎子从哪里听说过?四月份的沙暴从何而来?   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几日都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我现在真发觉婉清她们是凶多吉少。”   驼队停下来时候,年轻道人围在篝火旁有些担忧的说道,他们十几个侥幸活下来的玉清山道士围在一起,他们背后就是阿牛跟黄牙老头儿还有渔夫。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在乎你说的婉清。”   阿牛插了一句嘴,他其实并不想插嘴,他只是突然觉得这道士好像全无前两日那般高傲,他现在像是一个被父母抛弃了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   事实上的确也是如此,在北魏中原,他是万人羡慕的掌教真人弟子,在这大漠里,他什么都不是,顶多也不过算是这大漠里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妖物的果腹之物而已。   “你说的没错,我很在乎她,若不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我也不会如此不自量力请命带队来这黑沙漠,也更不会害十几个师弟把命丢在黑沙漠里,我后悔了。”   “你后悔你喜欢上了那个女子?”   “不,喜欢她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我不该如此自负害师弟们丢了性命。”   “有时候,有些教训的确是用命才能换来,我听说北魏中原道教有三大圣地,既然这镖物对北魏很重要,为何唯独是你玉清山派人来保?”   阿牛有些不解,他的不解也是很多人的不解。   “因为三大圣地除了玉清山,其他两大道统都有一些麻烦,轩辕宏图想要一统武林,我道教三大圣地首当其冲,这批镖物是他要的,也是他要我玉清山与峨眉来保,他不叫太清观与上清观,因为他奈何不了这两大道统,唯独奈何得了我们玉清山与峨眉。”   “哦?这是为何?”   “因为三大道统唯我玉清与峨眉式微,不得不臣服在轩辕宏图二十万铁骑之下,三大道统同气连枝,原本师父也不肯答应此事,但这批镖物关乎到中原百姓安危,师父不得不从,可惜他轩辕宏图奈何不了上清观,也奈何不了太清观。”   “理由?”   “因为这两大道统出了了不得的人物,出了能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人物,轩辕宏图也怕死。”   “你说的这两家人物真有如此厉害?”   “能三剑斩恶龙算不算厉害?能一剑开山算不算厉害?只可惜我方兰生没那么好的天资,不能替我玉清争一口气,他轩辕宏图知道三清老一辈人物不肯逆天行事,但年轻一辈人物未必就不会,他很能审时度势,他在找机会打压上清与太清,只可惜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样的机会。”   “你说的我虽然听不明白,但隐隐能感觉到你说的很厉害的样子,那你说的峨眉应该也是与玉清山差不多没有出现了不得的人物。”   “是的,峨眉除了婉清与明月,基本上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弟子,老一辈师叔不肯拿峨眉的数百年基业与轩辕宏图去扳手腕,他们只能顺从。”   “听起来感觉你们两家很悲哀,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也许我应该跟你喝一杯酒,不过我知道你们道士不喝酒,我只能祝愿你能找到你想找到的人。”   “可是我突然不想这么着急见到她们了,因为你也在这里,也许是我真的认错了人,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是已经传书回来已经死去的那个人。”   “可是不管我是不是那个人我都差不多等于死了,因为我完全想不起以前的任何事情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敬你一杯,道士,为你们不远千里而来,其实我应该让我们商队老板来敬你,不过他是一个很小气的家伙,而且他也应该不会喜欢跟陌生人喝酒。”   阿牛夺过黄牙老头儿手中的酒壶遥空对方兰生饮了一口。   他悠悠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轩辕宏图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我猜他肯定不是一个什么好人,坏人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我猜他肯定得罪了很多人,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会死的很惨,不早了,早点休息,等平安出了这片黑沙漠你们的任务就圆满成功了。”   这大概是阿牛从被救起来的这些日子说的最多的一番话,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多话,他又取出怀中的书信以及画像翻来覆去的看,期望能回忆起一些事情,他只觉得画像上面的两个人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完全记不得,他也隐约觉得自己以前应该不是这么一个喜欢讲大道理的人。   他准备收起这些东西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只是手里的书信却被突然出现的红衣少女抢了过去,少女有时候很文静,比如她左手捧书右手捻点心的时候,有时候她很嫉恶如仇,比如进小镇官兵将阿牛与渔夫拦在城门口的时候,她有时候很温柔,比如前两天道歉的时候,但现在的少女很古怪,就譬如她这样突如其来抢走书信。   “哇,是姑娘写的,看这字迹,多娟秀,想来是一位妙龄姑娘,她一定有很纤细的手指,还有蕙质兰心,我说的对不对?”   少女两眼放光,她倒也没仔细看这书信,只不过草草瞄了几眼,写的倒并非什么肉麻的情话,只不过如同拉家常一般而已。   “阿牛,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冷酷的家伙居然还认识这么一位好姑娘,告诉我,她是你的心上人?”   “我不知道她是谁。”   原本若是任谁遇上这种不太礼貌的事情都不会太高兴,可阿牛面色如常,因为他真的想不起她是谁。   “不过她应该是一个以前跟我关系很好的姑娘,不然我不会随身带着她的书信,前段时间我很想见到这姑娘究竟是谁,不过我现在也突然不想见到了,因为我记不起来她,这会很尴尬,说不定在这些书信之后我们已经成了仇人,可我已经忘记了,我会疏于防备,她很有可能一剑杀了我,一个人记性不好就这点坏处。”   “你这人倒是想的真多,好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书信还你,只是看你老是发呆以为你在想什么人而已。”   少女将书信还了回去,其实她更想看看这画像上的两个人是谁,因为这画上的三个人背靠江水看起来实在是很有意境。   阿牛今天晚上很忙,才跟方兰生说了话,又跟红衣小姐说了几句,现在黄牙老头儿又找了过来。   “你这画像上的人很有意思。”   黄牙老头儿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他刚刚不经意间瞥了几眼。   “你身后的剑匣更有意思,七把剑融成一把,想分就分,想合就合,这等本事恐怕就算拿到这天下都是很厉害的,我很好奇你从哪儿来,老头儿。”   “我来的地方那就远了,至于我身后的剑匣也是我师父所赠,因为我跟他学剑二十年什么都没学到,他怕我下山以后给他丢人,所以就送我了这个剑匣。”   “那你师父挺小气的,一把剑也值不了几个钱。”   “那倒不是,师父本事很大,只不过我学不会而已。你呢,为什么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你的天赋很好,年纪轻轻迈入武道二品,有生之年能有望成就陆地神仙也说不定。”   “说那些可就太远了,咱们这趟镖物能送到,拿到银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会用这批银子起家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事情?要不要把老头子我也带上?”   “你就算了吧。你都一把年纪了,应该做点轻松的活儿,至于这走镖的买卖,能不接就不接的好。死在这黑沙漠里实在憋屈了一点。”   “你说的有道理,我决定听你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也要去办一件事情。这趟走镖也只不过是顺道而已。”   “你要办的事情肯定很不简单。”   “说不简单其实也就那样,只是去找一个人比剑而已。”   黄牙老头儿到底是没说出他要找谁比剑。   因为这时候商队已经开始渐渐安静下来,倒不是因为商队安静下来就不敢大声说话,而是因为远处一片漆黑中来了一阵沙沙脚步声。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长途跋涉,对于周遭环境感知更胜从前,稍有风吹草动便立马觉醒,黄牙老头儿没有出剑,因为来的不是什么妖物,而是三五个女子,三五个身着青衫遍体鳞伤的女子。   这五个互相搀扶的女子寻着营地的火光而来,才到商队十丈处便体力不支尽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方兰生已经小跑了过去,他开心中也充满担忧,因为其中有他想见到的女子,但这名女子伤势太重已经和死了没多大区别。   “她需要疗伤,需要休息。”   方兰生有些激动,他只说了她却不曾她们,她在他心里很重。   “我们没有多余的给女子休息的地方。”   阿牛淡淡说了一句,事实上的确没有,因为就连红衣小姐的马车都在入沙漠前变卖了,他们只有疗伤药,帐篷也没有多余的,没有人会愿意让帐篷出来给几个不认识的人,更何况现在大多数营帐都鼾声正浓。   被人从熟睡中弄醒的感觉不好,那样只会得罪商队的人,哪怕他们替商队解决了不少麻烦。   “去我的营帐吧,我今晚不睡。”   红衣少女走了过来,她没有睡着,其实总共也过去没多少时间。   他们把五个女子带进了小姐营帐,阿牛没有去,因为他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这么一忙碌直忙活到天亮才停下来,几个姑娘伤口是黄牙老头儿处理的,他看起来对这些伤很有经验,商队里没有女郎中,因为从出发就没有想过会有女子受伤。   “保住命了?”   阿牛一直在营帐外面等候。   “保住了,总算来的及时。”   黄牙老头儿随意用黄沙搓了一下布满血污的手。   他不是个很讲究的人,否则便不会有一口大黄牙。   “昨夜里没休息,今天还能赶路吗?”   “能吧,少睡一觉算不上什么大事。倒是他们可能没法赶路,总不能将他们就丢在这里,丢在这里等于是个死。”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胖子老板肯定也会听你的。”   “很简单啊。”   黄牙老头儿阴测测笑了笑。   “你就在这里陪他们,等他们醒过来再追上我们就是了,有你这个二品高手在,遇到危险也能多一分把握。” 第137章 他额头没有朱砂痣   方兰生自昨夜里黄牙老头儿出手救人开始便一直守候在营帐外寸步不离,端茶送水,他倒没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的心思,只因黄牙老头儿怎么着应该也有六七十岁年纪,这般年纪婉清做其孙女都不为过,又如何会存在什么男女隔阂?十多个玉清山弟子也许他一同陪护,但至天明时候方兰生便让他那些一个个熬得不堪人形的师弟都去休息片刻,今日里肯定是跟不上商队了,比起这批镖物,个人安危其实已经并不能算是什么,昨夜里被救的女子有五个,尽是熟面孔,但这位玉清山道人的眼中始终只有一人而已。   婉清醒来时已是日中,这时候太阳正盛,营帐中炎热,好在扎营的地方傍水,他朝随时随地取水来替几个姑娘擦汗,并且非常敬畏的只擦额头。   “是你救了我们?”   婉清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她倒不皱眉头,也并非是得了救感恩戴德那般态度,她不咸不淡宛如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她跟他认识已久,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品行。   “不是我救了你们。”   方兰生终于如释重负,如释重负之后便有一阵困意止不住的袭来。   “我们到底还算是很幸运,勉强保住了命,峨眉走了不少弟子,我玉清山也走了不少,为什么不该死的人往往死的很快,该死的人却活的好好的?我现在有点累,需要睡一觉,他们已经出发了,骆驼已经留下,你们应该还能追的上。”   道完这一句,方兰生便出了营帐回到了其余十来个师弟所在的位置就躲在灌木的阴凉处打坐休息。   婉清挣扎着身子爬起来,她是最先醒来,因为她是师姐,师姐的底子往往都比师妹好上不少。   她觉得她应该找个地方好好洗洗,洗去一身疲惫,可她没洗。因为小小绿洲之畔正坐着一个非常孤独的背影,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不久前有人传信回北魏,说你已经死了,被人一剑刺死在姜水中。”   她终于明白方兰生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她到底还是失望了,因为当少年人转过头来之时全无表情,有些炽热的黑沙漠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头发,露出额头一个不大却尤为引人注意的朱砂痣,他比一年多以前更为成熟,更为坚毅,却也更比以前孤单了。   “我们认识?”   阿牛淡淡说了一句。   “可我对你好像全没有什么印象。”   “你又失忆了?这倒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一个人几年时间内连着失忆两次,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你总会想起来的。”   “我虽然不记得你,不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比如我能感觉到我跟你应该有过什么恩怨,你想杀了我对不对?可是你现在不能杀,因为你不是我对手,哪怕我只剩一条手臂能动。”   “你的直觉的确挺准的,我很想问问你除了不记得我之外是不是也不记得我师姐了,如果你连我师姐都不记得我才真要杀了你,我跟她走失了,我不知道她丢在了哪里,不过我希望你把她找回来。”   “我跟你师姐以前关系很好?”   “是很好,你们通过很多书信,她一直记着你,虽然她嘴上不说,不过我知道她之所以这次答应师父下山来这大漠多半也是因为她不相信你就那么死了,所以我师姐走丢你也要负责任。”   “好吧,那我明白了,虽然我担心你师姐其实跟我有仇,不过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我去将她找回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没有我,遇上危险你们会很麻烦。”   阿牛站起身,渔夫的楚刀留给他了,其实渔夫本来也想一同留下,可是他不允。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了?难不成你以为你是陆地神仙?离开了你我们就活不下去?”   “我并非陆地神仙,也并非离开我你们就活不下去,只不过我有一把刀,我相信遇见危险,多一把刀总比少一把刀来的好很多。”   然后他就骑上骆驼出发了,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知道朝婉清大致指的一个方向前进。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方兰生来到有些错愕的婉清身后,他其实并不是要听他们两个人要说些什么,只是她去找阿牛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醒了过来,也就顺理成章的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跟以前大不一样,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我们真认错了人,还是他这幅身子的灵魂其实早就死了,寄宿在这幅躯体里面的其实是另一个人的灵魂。”   “的确是很不可思议,不过那又如何?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区区一个他算不得什么。”   “真算不得什么?”   方兰生反问,但在看到婉清别过头时的目光时他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有时候这位自玉清山来的道士真纳闷自己为何要在她面前如此卑微,每一次遍体鳞伤之后不过隔了一两日又开始展颜欢笑。   他知道再说下去肯定结果不会太好。   “那我们现在是在这里等还是……”   “不在这里等你能带我们追上商队?”   “不能。”   道人苦笑一声。   “那就在这里等吧。”   玉清山连同峨眉弟子总共十七人,十七人在绿洲畔休养生息,继婉清之后,其余四个峨眉弟子也陆续醒来,醒来之后便忍不住骂一些污言秽语,倒不是骂自家师父,而是骂北魏的那位大皇子轩辕宏图,若非此人咄咄相逼,峨眉又如何会死去那么多弟子在这黑沙漠中?婉清在听到这些平日里温柔似水的师妹们出口成章时忍不住眉头紧锁,因为她知道虽然骂的是轩辕宏图,但其实跟骂自家师父没什么区别,骂自家师父服软,骂自家师父亲自将平日里那么多弟子送上了鬼门关。   那师父呢?师父又应当怨谁?还不是怨门下这么多栽培的弟子没有一个能成气候,让轩辕宏图忌惮的?   也不说出一个如同如今风头正盛的祝飞羽那般天人,最起码也要出来一个能一剑开山门的得意门生,只可惜,这个人始终没有在峨眉出现,从这一点上来看,峨眉其实跟玉清应该同仇敌忾才对。   可她就是对方兰生不待见。   哪怕自己重伤未愈方兰生鞍前马后伺候招呼他也不见得会多看他一眼,她们从中午一直等到深夜,这时候沙漠已经很凉,玉清山道士是没有御寒营帐的,因为营帐只留下了一座,是给女弟子的。   好在架起了火堆总算舒服了一些。   “他能不能把明月找回来?我总觉得明月应该凶多吉少了才是,毕竟都过去这么久,重伤之下,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更何况这片黑沙漠明里暗里危险重重。”   就在几个呼吸前方兰生还用剑挑出来一只在沙子里蠢蠢欲动的毒蝎子,有筷子那么长,它的毒性也很强。   婉清也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淡淡道。   “如果是你走散在黑沙漠里,你是希望我们来救你还是希望我们直接离开?”   方兰生不说话了,良久以后他又道。   “也许就连他都有可能回不来,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婉清脱口而出的一句你烦不烦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兰生。”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叫道人的名字。   “若是害怕,你可以先走,不必理会我们,这并不怪你,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为了并不是关系很好的人在这黑沙漠苦等,我知道你怕死了,其实我也怕死,在见到师妹们一个个离去之后,可正因为我怕死,所以我才不能不等师姐,他们会回来的,他会把师姐救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你为何对他一直那么有信心,就像你坚信他肯定还活着一样,他真的活下来了,可是司马云不会骗人,他说他被人刺于姜水,尸体都不曾打捞起来。”   “司马云说他尸体不曾打捞起来,所以我才坚信他活着,我之所以对他有信心,其实是因为他一直没让我失望过。”   方兰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他索性不再说话,就愣着坐在火堆旁边,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她如此安静相处,没想到在这里果真发生了。   他们左等右等依然不见阿牛回来,幽暗的黑沙漠仿佛要吞噬一切一般显得那么阴森可怖,不知道为什么,方兰生突然觉得在这样处处透露着杀机的夜里点燃篝火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因为光明虽然能吸引过来迷失在黑沙漠的人,同样也能吸引过来别的东西。   所以他一剑让十几个人的营地瞬间黑暗下来。   “你这么做,他们说不定会迷路。”   婉清倒也并没有阻拦方兰生这么做,大抵她也知道他们不过才十几个人而已,且十几个人当中无一是高手。   “他们可能迷路,不过骆驼应该不会迷路,更何况如果他们回来发现我们已经死了,那跟我们等回来的是几具尸体感觉都不会差上太多,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让自己死才对。”   “走了这么一趟,我发现你成熟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仗着自己来头大就胡作非为,全凭自己性子来,光我就知道清微师叔为你费了不少神,看来果然想要一个人成熟的最好办法就是身边的人离去,离去的越多人便越发坚强。”   “所以他现在成了孑身一人对不对?”   这次轮到婉清不说话了,她回去了营帐,营地遁入黑暗之中,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让方兰生觉得安全。   “师弟们,你们去睡,今天晚上我守夜。”   方兰生越发觉得自己作为最大的师兄,理应负责起所有师弟的一切,是他带师弟们下山,也是他看着不少师弟被那八爪鱼吞入腹中,他发誓再也不会让师弟们比自己先走。   所以这一夜他在守夜。   可是他白天根本就没睡多少。   哪怕有股意念支撑仍是避免不了想闭上眼睛打盹儿,哪怕只是休息那么几十个呼吸也好,而且他相信自己几十个呼吸之后一定会醒过来,可是他没那么做,因为就在他要躺在沙子上小憩时等待许久不见的骆驼蹄声终是响起在沙漠里。   他们回来了。   方兰生下一刻便精神抖擞,果然借着满天星辰交相辉映之下,黑沙漠里远远走回来一只骆驼,骆驼背上驮着两个人,一个拿着刀的少年人,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的女子。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虽然欣喜,方兰生仍是不咸不淡道。   “我也以为我回不来了,可我还是回来了,她受了很重的伤,我是从一只大蜘蛛洞穴里找到的她,其他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具空壳,她很幸运,活了下来,不过我身上没有疗伤的药。”   阿牛将明月抱下骆驼,他直接将她放到地上。   “我知道营帐里有药,你去把她们叫醒,我先看着她。”   知道阿牛带着明月安全归来,五个女子很快醒来,她们将明月扶进营帐,包扎疗伤,阿牛一直和方兰生在营帐外等候,因为他们知道男女有别,期间方兰生也不与他主动说话,他们之间除了明月刚刚被带回来的时候有过交流之外其他时间几乎不说话。   方兰生大概没想到阿牛会主动找他说话。   这个时候篝火已经重新被点燃,因为阿牛已经回来,他们多了一个高手,也就不再如同之前那么害怕。   “我看的出来你喜欢那个女子。”   阿牛淡淡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知道你喜欢她,并且我也知道她好像不喜欢你。”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不过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哪怕现在的你不见得是那个时候的你。”   方兰生淡淡一笑,能将明月救回来,大概是他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的心情很不错,没有什么能比活下来更为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婉清已经出了营帐,她很虚弱,但仍然包扎好了明月,不过她却并不如方兰生那般开心,她将方兰生叫了过去。   “别太难过了,能活着回来一个已经很不错。”   方兰生道,不过背对着火堆处少年人的婉清却对其使了一个眼神,并且嘴唇微微动了动。   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方兰生顿时汗毛直立。   他能读出来婉清这句唇语想说什么。   “他额头没有朱砂痣。” 第138章 经历   阿牛额头没有朱砂痣,火光照耀下,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头发,他的确没有了朱砂痣。   可是不久之前他离去时那颗仿佛是从他血肉里长出来的朱砂痣的的确确还在。   方兰生已挪不动脚步,在这幽暗的黑沙漠里婉清的这一句话的确足够让人后背汗毛直立。   天下有妖物,亦从不缺精怪之说,坊间流传说是精怪到了一定道行便能化作人形为祸,莫不是今天真遇见了能变换人形的妖物?   方兰生到底还是挪动了步子,因为他是大师兄,也是这支队伍除了几个负伤的峨眉弟子之外最有战斗力的人。   “走了这么远,应该累了吧?”   阿牛穿着长相以及左臂的伤完全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方兰生想看一眼阿牛的手,他知道阿牛的左手有茧,右手没有,这等细微差别很少能看出,但也就是从这等细微差别才能看出眼前的阿牛究竟是真阿牛还是别的东西假扮而成。   方兰生取出一壶水。   “喝口水吧。”   “谢谢,我不喝。”   阿牛轻轻摇摇头。   他不喝,方兰生又怎肯真让他不喝?   “这么远,还是喝一点吧。”   方兰生的确不适合劝人,他觉得劝人喝水应当是劝别人喝酒那么简单,阿牛时常喝酒,他应该也会喝水,可是阿牛仍是拒绝了他。   “这么冷的天气,不想喝水,我也不渴。”   “不想喝水,那你应该吃点东西,肯定饿了。”   方兰生演技的确不怎么样,这让不远处的婉清都有些看不下去,她的伤并未好,可她还是走了上前,商队出发前留下了几壶酒,虽说道士们讲究个清心寡欲不喝酒,但因为队伍里留下了一个阿牛,阿牛喝酒,想必也是黄牙老头儿出的主意。   婉清递给阿牛一壶,她自己一壶。   “你救了师姐,怎么着都应该敬你一杯才行。”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阿牛再也不能拒绝,他只是淡淡道。   “伤都还没好就饮酒,这样会不会对你伤势不利?”   “没关系,江湖儿女哪儿有不喝酒的,我先干为敬。”   婉清仰头将一壶烈酒一饮而尽,喝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事已至此,恐怕是不喝不行,阿牛嘴角带着笑意,这是他加入这支队伍以来的第一次笑,他越是别有深意的笑,方兰生便越是觉得可疑,但他到底还是没能从阿牛身上发现什么,因为那双手与他见过的阿牛的手一般无二。   阿牛同样一口气饮完一壶,别人女子都如此豪气,他若小气一点也说不过去。   他喝完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火堆出神,这种出神的神态倒是与阿牛一般无二。   方兰生渐渐打消心中疑虑,也许真是他们想多了。   这一夜又安然度过,只不过即便有些认为自己是想多了,方兰生依旧警觉一夜未睡,因为阿牛也没睡,哪怕他只是看着火堆发呆,方兰生依旧不敢大意。   “她现在还没醒,我们能现在上路吗?”   天边肚皮渐渐泛白,方兰生也终于卸下一夜的防备,如果说黑夜能让人觉得全无安全感,那么白日里便能让人完全放松下来。   他依旧看了目无表情的阿牛一眼,他的确额头没了朱砂痣,古籍说但凡精怪白日里都会现形,可阿牛还是那个阿牛。   “如果再晚一点,恐怕连骆驼都嗅不到商队的气味,不能再拖了,带着她一起上路。”   “你真不记得她?”   方兰生再度问道,只可惜阿牛依旧一如既往摇摇头。   “我真不记得了。”   “那好吧,不记得也没关系,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他们迎着朝阳出发,因为有伤员,骆驼速度走的并不是很快,这时候阿牛倒成了最领先的一个人,他也不催后面的人,只是始终不紧不慢走着。   方兰生与婉清落到了最后面,他们并肩而行。   “真没有问题?”   方兰生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婉清虽嘴上在说,但其依旧有意无意看着前方的少年人,她试图将这个身影与过去的身影重合,契合度很高,就算真是精怪所化也绝无可能扮的这么像,连一个人的神态都能扮出来。   “连你都看不出来有问题,那可能真的是我们多想了。”   “那可不一定,总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毕竟我不信他能轻而易举将师姐找到并且救回来。”   “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比我们玉清山的弟子死伤还惨重?”   “我们到过一个地方,一个很让人害怕的地方。”   婉清不禁回忆起她们出峨眉以来路上的点点滴滴,轩辕宏图派峨眉与玉清两大道统弟子前来相助这批镖物,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说是这批镖物是为轩辕宏图而送,内里玄机无数,事关天下安危,有人想要天下太平便有人想要在这天下兴风作浪,有人不想让轩辕宏图得到这些东西,知道这批镖物要从楚国运往北魏,在楚国境内不好下手,因为楚人有国士宁致远国柱薛平川坐镇,此二人皆是天下一流高手,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抢东西绝对不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楚国尚且如此,更遑论名门仙山无数的北魏?思来想去,最好下手的地方也就是这八百里无人的黑沙漠,所以黑沙漠一夜之间多出妖物无数,所以轩辕宏图命北魏几大名门仙山出动弟子来斩妖除魔,只因斩妖除魔本就是道教弟子分内之事,但明眼人都能看明白轩辕宏图何尝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倘若一旦差遣动,那被差遣的门派自然而然将与他轩辕宏图扯上关系,到时候想说都说不清,轩辕宏图不希望北魏除去皇权之外还有别的势利,他想这么做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将所有门派尽数纳入自己麾下,第二便是让所有不肯归属于他的门派彻底消失。   要对付,就要对付名头最大的那几个。   只可惜任凭轩辕宏图连下三道急书,上清观与太清观始终不见有任何动作。   玉清山峨眉山迫于压力,不得不从,婉清与明月带队,她们下了峨眉山,不曾与玉清山汇合独自上路,直接踏入了黑沙漠,刚开始还好,除去最开始时候有些不习惯沙漠的气候,但越是靠近黑沙漠中心地带便越觉得这片土地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种平淡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们在等商队的到来,沙漠里四处一望无垠,很难让人辨别具体方向,因为没有熟悉这片土地的人带队,她们白日里休息夜间赶路,本以为会好容易找到商队必须会经过的路,直到有一天晚上危险的事情终于发生。   她们在沙漠里行路的时候到了一处湖泊,在湖畔休息时突然从湖泊里窜出来一只大八爪鱼,死了不少弟子,再后来她们又遭遇了一群巨大的蜘蛛,退无可退,被逼到一片废墟上,也就是在那片废墟上,她们发现了另外一个天地,一个已经不知道埋葬在风沙里多少年的地下王国。   那处地方久经风沙腐蚀早就已经是残垣断壁,死物都没多少,更何谈活物,总算摆脱蜘蛛,她们得以侥幸活了下来。   原本以为天明就会没事,只是没想到连那一天晚上都没熬过,漆黑一片的地下王国有人,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人,一个以蜘蛛壁虎等动物为食的人,那人见了她们峨眉山弟子便两眼放光,像是饿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见到了可口的食物一般,那人强的离谱,他杀了不少峨眉弟子,婉清她们侥幸活着逃了出来,但黑夜里辨不清方向,一出了地下王国便全部走散了,再下来就是方兰生他们所看到的事情。   阿牛依旧走在前,婉清压低声音说完这番话过后虽然不曾明说,但方兰生也该知道告诉其他们的遭遇了。   他经历的事情跟婉清差不了多少,同样在湖泊处给八爪鱼伏击一波,他们没那个能耐去对付一只这样的庞然大物,只能落荒而逃,现在想起当日里下山时在自家师父面前信誓旦旦保证定会圆满完成任务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也不知是他方兰生高看了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些大漠里出现的妖物。   玉清山弟子死的很惨重,但他们运气不错,总算只死了一半人,从前在玉清山时候或有老子天下第一的自负,平日里下山行走江湖也不免看人以居高临下姿态去看,但真当脱离师门下山之时才终于明白在这天下里,玉清山弟子,说的难听点,真的屁都不是。   方兰生不禁想起不久前风头正盛的上清观天师王九楼座下弟子祝飞羽提剑走人间的故事,那时候在他方兰生眼里,祝飞羽也不过是一个才在上清观学道不久的道童而已,三剑斩恶龙,怕是有些夸大其词,换做自己也能做到,如今再想起不免觉得可笑,不得不嗟叹一声。   祝飞羽,真乃天人也。   也无怪轩辕宏图如此忌惮一个与他同样差不多大年纪的道士,祝飞羽的事迹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所行之处,斩妖除魔,百鬼不处,这份本事,还真是没几个人能做的到。   不服不行。   有朝一日一定要亲自拜会一番这位名动天下的神仙道士才好。   方兰生收起了思绪。   他喃喃道。   “也就是说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明月是不是还活着对不对?那你为何又要他出去救她?”   “因为我想看他这一年来究竟长了多少本事,看他能不能担当的起将来的大任,倘若他当不得,我便会一剑杀了他,就如同从前一样。” 第139章 无面人   方兰生已来不及问婉清她所说的大任究竟是什么,因为这时候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阿牛已经转回了头,轻轻一笑,本来应该**分清秀的笑却让方兰生没来由的心生寒意。   因为阿牛并不是一个经常笑的人。   也许他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可又不太可能,毕竟隔得那么远。   阿牛停住了脚步,他也落到了队伍最后面。   “骆驼已经辨识不出来商队的气味,不得不承认,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故意抹去了商队的痕迹,我们迷路了,这是个不太好的消息。”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大漠里迷了路就等于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方兰生虽并不能做到如同平常一般对阿牛,但他仍是强行控制住自己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有问题,婉清说明月究竟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此话已经很隐晦,那就是明月多半是死了,可倘若明月已死,那受重伤的女子又是谁?阿牛又是从哪里将她带了回来?问题很多,他越想便觉得心里越是恐惧,越是恐惧他便越是知道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再无以前那般希望自己能一人独大的想法,只因这担子实在是太累。   他忽然想撒手不管了,不过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方兰生颓然道。   “我知道你是我们当中现在最厉害的,我们究竟该如何办全是你拿主意,脱了商队,没了三个老头儿,我们能活着走出去的机会很渺茫,该怎么办你说了算。”   “你这是想当甩手掌柜,将所有的事情全部甩到我一人一人身上。”   阿牛又笑了笑,他自昨夜里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次笑,这实在是有些太过不寻常。   “我除了这么做别无他法,我跟你其实并不是很熟,甚至以前还有过节,可我还是愿意将这个权利交到你手中,因为我想他们活着出这个鬼地方。”   “你都说了我们不熟,你不怕我坑你们,让你们永远留在这片沙漠里?”   “你不会那么做的,因为你虽然厉害,不过我玉清山弟子人多,怎么着也能齐心协力将你拿下来。”   阿牛做了这支只有十几人队伍的决定者,明月还没醒过来,他们没有几只骆驼,大部分道人都在走路。   寻不到商队气味,他们只能等到夜里星星出来才能辨别出方向,于是白日里休息,准备夜间赶路,虽然危险,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只可惜这一夜黑沙漠似乎并不给他们赶路机会,一整夜都不见星辰,他们只能继续等待,可是食物并不能支撑多久,饮水尚足,骆驼能知道哪儿有绿洲。   “你去寻找食物还是我去?”   方兰生这样问阿牛,这时候阿牛正吃完最后一块肉干。   “你去……那是不可能的,即便你不直接说我也知道其实你是想让我去,对不对?”   方兰生哑口无言,他的确是这么打算,他不能去,因为他去了队伍便少了最大战斗力,很难将阿牛拿下,自己的师弟们不能去,因为他不想师弟们再遇见什么不测。   阿牛似乎洞穿了其想法一般淡淡站起身。   “你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大师兄,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我去寻食物。”   阿牛走了,完全不曾让方兰生下不了台,这让后者几乎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但好在总算是顺着自己路子走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婉清走了过来,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方兰生这个人,但那也只是在以前而已,至少这次下山之后的方兰生已经足够成熟,他值得与她平等对话。   “再试探一波,如果还没出现什么问题,那应该就是他无疑。”   “那你打算怎么试探?”   “我有我的办法,现在,就等待星辰出现了。”   阿牛归来时弄到了不少黑沙漠里的小动物作为食物,倒也没让方兰生失望,事实上让他去也不一定能抓到这些东西,即便他有被世人称之为道的道剑,一剑能杀人,能斩妖除魔,未必就能寻到深藏在沙子地下的小动物。   “你对这片黑沙漠很熟悉,能弄到这么多吃的。”   方兰生一边洗净这些可怜的即将成为食物的小动物,一边与阿牛闲聊。   其实道家原本并不能吃荤,只不过眼下已顾不上这么多,总不能吃这沙漠里的荆棘草,要活下来只能吃肉。   天底下没什么事情比活下来更为重要。   方兰生并不是很熟练,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剔除内脏动作都做的并不是很好,兴许是实在看不下去,阿牛便一把夺了过去。   “会做这些实在没什么稀奇,有时候人为了活下去,许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都会逼着自己去做。”   “你说的很有道理。”   方兰生淡淡一笑,他看向阿牛道。   “就比如我们道士,本来只吃素,现在却开始吃肉,说不定有一天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连人肉都吃对不对?”   阿牛不说话了,他只是认真的剥皮,剥皮完便架在篝火上烤。   “你这样不行的。”   方兰生如同阿牛抢过去一般一把夺了过来。   “都没清洗干净,我们能下口,她们怎么下的去口,我以为你是一个很讲究的人,现在看来也不是。”   阿牛又不说话了,他们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一天,这一天夜里老天爷总算给了一个好天气。   月朗星稀。   “我们应该往哪儿走?”   方兰生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阿牛。   “往北走,北方能直接到达北魏,到时候我们打听一下便能知道他们的踪迹。”   阿牛看了一眼高高挂在天上的星星这样说道。   “不对吧。”   方兰生皱皱眉头。   “我记得应该是往南边走才对,难道是我记错了?应该不太可能,你也是魏国人,咱们到底是谁记错了?”   “应该是你记错了吧,我记得是往北面走。”阿牛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对,应该是南方。”   这时候婉清也款款走了过来。   二比一之下僵持了那么几个呼吸。   “是吗?可能真是我记错了,那就往南方走,加快点速度应该就能追上他们。”   阿牛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他们上路前又吃了一些烤肉。   “虽然我跟你以前并不对付,不过这次你能活下来总算你运气好,我想再跟你喝一杯酒,这次你带我们走出去,从此两不相欠。”   婉清端着酒壶走向了阿牛。   “你好像很喜欢喝酒。”   阿牛接过了酒壶。   “不过既然你愿意喝,那我就陪你喝一杯,不过我要喝你的那壶,这样才能显得你有诚意一点。”   婉清面色巨变。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你在这酒里下了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毒?”   婉清有些干涩笑了笑。   “既然你要换,那我们就换吧。”   婉清与阿牛互换了酒壶。   两人相碰,两壶酒一饮而尽,喝完酒的婉清一把丢开酒壶,道教十几个弟子将阿牛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恩将仇报!”   阿牛看起来不是太开心,事实上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开心。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个人,你究竟是谁。”   方兰生拔出了剑,剑锋正指阿牛。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们要等的人?”   “因为你哪怕表演的再好,也有不少漏洞,比如出大漠的方向本来就在北方,而你却跟着我们说是南方。”   “也许真的是我记错了也说不一定,毕竟我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   “你可能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但一定会记得大漠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所以你不会不知道商队离开的方向,你额头的朱砂痣已经深深烙印在你血肉里,除非用刀割肉,否则绝对不会消失,你的演技太拙劣了,我敢肯定你见过他,并且知道他的不少事情,那么现在,你究竟是人是鬼。”   “你见过在白日里肆无忌惮行走的鬼?”   “那你就是默认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赶紧现形,否则莫要怪我们不客气。”   十几把道教弟子长剑对准阿牛,他逃无可逃。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人,没想到我的漏洞这么多,我以为我已经能瞒天过海,好吧,你们赢了,不过你们也快死了。”   阿牛满脸笑意,方兰生同样满脸笑意。   “我们快死了?究竟是谁死现在说是不是太早了点,难道你还没察觉到你身子已经中了毒?方才婉清与你互换的酒壶才是真的有毒。”   “是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身后女子的脸色?”   一句话才说完婉清便倒在了地上。   方兰生如临大敌。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让她喝了有毒的酒而已,本来我不想这么做,你们要是乖乖跟我走的话有可能还会舒服一点,现在还得耗费我的时间一个个将你们抓回去,虽然很不乐意这么做,不过也别无他法了。”   阿牛终于站起身,十几把道教同时出剑,但此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阿牛就像突然无声息消失一般,再然后方兰生只感觉脑后受了重击,之后的事再也没有知觉。   醒来时已经到了一处幽暗的地下,墙壁上燃着长明灯,灯身乃是一颗死人头。   这时候其他人也悠悠转醒,他们全部没了兵器,被关在这处更像是监牢的地方。   阴森可怖,不时从过道里跑过去几只老鼠,墙角同样的死人头有很多。   他们还看到一个看起来有些孤单的少年人,他静静靠在墙角,他的额头有颗朱砂痣。   “本来还指望着你们来拉我出去,没想到现在连你们都进来了。”   阿牛不咸不淡的说道,与刚醒来便惊慌失措的队友相比,他倒是镇定了许多。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兰生疑惑问道。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你已经见过那个人了。”   “那个人?”   “没错,就是那个无面人,我也是被他诓进来的。他很强,他应该是这地下皇城的主人,他喜欢吃尸体,我不敢保证这墙角的死人头是不是他的杰作,不过我想这些人多半也是在这大漠中被抓进来的,我们的运气可以说是好,也可以说是不好。”   “怎么这么说?”   “运气好,是因为商队没有栽到这个无面人手里,否则恐怕都没人知道我们被抓进了这里,运气不好,是因为我们脱离了商队,因为如果有黄牙老头儿在,我们出去的把握会很大。”   “黄牙老头儿有你说的那么强?”   “有的,他有一个剑匣,剑匣中有七把剑。” 第140章 四月的雨   江南是一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古有不少文人墨客留诗于江南,前不久有西楚国士宁致远来北魏洽谈,游于江南,他是与太子轩辕宏业商讨向北魏借调兵马之事,只因皇帝轩辕青山身子每况愈下,难出宫门,只是后来宁致远不知怎的竟一夜之间不辞而别御剑千里回西楚,后来轩辕宏业才知晓原是楚君驾崩,这件事情或许落入不到寻常百姓耳中,但绝对是三国高层都知道的事情,只因国与国之间又怎真可能泾渭分明?   这一日正是蒙蒙细雨,轩辕宏业再次来到广陵江头,这里有座阁楼,取名为观雨楼,面向广陵江,乃是文人墨客必不可少游览之地。   之所以为又,乃是因为不久之前太子殿下正是与宁致远在此楼相聚,匆匆别离虽有遗憾,但一番谈吐之下轩辕宏业方才明白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都说儒家浩然正气,真正又能有几个儒生有浩然正气?   宁致远有,从他在这观雨楼留下的一首词便能看出来。   初入江南烟水路,行尽山河。   梦里消魂无处说,觉来惆怅不恨初。   欲将此情洒广陵。   落雁沉鱼,终了无痕迹,踏遍江山万里,无处可寻,人说此山千年好,我说此山无归路,不如旧时旧事,浊酒一杯无。   太子殿下裱下了这首词,他想送给国士,只可惜宁致远早已乘风归去,那一日也是如同今日一般绵绵细雨。   好一个人说此山千年好,我说此山无归路,仔细品味之下,何尝不是说给他轩辕宏业听?   万里江山倒不如旧时旧事,浊酒一杯。   宁致远志不在江山,只在一人而已。   轩辕宏业缓缓登上观雨楼,太子殿下从不喜欢那些前呼后拥的架子,他去哪里都喜欢一个人,哪怕一年以前白马单骑游说北魏各大名门仙山他也只是一人而已,他喜欢独来独往,有时候他并不喜欢自家显赫的背景,那希望像某个人那般潇洒,快意恩仇,哪怕已经知道了他们已经离开北魏。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喜欢架子,却不代表这青州郡的太守就不会给他架子,所以当太子殿下登楼时发现这一日的观雨楼全无往日人来人往,安静的只有他一个人,顶楼是最好位置,四周是卷珠帘,庭中已备好点心美酒,倒是没有伺候他喝酒的丫鬟,因为青州太守也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可太守还是想错了,太子殿下心情并不好,他在看到这观雨楼中只有自己一人,甚至还有瓜果点心时很想将桌子一脚踹翻,他并不喜欢如此特权行事。但他还是没那么做。身为太子,有些事情哪怕不喜欢也得忍住,这是身份带来的桎梏。   轩辕宏业皱皱眉头,他冷冷道。   “这太守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啊,心思不放在如何为老百姓做事上,放到了拍本宫的马屁上,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的周围寂静的只有风雨声,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可却听到了回应的声音。   太子殿下点点头,他又道。   “将这附近的官兵全部撤了,观雨楼,不在下雨时观雨,那又怎么能叫观雨楼?放百姓们上来,我魏国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轩辕家的天下。”   做完这一切,轩辕宏业才像是满意了一般,他也开始品尝起点心,味道很不错,他穿着一身白衣,一年多以前还带着不少脂粉气息的他走了一趟江湖之后也越发有男子魅力了许多。   他的皇家气息也被掩盖起来不少,因为他不是一个很愿意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的人。   不过半个时辰,沿广陵江而建的江畔走廊便热闹了起来,江畔长着许多芦苇,他们长在架空的走廊两侧,郁郁葱葱,正是烟雨蒙蒙,好一派勃勃生机。   轩辕宏业心情大好,唯有看见百姓安居乐业他才是真觉得心情好,青州除去太守之外几乎没人认识这位太子殿下,百姓们倒是只知道太子殿下姓轩辕名宏业罢了,观雨楼有五层高,它江边是走廊,当初修建时候也请了不少能工巧匠雕琢,龙飞凤舞,不说观雨,光是这阁楼都像是一座艺术品一般。   百姓们大多只是在下面几层看看,顶楼一层很少有普通百姓来,因为这里是文人墨客搔首弄姿的地方,他们学不来人家的舞文弄墨,也听不懂一些稀奇古怪的诗词,他们只是喜欢看雨打圈子吹牛聊天罢了。   今日里上最上面一层的人寥寥无几,倒是有那么一两位寒酸儒生寻找了一处座位坐下读书,虽说四周是卷珠帘,但其实阁楼占地面积依然很大,从这头走到那头怎么着也得二三十步,轩辕宏业不去打扰他们,即便他觉得这两个儒生显得实在太没儒家风范,其实他以前并不这么觉得,遇上这样的儒生往往还会上去讨教一番,不过现在他不会那么做,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这一切归根于见到了何为真正的儒家高人之后。   轩辕宏业不打算继续看了,因为两个寒酸儒生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盖过雨声,并时不时摇头晃脑。   他知道这两个儒生只不过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而已,因为儒生知道有自信登上第五层的人,多半非富即贵,若是能得一两人赏识恐怕就是天大的机缘。   两个儒生有想过上去跟太子殿下畅聊一番,不过他们似乎看出来太子殿下衣着平平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但若真是如此,一桌子点心美酒又如何解释?   当下便有一位儒生疑惑道。   “公子是何人?为何青州年轻一辈有名人中似乎没见过公子这一号?”   轩辕宏业顿住脚步。   “我只不过是一无名无姓之人而已,两位尽管继续,不必介怀。”   “那这些点心水果怎么回事?若是无名无姓之人怎可能在此摆下这些东西?”   儒生接着道。   这时候轩辕宏业才明白过来,他淡淡笑道。   “这东西并未我摆下,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跟我没关系,若是二位想吃的话尽管吃就行了,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   轩辕宏业大步流星下楼,只不过才踏下楼梯一步便又缩了回来,因为四楼到五楼之间的楼梯正缓缓踏上来一个女子。   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江南女子,此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不过二八年纪的丫鬟。   轩辕宏业看不见她的面容,因为她低着头上楼梯,左手捧一本书,每走三步看一行,每看一行默念一次。   她有一头长长的青丝,没有多余点缀物,一根发带,一支玉钗,仅此而已,她时不时也会皱眉,她好像对书中某些地方的见解并不苟同,可她还是认认真真看了下去,甚至直接跟楼梯口的太子殿下撞了一个满怀都不曾发觉。   倒不是太子殿下有意调戏人姑娘,只因他已经有些迈不动步子,他看到了一张略施粉黛的绝美的脸,她的鼻子很高挺,嘴唇颜色很好看,她的眉毛又细又长。   直到她与太子殿下撞了一个满怀她才收起左手的书本。   “不好意思,公子,看的走神了,没撞到你吧?”   轩辕宏业愣神了那么片刻才反应过来,素来在朝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江湖中一人有难八方来援的太子殿下居然慌了神,他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哪怕这一年多以来早已将嘴皮子练的水火不侵,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甚至只来的及看人姑娘一眼便匆匆下楼,只是却被两个丫鬟拦住。   “公子,我们家小姐问你话呢,这样不理我们家小姐很不礼貌哦。”   那丫鬟眨眨眼睛,即便只是一个丫鬟但她也不免生出来逗逗这位“害羞”的公子哥的心思,只因这一路走来,哪个男人看了自家小姐不是厚着脸皮上来搭讪或是故意做一些吸引自家小姐的事情?更为离谱的是还有不少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干脆直接写起了没羞没臊的情诗,什么样的男人都遇到过,唯独没有遇见过像眼前这般男子见了自家小姐像是见到了远古凶兽一般的。   太子殿下不知如何开口,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后捧书女子的目光正朝自己看来。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轩辕宏业啊轩辕宏业,你好歹也是堂堂当朝太子,见过的大人物也不少了,都能从容应对,漂亮女子更是许多,不就是一个姑娘,为何自己心跳的会这么快,甚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身后的读书姑娘。   “两位小姐姐,小姐并没有撞到我,是我害小姐看书失神,实在是不好意思。”   太子殿下这大概是二十多年以来头一次跟人道歉,没想到道歉的竟然是一个女子。他想离开,不只是两个丫鬟不让,也因为这时候五层以下的楼梯已经堵的水泄不通。   他们都是来看这楼上的读书女子的。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看来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轩辕宏业苦笑,他没有御剑千里的功夫,也不敢从阁楼跳下去,他只能返回阁楼上,不过好在下面的人也上不来,因为两个丫鬟堵住了所有人。   轩辕宏业苦笑。   “以前不明觉厉,现在才知道红颜为何祸水,姑娘,若是这观雨楼塌了,青州太守恐怕怎么着也得算到你头上去了。”   面对着太子殿下的捧书女子噗嗤一笑。   从她笑的那一刻起,太子殿下便知道这副笑容恐怕会一辈子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太子殿下慌了神。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不过面对着的捧书女子却尤为大度。   明眸皓齿浅浅一笑。   “没关系,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太子殿下汗颜。   他们一同观雨,姑娘放下了书本,不远处两个才吃了几口点心的儒生慌忙用书挡住擦嘴。   “公子跟别的男子不太一样。”   “有哪儿不一样。”   “公子是第一个见了我不夸我漂亮的男子。”   “而且我还是你见过的第一个因为你出糗的男子,我知道姑娘可能不大喜欢男子一上来就夸你如何貌美,可我还是要说一句,姑娘你真的很美,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子。”   女子别过头笑意盈盈。   “这算是调戏?”   太子殿下摇摇头。   “不算,我什么都会做,唯独不会调戏女子。”   “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如此赤裸,就不怕我一脚将你从这观雨楼上踹下去?”   “我知道姑娘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从这里掉下去我就直接成了一块肉饼,这么好的季节,这么好的美景,出人命是一件大煞风景的事情,而我也知道姑娘肯定是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看景的女子,不骄不躁,温婉如水,这就是你。”   “我倒是没发现你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能说了。”   “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从最开始的悸动安稳了下来,我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与梦里的女子对话,实在不应该太紧张才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梦,很容易就会醒来,就像三四月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不定将来某一天再回望这场雨的时候会显得那么不真切,因为这场雨连名字都没有。”   “有的,这场雨有名字。”   鹅黄色捧书温婉女子浅浅一笑。   “这场雨叫黄静。” 第141章 说一个故事   这地方更像是一座废弃的监牢,四周都是结结实实的岩石,莫说没有兵器,即便是有兵器也未必就能破的开,除去墙壁上的灯光,四周漆黑一片,老鼠如入无人之境,这地方如此幽暗,没有粮食,不难猜出这些老鼠都是吃死尸长大。   监牢中恶臭的气味让基本都生活在名门仙山的峨眉弟子与玉清山道士作呕,他们尽量不去看那些骷髅头,因为那里面也有不少像是刚死去不久的,头颅尚还有血肉,只是这些血肉上有不少蛆虫爬来爬去,有那么几人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看了过去,又恰好看到那些个老鼠正如同品尝美食一般将那些蛆虫咽下,当下再也忍不住哇哇的吐了出来。   方兰生皱皱眉头,他本就在有些承受不住的边缘,如今自家这些师弟师妹又开始吐,呕吐物的气味与死人气味混合一起,他再也忍不住别过头去胃里翻滚好半天。   他不去看那些老鼠吃死人肉的壮观场景,却不得不看独自靠着墙角的阿牛。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的也会被关在这里?”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阿牛心情并不怎么好。   “总之你们知道我在你们之前被关进来了就行,无面人夺走了我的刀,他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所以他能扮成任何人的模样,当他扮成我的模样时我就知道坏事了,可我没办法,他很强,我不是他对手,我也逃不出去,因为这监牢的所有建筑根本就牢不可破,我只能在这里等。”   “等什么?等死吗?”   “是的,目前看来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   这座监牢三面墙壁,一面是手腕粗细的精钢所打造的铁门,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他们只能看着肆无忌惮的老鼠爹带着一群小老鼠跑来跑去,他们不怕人,甚至好几次从阿牛面前跑过去。   明月还没醒来,她受的伤比婉清还要重,并且婉清的疗伤手段并不如黄牙老头儿那般精湛。   “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我们来过这里。”   婉清冷冷说了一句,她喝的毒酒是她下的毒,她有解药,自然能解毒。   “这里就是那处地下城,你们说的那个无面人应该就是我们早先遇见的那个人,只不过当时我没看清他的脸。”   “看来你没听明白我的话。”   阿牛苦涩一笑。   “我说了他是无面人,他没有脸。”   身处漆黑一片的地牢,根本不知这地下皇城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不见阿牛所说的无面人出来。   “也许他正在焚香沐浴,准备好好梳洗一番再来享用我们这些美食。”   阿牛说了一个并不太好笑的笑话,峨眉山几个女子瞬间面色惨白。   “他真会吃了我们?”   即便是婉清都不免觉得身后一阵发凉,阿牛冷冷道。   “他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已不知道多久,在这黑沙漠里难道你们不清楚能不能找到吃的?我猜他一定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人,所以才会爱上人肉的味道,因为这附近的能吃的都被他吃光了。”   “停,别说了,你一说我就觉得恶心。”   “的确挺恶心的,我们这些男人就算了,死就死了,就算被人吃了也无所谓,可你们是女子,我曾听人说女子的肉很嫩。”   “我让你别说了。”   婉清怒不可遏,这时候阿牛也才真正停了下来,他就那样靠在墙角,从方兰生他们进来他就一直保持那个动作。   这时候他终于站起身,揉揉膝盖。   “最怕的事情终于是要来了。”   众人面色皆便,只闻寂静的地下城里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只听这声音便能感觉到这一定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无面人来了,他果真没有脸,一头蓬松的头发,一身红衣,他是个男子,他虽然没有脸,可众人却能清清楚楚听见他说话。   “怎么样?是不是等的很急?”   他的口音并非像是北魏口音,若是仔细听便能感觉其中差别,不过眼下肯定不能有心情去听这么一个人的声音,他们要听他说什么。   方兰生想答话,只是却被阿牛领了先,原本对于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不知深浅的人应该恐惧或是害怕才对,阿牛并不害怕,他只是右手轻轻握住精钢铸造的铁门,这门年代已久,即便是精钢也生了不少锈迹。   “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总不会是就想说这么一句话吧。”   “哦?你不怕我?”   无面人有些诧异,仔细看来面前少年人双眼之中并未有过一丝一毫慌张,这并不是如他想象一般的结果。   “怕?为什么要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很好奇我们这么多人,你准备先从谁下手。”   “我看不如就从你吧。”   无面人阴森一笑,其实他并非阴森,只不过这笑声再搭配一张没有脸的脸实在是太过渗人。他打开监牢门一把将阿牛拎了出去,其余人抓住机会想要一拥而上,只不过无面人速度太快,根本拦不住,监牢门重新被锁上,阿牛面无表情的被带了出去。   “你们别着急,我一天只吃一个人,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慢慢熬,你们若是觉着饿了就去吃这里的老鼠,他们的肉很肥,有时候没有人吃我也会抓老鼠来吃,嘿嘿。”   阿牛被带走了,他甚至不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也没用,无面人实力实在太过深不可测,一个人在这地下城里能活到现在,以蛇虫鼠蚁为食,这样的人往往都很可怕,但往往这样的人心中也都有某个信念为之支撑下去。   “这地下城里有很多金银财宝?”   无面人在前,他穿的一身红衣很老旧,不过质地很好,做工也很精细,身后有云纹图案,他的鞋子也是红色的。   这甬道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掺杂着死尸以及长久不见天日的发霉味道,阿牛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压抑,哪怕是要死也要死的轻松一点,他便打开了话匣子。   无面人不冷不热道。   “无金银财宝。”   “那可是有旷世宝物?”   “无旷世宝物。”   “那一定是有你守候的人,所以你才不肯离开,不过那个人可能已经是一具枯骨。”   这时候无面人突然顿住脚步,他别过头笑道。   “你说对了,我在这里的确是守候一具枯骨,不过这具枯骨不是人。”   其实他并没有笑,但阿牛就是感觉他在笑。   “不是人难不成是动物?”   “你这么说也没错,它也属于动物的一种。”   无面人突然不着急这么快让阿牛死了,他很少有机会能遇见一个聊得来的人,因为大部分被他抓进来的人不是吓的痛哭流涕就是跪地求饶,也有不甘心就那样死的直接出手拼死相抵抗,不过最后的结果往往是遗言都不能交代的,他虽然吃人,不过他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他想告诉那些曾经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如果有什么遗言交代的话,他都会尽力完成,可是那些人多半也只当他说了一句玩笑话而已。   而他,同样也是一个不怎么爱开玩笑的人。   “我不想让你这么快死,我突然想带你去看一看我要守护的东西,它是这片大漠的杰作。”   “你不想让我死,可是你肚子饿了怎么办?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去看了,你杀了我,吃了我。”   阿牛也同时顿住脚步,他严肃的表情证明他不是在说笑。   无面人又笑了。   “我今天可以不杀你,我重新找一个人杀了吃就是了。”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让你先杀了我,先吃我。”   “你想让他们多活一天?”   “是的,多活一天可能就多一天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跟他们关系很好?”   “不好,可能我以前认识他们,不过我现在不记得了,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希望他们能晚点死。”   “你是一个对朋友很讲义气的人。”   无面人拍拍阿牛肩膀,他的手很白,指甲却很红,若非胸部平平又是一个男子声音,阿牛很怀疑其实眼前这个无面人是个女子才对。   “讲义气也没用,因为我就快死了。”   “不,你不会死。我今天也不会杀你的朋友,因为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   “你打算放了我们?”   阿牛两眼放光,只不过接下来无面人一句话便瞬间让其希望破灭。   “我只是说今天不杀他们,今天不杀你,因为我今天突然想吃素不吃荤了。”   阿牛本以为无面人所说的吃素是去这地下城外采集一些能吃的植物来,只不过当无面人随手抓起一只肥硕老鼠一口咬掉头颅之后才明白过来在无面人的眼里,吃素就是吃小动物,吃荤才是吃人。   一只老鼠就那么被他咀嚼半天吞了下去,尾巴都不曾剩下,他无面,并非真的无面,因为他一张平板的脸蛋上突然开了一条线,老鼠就是从这里进他的肚子,分明吃的是如此肮脏的东西,可他的牙齿依旧很白,因为他吃了老鼠又立马从地下城为数不多的积水坑里喝了几口水算是漱口。   “是不是吓到你了?”   无面人吃饱之后心情大好,哪怕这些老鼠是吃蛆虫长大。   “没有吓到,倘若看得开的话就会发现吃老鼠其实跟吃饭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是的,对我来说没多大区别,不过人肉的味道比老鼠要好很多,不久之后你们也会成为我肚子里的肉,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   阿牛摇摇头,他喃喃道。   “有时候人为了活下去,很多从前不会做或者不屑去做的事情都会做,我不恨你,因为我技不如人才会被抓,也因为如果我跟你身处同样的情况,我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事情,你最起码还会跟你的荤菜聊天,换做是我,可能他们连跟我聊天的机会都没有。”   无面人有些惊讶,他似乎没想到这番话会是从一个少年人嘴里说出来,还如此镇定自若,他知道这天下有很多种人,最为明显的两种就是一种人明明很害怕依旧装作镇定,还有一种人就是他本来就很镇定。   “我知道你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但我现在大概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你额头的朱砂痣应当并非与生俱来,是有人给你点上去的,你可能身份很不简单。”   “不简单又能怎样?还不是即将成为你的食物!”   “这倒是,其实如果你求我放了你的话说不定我还真会放了你,因为我感觉我和你很能聊的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跟人这么痛快的聊过天了。”   “是吗?不过我可不觉得你会放了我。”   阿牛淡淡一笑。   “你一定会假装放了我,然后又找机会把我抓回来,如此反复对不对?”   “哦?你倒是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你说了你已经很久没有遇见像我这么聊得来的人,所以你又怎可能轻易放我走?最多不过是把我圈起来慢慢玩弄而已,而我,恰恰是一个不喜欢被人玩弄的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一直都在被玩弄?也许玩弄你的并不只是人,也有其他的也说不一定。”   “那就最好不要让我有发现的一天,不然我会杀了他们。”   “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你连刀都被我夺走了你怎么杀人?”   “杀人也不一定非要用刀的,有时候迫于无奈之下也可以用剑,难道不是吗?”   无面人不说话了,他其实以为自己很能说,这么多年来没人陪他说话的时候他通常都是自己跟自己说话度过来的,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说过这失了忆的少年,他干脆就不再说话了。   他又开始带路,阿牛继续跟上。   这座地下城很大,九曲十八弯,转的阿牛头都晕了,他已经完全记不得来时的路,可是无面人记得,他对这里已经轻车熟路,换做任何一个人守候在一个地方不动如山很多年也都能做到像他这样。   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巨大的石门之前,石门三丈高,门前两只异兽,俯瞰整座地下城。   “我很奇怪,这里应该是在黑沙漠之下,如此空旷沙子怎么不会塌陷下来?”   阿牛忍不住问道,这是一个很常识的问题。   “想知道?你马上就会见到了。”   无面人轻声一笑,他摊开双手,两只手掌紧贴高达十丈重愈万斤的石门,初时并无任何动静,只不过三五个呼吸之后石门便开始漱漱落下尘埃,终于,一声仿佛自远古而来的沉吟之后,石门大开,无面人回手调息,不难看出他方才用了很多的气机,他有些虚弱,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能轻而易举杀了阿牛,他并不担心阿牛会对他怎么样。   事实上阿牛也的确不会对他怎么样,因为他已经被石门大开之后的洞天福地所震撼。   目之所及少有五六丈高的大雕有着九根刻画蟠龙的三人合抱的石柱,两旁墙壁尽是灯火,宛若有机关一般石门大开之后便齐刷刷自燃,这灯与在监牢里的灯一般无二,是为长明灯。   九根石柱撑起整个大雕,而大雕中央,正沉睡着一条真龙,只不过已经成了一具枯骨,的确是龙,十来丈的身子,两只龙角,通体散发着氤氲光华。   “很惊讶?”   无面人很享受阿牛这般震撼的表情,尽管他知道任何一个人看到了这件东西都不会表现的太过平淡。   “我的确很惊讶,没想到你守护的是这么一条龙,很可惜,它已经成了一副骨架,你守护着也没意义。”   “的确是可惜,不过也不能完全说只是一副骨架,而且我之所以守护他也并非没有意义,我相信它有一天能活过来。”   无面人双手负后,他不担心阿牛会去触碰这条龙骨,因为阿牛不会做出如此不尊重的行为。   “你在跟我开玩笑,已经成了一副骨头如何能活过来?难不成你真相信世上能有人医活死人白骨?”   阿牛觉得这不过是一个笑话,但这条龙骨对于无面人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他便不会一直守候在此不知道多少年。   “我说的活过来并非是指肉身活过来,它的神还活着,只不过很虚弱,所以这地下城才未崩塌,它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人能让它重生的机会,不过我现在还想不透这个机会是什么,但它肯定会到来。”   “好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守护的东西是什么了,你可以放我回去了,要么就杀了我,吃了我的肉,早死早超生。”   “你就这么想死?”   “不是我想死,是因为我知道没有可能活下去了,我等的黄牙老头儿也不会来救我了。”   一想到自己要死,阿牛倒也谈不上伤感,只不过觉得有些不甘心而已,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大殿与地下城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很干净,应该是无面人经常打扫的缘故,地上完全不沾一丝灰尘。   无面人坐了下来,他斜斜的靠在石门之上,以最放松的姿势轻声道。   “那好吧,就算你想死,但是你能不能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你想要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如果是一个太悲惨的故事那我就不听了,因为我现在已经足够悲惨了。”   “也不能算是一个太悲惨的故事,只能说是一个不甘心的故事。” 第142章 要与天斗   无面人说要说一个故事,一个算不得悲惨却又不甘心的故事,阿牛便仔细聆听,因为他觉得能枯守一座城以蛇虫鼠蚁甚至以人肉为食不知多少载光阴的人,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其实也一定是一个可怜人。   “你可能不知道在中原七国以前,中原应当是有九国才对,只不过其余两国如同昙花一现般很早就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这两国就在这黑沙漠,其实很久以前这里也不是一片沙漠,只不过后来遭遇了一场灾难而已,我就是在这中原九国的大燕国出身。”   无面人的话题就此展开。   他说在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个很没用的少年人,那个时候那个少年人跟阿牛差不多大年纪,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李玉湖,人如其名的少年郎,温婉如同湖水,他有一个很显赫的身份,大燕国太子,可能是太子身份的缘故,李玉湖一直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他有一个很疼爱他的父皇和他的母后,李玉湖饱读诗书,一个偏偏少年郎,他走到哪里姑娘们就会夹道欢迎,他拥有让世间男子羡慕的所有,他不练武喜欢读书,却靠着一张嘴独自一人上路踏遍中原九过,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大燕在中原九国里面算不上大国,地方也不大,但却和和气气仿佛全国百姓是一家,李玉湖十七岁以前大概觉得自己就会这么一辈子安然无忧下去,将来父皇送老归山之后他就会继承皇位,治理大燕,因此他想在还未被国家束缚之前多走走多看看,多了解一下天下。   他去过很多地方,他也上过很多红尘中人都望尘莫及的地方,他去过道教三大圣地为自己父皇母后求平安,他也去过南海,他上过峨眉山。   他还在峨眉山遇见过一个女子。   不过无面人在提起这名女子的时候却突然卡住不说话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阿牛能感觉到李玉湖跟那个女子肯定发生过什么,虽然可能是不太高兴的事情,但绝对发生过。   李玉湖下了峨眉山,失魂落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偏偏少年郎,因为他动情了,他突然不想回大燕了,他想在峨眉山下就守着那个女子,哪怕他知道他们此生再不可能相见。   他在峨眉山下守了三年,那个时候他已经二十岁,过了三年山野村夫的生活。   李玉湖告诉自己,他就要在那里等,他不信她一辈子不下山,有那么一天,从大燕传来家书,说是父皇病危,要他赶紧回去,他不回去,因为他知道他父亲身体一向很好,又习武,他觉得那是骗他回家的把戏,第二次家书送来,是侍卫亲自带来,侍卫要强行带他回去,他以死相逼,因为他始终不相信他父皇会病危,直到第三次家书传来,传来的只是一块只有皇帝才能有资格用的玉玺。   李玉湖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也就是在那么一天,女子终于下了峨眉山。   “你回去吧,不值得为我。”   “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李玉湖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知道我峨眉清规戒律,你也知道我将来是要继承峨眉大统的人,我跟你,不可能。”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玉湖最后问了一句,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想听到回答,因为什么样的回答都已经无所谓了,他知道他早晚都会离开。   他为她在峨眉山下枯守三年,终于等到她下山。   李玉湖等她三年,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能做到而已,哪怕那一次最后见面她肯跟着李玉湖回大燕,他也不会带上。   因为喜欢一个人,若是姿态显的太过卑微,就算能走到一起也未必会真的快乐。   李玉湖骑着白马离去,他回到大燕,父皇已然奄奄一息,他来到床榻之前紧握爹爹的手。   “以父皇的修为,绝无可能病倒,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那时候的父皇面色痛苦,早已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眼神灼灼望着李玉湖,最后惨白呢喃一句。   不要报仇。   不要报仇,李玉湖又如何能不报仇?三年来不曾侍奉自家父皇半日,愧疚自责油然而生,他找到了掌管国运的钦天鉴。   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头一次声音极其冰冷。   “你最好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时候的钦天监吓的面色惨白,不过他依然老老实实道。   “大燕国运消散,此乃亡国之兆。”   也就是在那一日李玉湖才知晓天下真龙有九条,一条真龙驻守一条龙脉,九条自昆仑而下,成就中原九国,可大燕国国运已散,真龙奄奄一息,已是强弩之末,钦天监不知是何人能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下手对付皇帝,但料想这种事情也并非凡人能够做到,思来想去,也唯有一种人能办到了。   钦天监不曾明说,但李玉湖大抵也能想得到,世间既有真龙,如何便没有得真仙人?   仙人坐镇九天愚弄人间。   李玉湖心寒,他毁掉了整个大燕所有供奉的长生人的牌位,惹的九天降下灾难,中原九国其余七国合力围攻大漠两国,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城池被毁,残垣断壁,金银财宝大部分洗劫一空,那几日黑沙漠上空笼罩完全遮蔽天日的滚滚黑云,似有天人坐镇人间嘲笑他李玉湖。   正是人间四月天,无数冤魂嚎哭,百鬼横行,整座皇宫鸡犬不留,李玉湖仰天长啸,痛哭流涕。   乌云持续三月有余,似是怜悯人间百姓,天道降下三日大暴雨,山洪暴发冲走所有尸体,植被冲走裸露出来的黄褐色土地被狂风卷起成满天黄沙,中原两国彻底被黄沙淹没。   但李玉湖活了下来,他被仙人诅咒,要他长生,要他不死,他们拿走了他的脸皮,让他见不得光要他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城里,李玉湖活了下来,他修行了整个大燕国所有的武功心法秘籍,被掩埋在这片黄沙里不知光阴匆匆,他死守大燕国龙脉,因为钦天监告诉他倘若大燕国皇血还在,龙脉便不会彻底死去,将来要找到机会救活龙脉,光复大燕,要让九天之上的长生人为此付出代价。   他李玉湖要与天斗。   李玉湖躲在幽暗的地下城里不知岁月匆匆,以蛇虫鼠蚁为食,渴饮地下水,他不敢出去,因为他没有脸,会被人当做鬼物,但他有时候也会出去,他还为此专门研究出了一种能幻化他人面目的手段,不过他不敢离去多远,他怕有人发现这地下城的秘密,他穿着红衣,那是血的颜色,他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他的仇人是天上食尽人间烟火却又屠戮人间的长生人。   “那李玉湖后来有没有去找过那个峨眉山的女子?又或者说那个女子有没有找过她?也许她听说了李玉湖的故事会很心疼。”   阿牛淡淡的问道,无面人同样面无表情。   “屠戮两国的人其中就有北魏,你让李玉湖去找他的仇人?”   “那只是北魏,并非峨眉山,也许她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了,隔了这么久,她也许早已经死了。”   “也许她已经死了,也许她还活着。”   “怎么可能,隔了那么久远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还是见识太少了,峨眉乃是当世与道教三大圣地齐名的名门仙山,也算得是三教中人,当年她的天分很好,不然也不会被委以继承大统重任,也许她能入陆地神仙破开天门得长生,也许她早就破开天门,不过不去长生而已,说不定她会选择借体重生,这种事情听起来也许很不可思议,不过你连龙都见到了,也应该知道这天下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听了你的故事,李玉湖的确是一个可怜而又不甘心的人,只是哪怕他再修得无上神通,始终不过一介凡人而已,如何能与天斗?”   “他能与天斗,他在等机会。”   “等龙脉重新活过来的机会?你怎么知道它就一定能活过来?也许钦天监只是骗你而已,九条真龙分九国,世间哪儿还有真龙?”   “会有的,我最近已感觉到龙脉似乎在蠢蠢欲动,我知道我要等的人应该快来了。”   “你打算让他帮你?”   “算不上帮,互相利用而已,如果是为了报仇,我愿意自己被利用,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   无面人站起了身,拍拍自己屁股,他悠悠道。   “我肚子饿了。”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给我个痛快就行。”   阿牛直接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   无面人哑然失笑。   “我说了我今天吃素,走吧,我得关门了。”   他说的关门是指关上两扇重愈万斤的大门,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也用了不少气机。   再度俯瞰地下城,阿牛只觉得叹息不已。   在天道面前,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那么现在你是打算送我回去还是放任我在这地下城里随便转悠转悠?”   阿牛别过头问道,无面人也看了他一眼。   “随便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座城怨气很重,如果不想被鬼物缠上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乱走。”   “既然有鬼物,你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为何不怕?”   “因为他们都是我大燕国的子民。”   李玉湖长叹一口气。   “再说了,难道其实我不同样也是鬼吗?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阿牛回到了关押方兰生等人的地牢,原本以为他此行凶多吉少的方兰生婉清等人都不明所以,方兰生更是喜出望外。   “他居然没杀你?难不成他是改变主意准备放了我们?”   方兰生实在太想活,倒不是因为自己,只是这么一趟出来,若是连一个人都没活着回玉清山,恐怕将来玉清山的弟子们连他们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最起码,也得留个报信的回去。   只可惜他注定失望。   “他之所以今天放我回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今天吃素而已。”   方兰生虽失望,但听闻吃素二字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也许他可能一直会吃素下去,”   阿牛并未解释李玉湖所说的吃素其实是吃老鼠,因为他知道若是解释出来只会让他们恶心,若是注定要死,何不死的舒心一点?   “是的,他可能会爱上吃素的味道,说不定也会放我们出去。”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说话了,又回到以往的双眼空洞。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就在众人讨论如何让无面人爱上吃素感觉时候,无面人又悄然而至。   “我突然又想吃荤了。”   方兰生面色立变,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阿牛站起身。   “你答应过我今天你只吃素。”   “是的,我答应过,可我也没说要吃你们啊,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你跟我出去一趟。”   “跟你出去干什么?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里的环境。”   阿牛摇摇头。   “可是我肚子饿了。”   无面人笑了笑。   “如果你不跟我出去我就只好……”   “别说了,我跟你出去就是了。”   阿牛终于妥协,他跟着李玉湖出了监牢,李玉湖带着他从地下城入口处走了出去,原来这时候已是夜里,繁星满天,出地下城虽觉得凉,但总比待在地下城里的压抑好的多。   “你带我出来干什么?难道真打算放我走?你应该知道倘若我走那我肯定会找人来救他们,到时候就算你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地下城龙脉的秘密也就曝光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带你出来是因为别的事情,我说了我想吃荤,可我又答应了你不动你们的人,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应该出来寻找其他的人。”   “是的,被你说中了,而我恰好就感觉到这附近来了其他的人,他们的队伍很整齐,他们当中有高手,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冲着你们之前的商队而去的。”   “你见过我们商队?”   “见过,从他们一进大漠我就盯上了。”   无面人笑了笑。   “是不是很疑惑为何我不对商队下手?比较那么多骆驼以及人足够我过上好一阵子的美好生活。”   “的确是有些疑惑,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们其中有几个高手吧?”   阿牛似笑非笑道。   “当然不会是,他们在你眼中是高手,在我眼中就未必是了,之所以放过他们,是因为他们的镖物很有意思,一整条蛟龙被这样分下来运送到北魏,他们要利用这个发动战争,所以我才不下手,我要这场战争尽快掀起来,我要让天下大乱。”   “你的心倒是挺大,你这样对这批人下手倒是一举两得,一保护了商队,二又能弄来一顿美食,我在想既然如此,这大漠中近来出现的妖物为何你不出手。”   阿牛有些好奇道,他觉得李玉湖应该能对付那些东西,只可惜李玉湖摇摇头。   “那些东西我的确能对付,不过我却不敢对付,最起码现在还不敢,因为天上可还有人看着。” 第143章 他不是人,他是神   因为有长生人窥探人间,李玉湖不敢对付黑沙漠无端出现的妖物,能让这么多基本不可能见到的妖物同一时间出现在人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李玉湖不想这么早死,他的亡国之仇未报,他与阿牛二人出了地下城便守候在他说得那队人马的必经之路,正是月朗星稀,天空少有黑云,李玉湖身着一身红衣就堂而皇之站在这条路上,他背对着那条路,即便他知道若是自己正面对上,不用出手,单凭自己的一张无面脸就足够让人魂飞魄散,阿牛静静在远处观看,他知道这样的战斗他无法插手。   马蹄声由远而近,这批李玉湖所说的高手是乘马而来,哪怕他们知道在大漠里马匹的持久性远远不如骆驼,不过马匹比悠哉的骆驼来的实在是快很多,然后他们停了下来,因为一袭红衣拦路,这批人皆身着黑衣,头戴斗笠,似是不想让人看见其真容。   “是人还是鬼?是人的话就赶紧滚开,是鬼的话就赶紧滚回阴曹地府,莫要拦路,小心让你魂飞魄散。”   领头的人出刀,他知道如今这片沙漠实在太过不平凡,出现什么样的东西都不稀奇,不过不论出现什么东西他都有自信一刀劈成两半,哪怕是孤魂野鬼,他没有道教用来斩妖除魔的木剑,可他有刀,一把饮尽不知天下多少正道高手鲜血的刀,此刀煞气十足,但他还是失望了,他没有出刀,红衣人也不曾转身,但大漠风沙忽起,九天之上雷云迅速汇聚乌云遮蔽明月,一张硕大的惨白人脸自乌云之下汇聚而成,它张开大口,风暴起,五六十人的马队刹那间人仰马翻尽数被吸入那张血盆大口中,乌云散去,落下来的不过是五六十具连同马匹在内的尸体而已。   李玉湖站在那里,他从始至终没有动过,沙落风停,他终于抬起脚步。   “今天真是一个好收成。”   他淡淡道。   而阿牛却是完全挪不动一点步子,他沉声道。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我是李玉湖。”   “李玉湖怎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就算陆地神仙也未必能做到这等手笔,李玉湖再怎么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不。”   李玉湖摇摇头。   “李玉湖不是人,他是神,一个生活在暗无天日地下城里的神。”   “我倒是不怀疑你的话,能做到这等地步恐怕就算你不是神,只要踏出这片黑沙漠也会被人称为神。”   “是的。”   李玉湖点点头。   “我还会让人们记住我,供奉我,让我食尽人间气运。”   阿牛不说话了,他姑且把这句话当做李玉湖的玩笑话而已,方才一手虽然震撼,但料想李玉湖也用了不少气机,他帮着李玉湖把所有尸体拖到了地下城,这些东西足够他吃上好一阵子的。   “其实你可以放了我们,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送吃的来,最起码比你吃这些尸体好的多,味道也会很不一样。”   他们把尸体拖到了一个坑里,这坑里有许多养的肥硕的吃死尸长大的老鼠,比较这么多肉他短时间内吃不完,只能便宜这些老鼠,好在李玉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他经常洗澡经常漱口,身上并无异味,除去指甲有些过于鲜艳。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不会让地下城暴露在世人眼前。”   李玉湖不咸不淡道。   “其实在你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跟我谈了这样的条件,不过我没答应罢了。”   “那你可真是一个固执的人。”   阿牛苦涩一笑。   “你应该知道并非我怕死,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死而已,哪怕能活着出去一个两个也是好的,哪怕这地下城的无面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索命的恶鬼,哪怕是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这是跟我谈条件?可你连让我答应你的条件资格都没有。”   李玉湖似乎在笑,他的确在笑,他突然站起身。   “今天晚上似乎很热闹,又有食物自己送上门,不过他的肉味道可能不会太好,只能拿来喂老鼠。”   阿牛顿时心惊,果然,不过才从出口出去地下城便看到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他身后有剑匣,他腰间有酒壶,即便是夜里看不清楚,阿牛也知道他的牙齿很黄。   “路过贵地,前来打个招呼。”   黄牙老头儿微微一笑,哪怕他对面是但凡寻常人看了都会被吓到的无面人,他丝毫不惊慌。   李玉湖笑了,笑的很大声。   “你来打招呼一点见面礼都不带?”   “见面礼没有,我穷的只有这么一壶酒和一个剑匣,你是要喝酒还是要剑匣?”   “我不喝酒,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酒的滋味,我怕我一旦喝了就会爱上,我比较喜欢你的剑匣,我想看看剑匣里面有多少乾坤。”   话落,黄牙老头儿身后匣中三尺青锋冲天而起,共和七剑,七剑合一剑,一剑出带起惊天剑意,风云变色,人剑相撞,黄牙老头儿后退三丈,李玉湖后退半步而已。   “你的剑很厉害,很熟悉,不过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给你面子。”   李玉湖笑道,黄牙老头儿同样也笑了笑。   “我不要你给我面子,我只需要你给一个人面子,一个你要等的人的面子,放了他们,他很快就会来,最多五年而已,五年对你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李玉湖身躯一颤。   “他终于来了,不早不慢,来的刚刚好。”   当方兰生带着十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人出暗无天日的地下城时候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无面人就这样将他们放了出来,可他们的确活了下来,闻到了大漠的味道。   “谢谢你,阿牛。”   方兰生难得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我,谢老头儿。”   他们重新上路,黄牙老头儿在前,阿牛却留在了最后,因为李玉湖叫住了他。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   “这句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我今天很开心。”   “因为你有了很多吃的,又终于等到了你要等的人?”   “是的,不过我知道这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毕竟想让龙脉重新复活并不见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许将来还要走很远的路,我也会踏出这片黑沙漠。”   “那我应该恭喜你,不过我们要走出这片黑沙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如果遇到了危险你会不会出手护送我们?”   “会的,我会保护你们。”   “希望你下次出手的时候不要那么拉风就行,我胆子小,害怕。”   阿牛开了一个玩笑,他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就要走了,我竟然会有些舍不得地下城,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也许是因为我跟你说的故事你才会舍不得,其实你可以开口问我要一样东西,只要我有,我肯定会给你。”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总不能抱着你家的龙脉满天下乱走,我走了,保重。”   阿牛走了,他虽然不要李玉湖的东西,不过李玉湖到底还是送他了一样东西,李玉湖道。   “我有一手袖里乾坤,就是不久之前你见到的那一手,我不知道你能学会几成,但总算是我的心意,算作是你给我带来好运的报酬。”   黑沙漠一如既往深不可测,他们离地下城越远便越觉得这幽暗无边的地下城像是一只洪荒凶兽一般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即将被吞噬的猎物,阿牛一路上沉默无言,他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如同李玉湖这般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也知道了原来长生人也并非世人所想那般高高在上。   但他很庆幸李玉湖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他没去问黄牙老头儿那人究竟是谁,但不知怎的竟感觉那人会跟自己有不少关系。   队伍不过两天便追上了商队,因为商队原地驻扎就在等待他们,年轻渔夫这两日等的早已是急不可耐,好在与商队的亡命徒们几日下来也算熟了,时不时聊聊天说说趣事也能排解乏味,如今等到阿牛归来渔夫竟是喜极而泣,想必他觉得在这世上阿牛已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红衣小姐见阿牛安然无忧归来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几日大漠中的凶险早已让商队深有体会,一不小心就会把命交代在这里,但好在阿牛总算平安回来,即便商队中又多出来一个女子,一个才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的女子。   “我没死?”   明月挣扎着爬了起来,她一眼便看到不远处愣愣出神的少年人。   “是的,你没死,不过你差点就死了。”   阿牛站起身朝明月走了过去,他仔细端详这张脸,虽然这样并不是太礼貌,不过他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这位就是与自己通书信的女子,只可惜还是全然没有印象。   “他们说我们认识,不过我已经想不起来认识你,我甚至不记得你的名字,所以你不用跟我说很多话,让我安安静静就好,安静一点说不定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   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女子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得不全部憋了回去。   她只知自己遇到了危险,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她见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无脸人,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道。   “我们能活着走出黑沙漠?”   “能的。”   阿牛点点头。   “因为有一位神一直跟着我们,保护我们。” 第144章 我该信谁   商队最终还是平安走出黑沙漠,这期间虽又遇到不少麻烦,但始终都是有惊无险度过,直到踏出黑沙漠最外围,而这个时候已是五月份,只因为商队辎重过多,提不起速度,再加之不少伤员才用了这么多时间。   离开大漠这一日天气不太好,因为已踏入炎炎夏日,夏日里天气多变,这一日天气黑云压城,像是要下暴雨一般,阿牛最后看了赶路一月有余的黑沙漠,他似乎看见黑沙漠里有一袭红衣远远相送。   阿牛知道关于地下城的事活着出来的人都不敢说出去,他们可能不怕无面人,毕竟出了黑沙漠就是道教圣地天下,但他们一定会害怕一个身后匣中有七把剑的老头儿,因为那老头儿能走出黑沙漠。   这是一处北魏最边境的小镇,与黑沙漠接壤,年轻渔夫头一遭踏上这异国他乡除去有些故土难离之外更多的是新奇,红衣小姐也有些激动,胖子老板想为她再购一辆马车都被其拒绝,她说她想骑马好好领略一番北魏风光,即便如此胖子老板仍是为 其准备一辆马车,因为天要下暴雨了,胖子老板包下了几家很大的客栈,大抵是经历大漠的九死一生原因,这位胖子老板也破天荒的头一遭如此大方肯包下所有人食宿,可以痛痛快快洗一个热水澡是这一个月以来最为让人想做的事情。   黄牙老头儿的酒早就在路上告罄,如今到了这小镇自是迫不及待痛饮一番,峨眉山的女弟子也各自都去收拾,所有人几乎都很忙,唯独阿牛和渔夫比较悠闲。   “你不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阿牛问与他一同趴在客店二楼阳台的年轻渔夫。   渔夫摇摇头。   “不着急不着急,以前打渔的时候哪次不是十天半月不洗澡?早就习惯了,那个时候还有婆娘,现在婆娘都没了,更没那么讲究了,倒是你,阿牛,不是我说你,我都能看出来咱们队伍里面两个仙子对你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为何你却完全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对此全然不理。”   “不知道。”   阿牛摇摇头。   “我说了我记不得以前的很多事情,可能我跟她们以前关系很好不活那已经都是以前,更何况我这人不喜欢被太多感情羁绊,就像我说的,感情越多,死的越快。”   “你这分明就是借口,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这家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知道不论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他能让一位姑娘牵挂,那就是天下最成功的男人,不过跟你说这个道理也等于没说,你就像是一块榆木疙瘩不开窍。好了,明日里咱们就要重新上路,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哥儿两去喝一杯怎么样?”   “你不是不喝酒吗?还是我强行给你灌下去一壶。”   “以前不喝酒,不过嘛,人总是会变的,而且走了这么一趟黑沙漠,看黄牙老头儿经常喝酒,也就时不时的念叨念叨喝醉的滋味,毕竟我现在无牵无挂,都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有时候喝点酒其实也不错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着完全没有意思,你娘走了,你妻子也被你杀了,你在这世上孑然一身而已。”   “是的,有时候会觉得没意思。”   “所以你应该找一个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这个理由的那一天。”   他们二人不洗澡就直接出了客店,边境小镇较之内地比起来或有不及,但其实也很热闹,南来北往客商不少,平日里各家店铺倒也算得上生意兴隆。   他们踏进了一家名为客似云来的客栈,这时候阿牛的左臂已经取下了绷带,能动,不过不敢用太大力气。   店小二很热情上来招呼。   “两位客官是外乡人吧?”   外乡人?   阿牛笑了笑。   “如果外乡人的意思是从外乡而来的人,那我们姑且算是。”   他们要了几样小菜,也要了一些酒。   只不过才刚刚动筷子便见方兰生垂头丧气而来。   “我来蹭一顿饭,你们应该不会介意。”   这位从前心高气傲不把许多人放在眼里的道人如今也变得谦逊许多,虽不知道具体为何,但他知道能从地下城活着出来想必跟阿牛少不了关系。   “不介意,不过我们点的都是荤菜,并且没有茶水只有酒,你能不能吃的下?”   阿牛似笑非笑道,其实他比方兰生小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将方兰生看做同龄人,他也将年轻渔夫看成同龄人,因为这座江湖,其实是不分年龄的。   “不介意,又不是没吃过肉没喝过酒。”   方兰生端起阿牛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我违背了师门清规戒律,可这么一个多月以来违背了已经不只是一次两次,不在乎多这么一次,这酒的味道,很不错。”   他有些心浮气躁,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很烦心,阿牛淡淡道。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下酒。”   “我们要走了,要回师门了。”   “就因为这个?其实我们即便这一个多月以来朝夕相处,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万不足以为此伤神。”   “你想的太多了吧,人家是为峨眉山的仙子伤神。”   年轻渔夫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他知道出了黑沙漠这些“神仙道长与仙子”完成任务之后就将回各自山门,方兰生无非也就是舍不得罢了。   不待方兰生对此做出回答,小镇突然开始喧哗起来,正当三人疑惑发生何事之时便听闻有人吆喝一声不得了啦。   不得了?怎么个不得了法?   他们稍微打听了一番才明白过来,原是北魏轩辕宏图手下五万铁骑开往西楚路过这小镇,在小镇外面安营扎寨了下来,只因此时天色已黑,大漠里不适合夜间大队伍行军便只能驻扎小镇外一夜,这事情几乎可以说的上是轰动小镇的大事,不说五万铁骑,即便是五十北魏铁骑军都足以荡平这个与世无争的小镇,这消息一散开便立马有不少好事者出小镇想去看一眼这轩辕宏图麾下铁骑军是否真像是传闻一般三头六臂,商队也有不少人顾不得一月有余来的劳累,也跑出小镇外想去看一眼。   渔夫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因为他是连活下去究竟是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这个时候已是夜里,五万铁骑安营扎寨之后积郁半天的乌云终是下起了瓢泼大雨,阿牛没有带伞,他倒也不急于回去,几样小菜翻来覆去热了好几次都不曾吃完,倒是酒喝了不少,方兰生与渔夫不胜酒力,一壶酒两个人分,尚未喝完就全部趴在了桌上,阿牛也不去打扰他们,他在等人,他知道那个人今天晚上应该会来。事实上没过多久她就来了,并且一次性来了两个。   “我们明天就回峨眉山,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婉清淡淡问。   “没有,没什么想说的,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感谢你们峨眉山这一趟不辞辛劳而来。”阿牛同样淡淡回答,他甚至不去看两女的眼睛。   “就这些?”   “就这些。”   “你就不想问问这批镖物是送往哪里?你们还要走多久?”   “不想问,因为走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能拿到该得的银子。”   “如果因此丢了命呢?”   “那只能算我倒霉,不过我相信应该不会没命,因为已经过了黑沙漠到了北魏境内,我想购买这批镖物的人总不至于让镖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你倒是挺聪明,不过即便如此我仍是要奉劝你一句。”   婉清眼神灼灼。   “不要跟着商队到达目的地,在那里有一个很想让你死的人,并且他也有能力轻而易举让你死,你会路过太湖,在那里停下来,说不定你会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不过此地距离太湖以商队的速度最少也要半个月,这半个月时间你好好想想究竟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婉清和明月走了,明月甚至连话都没跟阿牛说一句,因为黄牙老头儿又来了。   他痛痛快快喝了一顿酒,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才来,不过牙齿倒是依旧很黄,剑匣也依旧很长。   “刚刚人姑娘一定是让你不要跟着我们去目的地对不对!”   黄牙老头儿似笑非笑道。   “是的,他让我在太湖留下来。”   阿牛点点头,黄牙老头儿又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继续跟商队走,我可以保你任何情况下不死,可是如果你在太湖留下那就不一定了,你觉得人姑娘很漂亮就一定会说的是真话对不对?也许她不过是在害你而已。”   阿牛糊涂了,他迷惑道。   “你们二人各执一词,我究竟该相信谁才是?你说她也许是害我,可她告诉我如果我跟你们继续走下去才是个死,两边都是认识一个多月的人,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谁。”   “你当然是应该相信比较厉害的那一个。”   正在阿牛心中挣扎时候,磅礴大雨里走进来一个身着白袍撑着油纸伞的驼背老儒,他要了一壶酒两样小菜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因为比你厉害的人通常不会骗你,因为他们若是想害你,从不需要拐弯抹角。” 第145章 袖里乾坤   黄牙老头儿与驼背老儒相视一笑,直觉告诉阿牛他二人就算不认识至少也有过几面之缘,他倒也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阿牛看向黄牙老头儿道。   “你是不是认识我?”   “不认识。”   黄牙老头摇摇头,阿牛又接着道。   “那就是我们应该有同一个认识的人。”   这次黄牙老头儿不说话了,他自顾自的喝酒,即便之前已经喝过不少,他仍感觉完全喝不够一般。   “你们有同一个认识的人。”   驼背老儒淡淡道。   “而且很不凑巧,你们认识的那个人我也认识,而且打过很多次照面,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源自于他的不甘心,其实他在很久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我知道他有许多事情要做,也包括我这从大皇子麾下抽调过去的五万铁骑也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老儒话落,全场寂静,原来这其貌不扬的老儒竟就是当朝大皇子手下谋士施修齐。   施修齐突然站起身,他的身子有些佝偻,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鹤立鸡群,整个酒家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身上,他才要了几样小菜还未开始品尝,留下二两银子便缓缓踏出客栈,因为他知道有人会跟出来,有些话可以说,只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所以他前脚踏出客店,阿牛与黄牙老头儿后脚就跟了出去,他们缓缓走出小镇外,目之所及处便是一片整整齐齐营帐,哪怕大雨磅礴这些兵士仍是有条不紊,雨点击打在盔甲之上发出阵阵极为醒目的身影。   施修齐不撑伞,其实他在进入客店时就没撑伞,只不过即便如此衣裳仍是没有淋湿,不难看出这位二十万铁骑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谋士不论何时何地都有高手在暗中保护,倒是出客栈时他直接淋了一场雨,与阿牛黄老头儿一样,他们不紧不慢渐渐靠近军营,任由雨水湿衣。   施修齐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故意说给身后二人听,他淡淡道。   “你们觉得这铁甲战力如何?”   “很强。”   黄牙老头儿笑道,铁骑闻名天下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这并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即便他是楚人。   施修齐却黯然伤神,他颓然道。   “的确很强,我北魏如同这样的军队还有十五万,共和二十万,二十万铁骑,还有二十万常规军,共和四十万大军,说出去震荡天下,其实……不过也就是自吹自擂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   “二十万铁骑?想想而已罢了,真正能称得上铁骑的唯有此五万而已,装备最精良,战力最高强,当的上是国之精锐,倘若是你们有这样一支军队,你们会怎么用?”   “当然是把它放到最需要用的地方。”   “的确,如此浅显道理,谁都能明白,唯独轩辕宏图不明白而已。”   施修齐不叫大皇子,直称呼其为轩辕宏图,这倒让阿牛有些惊讶,只因君臣之道万不可违背,又怎能直呼其主?   似知晓阿牛心中疑惑,施修齐再度解释道。   “轩辕宏图此人太过自负,不听我劝阻,一意孤行,早晚会酿成大祸,如此五万铁骑镇守飞仙关,则关隘十年之内牢不可破,十年之内北魏无战事才可迅速恢复昔年盛世,只可惜我这位大皇子想一箭双雕抵御关外同时又调遣五万最精锐的铁甲开赴西楚,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却不知已经被人洞悉所有,一步步进入别人圈套。”   老儒说的慷慨激昂,阿牛却不咸不淡道。   “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不懂家国大事,只知道刀口讨生活而已,什么家不家国不国对于我们来讲并不重要。而且我相信对于大部分我们这种人来说,都不会太重要。”   “那只是对你不重要而已。”   施修齐回过头别有深意看了阿牛一眼。   “事实上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一直不重要,所以你才会忘记很多事情。”   “你肯定知道什么。”   阿牛陡然睁大双眼,只可惜施修齐像是全然没看见他的激动一般淡淡道。   “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好歹知道一点,从我这十多年以来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不敢确定而已,好在现在应该是确定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就像即便我知道轩辕宏图不可成大气候我却依然还殚精竭虑辅佐他,因为命运这种东西很奇怪,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好像下一盘棋,没下完之前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今天跟你们聊这一番话我很开心,若是你们愿意去营中做客那就跟来,若是不愿大可离去。”   施修齐悄无声息出现,又这么突然回了军营,仿佛他的出现只不过就为了跟阿牛与黄牙老头儿说这么一番神神道道的话一般。   “其实他带我们来只不过是想告诉我们,他想杀我们两个人轻而易举,不过他没有杀我们。”   回去的路上黄牙老头儿死思索片刻后缓缓道,这让阿牛有些不解。   “他说他跟我们有共同认识的人,应该不会下杀手才对,而且你们应该认识,我看见你们互相笑了。”   “我跟他算不得认识,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他是个又臭又硬的老小子,我对他感觉并不怎么好,而且就算我们有共同认识的人也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他并没说他认识的那个人跟他是朋友。”   “好吧,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这些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话。”   阿牛坦然一笑。   “老头儿,这么久了我们好像还没像现在这样好好的聊过一次天,你记不记得无面人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很熟悉你的剑,而你们又是第一次见面,那就是说他见过你的师父,我很好奇你的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师父啊,那就厉害喽,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不允许我在外面提自己是他徒弟,因为他觉着丢人。”   “……”   阿牛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有些郁闷道。   “一剑能斩八爪鱼,逼退无面人,这等手段都能说替他丢人?你师父莫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倒不会,师父收了三个弟子,就唯独我最没用,你现在还小,以后说不定就能听到我三个师兄的大名。”   这一夜大雨终于在后半夜停了下来,方兰生与渔夫喝的酩酊大醉,被抬回床上,第二日到日中才渐渐醒来,原本打算清早就出发的商队愣是被推迟到中午,只因好歹方兰生也是为商队拼过命的人,胖子老板还算仗义,临别前为他们买了不少快马,这样能快点回去自家山门,与方兰生婉清等人离别显得有些匆匆,没说几句话便各自胯上快马而去,阿牛最后看了重伤已经痊愈的明月一眼,后者与她对视一眼。   “你真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不过说不定将来能有机会想起来,我猜我们以前关系应该不错,最起码也应该算是很好的朋友。”   “的确是,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   一眼之后便是天各一方。   “还说你对人姑娘没感觉?没感觉会如此难以割舍?不过这倒也正常,哪儿有男人对漂亮姑娘不动心的。”   渔夫总是不忘上来调侃一番,事实上他除了调侃阿牛之外也没有别的人可调侃,若是平常阿牛定然不理不睬,只不过这一次阿牛却说话了,他轻声道。   “赵骞,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姑娘?”   “嗯?干嘛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渔夫虽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到。   “有哪个男人没喜欢过人姑娘,我也喜欢过,不过我喜欢的婆娘是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哥们儿,不是哥哥骗你,女人这种事情,想想就好啦,就算你真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且不说姑娘什么的能不能看上我们这些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人,就算看上了你难保人姑娘不会看上别人,感情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这些饭都吃不饱的人实在太过奢侈,更何况,一个会看上譬如我们这种人的姑娘,要不就是有所图谋,要不就不过是因为她寂寞了而已。”   寂寞而已。   阿牛反复咀嚼这四个字味道,最终终于展颜一笑。   他们又踏上了路,距离目的地还有半月路程,期间胖子老板又加了一次价,因为大多数人不满意这么长的路这么少的价钱,胖子老板也知理亏,便只能加价,其实他完全可以遣散护镖队伍,因为来到了北魏完全可以聘请北魏当地人,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大概他也知道如果一旦脱离大队伍想要独自穿过黑沙漠走回楚地几乎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一路下来商队倒也越来越熟络,宛如自家人一般,再没了最开始时候的生疏,就连红衣小姐与他们开玩笑胖子老板都有些见怪不怪了,都说人心换人心,这么一个多月下来也都大概摸清楚了身边人的脾气,都拿红衣小姐当小妹妹一般看待罢了,阿牛倒是知道这红衣小姐有一个比较喜庆的名字,她叫刘飞燕,不过平常大家都还是喜欢称其为小姐。   小姐一如既往时而温婉,时而宁静,又时而俏皮,她的水果点心也不止给阿牛送了,她会给很多人送,不过她最喜欢调侃的还是只有阿牛一人而已,就比如这次阿牛第三次找到黄牙老头儿让他做一件事情时小姐便又凑了过来。   “哟,又让人老爷子教你们武功啊,都被拒绝两次了,烦不烦啊。”   刘飞燕笑道,她很想看阿牛生气的样子,因为她觉得能让一个平日里除了发呆就是说几个冷笑话的少年生气是一件很值得称道的事情,不过刘飞燕再一次失望,阿牛只是不咸不淡道。   “都说了不是教我武功,是教骞哥武功,我的刀他学不来,他只能学剑。”   “开玩笑呢吧?我看你的刀也不怎么样嘛,他怎么可能学不来。”   “那只是因为小姐你不懂武功而已,刀主霸道,你觉得骞哥像是一个霸道的人?他就算练刀也不会出太高的成就。”   “那你就知道人家练剑会有成就?再说了,都被人老爷子拒绝两次了还好意思,我都替你臊得慌啊,好了好了,你继续,我去逛街去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刘飞燕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商队驻扎的小镇逛街,逛街是姑娘家喜欢的事情,商队镖师们都是汉子,做不来这等无聊活儿,不过还是有三五个人在胖子老板示意下跟了出去,毕竟人生地不熟,自家女儿又这么漂亮,不说遇上歹人,就算遇上一些地痞流氓调戏都会觉得不舒服。黄牙老头儿第三次拒绝阿牛请求。   “不是我不愿教,主要我就这么一手拿的出来的本事,教了他你让我怎么办,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儿我可做不来。”   “那有什么关系?你师父不也是同样把剑传给了你?怎不见他饿死?”   “我师父没饿死,不过跟饿死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阿牛哑口无言,他就不信说不动黄牙老头儿把剑招传出来,只是思来想去一时之间都没有好的办法,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也就暂时作罢,他打算休息,只不过才刚刚躺床上便闻客店一阵轰动,紧接着就嚷嚷起来。   “不好啦,小姐出事了,大家快去帮忙。”   同与阿牛一个房间的赵骞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出事了,阿牛,赶紧走。”   “出事就出事吧,我不去。”   阿牛慵懒的撑了一个懒腰。   “商队里高手多的是,不差我们两个,换句话说,要是他们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就算换成我们去也未必有用。”   “你倒是想得开,难不成还在记恨人家小姐。”   “记恨?为什么记恨,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我都记不得了,你要去看就去看吧,别打扰我睡觉,我得赶紧养好左臂看看将来有没有再能提刀的机会。”   与阿牛越熟络赵骞便越觉得阿牛并非看起来那般孤僻不爱与人交流,其实阿牛不过是不喜欢与生人多说话而已。   赵骞一个人踏出房门,对于商队来说,红衣小姐毫无疑问是最受欢迎的人,恐怕就是胖子老板被挟持了都未必能让镖师们如此激动,兴许是异乡情结,几百个镖师同时拿起家伙怒气冲冲出客店,这等势头似要把这小镇闹个底朝天,赵骞出门时仍带着刀,哪怕他知道其实刀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摆设,不过仍是不愿意落下气势。   他走后阿牛便取出怀中李玉湖所赠神通手段,袖里乾坤,以自身气机带动天地之势,这门神通看似年代已经久远经卷已有些泛黄,应当是大燕王朝皇室收藏的不传之密,他看一眼便心中默念一句,如此反复,直到将第一卷 第一页的经文全部看完,这时候天已彻底黑下来,胖子老板也跟了出去,只是到这个时辰依然没有回来,商队只剩下三个老头儿与阿牛,三个老头儿负责看守镖物,基本上属于寸步不离,只不过有时候黄牙老头儿会忙里偷闲罢了。   阿牛合上经卷,这门神通像是出自三教,经文晦涩难懂,每看一次便要闭目养神许久,否则便有头昏脑涨之感,待得十个呼吸之后安然无恙阿牛才睁开眼睛,他淡淡道。   “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他们出事了不成?不过一个小镇而已,应该不会如此奇怪才对。”   黄牙老头儿住他隔壁,这客店墙壁隔音其实还是不错,但阿牛知道以黄牙老头儿的功力,他想听见自己说话还是轻而易举的,果然这么一句话落墙壁那边便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出了事你自己去看一下不就行了?别指望我们,我们肯定走不开,比起这批镖,他们的命实在太不值钱了。”   “那如果我也出现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你会不会来救我?”   “不知道,看你表现,虽然你认识的那个家伙我也认识,不过我跟他是公平交易,我其实并不欠他,上次在大漠里也不过顺手救了你而已,你可别多想。”   “你这么一说我还得非去不可了,他们要是没了命,我找谁要银子?”   阿牛出了门,几百人的队伍在这并不算大的小镇应该出不了太大的岔子,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他刚刚踏出客栈便看到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渔夫踉踉跄跄跑了回来。   “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大事?这么小的地方能出什么大事?”   阿牛皱皱眉。   “他们全部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被谁抓起来?”   “被当地人啊,还能有谁,当地人真他娘太霸道了,赶紧跟我回去拿银子赎人。”   赵骞赶回客栈原来是为拿银子救人,不过却被阿牛一手拉住。   “那么多人,要全部赎回来得多少银子?再说了,当地人又不是疯子,怎会无缘无故抓人?更何况这批镖物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对。”   “我他娘的哪儿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小姐被调戏,然后我们就去帮忙,本以为那家伙不过是个普通富家弟子,谁曾想突然冒出来一个厉害的剑客,我们的人全部不是对手,那人叫,好像叫什么魏剑生来着。” 第146章 剑心已毁   魏剑生人如其名,生来就是为剑而生,他不管去哪里身后都会背着一把剑,他不喜欢怎么与人说话,自打从剑山下山而来一路上都不曾说过几句话,他独自一人穿越茫茫黑沙漠安然无恙进北魏,因为他听说北魏有一个足以称得上是当今天下年轻一辈排行第一的高手,他是上清观天师王九楼坐下弟子祝飞羽,魏剑生其实并不喜欢长途跋涉千里迢迢,不过他是一个为了剑什么都愿意做的人,他不想让他身后的剑此生籍籍无名,他想要让天下人都知魏剑生和他的剑,所以他踏上了这条路,他要去找祝飞羽比一剑,只有一剑败了祝飞羽才能最快的速度闻名天下,那样才能对得起他的剑。   魏剑生出了黑沙漠便踏上一片陌生土地,他的速度很快,因为他是一个人,一人一马而已,他穿越黑沙漠不过用了十天而已,北魏边境小镇对这个自黑沙漠另一端而来的剑客并不是多有好感,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与人交流,而是因为他很小气,他吃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在这些边境以做点小买卖为生的普通百姓大多都以为跨过而来的人多半出手都会很豪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至少连平日里小气的胖子老板都不愿让楚人没了面子,可魏剑生全然不在乎这面子。   他明明踏进了一家最好的客店却只要了一壶茶一碟咸菜,两个馒头而已,哪怕店小二明里暗里嘲讽他都毫不在意,或有瞧不起楚人的北魏人借此大作文章他也全然不知,只是在吃完馒头喝完茶以后魏剑生淡淡一句话让酒家食客鸦雀无声。   “小二哥,你们这里谁是最厉害的剑客,麻烦给我介绍一下,我想去找人比剑,赢了剑我就有继续走下去的盘缠,也能找到我要找的人。”   魏剑生找到了第一个愿意与他比剑的剑客,这剑客也是小镇十里八方之内最为闻名的剑客,平日里自诩没有自己的剑摆不平的事情,只不过他终于遇到了自己摆不平的事情,魏剑生淡淡看了这名剑客一眼。   “你不配称为剑客,你最多只能称为会用剑的而已。”   两指断剑,魏剑生甚至从头至尾都不出剑,剑客败的很惨,他留下了二十两银子,其实魏剑生有一个习惯,他不喜欢跟自己比剑的人能从自己手中活下来,那是对剑客的侮辱,也是对剑的侮辱,之所以这么做不过就是因为那个人在他眼里不配称为剑客而已。   魏剑生继续往下走,他不愁没饭吃,因为总会有人给他送钱来,但他一直都没出过剑,因为他觉得与他对战的那些人都不配称之为剑客,他去了不少地方,包括仅次于道教圣地一线的江湖一流门派,也遇到了不少惊艳之才,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知道北魏其实年轻一辈有不少高手,只不过是被祝飞羽一人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而已,也因为北魏太大,这片地方根本走不完,他认定了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三剑斩恶龙的祝飞羽。   这么一路上魏剑生也不知晓自己败了多少自诩了不起的剑客,他从最开始穷的只能吃馒头到后来渐渐银子装不下,他把银子换成了银票,再后来银票也越来越多再也装不下,这时候魏剑生总会跟自己的剑自言自语。   他说原来所谓的高手也是可以用银子来衡量的,一个高手能值二十两银子,魏剑生有钱了,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很节俭的习惯,每日里只吃馒头咸菜喝一文钱一壶的茶水,他的银票从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背在了包袱里,白花花的银票露出来不少,倒不是他喜欢张扬,他只不过是想用银票来吸引多一点的高手而已,至少能让他的剑开口说一句话,可惜魏剑生还是失望了,打他银票主意的人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从他手里抢过去,非但如此,魏剑生的包袱反而越来越重了,渐渐的,江湖上开始有了这么一个怪人的传说,他总是背着一把从来没有出鞘过的剑,也背着一包袱的银票一直往北走,一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坐在小溪边垂钓的中年农夫,他穿着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他的鱼钩是直的,可他还是将鱼钓了起来,彼时魏剑生正渴饮山泉水。   “把你的鱼卖给我,我身上的银票全部归你。”   魏剑生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这种若是换做寻常农夫抛家弃子都会做的买卖,他本以为农夫会很爽快,不过农夫却摇摇头。   “我的鱼不卖,留着自己吃。”   “你用我的银票可以买很多鱼,你几辈子都吃不完。”   “买的鱼跟我的鱼不太一样,买的鱼是吃鱼食长大的,我的鱼是吃气运长大的。”   “气运?气运能吃?”   “是的,能吃,不过我的鱼比较小,吃不了多少,其实我原本鱼篓里有一条大鱼,不过很不幸,它被人吃了。”   “你说的这个人应该很有趣,我吃不到的鱼他都能吃到,他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的确很厉害,他三剑就杀了我的大鱼。”   魏剑生身躯一震,垂钓农夫冷冷一笑。   “我恰好知道你也要找吃我鱼的这个人。”   魏剑生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农夫的这句话,他觉得农夫同样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知道农夫还有话没说完,并且他一定会再说出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他杀了我的大鱼我还能安然在此垂钓,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不顾一切报了这个仇对不对?”   “是的,的确很想问,而且我很想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找他麻烦是因为我现在还不敢出面,至于他在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人以无上神通隐匿了他的踪迹,说不定他跟我擦肩而过我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不过你若是想找他,我觉得你应该去上清观试一试,可能会有机会,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你还差的远,你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剑道突飞猛进甚至有希望踏进陆地神仙境界的机会。”   “然后就像清扬山赵洪涛一般落个凄惨死去的下场?你的条件的确很诱惑人,不过那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罢了,你不卖鱼,我便不买,就此别过。”   魏剑生告别了垂钓农夫,哪怕他知道可能会因此错过一个直入陆地神仙的机会,他上了送仙山,这一日红霞灿烂云海平缓,如同这等道教圣地其实是不允许带剑上山,需要在山下解剑,不过魏剑生还是上了山,因为他对小道童说剑是他的朋友,他的剑是人,并非只是一把剑。   这等回答让一同登山的香客们争相效仿,因为魏剑生带着剑上了山,当香客们想带剑山上时候却被小道童拦住。   “为何他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因为小师叔说今日里会有一个自称剑是朋友的来拜山。”   一句话而已,香客们再不做声,若是换做以前,定要大肆闹一番说小师叔是谁?怎的这么大权利,莫不是上清观店大欺客不成?可换做如今又有谁敢真说一句那位每日里需要在天师堂静坐又去云海观日落的小道一句店大欺客?   原是这半年以来也不知怎的,从前那位调皮捣蛋的小道士像是如有神助一般洞悉天下玄机,拜山香客但有不解他都能一一答出,不过十七岁便已是蓝光初现,送仙山也因此气运愈发汇聚,要说这素来纯真与世无争的小道童之所以会半年之间便让天下人熟知其中还有一段趣事,说是有一达官贵人前来送仙山为自家女儿求姻缘,且捐了不少香火钱希望能得到掌教徐长今亲自解惑,怎奈徐长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在这个时候小道却突然闯进来,因为抓了紫竹林的竹鼠被真人马丹阳追到了天师堂,小道便脱口而出。   “不用求姻缘啦,你家小姐姻缘早就到了。”   正当这位官人有些不明白时自家一同上山的女儿突然干呕起来,这时候官人方知自家女儿早已暗结珠胎,也从这一件事情之后上清观有个能算姻缘的小道士就开始渐渐传了出去,香客越来越多,甚至除去姻缘之外还有许多香客什么都要问,本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怎料全被小道说中,如此神乎其神之下,喜欢自称贫道的小道士渐渐开始成为上清观炙手可热的道人,小道原本并不喜被香客所羁绊,架不住自家师父为了香火钱非要让自己坐镇天师堂便只能认命,这时候素来和和气气一家人的上清观弟子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家的掌教真人也并非真正就超然世外,最起码这位神仙道长也是爱钱的。   开始小道完全坐不住,只因平日里好动的性子如何这么快就能改的了?只不过到后来小道渐渐安静下来,也开始会认真为香客趋吉避凶,但闲暇时候他仍是会去天师堂下大石头之上观望云海,明明云海中什么都没有可他看的就是很认真,并且时不时梦呓一般嘀咕两句。   山上道士对此都早已见怪不怪,权当不过是自家这位小师弟的爱好而已,倒是三位辈分最大的掌教辈真人都会时不时站在云海之巅观望,每望一天便显忧虑一分。   掌教徐长今座下七位弟子中小道排名最小,却也是最得掌教喜欢的小地子,大弟子秦淮对此却并不觉得不安逸。因为他见到自家这位众星捧月一般的小师弟去云海崖畔待的时间每一日都比前一日长了。   秦淮终是忍不住问道。   “师父,两位师叔,小师弟究竟是怎么了?”   “不怎么,他很好。”   徐长今说这话虽是语气平平,不过秦淮仍是能听出自家这位师父的无奈以及复杂。   徐长今又接着道。   “秦淮,你是师父大弟子,你觉得为师倘若离去之后谁能继承我上清观道统?”   “弟子不知,师父也不会离去,更何况我上清观仍有两位师叔坐镇。”   “倘若你两位师叔也随师父一同离去呢?”   “我……我不知道。”   秦淮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上清观三根顶梁柱如何能倒?倒下去又有谁能撑起送仙山?   但听徐长今严肃道。   “假若师父有一天与你二位师叔一同离去,师父要你不遗余力与我上清观所有弟子扶持你小师弟继任大统。”   “小师弟?为什么是小师弟?难道不是祝飞羽师弟?”   秦淮疑惑不解道,因为祝飞羽会接任大统已经是上清观所有弟子都能接纳并且绝对拥护的存在,正是年轻一辈风头正盛人物,甚至能与老一辈人物比肩,如此人物不继承大统怎么会让给小师弟?倒不是他秦淮看不起自家小师弟,只是觉得很疑惑罢了。   “你祝飞羽师弟虽然天资卓绝,不过却始终还不够心性,他将来会走许多弯路,而你小师弟不同,至于有何不同到时候你就知道,为师只希望在还能说这番话的时候跟你们交代清楚,并且,倘若有朝一日万一你们祝师弟心性大变,遁入魔道之时,我要你们不遗余力同心协力共同将其制服送给你们小师弟。”   “祝师弟入魔道?这怎么可能?”   “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只是预防而已,记住为师给你说过的这些话就行,上清观存亡,全在你小师弟身上。”   徐长今不说为什么,秦淮也不问,他知道能让自家师父道破天机的事情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他倒是记住了倘若祝飞羽入魔便倾尽上清观之力将其制服送到小师弟面前,祝飞羽究竟会不会入魔秦淮已来不及思考,因为这时候从山脚直通天师堂的九百九十九步阶梯之上缓缓走上来一个人,他是一个剑客,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袱,他走的并不快,不过却在云海崖畔停了下来。   “小道士,你就是香客们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道童?”   正望着云海出神喜欢自称贫道的小道士轻轻转过头。   “正是贫道。”   魏剑生停了下来,他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哪怕这个人不是祝飞羽,不过他是一个能知道天下事的人。   魏剑生将身上包袱解了下来,至少万两银票以及碎银放到了崖畔小道身旁,他本来没有这么多银子,不过他后面为了避免不是剑客的剑客来烦自己,所以故意抬高了比剑的价格,所以才短短半个月就得了这么多银子,从来不笑的剑士咧嘴笑道。   “小道,这些银子是我给你上清观的香火钱,你替我算一算,倘若我跟你师兄祝飞羽比剑的话,是他死……还是我活着。”   小道士摇摇头,他咧嘴笑道。   “施主弄错了,第一,祝飞羽并非贫道师兄,而是贫道师弟,第二,祝师弟是不会与你比剑的,他的剑是道剑,是用来斩妖除魔,并非用来与人比斗。”   “可假如我就是要找他比呢?他若是不答应我就直接杀了他,好坐镇这江湖春秋之后天下剑甲的名头。”   “施主你又错了,就算你杀了他他也不会与你比剑,更何况什么剑甲的名头从来都非师弟所在乎,太注重于名头不注重于道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施主你的剑或许很厉害,不过也仅仅只能称之为剑,不能为剑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祝飞羽?”   “是的,你不如他,就像施主所见到的那些剑客都不值得施主出剑一样,施主也不值得让祝师弟出剑。”   “呵呵。”   魏剑生笑了,他在冷笑,因为他知道他的剑想说话了。   “我千里迢迢来北魏莫非等来的就是你这小道信口雌黄这么一句话?你说我不如我就不如?你这小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再杀了祝飞羽?”   小道动容了,他不过只是轻叹一口气,一口气而已,云海沸腾不已。   魏剑生终于还是没有动手,他败了,还未见到祝飞羽便败给了这个小道身上,他的剑心乱了,他不敢杀面前这小道,倒不是因为天师堂前有上清观三大掌教级别人物远远观望,而是因为这小道不过轻叹一口气便带动天地之势,云海翻腾,魏剑生承认自己败了。   他颓然下了送仙山,失魂落魄,全无来时半点风采,剑心已乱,剑道心境大跌,这是个很不好的事情,之前败给他并且输了不少银两的剑客有不少找上门来,他一败再败,败到除了剑再没有东西能败的时候终于走到了这座小镇,这座小镇距离黑沙漠已不是很远,他穿过大漠就能回家,找到了自家老祖宗说不定能救回丢失的道心,不过他知道凭现在的他一个人难以走出黑沙漠,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富家公子。   “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情,不过你得花钱替我找不少不要命的人来陪我走一趟黑沙漠。”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听说你不过是一个一败再败的落魄剑客而已。”   “你应该相信我,因为你可能除了听过我是个落魄剑客之外,还听过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第147章 朋友的敌人   当阿牛被渔夫领着去找到这位他所说的剑客时候,那富家公子正心情大好左拥右抱,看他年纪应该跟司马云差不多上下,他不如司马云英俊,也没有司马云左脸上的疤痕,倒是一双眼睛却有些深沉,魏剑生与他同列一席,与他一起的还有被挟持的刘飞燕,魏剑生不喜欢这样与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在他眼里只是等死的废物同坐,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因为他也有些饿了。   “就你们两个人来?没有带银子?这样可不好,莫非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还是说把咱们这位剑客大哥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那富家公子赶在即将脱口而出救我两个字的刘飞燕面前说了这么一句似笑非笑的话。   阿牛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刘飞燕没事,他看向那稳坐钓鱼台的公子。   “我很好奇你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来打我们这批人的注意,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对不对?虽说你长的像是一头猪,不过你应该不至于像猪那么蠢才对。”   “你说什么?”   公子哥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得旁边两个体态丰腴的女子冷不丁一个寒颤。   “这么简单明了的话还需要我说第二遍?我说你是头猪,现在看来你不只是猪你还是个聋子。”   阿牛一句话可把渔夫吓了个够呛,他们是来救人,并非是来找麻烦,如今人都还没见到,阿牛竟直接惹怒了这公子哥儿那该如何是好?倘若只是这公子哥儿那就罢了,问题这公子哥儿旁边不温不怒的落魄剑客才最为棘手,他倒是不知道魏剑生与他同为楚人,换句话说就算知道魏剑生是楚人也全无用处,魏剑生并不会在乎,否则他也不会出手。   公子笑了,怒极反笑。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本以为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个刺头,你是不是没弄清楚情况,小朋友,现在你们的人全部都在我手里,他们是生是死我说了算,并且你也不用拿商队来压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我收拾的只是押送镖物的人,并没有对镖物怎么样,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在我楼南宁的地盘上,不给我几分面子就是这个下场。”   “你所谓的给你面子是什么?我们来到这小城一切中规中矩办事,不曾强取豪夺一分,如何就不给你面子了?与其这样说来说去,倒不如说说你的真实目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阿牛似笑非笑道,他当然知道这楼南宁不过是一番说辞而已,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这公子哥儿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他见过不少富贵人家公子,也有不少真混账的,但还的确没见过为了一个姑娘便如此大张旗鼓将几百人的商队全部拿下,那是一个很不明智举动。   楼南宁有些诧异,他意味深长看了阿牛一眼。   这眼神却被阿牛完全收在了眼底,在渔夫疑惑中,楼南宁拍拍阿牛肩膀转身进入内堂,阿牛也跟了进去,这内堂倒是比外堂奢华许多,供奉有牌位一个,家父楼文信之灵位,没想到这楼南宁竟是年纪轻轻丧父,但阿牛却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好奇楼南宁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小兄弟,你比起他们来倒是聪明了许多,居然能一眼看出我的真实目的。”   楼南宁似笑非笑道,阿牛并不以为然。   “我说你像猪其实你也并非真的是猪,一般我说一个人是猪的情况下意思就是说那个人很聪明。”   “那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在夸我聪明?”   楼南宁啼笑皆非,他倒比之前语气缓和了很多,他好奇道。   “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自认为自己表演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一眼识破。”   “你的表演的确很好,你表现的纨绔的确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不过你若是把那两个女子的腰搂的再紧一些就更像了。”   楼南宁恍然大悟。   “你年纪轻轻知道这么多倒也算不错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像有人告诉过我,判断一个人究竟是否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要从他的手上看,他若是手越用力便越说明这个人心事重重,他可能心并不在当时的事情之上。我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但他好像告诉过我许多道理,并且,都很实用。”   “看来你的那位朋友对你很好,肯跟你一个少年人说这么多,好了,言归正传,其实我做这么多事情原因很简单,我只需要有个人带我去镖物那里看一眼,如果可能的话再摸一下,本来做到这件事情很简单,可是我知道你们商队里还有三个老头儿,除去黄牙老头儿之外,另外两个人肯定不会满意,所以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由你带我去。”   “也就是说从我们商队入小城开始你就注意上我们了对不对?并且将我们调查的这么仔细,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偏偏找上我。”   “因为只有你才能说动黄牙老头儿,而我需要黄牙老头儿将另外两个老头儿引开,这样我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楼南宁虽不明说,但阿牛也看出了其中不少问题,三个老头儿虽同时上路,但应该不是一个派系,有人想要这批镖物,有人要卖,两方都派出高手暗中保护,至于胖子老板不过只是承包了这一趟的走镖而已,毕竟树大招风,倘若大张旗鼓上路才是真的危险,所担心的也就不再仅仅只是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牛鬼蛇神。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就因为你扣下了那么多人?如果你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被威胁的人,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理由?理由很简单,我要报仇,报灭门之仇。”   楼南宁给桌案之上父亲灵位上了一炷香,他轻声道。   “你可曾听过长白山灭门之案?”   “听过,很大的一件事情。”   “是的,的确很大,朝廷因此动荡不安,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我已经听人讲过一个故事了,不介意再多听人讲一个,只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把我们商队那些人放了,我担心再晚一点恐怕我觉得这件事情算了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着急,等我说完这个故事再放人,长白山乃是春秋之前江湖上名声最盛的地方,地位堪比三大道教圣地,朝堂之中文武百官十之七成都师承长白山,很不凑巧,家父就是长白山一名弟子,一名官居朝堂四品的大员,轩辕青山震怒之下下令灭门天机门,家父侥幸活了下来,带着我娘逃过一劫,后来生下我,他告诉我以前的故事,并让我不要试图报仇,我嘴上应付,其实怎可能不报仇?因为逃过那一劫之后的爹爹身负重伤,几年之后便撒手人寰,母亲也相继而去,倒是给我留下了一份家业,所以我要报仇。”   “就这么简单?”   阿牛有些愕然,同样是讲故事,从李玉湖嘴里说出来和楼南宁嘴里说出来全然是两个味道。   “不错,就这么简单,听起来的确不怎么麻烦,可我觉得报仇不需要太多大道理以及欺骗别人的话,人道是生而为人许多仇怨皆可一笑泯之,唯独两大仇必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果这么一说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报了这个仇?我知道当年长白山有不少人从轩辕青山手里逃了出来,他们或许会改名换姓,但那份仇恨却绝对不会淡忘,而我恰好知道这批镖物是运往哪里,是给谁,所以我想要去看上一看。”   “你想在这批东西里面做手脚?”   “没错,我要做手脚,我要让这批镖物变成废物,让轩辕宏图空欢喜一场,让铁甲军间接因此而战斗力大打折扣。”   “你要在镖物里面做手脚,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帮你?我的职业就是运送镖物,这跟你的仇没关系,这是我的本分。”   “因为你应该认识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你额头的隐匿星辰之术别人或许觉得不过是一枚朱砂痣而已,我却看的清清楚楚,有人隐匿了你在天上人间的气运,当今天下只有长白山其中一脉的人能做到,而我现在大概能确定下来,那一脉肯定有人还活着,那个人一定姓司马,他肯定能推演出这批镖物会路过这里的时候遇上我。”   “既然你说你跟我认识同一个人,你大可以亲自去找他,让他来帮你,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怎么说都可以,护送镖物是我的职责,如果镖物给人动了手脚,到时候遭殃的只会是我们这些人。”   “我不会去找他,更何况我也找不到他,不过我知道他应该在找人,找当年从劫难过后活下来的人,我知道他肯定在下一盘大棋,等他需要我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现在,说说你的选择,你究竟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如果不帮你结果会怎么样?”   “不帮我的话我就杀了外面那个漂亮小姑娘,然后再杀了你,跟命比起来你应该知道怎么选,虽然我能看出来小兄弟你本事不差,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外面还有一位高手等着我的差遣。”   楼南宁出了门,他想使动魏剑生,却发现魏剑生全然没听见一般动也不动。   “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我送你回楚,你替我做一件事情,之前也只不过是看你究竟有没有能耐而已。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替我杀了这位小兄弟,我不懂武功,杀不了他。”   昨日里才求着楼南宁的落魄剑客木然站起身拿上了自己的剑转身离去,临走前只留下冷冷一句。   “不好意思,这买卖我不做了。”   楼南宁彻底傻眼。   “看来你的办法也不怎么好使嘛。”   阿牛笑了笑。   “说不定是人家突然觉得你这家伙有些太胡作非为故此才改变主意不帮你。”   楼南宁面色难看,他本就不会武功,长白山天机门也分为好几大派系,恰恰其父就不是武道一脉,他倒是学过几天武功,不过他也知道凭自己未必就是阿牛的对手,只因这少年人从踏进门开始便一直宠辱不惊,一个人的武功能骗人,一个人的镇定却骗不了人。   “难道他认识你?”   楼南宁沉声道。   “不知道,就算认识我也记不得,不过我突然打算帮你的忙了。”   “为什么?”   “因为从你脸色难看的样子我就知道你真想报仇,我这人有职业道德不假,不过在职业道德与一个朋友之间,我肯定选择后者。”   刘飞燕与渔夫听不懂阿牛与这公子之间的云里雾里,倒是阿牛领着他们回客店以后便找到了黄牙老头儿。   “我知道老头儿你不欠我什么,不过我还是想托你帮我办一件事情,你帮我把两个老头儿灌醉。”   “把他们灌醉?你确定你小子不是在说笑?两个武道一品高手岂是你想灌醉就能灌醉?”   “只要你想肯定就有办法对不对?”   阿牛眨眨眼睛,他从怀中摸出一壶酒,这酒光是拿出来便散发出阵阵酒香,像是陈年佳酿。   “这只是酒?”   “除了酒之外还加了点别的材料,无色无味,效果应该很好,并不是毒药,只是快些让他们喝醉而已,你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帮你,毕竟这事儿怎么听都应该没什么好处?”   “好处肯定是有的,比如要是得手了我就送你十壶这等陈年佳酿。”   “好,成交。”   楼南宁说这酒叫醉倒仙,乃是百年无花果酿造,每百年出百壶,是其父当年逃难之时从长白山带下,他往这酒里加了一丁点量的迷药,这迷药也是他精心制作,绝对看不出来问题,阿牛不知这酒是否真能醉倒仙,倒是知道两个老头儿喝了这酒之后不多大功夫就醉的不省人事,与楼南宁一同登上客店二楼,黄牙老头儿正扯着嗓子大睡,阿牛抽出身后楚刀,在楼南宁注视之下一刀砍了两个最起码也是长生境界以上的老头儿头颅。   “你这是……”   面目清秀的少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我说了从我打算帮你的时候我们就成了朋友,对于朋友的敌人,我向来都不会手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的绝一点。” 第148章 一个疯子   商队路过小镇这一夜,莫名其妙消失将近一半人数,第二日胖子老板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倒也没人多问什么,与楼南宁告别之时阿牛与他二人相视一笑则已, 倒是黄牙老头儿自昨夜之后有些郁郁寡欢,阿牛故意与他落到最后,当问起黄牙老头儿昨日里为何能说动两个负责看守镖物的老头儿与他喝酒时候黄牙老头儿只是没好气道一声你猜,阿牛如何猜的出来?   “老头儿,如今人也被我杀了,昨夜里也一次性将这支队伍里面的异类解决完毕,你又何必再藏头露尾?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总不会是因为昨夜里我杀了两个老头才如此闷闷不乐吧。”   黄牙老头儿长叹一声。   “你娃娃懂什么,昨夜里我跟他们说与我喝酒,谁能喝赢我,我这背后的剑匣就归谁,如此他们才愿与我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否则你以为世间再好的酒又能真喝醉大长生高人?我与你合演了这出戏,说是骗人家都不为过,说起来实在是丢人,就因为一个不可能兑现的赌注害了半条人命,这商队里别的人不说,单单这两个老头儿就不是一千一万人中就能出来一个的,看似不过死了两个人,实则对我中原实力来说却是无法估量的损失,你小小年纪也忒心狠手辣了。”   道明原委之后阿牛方才明白过来为何整日里黄牙老头儿郁郁寡欢,想是觉得如此实在胜之不武,他倒也没多解释,有道是人越老越小,有些很浅显的道理人老了反而看不明白,阿牛淡淡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不死有朝一日就是我们死,在两个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你肯定会选择正大光明斗一场,如同黑沙漠里的无面人一样,可我不一样,只要能达到自己目的怎么做都行,因为我现在还太弱了。”   “这也是你那位记不得的朋友教你的?”   黄牙老头儿一句话阿牛再不说话,他像是陷入走不出的回忆里面一般,商队出了小镇即是一马平川,又换了车马队,只是再没有雇佣多少人,原本昨夜里悄无声息走丢了那么多人胖子老板应该高兴才是,毕竟少了近一半的人就代表着少了不知道多少的银子开支,可他还是不怎么心情好,也许是他也对身后的少年人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胖子老板思前想后最终也慢慢落到了队伍最后当,他与黄牙老头儿阿牛同行,黄牙老头儿毫无疑问已是这支队伍里面最厉害的高手,他不过一个负责押解镖物赚点跑腿费的老板而已,他在看清楚许多事情之后也知道该如何表态了。   胖子老板压低声音道。   “我什么都不想多问,我只想问一句,我跟我女儿,是不是也必须死?”   “从来没人这么说过。”   阿牛淡淡一笑,在这一刻老板与走镖的身份像是调过来一般,胖子老板对他很尊敬,因为黄牙老头儿和他走的很近,也因为昨夜里那个一句话杀了商队近一半人的楼南宁笑着说了一句。   “阿牛是我朋友,不止是我朋友,去北魏的这一路上很多人都是他的朋友,所以得罪他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举动。”   就因为这一句话让胖子老板一路上惴惴不安,黄牙老头儿是与他最先开始碰面的,他们一起找到了那位这次镖物的真正老板,一个白面公子,一个一夜之间让温家堡天翻地覆的公子。他曾听说这批镖物是秘密押送,已经有好几个专负责承包走镖的老板触了霉头,被带进去了温家堡就没能活着出来,那个时候胖子老板便知道从他被带去温家堡的时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他选择了生,因为他很爱他的女儿,所以他接了镖,他也没问这批镖物是什么,因为作为一个跑江湖的商人,他知道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温家不愧为坐拥西楚半壁江山财富的巨擘,温若剑出手很大方,他给的价格比胖子老板预料的多很多,他说还会给他派几个高手保护,胖子老板很高兴,只不过这么一路走下来也从最开始的意气风发便的越来越惶恐不安,有些事情他不言语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与女儿活下来,能活下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当他听到阿牛这一句从来没人说过时并不高兴,他反而更忧虑,商人想的多,他再度放低姿态轻声道。   “从来没人说过要让我们父女死,也就是说也从来没人保证过我们父女活下去。”   阿牛愕然,他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这句话,黄牙老头儿也不表态,阿牛知道这老头儿看似温良,实则出手绝对狠辣,他虽在意同辈高手生死,但一个背负剑匣行走江湖的迟暮老人绝对不会在意普通人的生死,否则他也断然不能活到现在,胖子老板心生悲凉,他凄然道。   “倘若注定要死,我父女又何必在死之前还要奔波劳累一趟?不如你们现在就杀了我们父女来的痛快一些,倘若你不愿下手,我自己来就是。”   胖子老板取过阿牛马鞍下挂着的楚刀准备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尽,他赌阿牛会拦下来,事实上阿牛真的拦了下来。   “既然这样,我保你父女两命不死就是。”   胖子老板依然不曾放下刀,阿牛皱皱眉头。   “我答应就算是你父女两死,我也会死在你们前头。”   刀终于放下,没有多余感谢的话,胖子老板不过一句多谢而已。   他知道阿牛不会死,若要阿牛死,定要黄牙老头儿先死,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也不多想,回到了队伍最前方与自家女儿马车并行,也听不见他父女两说了什么,倒是看到刘飞燕不停回头看向队伍最后方。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既然已经打开天窗,那有些藏着掖着的话也就不必再多说了,阿牛知道黄牙老头儿一定晓得这支队伍最终会去哪里。   “还有三天。”   黄牙老头儿淡淡道。   “还有三天我们就踏入轩辕宏图的眼线辖区,到时候那里就是他的地盘,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你刚刚给胖子保证的话,你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一个谎话?我们连自己会不会活下来都不知道,如何能保证他们父女生死?”   “既然你知道我们可能活不下来,为何你又当初答应跑这一趟?据我所知轩辕宏图手下雄兵数十万,他想要一个人死,哪怕是陆地神仙都不见得能不死。”   “那你是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黄牙老头儿并不直接回答阿牛问题,他反问阿牛这么一句。阿牛淡淡道。   “很简单,我是为了钱,有时候为了钱,什么事情都敢做的人比比皆是。”   “其实就算你现在脱离队伍,胖子依然会付给你该给你们的钱。”   “那不一样,那跟抢劫没什么区别,我只要我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一份,所以我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什么。”   “我吗?”   黄牙老头儿咧嘴一笑,饮下一大口酒。   “我的话,你姑且可以认为我是为了一句话。至于是什么话,将来说不定你能有机会知道,前提是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才行,那个地方不偏不倚三天后到达,我们要去那里找一个人与我们一同前行,活下来的把握才会大一点。”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很厉害?”   阿牛忍不住问道。   “如果很厉害的话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帮我们?”   “因为我们这次去就是去帮他的,至于说他厉害,其实也没错,不过他的脑子不太正常,他是个疯子,所以才会被关起来,所以我们才要去救他。”   黄牙老头儿不明说那个地方是哪里,阿牛也不猜测,只等三日后到达江津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黄牙老头儿所说的地方竟是江津剑冢。   剑冢,一个在中原仅次于三大道教圣地一线的神秘地方,他没有别的名字,就叫剑冢,因它本身就是一座坟墓,一座深埋在深渊之下暗不见天日的坟墓,黄牙老头儿说那里有一个以剑遁入魔道的疯子,他有一个很霸道的名字,他叫剑无求,他因剑入魔大开杀戒,被剑冢老祖宗关进坟墓里以八条锁链捆住不能动弹,因为他不能碰到剑,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只要碰上剑都会活过来,他是剑魔。   江津因剑冢闻名天下,但却鲜有人真正去过剑冢,因为剑冢不好客,商队到达江津,这时候已差不多踏入轩辕宏图地盘,他们若是再往前走势必会被轩辕宏图知晓,到时候想要再有什么动作几乎不可能,这批镖物乃是送去轩辕宏图铁甲军中打造淬炼成神兵利器用以装备军队,到时候这支军队战力更是如虎添翼。   其实阿牛知道就算商队在这里直接把所有镖物全部丢下,镖物也不会弄丢,因为这里是中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有人敢对轩辕家的东西打主意,天机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非是在两国交壤的黑沙漠地带,这批镖物绝无可能弄丢,最多也只是被楼南宁那般的地头蛇“见一面”而已,可即便如此黄牙老头儿依旧要与镖物一同进轩辕家的地盘,阿牛知道黄牙老头儿定还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秘密,他不问,他知道自己早晚都会知晓。   他们要在江津休息一夜,不过这只是商队的人休息而已,渔夫也休息,只有阿牛与黄牙老头儿一同悄无声息离开客店,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之后才到达深渊上方,十五日,月色正圆。   两层楼高的石碑有宛如铁画银钩剑冢二字,深渊上空有两根锁链搭就的铁锁桥,正对面是一栋楼,一栋被修建于专门看守剑魔的楼,因为剑魔就是在这深渊之下,而剑冢弟子则是全部居住在这深渊背后,一处虽不是深渊却胜似深渊的地方,他们只有练剑的时候才会踏入剑冢,因为没有人能受得了被剑气吞噬的滋味,千百年来,剑冢唯剑魔一人而已。   “我们需要怎么做?”   阿牛不禁问道,他站在深渊上空,不过才看了这深渊一眼便有眼花缭乱之感,似有神魔在深渊怒吼一般。   “抱守明台,不能被这剑意迷了心智。”   黄牙老头儿低喝一声宛如晴天霹雳让阿牛瞬间惊醒。   “我好像来过这里。”   阿牛如同梦呓一般轻声呢喃一句。   “是吗,可能是上辈子来过这里,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剑魔是有望成为继春秋剑神之后第二个踏入陆地剑仙境界的人,他是你朋友必须要的人,他要剑魔来帮他做一件事情。”   “做什么事情?需要放出来这么一个被八条锁链困在深渊的疯子?”   “他需要剑魔跟他一起出海,屠龙。” 第149章 画地为牢   “难不成单凭剑魔一人便能完成出海屠龙壮举?”阿牛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能,地龙不比天龙,天龙下凡受天道桎梏,力量大打折扣,故此祝飞羽方能三剑斩龙,地龙本属人间,天道无桎梏,又岂是一个剑魔能对付?你的那位朋友至少要召集七八个如同剑魔这般有望踏入陆地神仙一辈人物方能完成如此壮举。”   “这七八人中可有老头儿你?”   “自然没有,我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这辈子有望踏入陆地神仙,这辈子只做一件事情而已,这七八人如今差不多已确定有两人名额,剑魔一人,你在大漠中看到的无面人一人,其余几个人,他还在寻找,又或许他心中早就有了合适人选,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只是就算时机未到也不会差的太远了。”   “这七八人其中为何不去找上一辈江湖中叱咤风云人物?”   “你觉得上一辈人物中有需要有求于你朋友的人?没有,就连我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头也不过只是跟你朋友做了一笔交易而已。”   黄牙老头儿并没说具体是什么交易,阿牛只能猜到与他这辈子要做的那件事情有关。   深渊之下鬼哭狼嚎,九天之上月色正明,深渊吹起罡风阵阵。   “这铁索桥不能横度过去,只能一步步走过去,你可敢?”   黄牙老头儿回过头对阿牛咧嘴一笑。   “若是从中途掉了下去只会落个粉身碎骨下场,若是有人想御剑横渡,只会与这深渊的剑意两两相碰,最后的结果肯定不会太好,故此剑冢才鲜有世人能看到它真实面目,而且横跨这铁索桥只是第一步,我们要过去从看守那里抢过来钥匙才能开启深渊之下的监牢放剑魔出来,不要指望我用剑能将监牢劈开,那只会让咱们两个死的更快,你可敢?”   “我有何不敢?只是我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做就足够了,为何要拉上我一起?这样只会多一个累赘。”   “因为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有危险就有好处,我知道剑冢之内有许多世人梦寐以求的宝贝,说不定你能得上一两件,到时候实力就能突飞猛进。”   “可是我练刀,不练剑,更何况我的左手。”   “你的左手还有救,去南海就能有救,至于练刀不练剑,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也会拿起来剑的。”   黄牙老头儿踏上了只有两根锁链横跨深渊的算不得桥的铁锁,锁链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都能吹下深渊一般,可老头儿步子很稳,他很会掌握平衡,这跟修为无关,全靠经验,靠一个已活了数十载岁月积累出来的经验,阿牛咬咬牙也踏了上去,抱守明台,他尽量不去看这脚下的深渊,却又不得不低头去看,只那么一刹那便一个脚步不稳差点掉下去。   “说了别看。”   “我说过我好像来过这里,我感觉很熟悉。控制不住。”   “我也说了就算来过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跟你这辈子没关系。”   “知道了。”   战战兢兢之下终于是安然无忧踏过了这铁索桥,隔着铁索桥能感觉到对岸这边的阁楼很大,真正到了之时才发现这阁楼比想象中大上不少,通体漆黑,连一块牌匾都无。   “我们需要怎么做?”   “上去,杀人,抢钥匙,总不能让他们乖乖把钥匙交出来。”   “又杀人?”   “怎么?允许你一夜之间杀那么多人就不允许老头子我杀人了?”   似看出阿牛心中担忧,老头儿索性也不再开玩笑。   “杀人只不过是吓吓你小子,跑到剑冢门口杀人,老头儿我可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只是抢过来钥匙而已,所以我才带上你,因为我知道你小子是一个很喜欢跟人讲道理的家伙,你的道理再加上我的剑,你猜他们会不会把钥匙交出来?”   二人去了这看守剑冢的阁楼之中,不过一刻钟时间便笑意盈盈出来,阿牛调侃一句。   “拿着剑讲道理的事儿你别说,还真的挺有趣,只不过咱们如此大张旗鼓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莫非能以我们二人之力抵抗整个剑冢?”   “当然不能,所以我们这不抓紧时间去放剑魔出来吗?相传当年剑冢制服剑魔用了六位剑道宗师境界高手,并且折了两个才将其制服,如今二十载岁月已过,你猜剑冢还有无高手能将其制服?”   黄牙老头儿笑笑便不再说话,他领着阿牛从悬崖畔的阶梯一步步走下去,这阶梯并非岩石开凿出来,而是一块块木头被人以深厚内力钉入石壁之中,如同栈道一般,虽年代悠久却依旧坚不可摧,二人一步步踏下栈道,越往下便越能感觉到森森剑意,往下直达两百丈才着陆,阿牛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能呼吸出来,目之所及尽是钉入崖璧的剑,一阵风吹来,少有一千柄剑嗡嗡作响。   “剑魔在哪里?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他吃什么?如何能活二十年?”   “他自然是有人给他送吃的,剑冢老祖虽恨他,不过也不会如此轻易杀了一个有望踏入陆地神仙的后辈惊艳弟子,他们把他留着只不过期望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而已,只是他们绝对想不到会被我们抢了先机。”   黄牙老头领着阿牛继续往前走,深渊之下无草木,就算有草木也未必能在如此强的剑意之下存活下来,若非月色尚明,此地真可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到了一处看似无山壁无二的地方,黄牙老头儿取出从剑冢弟子那里讲道理得来的铜钥匙插入崖璧某个凹陷处,崖璧震动一声轰隆隆打开,原来这石壁竟是一处石门,只不过实在看不出任何差别因此才分辨不出来,石门内阴森不见光亮,不等黄牙老头儿取出火折子点亮石壁油灯便听一个慵懒声音传来。   “下午不是才送过饭?怎的这么快又来了?莫非是要唯我长胖直到提不动剑为止?”   这声音相隔并不远,直到油灯点亮阿牛方才看清楚这头顶有山泉水滴下的空旷山洞内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下面有剑,一把石头雕刻而成的巨剑,剑下有一个被八条宛如从墙壁中生长出来的铁锁捆住手脚以及四个关节的人,他低着头,披头散发,一身衣裳已成了一身破布条,再看其身后巨大石碑之上刻写有紫微二字。   剑魔不抬头,看不清面容,黄牙老头儿笑呵呵道。   “我们并不是来给你送吃的,我们是要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   被捆住的披头散发的男子突然抬头,一双原本无神眼睛陡然放出精光,只是随即便黯然下来。   “我道是谁说要放我出去,原来不过是一小朋友与一老头儿而已,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如此大言不惭?莫非以为能培养出我这等人物的剑冢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掉?再说了,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出去。”   “剑魔果然如同江湖传言那般太瞧得起自己,莫非你以为剑冢就真天下无敌不成?当年你一心求仙剑大道,不慎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自诩天下无敌,连春秋剑神都不是你对手,结果如何?还不是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囚牢?叫着要与剑神比剑你可曾见过剑神长什么模样?我也不妨告诉你,如今剑神已迈出最后一步踏入陆地剑仙之境,莫说是剑神,你可能连我师父都不是对手,怎的如此口出狂言?如今江湖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有几人记得你剑无求?”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   “想知我师父是谁,你剑无求还不够资格,听完了我说的话你是否很想知道如今的天下都有哪些高手?不过我不会跟你说那么多,我知道你剑无求是一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疯子,所以我打算放你出去,让你出去挑战当今天下真正风云人物,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你这老头儿倒是有意思,你想激我然后利用我替你做事?我可没那么笨,也许你只是了解从前的我,不了解二十年之后沉淀下来的我。”   “算不上是利用,只不过是交易而已。”   黄牙老头儿再度一笑,他很久没喝酒了,从踏进这剑冢以后便没喝酒,到了这洞府之中才算忙里偷闲打开酒壶嘬了一口。   “我知道你肯定会答应的,因为这天下为剑而活的人有很多,但为剑入魔的人肯定只有你一个吧。”   剑魔突然笑了,他笑的很大声,任凭嘴唇发干他还是忍不住笑。   “我猜你这番话肯定是你旁边的小朋友教你说的,你这老头儿肯定说不出来话这样的话,因为你是一个很笨的家伙,所以你的师父才会把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家伙交给你背着行走江湖,我突然知道你师父是谁了。”   正回味美酒滋味的黄牙老头儿被气个够呛,他没好气道。   “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笨。”   “是的。”   站在其旁边的阿牛轻轻点点头。   “只有你这么笨的人才会跟这么一个疯子讲道理,你说我喜欢讲道理,你喜欢我的本事,不过你只学到了皮毛而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讲道理说服的。”   阿牛踏出一步。   “剑无求,按道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前辈,今天既然我们来了那你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带上我们一起冲出深渊远走高飞,要么我们杀了你玉石俱焚,反正不能带走你单凭我跟老黄肯定逃不出这剑冢,你也别怀疑我的话,你的确很厉害,才会落下一个剑魔的名头,不过我旁边这老头儿也很厉害,他虽然只有一个剑匣,不过他的剑匣里有七把剑,我相信他能杀了你,你好好考虑我的话,算是给我们三个人一个机会。”   “话说,你们就不怕你们在放了我以后我杀了你们?”   剑魔冷笑。   “应该不会的。”   阿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剑冢弟子已经跟了下来,并且很快就会将这里团团围住,到时候下场可想而知,阿牛轻声道。   “我看的出来你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否则你也不会一人在这深渊之下枯坐二十年,看你的年纪也有四五十岁了,其实只要你想,你随时都能从这剑冢离开,因为二十年前的你最多三十岁,三十岁的人是不会如此乖乖就范被关在这里,哪怕是死,如果必须关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想自己被关进来,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懂这么多,我好像有一个很喜欢讲道理的朋友,全部是跟他学的,不过他一般都是只讲道理,不像我,一般都是道理与刀子一起动。”   道毕,见剑魔一言不发之后阿牛又颓然道。   “我不知道你当年是为什么被关进来,有可能是万念俱灰又或是遭遇了什么挫折一蹶不振,但我想告诉你,这天下很大,而你的世界不过一片山洞而已,你在这里枯坐只有老死的可能,只有出去了才能重新找到希望,有仇人,那就找仇人,有恩人,那就去报恩,而一切,都必须要从你愿意走出你给自己的画地为牢开始,我的话说完了,该怎么办你自己选,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你剑冢的高手也差不多都到了。”   阿牛说差不多高手到了,其实早已到了,此刻山洞外面已围住了单看气势便知不凡的高手,至少也迈入宗师境界,宗师境界起码也媲美武道长生境界,兴许是大难面前物极必反,阿牛出奇的镇定,他接过黄牙老头儿递过来的酒壶,不嫌弃壶嘴被黄牙老头儿嘬过,痛饮一大口,颇有壮士断腕气概。   要么死,要么活。   只在这一刻,闷不做声的披头散发剑魔缓缓站起身,一声大喝扯断八条精钢铸造铁锁,身后刻画有紫微二字石碑轰隆一声爆炸开来,阿牛只觉得没来由的脑海一阵激荡,石碑断裂处有一把通体血红的剑缓缓探出头来。   “剑无求,你胆敢迈出剑冢一步?”   洞穴外八位剑道宗师高手齐声怒喝。   与之同时,画地为牢二十年的剑魔握剑在手紧随冲将出去的阿牛与黄牙老头儿,怒斩一剑。   “莫说是一步,十步你们又能耐我何?” 第150章 后生可畏   三人出剑冢,黄牙老头儿在前,阿牛在中,剑无求在后,不过呼吸之间便冲破八大剑道宗师境界高手防线,待剑冢被冲的七零八落的八个剑冢弟子回过神来之时便只能看到三个如流星一般的身影踩着栈道阶梯直上崖畔,此时若追已然来不及,再看被黄牙老头儿提携着的阿牛已冲上崖畔,只不过刚刚冒出一个头便感觉一道凌厉罡气出现,黄牙老头儿身后匣中三尺青锋立时出鞘,与那罡气相撞才上崖畔的二人便后退两步,一道肉眼可见涟漪自两剑相撞处散开,三尺青锋归鞘,披头散发的剑无求也接着冲了上来,再看十丈之外有一老人右手持剑宛如磐石一般巍然不动,其旁边犹有一位与剑无求差不多年纪一般大小中年剑客,方才那一剑并非他所出,而是老人所出。   “剑无求,你真敢出剑冢?”   人虽老却声如洪钟,震的阿牛耳膜不断颤鸣,再看剑无求面色如常似根本不曾听见一般,这位才从剑冢闯出来的剑魔冷声道。   “师父,我最后叫你一声师父,当年你看我在剑冢如日中天怕我抢去了本属于你那儿子的传承,设计杀了你的亲儿媳妇再将祸水东引至我身上,将我困在深渊二十年不见天日,这二十年的仇怨我暂且记下,遂了你的意,二十年,偿还你谢家栽培之恩什么都够了,自今日之后,你剑冢与我剑无求再无半点关系,谁敢拦我,形同此楼。”   手握三尺青锋,剑无求对着那不远处二十年来用来看守他的阁楼凌空一斩,阁楼轰隆隆倒地化成一堆瓦砾。   “走。”   剑无求冷哼一声,他要跨过长达二十丈的铁索桥到达对岸,他转身,转身即是才从深渊上来的八位剑道宗师境界高手。   “好狗不挡道,念你们曾与我是同门,今日我不杀你们,不想死就给我让开。”   八人不让,因为剑无求身后的磐石老人不点头他们便不会让,阿牛与黄牙老头儿都退到一旁,虽不知这剑无求昔年故事只闻其名,但从方才只言片语中也能知晓剑无求与剑冢恩怨,一句话是别人自家家事,外人不好插手,更因为他跟黄牙老头儿根本插不上手,且不说一剑败退黄牙老头儿的那磐石老人,但是其旁边中年男子都不似寻常高手,黄牙老头儿的确很强,但阿牛也知他不会出手,他们要一起看看这剑魔究竟有何种能耐被选为将来有望踏入陆地神仙出海斩龙。   剑无求冷笑不已。   “看你们模样是不打算放我就此离开,好歹也是昔年同门,何至于如此赶尽杀绝?”   “放你离开也可以。”   剑无求身后磐石老人冷哼一声。   “还是如同当年一般,你废去全身武功方可离开剑冢,我不能让世人说我剑冢管教不严放一个疯子出去为祸人间。”   “也就是说你谢无敌非要将我赶上绝路?二十年光阴还不够还你谢家恩情?”   “是的,不够。”   “那你们就去死。”   有一剑先至,被世人称之为疯子的剑魔冲将出去对着挡路的八位高手轻描淡写横胸一斩,一剑即是八条人命,随后剑无求大喝一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他这话是说与阿牛与黄牙老头儿听,剑无求要拼命,阿牛哪里还敢在这剑冢继续待下去,情急之下他当先踏上铁索桥,只是别人又如何会轻易放他这始作俑者离开,磐石老人身旁中年男人出一剑,一剑被黄牙老头儿拦下,磐石老人同时出一剑对上才杀八位高手的剑无求,剑无求横剑在胸,借着这股磐石老人气劲单脚点地倒飘出崖畔铁索桥上,三人同时踏上铁索桥,磐石老人后动呼吸之间便近在咫尺,二十丈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阿牛却觉得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能跑的快一些,黄牙老头儿与阿牛在前,剑无求在后与磐石老人相对,三个呼吸对拆十九剑难分伯仲,就在此时中年剑客也踏上铁索桥如蜻蜓点水一般而来,剑无求以一人对二人自是毫无胜算,只在此时黄牙老头儿再度出剑,以二对二,剑冢两百丈之上剑气直冲云霄。   与深渊剑意相碰撞,轰隆一声炸裂开来,以炸裂处为中心,五人迅速被冲击至两方崖畔,与此同时剑无求眼疾手快,一剑划过崖畔巨石,宛如迟暮老人的无病呻吟一般,至少长十丈的巨石带着两根铁锁链轰隆隆一声掉进深渊,两岸相隔,再无来路。   剑无求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大声道。   “谢无敌,今日之仇剑无求先记下,他年有上剑冢之日,便是你谢家灭门之时。”   与阿牛黄牙老头儿逃去江夏客店之时,穿的如同乞丐一般披头散发的剑无求已气息紊乱不堪,不难想象方才几剑用了其不少气机,这时候已夜阑人静,基本不会有人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剑冢逃出来一个疯子。   “你们觉得我像不像是一个遁入魔道的人?”调息片刻,剑无求脸色总算恢复一点,这时候灯火明亮也恰好能看到其面容,方方正正,却是生了一双妖异的眸子,如同蛇眼一般,宛如异人无异。   阿牛知道其调息的不过是气息而已,剑无求应该受了很重的伤,毕竟盛名之下无虚士,他又怎可能才与谢无敌斗上几剑就如此气息萎靡?   虽差了不少年纪,不过同为江湖儿郎倒也没那么多讲究,阿牛轻声道。   “不论你是否曾经遁入魔道,你的眼睛都不会给人太好感觉,咱们从剑冢逃了出来,他们会不会追上来?要不要咱们连夜启程出发?”   “那倒不用。”   剑无求做了一个极度浮夸甩头动作,甩了一把蓬头垢面油污一般的头发。   “我虽然受了伤,不过那老头儿也不会太好过,毕竟受了老子几剑要是能安然无恙那老子这剑魔的名头也就白混了,再说了,就算他父子二人没毛病,也不能直接从剑冢横渡过来,除非他们想死,今夜应该是安然无忧的,我现在非常需要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衣裳,你们看着办。”   “他父子二人没毛病我不知道,我倒是觉得你这家伙有些毛病。”   阿牛开门而出,他其实想说你这么一个都四五十岁的人居然还如此王婆卖瓜,就不能像我这般睿智成熟一点?   阿牛到底还是与剑无求弄来了需要的东西,他的剑没有剑鞘,如此一把火红色剑身的剑没剑鞘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为此还半夜里翘了好几家铁匠铺的门,他忙到一夜没睡,倒是剑无求不只是睡了个舒服,甚至还大快朵颐一顿。   将近天亮时阿牛敲了黄牙老头儿的门与他说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他不知黄牙老头儿真名,只能用老黄称呼,说来奇怪,老黄竟也完全不拒绝,甚至还乐的接受。   “老黄,不久之前那块紫微石碑炸裂之时你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没有,紫微石碑炸裂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为什么我会感觉脑海中宛如炸裂一般难受。”   “也许你是紫微下凡也说不定,有人毁你气运,你自然会如此。”   “你倒是真会说笑,算了,我还是去休息休息,免得明天赶路无精打采。”   此时已近乎天亮,昏昏沉沉阿牛倒头就睡,他房间已被极为不要脸的剑无求霸占,只能将就在老黄房间挤一晚,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总感觉有人在耳畔低语一般。   “啊,鬼啊。”   一声惊叫惊醒清晨无数还在梦乡中的人,阿牛一咕噜坐了起来,只看到吓的头发都差不多立起来的年轻渔夫屁滚尿流冲进老黄房中已激动的说不出来话半个字。   这时候才有剑无求施施然踏门而入。   “鬼?鬼在哪里?”   原来赵骞竟是把剑无求当做了鬼,想来也是,如此一个生妖异瞳孔的人谁第一次见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费了好半天劲才与赵骞解释清楚。   “原来就是一个昨夜里招揽过来的镖师啊,真是吓死我了。”   惊魂未定的渔夫拍拍自己胸口,他又看向已换了一身崭新衣裳的剑无求道。   “兄弟,我是比你早来几天的镖师,多多照应。”   说了一番无伤大雅的话总算是让商队所有人都接纳了这个才加入商队的镖师。   今日里启程就将踏入轩辕宏图地盘,北魏虽大,但真正在轩辕宏图管辖区域内的地方并不多,百姓时有猜测,倘若轩辕宏业继位,将来立下汗马功劳的大皇子轩辕宏图定将裂土封侯,其现在管辖区域内的地方定然就是封王之后疆土,如此一来这片土地的文武官员更是对轩辕宏图趋之若鹜。   从昨夜里到现在剑无求都不曾问过老黄究竟要他做什么事情,阿牛心生疑惑,他便压低声音闻到。   “你就不问问我们带你出来,其实也不能说是带,但最起码是我给你了一个出来的理由,你不问问老黄需要你做什么?”   剑无求的反应与阿牛所想的相差甚远。   “不问,你们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要帮我引荐如今天下剑道那些个出类拔萃人物才行。”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要求?其实如果我告诉你让你出来是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你会怎么办?”   “什么大事?莫不是要老子去皇宫里杀当朝皇帝?要是年轻时候老子说不定头脑发热就去了,毕竟老子那个时候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姑娘基本都是倒贴,你说几句奉承我的话说不定我屁颠屁颠就去了,不过换做现在?不可能。”   剑无求摆动了一下手指。   “因为老子还没疯够。”   “好吧,其实不是要你杀皇帝,而是要你出海斩龙。”   阿牛老老实实答道,谁知这时候剑无求竟一巴掌拍在马背上炸裂起来,拍的那马儿嘶鸣一声险些跪地求饶。   “斩龙?他娘的还有这么刺激的事儿?这种事情怎么能少的了玉树临风的老子?干,就冲这么大的事情,接下来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差距甚大,阿牛汗颜。   一旁将全程对话听在耳中的老黄阴测测道。   “别人家的高手都是连哄带骗才能带来,现在倒好,居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151章 月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   才踏入轩辕宏图地盘便有一种被人盯上感觉,似如芒在背,阿牛不得不叹息一声轩辕宏图在其本命之地倒还真是如鱼得水,此地距离飞仙关尚远,还不到铁甲营中便如此,可想而知到了他军中又会是什么待遇。   “前不久我们一夜之间杀了那么多盯梢的,此事会不会被轩辕宏图察觉?”   他们一如既往总喜欢在队伍最后,因为如此才方便说一些不能为人知晓的悄悄话,剑无求自加入队伍以来与阿牛老黄说不到一起去,却唯独跟年轻渔夫才不过吹牛几句便熟络到一起,此刻二人宛若多年不见知己一般恨不能勾肩搭背,这幅画面虽不怎么好看但至少也让阿牛省心不少,毕竟这一路走来赵骞虽嘴上嘻嘻哈哈,但谁都能看出其心中落寞,虽说与阿牛兄弟相称,但这位自小除了打渔什么都不会的渔夫又如何不知与阿牛其实并无真正话题,因为他没有走过江湖,也因为他不会武功。   剑无求大抵也没想到会在这商队里面遇上一个能与自己谈得来的后辈,他便敞开胸怀与渔夫谈古论今,基本一开口便就是老子当年如何拳打南山脚踢北峰,偏偏渔夫也乐的爱听,倒也算让阿牛放心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阿牛说完这一句,被他称为老黄的黄牙老头儿摇摇头含糊不清道。   “话可得说明白,那些人是被你杀的,我可从始至终没出手过,顶多嘛也就只是请别人喝了一壶酒而已。”   “行行行,人都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那这支镖总跟你有关系吧,我就想问问轩辕宏图已经知道了又会如何?”   “你觉得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老黄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他似笑非笑看向阿牛,论讲道理磨嘴皮子,他老黄嘴笨,说不过眼前小子,可论人心论经验却超出阿牛一大截,这就是岁月带给人的智慧。   阿牛沉声道。   “轩辕宏图总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连毫不知情押送镖物的人都赶尽杀绝。”   “他轩辕宏图的确并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老黄咧嘴一笑。   “不过那只是对于不是敌人的人而已,而对于敌人,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以为堂堂一国皇子就真不会在温家堡布下耳目?他跟你朋友之间在下一盘棋而已,互相看破,不过明里不会说破,只是在暗中较手劲。”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楼南宁看过镖物的事情被轩辕宏图知晓又当如何?他轩辕宏图岂会那么笨买一批作废的东西?”   “的确不会那么笨,不过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我且问你,倘若这批从楚地温家堡运过来的东西出了问题,轩辕宏图会如何?”   “他会找温家堡的麻烦,找温家堡的麻烦即是找西楚麻烦。”   “不错,西楚虽与北魏结盟,不过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暂时而已,国家大事我不懂,不过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还是懂。”   “所以轩辕宏图根本不担心镖物会出问题,他只担心镖物不出问题,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不是谁都能想出来,所以才有了楼南宁,天机门的手段鬼神莫测,寻常人又如何能察觉出来镖物出了问题?哈哈,妙,真是妙,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我那位朋友究竟是谁,但我大概能猜得到他肯定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   “他岂止是聪明,单凭聪明怎可能活到现在?我说他是一个妖孽才对。”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因为商队突然停了下来,自打入魏地开始便不乘马车该成骑马的胖子老板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莫不是前方遇见山贼?”   当然不可能遇见山贼,轩辕宏图麾下二十万铁甲军统治,又怎可能出现山贼?岂不贻笑大方?阿牛不过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胖子老板抹去额头才奔跑几步就出来的汗水气喘吁吁道。   “山贼倒没有,不过前方设立关卡检查来往客商物资行李,咱们这么大队伍又这么多东西?怎么过得去?临走前人交代万万不可泄露这批镖物,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这等事情?也许不过是检查入境客商有无叛乱或是间谍分子而已,不必惊慌,他们要检查就给他们检查就是,镖物本就是运往这里,不需担心。”   商队不曾多想,阿牛不曾多想,就连老黄都没多想,更莫说与渔夫交谈正酣的剑无求,毕竟如今正值敏感时期,设立关卡倒也正常,也许并非是针对这批镖物,事实上阿牛的确猜对了,非但这些哨兵不检查商队,反而将商队的所有人都请到了营中。   这营长人物是一位极为热情的汉子,身着甲胄,双眼炯炯有神,也无怪不过三四十年纪便混上营长。   “将军有交代,说他购买一批镖物即将到达王境,让我等检查来往客商同时多多留意,日盼夜盼总算将你们给盼来,先在此地好好休息一夜,舟车劳顿,待明日里为你们更换车马之后再上路出发,已入王境,安全可保无忧。”   胖子老板与商队头一遭被如此待遇,更是异国他乡为军队如此犒劳,此等待遇恐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自是满心欢喜,即便连小姐刘飞燕都笑意盈盈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这位时而温婉时而灵动的女子恨不能踏进北魏山水一般如沐春风,阿牛也挺高兴,与老黄一起找到那营长道谢并举杯共饮,倒是剑无求不知与渔夫去了哪里,阿牛也是这两日才知道这位被称为剑魔的男人只喝茶,不喝酒,即便是楼南宁临别之前所送的醉倒仙他都不喝,事实上老黄也不会那么大方将醉倒仙拿出来与营长分享。   商队头一遭如此完完全全放松下来,几乎都喝的烂醉如泥,即便连小姐与几个婢女都喝了不少酒,阿牛与老黄喝的醉倒在桌上,剑无求早就不知与渔夫跑到那里潇洒,营长酒力很好,军中汉子大多数酒力都不错,他被几个士兵扶着回到自己房中。   正是月黑风高夜。   明明喝的酩酊大醉的阿牛却突然从桌上趴了起来,紧随两个士兵之后悄悄潜入营长房中,不过二三个呼吸时间便提着一颗血淋淋头颅出来,与此同时惊叫声响起。   “杀人啦。”   不知多少喝的大醉的商队走镖人从迷迷糊糊中惊醒,醒来时却发现已经被一把把明晃晃的北魏刀架在脖子上,不明所以的胖子老板瞬间惊醒一咕噜跪倒在地。   “各位,各位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有一手提楚刀少年人夺门而入一刀劈死两个北魏兵,他冷笑道。   “意思很简单,咱们该逃命了。”   说是逃命,但已不知有多少尚在酒醉之中的商队走镖人迷迷糊糊死在刀下,真正逃出去的人寥寥无几,说是一个营,其实又何止一个人兵力,将近五百人的军队行营半个时辰之间焚烧殆尽,记不得救出来多少人,阿牛一手拖着胖子老板,一手提刀,胖子老板一手提银票一手拉着自家女儿冲出火光通天行营,黄牙老头儿出剑在手,三步杀一人,无人能拦其锋芒,待到不知去往哪里的剑魔以及渔夫施施然找到狼狈不堪的强队仅剩的二三十人时,小姐刘飞燕已哭的说不出来话半句话,其随身五个丫鬟无一人存活下来。   不知从哪里采来一株狗尾巴草叼在嘴上的剑无求施施然道。   “还好我们回来的慢,要不然还真的非得打上一架不可。”   阿牛真可谓是啼笑皆非,他倒也不恼剑无求不曾帮忙,毕竟就算没有剑无求,以老黄的本事也能将冲出来,只不过是见不得明明已经中年的家伙如此没个正经而已。   胖子老板已被吓的双腿发软。   “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牛上气不接下气道。   “为什么?你见过有哪个士兵对我们这等刀口舔血的老百姓如此客气?更何况是一营长?事出无常必有妖。”   “既然他们要动手,为何不选择白天动手?”   “白天动手商队岂能乖乖就范?到时候恐怕少不了损兵折将,被我宰的那个家伙又不是傻子。”   “既然你早就识破为何不提前提醒我们?”   “我若是提醒你们你们还真能演的那么逼真?若是提醒之下,别人早有准备,恐怕就连我们都不可能逃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是用那么多条人命换我们活下来?”   “是的,如果注定有人要死,死贫道不如死道友,更何况你们父母也不需要担心,因为我答应过你们就算是要死也是我死在你们前头,这个承诺我还是做得到的。”   胖子老板终不再说话,劫后余生抱着自家痛哭流涕的女儿悲从中来,即便从商队活下来的二三十人也是一片悲凉,这么一路走下来,跟死去的弟兄们历经磨难好不容易看见能拿到银子返乡的曙光,就如此破灭,又如何能心情好的起来?   倒是渔夫或许是习惯了大大咧咧,并不悲伤或是恐惧,大抵在这么一位世上已经举目无亲的孤儿心里,有时候其实活着倒不如死了来的痛快,不久之前他想过死,不过没勇气,如今想死却是死不成了,因为剑无求说要教他练剑,收他为关门弟子,因为他跟他很聊得来。   死这么多人对于剑魔以及老黄来说似乎并算不上什么大事,老黄依旧乐呵的喝着美酒,剑无求慵懒的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漫天繁星。   阿牛休息片刻后拍拍膝盖站起身。   “都休息好了吗?没时间悲伤了,再悲伤下去恐怕连我们都得把命丢在这里,当务之急,逃命要紧。”   “逃命,能往哪里逃?这里是轩辕宏图的地盘,几十万大军,我们能逃?”   “是的,我们能逃,我们不止要逃,还要边杀边逃,逃到轩辕宏图大本营去。”   “你一定是疯子。”   “我不是疯子,我前面那个叼着狗尾巴草的家伙才是疯子。” 第152章 上路   阿牛也不知自己何时竟仿佛成为这支商队主心骨一般,老黄只喜欢酒,别的事情都不会操心,顶多有需要时候出一剑,至于才加入进来的疯子剑无求且不说尚未露出手段不能服众,就说即便是让他担任这支队伍主心骨他也未必肯干,只因剑无求生性慵懒实在不会操这份心,至于胖子老板,一点武功都不懂的人又如何能带着他们活下来?想来想去这队伍决定权只能落到他阿牛手中才最为合适,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会使刀的和不会使刀的的确存在很大差距。   阿牛说不往外走往内走,专去轩辕宏图老巢,此举虽并不得认同,但思来想去胖子老板也只能作罢,只因没了阿牛便没了老黄,没了老黄去哪里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一把。   从这大营中冲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营中四五百士兵虽死伤大半,但仍活下来不少,不过才逃出生天便能察觉这附近多了许多呐喊声以及许多道明亮火光,轩辕宏图二十万铁甲并非全部居于一处,而是处处分散开来,对其领土形成漫天繁星之势,其大本营不过最多五万兵马镇守飞仙关而已,倘若西域举兵进犯,五万兵马绝对足以支撑大部队到来,只是如今二十万铁甲中已夹杂五万西楚兵力,不知这五万兵马如今安置于何处,不过想来怎么都不会是在这些分散的大营中。   阿牛一个激灵站起来,哪怕此刻商队活下来的二三十人都已筋疲力尽也顾不上。   “赶紧走,往飞仙关走,越往外面走防御越密集,只有朝飞仙关方向才有一丝生路。”   也不知是对活下去的渴望还是对死亡的恐惧,原本腿都打不起来的二三十号劫后余生的走镖人都宛如打了鸡血一般趁着夜色被阿牛带着往更深处走去,阿牛在前带路,黄牙老头儿断后,倒是剑无求以及渔夫都不紧不慢走在队伍中间。   所幸天公尚明,不曾如同前一日一般降下大雨,山路本就崎岖,逃命之下更选不得大路,只能走一些依山傍崖的羊肠小道,这期间好几次商队中好几个镖师都差点掉进万丈深渊,所幸相互扶携,走走停停总算保住了不少命,沿途的追兵从来不少反而越来越多,想来倒也正常,轩辕宏图手下士兵平日里也不过是做一些操习演练之事,如今正赶上此等事情,自然对追击一群“流寇”乐此不彼,只是阿牛不曾想到轩辕宏图竟这么快就下手,的确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咱们从昨天夜里逃到今日黄昏歇都不曾歇过,大家伙儿虽然嘴上不说但也能知道都已经疲惫不堪,一天一夜不曾进一口吃食,这样下去别说是逃命,恐怕用不着别人追上来自己就已经没命,得想个法子才行,走小路不如大路来的快,想必这方圆几十里内的所有村庄小镇驿站都下了告示,这荒山野岭更不能打猎生活,仅靠一些野果充饥恐怕最多支撑三五天就已筋疲力竭,该如何是好?”   黄昏时分,他们停留在一处茂密森林中,山脚是一处村庄,即便隔着这么远依然能看到不少泛着银光的铁甲在村庄里搜寻,往外走九死一生,没想到往里面走依旧是十面埋伏,胖子老板早已饿的走不动,莫说是如此逃命之下,即便是平日里走这么多路都未必能走的下来,能走一天一夜已经少不了阿牛的搀扶功劳,更不说已经完全憔悴的不似当初那个温婉小姐的刘飞燕。   阿牛眉头不展,事实上他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总不能带着队伍直接冲进小村庄里来个强取豪夺,且不说能不能杀了往来巡逻铁甲,就是能不能安生吃一顿饱饭都不是问题。   “要不你们在这里等,挑选几个不要命的跟我去山下一趟,寻些吃食回来,大部分下山总不会比几个人下山目标来的小。”   说是挑选几个不要命的家伙,但又有几人真不要命?年轻渔夫跃跃欲试,他似乎已经喜欢上做这种刺激事情,事实上一个心死的男人往往需要一些刺激的事情将人心救活,阿牛不会让老黄同去,老黄才是如今这支队伍的保护屏障,不可离开队伍,他更不会带上剑无求一起去,因为他知道剑无求是个疯子,一个有可能稍微哪里不顺便大开杀戒的疯子,否则便不会落下一个剑魔名头。   阿牛最终还是挑选三名尚还有余力的好手,在胖子老板重金诱惑下毅然决定赌一把,赌对了就能从此荣华富贵,赌错了,也不过一条命而已,事实上走镖的活儿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他没让渔夫跟着一起下山,因为渔夫不会武功,遇见危险要么等死,要么还是死。   四人趁着夜色下了山峰,这一日夜里也是一个难得好天气,他们不敢堂而皇之进村,只能待夜阑人静时候才踏入,就算有几声狗吠熟睡中的老百姓也权当山间蛇虫鼠蚁罢了。   对于这等入室偷窃不光彩的举动阿牛这还是第一次,倒是很容易找到了不少馍馍剩饭剩菜之类,阿牛潜入的这家家境应当是这村落中算是比较富裕之家,堂中供奉有紫微大帝之牌位,不难看出主人家时常上香,香炉中炉灰也时常有人打理,只是不知为何阿牛竟又如同当日里在剑冢一般脑海中隐隐一阵激荡,不过激荡过后竟是忽然舒服许多,这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感觉虽让阿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没多想,其实也不能算是偷窃,因为拿走吃的之后他们也留下了值一顿吃食的铜板,顶多算是一场交易而已。   阿牛轻轻踏出中堂,只不过才踏出三步便听惊叫起。   “杀人啦。”   一声惨叫划破安静的夜,阿牛再也顾不上那许多,背起吃食就迅速后撤,他与三人约定一旦得手便迅速汇聚回山峰,否则只要落下一人被抓住,严刑拷打之下恐怕难保不招出大队伍行动方向。   四人回到山峰,夜里四人如同四头矫健猎豹一般早就在村中老百姓彻底沸腾之前逃出村庄,借着淡淡银光,阿牛看到了其中一人手上的刀有血,不过他的手却并未颤抖,他一定是一个杀过不少人的家伙,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阿牛的心情却很糟糕,他们上了山峰,“买过来”的食物足够让他们饱餐一顿继续上路,阿牛吃完一个馒头喝了一些泉水,他走到那个家伙跟前。   “是不是突然觉得从前吃过的所有美食都不如这一顿残羹剩饭吃的香?”   “的确,难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那人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了阿牛一眼。   “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说老百姓还是很好的,虽说有些时候他们会让我们很苦恼,但更多时候带给我们的都是恩惠,你吃饱了吗?”   阿牛笑着问道。   “吃饱了。”   汉子点点头,虽然很诧异阿牛说这句话,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吃饱了那就可以上路了,上路之前吃一顿饱饭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的,的确可以上路了。”   汉子再度点点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刹那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的眼睛突然转向了天上。   阿牛的刀很快,哪怕左手已经不能用刀,他的右手刀他自己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三品境界,快到汉子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   鲜血溅了阿牛一身,呼吸之间取走一条人命让商队所有人都顿住了。   “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杀我的。”   阿牛淡淡起身。   “他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不该杀老百姓,这是他应该得到的下场,在死之前让他吃了一顿饱饭,总比做饿死鬼强。”   死一个人似乎对商队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除了最初时候的惊讶,到最后已完全麻木,只因为见过的死人已经太多。   刘飞燕面色苍白,表情呆滞,就连不远处的断头尸似乎都没能让其作呕,这位小姐一路走来历经艰难险阻无数,又经历军营之变,想来是已经彻底麻木,阿牛不知该如何是好,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自以为是一趟旅途,其实不过是走向灭亡的一条路而已。   吃饱喝足。   “接下来我们得继续走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搜索到山峰上来,有句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咱们只是跟轩辕宏图有仇,跟老百姓并无仇怨,除非老百姓先动手,否则谁敢杀人就是跟刚才那个家伙一样的下场,谁不是娘生爹养?都是一条命,有时候,尽量给自己积点德。”   疲惫不堪的商队继续上路,阿牛找地方掩埋了那具尸体,就算杀了人至少也应该让人尸骨不被野兽叼了去,这次换成老黄在前方开路,这位走一里路便饮酒一壶的老人倒是全程并无动容,也只有看到他这幅样子,他身后勉强活下来的商队走镖师们才能得到一丝暂时的安慰。   “有件事情我很想问你。”   阿牛打断了与渔夫兴致勃勃一天依旧不见停歇下来的疯子剑无求。   “什么问题?你说,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只要这天下有的我都能与你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想问问你,当初你在剑冢画地为牢二十年的地方,那块刻写着紫微的石碑是什么意思?”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剑无求有些好奇,因为很少会有人关注这个。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你知道一些不妨与我说说,这两个字究竟是一个人名,还是一个地名,又或者是其他的。”   “他是三教圣人口中的长生人,历经劫难无数才得飞升的大真人,不过这些事情终究不过只是传说而已,具体世上有无紫微大帝谁也不清楚,儒家道家典籍也全无记载,全不过民间人薪火相传而已,不过这种习俗只在中原辽西这一代才有,只因相传当年紫微大帝飞升便是在这辽西一带。至于为何我洞府中会有紫微,其实也不过是对这位不知多少年前飞升证道的长生人有些敬佩而已,数十年不出世,出世便是天下第一,如果你想听紫微大帝的故事,那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小子说上几句。”   “洗耳恭听。” 第153章 连我也杀了   “相传自上清观剑道天道兼修的真人齐道云之前,这中原大地也出了不少名动天下人物,也不知是凡人爱屋及乌强加于人还是真有那么回事,这些大真人往往都会被冠以天上星宿转世,紫微大帝便被冠以紫微星转世,七世为人,过天门不入,心系天下百姓,只因算准人间几百年之后将有浩劫,再入轮回转世为人,只不过紫微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已经鲜为人知罢了。比不得如今最为传奇的齐道云以及吕纯阳等人物,因为凡人只会记住最为贴近现实的,对于太过虚无缥缈的只会敬而远之随后逐渐忘记,我猜你肯定没有来过辽西一带才会不知紫微之名,因为相传紫微当年就是在这片土地出生,在辽西太湖出生,于太湖得道,过天门不入再入轮回,我佩服这位仙人,是佩服其心系天下百姓,视天下无数人梦寐以求之长生不屑一顾,故此才会在洞府中与紫微作伴,如此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   阿牛点点头,这番玄之又玄的东西听得年轻渔夫一愣一愣,他知道这些话题自己插不上嘴便索性也不说话,只等二人说完才小声道。   “这劳什子紫微大帝真有如此厉害?”   “厉害,的确是厉害,能与天上长生人叫板的人你说厉不厉害?不过这些事情跟你们这些小朋友说并无多大意思,紫微遁入轮回已不知多少年还不能见其现世,倒是间接证此番中原危机应当是有惊无险,否则紫微定然重出人间。”   剑无求一边说一边看向漫天星辰,事实上关于这位紫微大帝的事情他也不过道听途说而来,只不过觉得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挺对他的脾气便用来洞府作伴,二十载光阴画地为牢聊胜于无,他不知天上究竟哪颗星辰才代表传说中的紫微,因为他剑无求并不研究星象,也不是三教圣人,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倒是觉得若世间真有紫微,一定要拜访送上一剑才好。   越深入便越觉凄凉,前面还好,都是在一些小村庄地方,就算追兵追来也尚可有一线生机,可越到后面便越靠近辽西一带重镇, 再无处可躲,亦不能回城,只能往前走或有一线生机,逃亡第五天夜里,仅剩的二三十人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再往前走,即是辽西月关城,即便隔着十里地也能看到灯火通明处来往客商正被城门口士兵有条不紊盘问,来来去去不少士兵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怕是一只苍蝇都别想蒙混过关,以前浑然不觉,只觉得一个人若是犯了事情,想要从这么大的中原逃之夭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直到这一刻阿牛才明白过来,在轩辕家的地盘上,你若是真触了轩辕家的眉头,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挖出来。   “现在又该怎么办?轩辕宏图这家伙也太心狠手辣,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赵骞怒骂,不难看出这几日的奔波劳累早已让这位从小吃了不少苦头的渔夫颓败不已,他尚且如此,又何谈锦衣玉食的小姐刘飞燕?此刻这位小姐早已憔悴的没个人形。   赶尽杀绝?   阿牛苦涩一笑。   “他轩辕宏图又不傻,几十万兵马放着也是放着,放着也是吃那么多军粮拿那么多军饷,调动起来追杀我们也是吃那么多军粮,如果你是将军你会怎么做?”   渔夫不说话了,他哪儿知晓这许多大道理?只知道如果再这么奔波下去,吃不好睡不好,恐怕不等轩辕宏图来,自己这些人已经先没了折腾的力气。   “必须要想个法子混进城里面才行,等进了城鱼龙混杂,再想将我们搜索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说的倒简单,这么多士兵如何能混进去?咱们又不是一两个两三个人。”   渔夫极为无语白了阿牛一眼,他知道这队人中不论大小事情似乎都成了自己这位兄弟做主,老黄是从来不肯给意见的人,他只做两件事,要么喝酒,要么出剑,只可惜连路而来,酒壶已经见底,怕是老黄也没有东西打牙祭了。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许多事情应该都能办下来。”   阿牛把目光看向头发凌乱不堪气喘吁吁的胖子老板。   后者闻言之后极为不情愿从怀中摸出一榻银票,胖子老板似已看淡一切,他凄然道,   “我走了大半辈子镖,将所有身家赌在了这一趟之上,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在温家堡直接拒绝温若剑,说不定还能死个痛快,又何至于晚景如此凄凉?我死了也就死了,银子没了也就没了吧,只要……只要你们能保住我女儿的命就行。”   阿牛顺手接过他手中银票。   “放心,我说过的话不论何时都做数,就算要死,我也会死在你们之前。”   阿牛出发了,这次倒带上了背着剑匣的老黄一起,因为老黄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傻呵呵的老头儿,最为不让人注意,而他,弄乱了头发,又摸了几把泥在脸上,他相信自己应该是活下来的最为惹人注意的人,只因为这支商队中唯有他一人是少年郎而已。   老黄背着剑匣宛如仆人一般跟在阿牛身后,阿牛则像是一个流落江湖的富家公子哥儿,他怀里揣了不少银票,甚至还故意露出来一张百两。   骂骂咧咧入城门,仆人始终在背后乐呵呵傻笑,被兵士拦下。   “接受检查。”   这城门口贴着不少画像,画像皆是商队活下来的人,几百人的商队能被轩辕宏图手下士兵如此全部记住倒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   “接受检查?什么检查啊?搞什么啊,天天检查检查,检查个鬼啊。”   阿牛骂骂咧咧道,这么一骂倒是直接将怀中百两银票给骂的落到了地上,士兵瞥了一眼,如同阿牛这等喜好仗剑行走江湖的公子哥儿实在太多,每日里都有不少,这士兵居于月关城也有不少时日,倒也习以为常,倒是阿牛身后老黄他多看一眼,只不过一眼之后再无其他心思,上头的命令下发下来说是有一个背着剑匣的老头儿乃是高手,让士兵多多留意,可眼前老头儿怎么看都跟高手两个字全无关系,顶多就是一个傻呵呵的仆人,如同他们这等整日里守候在城门口盘查的士兵知道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虽号称铁甲,不过这铁甲中也良莠不齐,整天说抓流寇流寇,又有几个士兵真见到流寇入城?杞人忧天而已,士兵看了二眼也就再懒得去看,拿多少俸禄办多少事情的道理早就在基层士兵中根深蒂固,在阿牛偷偷摸摸塞过去银子百两之后,便直接放二人入城,眼中却还在搜索所谓的商队流寇如今究竟在何处。   阿牛与老黄入城,很轻松花钱雇佣了几个马车队分批出城,又分批入城,虽花了不少银子,但好歹将所有人都送进了月关城,劫后余生众人喜极而泣,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几日里的奔波劳累?一个个瘫软在床恨不能躺上十天半月。   这一夜一夜无言,阿牛也总算睡了一个舒服觉,二三十人并不敢住在同一个客店,只能分批而住,阿牛与老黄下榻一家,剑无求与渔夫一家,胖子老板父女二人一家,其余人也都各自分开互相照应。   第二日阿牛起了个大早,这时候估计其他人还在熟睡之中,都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老黄起了个大早,倒不是擦拭他身后剑匣里的七把剑,而是独自坐在二楼窗前发呆,事实上他的七把剑只有在杀人时候才会出匣,并且每次只出一把,目前为止也对付黑沙漠里八爪鱼时候七把剑一同出来。   “你在想问题。”   阿牛打着哈欠踏进门,这时候怔怔出神的老黄才回过头来乐呵一笑。   “就是在想问题,想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我曾答应你朋友护送此镖至北魏地,他也答应我一件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我暂时不会告诉你,他还让我做一件事情,几年之后天下有变出海屠龙需要寻找当世有可能迈入陆地神仙年轻一辈的高手,他找了八个,并且告诉了我这些人如今都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除了剑魔之外还有三个在轩辕宏图麾下之地,其中有一人就在轩辕宏图军中,此人号称野狼,杀人如麻,嗜杀成性,乃是军中一等一高手,他与我出了计,此计定能将野狼拿下,不过昨夜里我收到了他的来信。”   “什么来信?莫非是让你赶紧回楚?这趟镖不走了?”   阿牛似笑非笑道。   “那倒不是,他突然要我们先绕道太湖,从那里带一个人走,再去轩辕宏图大本营降服野狼,最后带你去南海求医,顺便找到最后一个人,也顺便,完成当初我给他开的条件,这段旅途可能会很长。”   “也可能会很有意思,我不知道你说的我那位朋友究竟是谁,不过既然是朋友,那我愿意相信他一次。哪怕一年两年也好,三五年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去哪里都是江湖,只不过我们去太湖,那商队的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能送他们回楚?”   老黄咧嘴一笑,一口大黄牙分明喜感但阿牛却没来由的心里一寒。   “你想让他们死?我不相信你说的我那位朋友会是这样的人。”   “那你就错了,你的朋友并非你想象中温文尔雅,哪怕他看起来不过是个书生,可你应该知道,杀人不见血的一般都是书生,说实话我挺佩服他,杀伐果断,必成大器,这也是当初我选择相信他的理由。”   “不行,我答应过他父女两保他们不死,如果非要死,那我宁愿带着他们父母自己求生路。”   “有时候不得不考虑现实,你还是太年轻。”   “这并不能作为我言而无信的理由。”   阿牛咬咬牙。   “就算……就算商队里所有人都曾手上沾染不少血腥死不足惜,最起码小姐没有,她不该死,你若不愿带他们,那就干脆连我一起杀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黄因为有你朋友的关系不敢杀你?我能从下山活到现在已证明我的剑杀过不少人。”   “那倒不会,事实上我们也不过萍水相逢,顶多,不过算是合作一次而已,动手吧,看看我值得你出几把剑。” 第154章 磐石老人   老黄到底还是没有出剑,即便阿牛已经认定他不会出剑,但他也并非是为了阿牛而不肯出剑,因为剑无求进门了。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大清早闹个什么劲儿,其实你们的这些破事儿也跟风流倜傥的老子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事儿是老头你做的过分了,要么就干脆不救,让他们死在军营里,既然救出来了又哪儿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哪怕你那位劳什子朋友再让你改道,你也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哪怕你把他们丢在这辽西之地自生自灭也比你亲手取了他们的命好,世人说我是疯子,照我看来你这老头儿才是疯子,你要是想动手,老子不介意陪你玩儿两手,看看你师父的本事你到底学到了几分。”   阿牛并不曾想到被冠以剑魔名号的剑无求会说出如此大义凛然一番话,虽惊喜却也知道跟黄牙老头儿这回该是彻底闹翻了。   “你若是不愿保护他们,我也不勉强你,接下来的路各有各的,我带他们父女两走,去南海我也自己去,不劳烦你带路,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阿牛冷冷撂下一句话,才入房门睡眼惺忪的渔夫还没明白回来是怎么回事儿便看到阿牛去了胖子老板父女两的客店。   “你就算要走也得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做兄弟哪有你这样的。”   得知事情前因后果,渔夫追了上去找到正在收拾包袱的三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我走,还是跟他们走?”阿牛淡淡一笑,他似乎知道赵骞会如何选择,而事实上赵骞的确如他所想那般做了选择。   “兄弟,我也不妨告诉你吧,跟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的确过的挺舒坦,不过舒坦归舒坦,有些事情我还是明白的,我跟着你只会成为你的累赘,倒不如跟着他们,一来说不定能学到几手本事,将来你有需要我还能帮上忙,二来,我也不想你有太多负担,你若是真打算走,这么一别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面都说不定。”   “没什么不一定的,现在说不能见面的话还为时尚早,保重,我会先带着他们父女两找到活路,之后才去南海,如果时间上赶得及,我们应该还有再见的机会。”   阿牛走了,带着失魂落魄的胖子老板以及惊魂未定的小姐刘飞燕,他们走的悄无声息,在商队其他很多人都在睡梦之中时便离开月关城,临走时只有三人在客店二楼目送。   “老头儿,其实你知道如果你肯随便说一句话以他的性子都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上路对不对?可是你还是没说,我感觉你好像是在故意赶他走,因为你知道他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若不赶他走,他就会与我们一同去往军营,到时候九死一生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只是让他走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何偏偏选择了不近人情的一种,我很好奇这究竟是你临时起意还是你们共同的那位朋友的意思。”   剑无求眼神灼灼,到底也活了比阿牛长几十载岁月的光阴,看东西总比阿牛看的多,他说对了。   不过老黄却摇摇头。   “你说的我跟臭小子共同的朋友我并不认同,我跟他朋友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关系,就如同你跟他一样,至于为何要他走,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照着做就行了,大概,是他朋友要将他逼上绝路,绝处才能逢生。”   “既是如此,为何你要带他与商队一起上路?”   “并非我老黄带他,我说我跟他是偶然相遇你信不信?这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该出发了,屠龙之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在这些时间里面让你们踏入陆地神仙境界可不是件小事情,虽然这屠龙跟我老黄没关系,不过我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会办到的。”   “那镖队留下来的这些人怎么办?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让他们安定在这月关城中?”   剑无求饶有兴致问道,老黄再度摇摇头。   “我说不给他们活路,并非我在开玩笑,凭我们二人之力想带这么多人入飞仙关简直痴人说梦,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不同的是死在谁手里而已,死在我们手里总比死在轩辕宏图手里舒服的多,他们各自家中已给了不菲的安家费,一条命,怎么着都够了。至于当日在军营里面不要他们死,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那臭小子对他朋友寒心罢了。”   “也就是说其实他也是你那位合作者的一枚棋子?”   老黄不说话了,他看向身后负刀的年轻渔夫。   “你想成为高手,想活命下去,就从现在开始,杀了剩下的二十三个人,速战速决,趁着他们还在酣睡。”   赵骞浑身止不住颤抖,拿刀的手都摇摇晃晃,但他还是去做了,因为他知晓阿牛离开以后若不能心狠手辣一点,死的早晚是自己,而恰好,他现在不想死了。   所以他杀了二十三个在梦乡之中毫无反抗能力一同死里逃生的镖师。   “这算是你的投名状,虽然老子并不赞同这疯子老头儿如此疯狂,不过为了活命,很多事情都可以破例。”   二十几条人命彻底在月关城沸腾起来,三人很快就被暴露出来,剑魔一剑在前开道,剑过之处民房倒塌阁楼化成碎片,渔夫提刀在中,黄牙老头儿断后,三人杀出月关城时年轻渔夫已是筋疲力竭,他并未曾杀一兵一卒,因为他没那个本事,也碰不到那些长年累月操练的士兵一根头发,可他还是浑身没有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还能走?”   老黄笑问。   咬紧牙关重新站起来。   “能,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剑无求抢夺过来三匹快马,正是人间五月天,衣衫飘飘,长发飞扬,黄牙老头儿虽身材佝偻,胯上战马亦是老态龙钟,唯独渔夫一人险些几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只因身后已经层层叠叠追上来至少四五百兵甲,原野里绿草盈盈,几处农家放牛人跨上青牛哼着山歌,听闻马蹄阵阵时才幡然回神夹着其实并跑不多快的老牛仓皇逃命,原野利于远遁同样也利于包抄,剑无求勒马停下脚步,因为他正前方出现一位磐石老人。   “谢无敌?”   他怎么也不会料想到突然出现的拦路虎居然是自家授业恩师。   “我的乖徒儿,这么着急你是要去往哪里?”   磐石老人冷笑道。   剑无求冷哼一声。   “没想到堂堂剑冢一代宗主人物竟甘心情愿沦为一个后生手下走狗,当真让老子大开眼界,也好,今日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算账?”   磐石老人宛如听见一个天大笑话一般,丝毫不掩饰脸上鄙夷。   “既然我这位乖徒儿要算账,那就请各位暂且退下,我剑冢孽徒我自己来处理。”   磐石老人一声退下,四五百铁甲纷纷让开,就连老黄与上气不接下气的渔夫都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剑无求,你行不行?画地为牢二十载光景你内伤依旧未痊愈,能否是这谢无敌对手?”   老黄不禁问道,中原有数高手他老黄心中早有定数,除去风头正盛一代道教圣地几大巨擘,当代江湖顶尖高手定有谢无敌一席,只不过这位老人一直居于剑冢鲜为人知罢了,其实实力并不弱,当世剑道大宗师唯春秋剑神一人独树一帜,再往前便是上清观白日飞升齐道云为剑道第一代剑神,事实上谢无敌也并不见得弱于剑神多少。   剑无求虽资质逆天,二十载光景修得剑魔一名,但总归是比不上谢无敌几十载岁月下来沉淀,况且这一战也并非是在剑冢深渊上空,而是在完全没有掣肘的原野之上。   此战堪舆。   剑无求冷笑道。   “老头儿你是不是怕我折在了这里就不能陪你去做接下来的事情了?你大可放心就是,剑无求虽可能会死,但怎么都不会死在谢家人手上,老走狗,二十载师徒情分已断,你可准备好赴死?”   准备赴死?   磐石老人再度大笑不止。   “我的孽徒,你自以为学了剑冢几分本事便能上天入地?当年我就是见你心高气傲不利剑道修行才略施苦肉计将你关在剑冢不见天日,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困不住你的手脚,便只能困住你的心,没想到你还是出来了。看来我谢家名头还是将你这孽徒压不住,今日我就来清理门户,教你看看你那几分本事在师父这里屁都不是。”   磐石老人身形忽动,他不负剑也不持剑,而是将剑深深钉入地下顽石。   “来的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这老乌龟是否真正修出了逆天手段。”   二人不选择比剑,而是近身交战,所用手段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就连老黄也不得不惊叹剑无求资质之高不过才四十多岁而已便能做到与如此老而弥坚人物近战硬碰硬,三百招之下不分胜负。   剑无求大笑。   “老走狗,看来你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这二十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   “是吗?孽徒儿,我不过是跟你热热身而已。”   磐石老人冷笑,冷笑之后气机汇聚,宝剑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剑无求出剑,两剑交织,以二人为中心,三十步之内处处剑气,一剑之后,两人迅速换位,剑无求虽奈何不得磐石老人,磐石老人同样也奈何不得他,但渔夫却注意到剑无求越发呼吸急促,而磐石老人却不动如山。   “剑大哥会败?”   “不好说,单看现在二人不分伯仲,那不过是因为二人的武功路子都是一模一样,只能拼底蕴,剑无求有伤在身,谢无敌以逸待劳。”   “那岂不是说必败?你又为何说不一定?”   “因为他是剑魔啊,被那个人选择为当世第二代江湖中最有可能踏入陆地神仙的八人之一,你以为会这么容易败?” 第155章 找一个人   与磐石老人交手六百零八剑,剑无求已气机紊乱,老人越发冷笑。   “我的孽徒儿,把你当年以剑冢名义行走江湖的气派拿出来,你不是自诩江湖第二代新人无一人能比你强?难道你忘了一年多以前名剑山庄孟老三入陆地神仙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南海出了被誉为第三代剑神李蓦然的事情?你有何能耐自诩自己天下无敌?你不觉得丢人吗?我都替你臊得慌,来啊,把你压箱底的本事亮出来,让我看看你这为剑入魔的孽徒究竟有几分本事。”   老人越是嘲讽,剑无求越是心性紊乱,即便已经压制心中怒火,但此刻依旧感觉内心宛若有一头洪荒凶兽窜出来一般。   终于到了那么一个临界点的时候,被老人单脚踩踏在地的妖异瞳孔男子浑身气机炸开,蛇眸渐渐血红,一剑逼退磐石老人,身影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到达老人跟前,即便隔着三十丈以外的老黄都面色微变。   “剑魔竟已达到形随意至境界,无怪谢无敌要如此激怒于他,此地不可久留,迅速后撤。”   夹紧快马,拎上还在发愣的年轻渔夫,老黄迅速朝原野外冲去,即便那里还有四五百闪烁着银光的铁甲,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位一辈子只学了一剑的老头儿后撤,他虽只有一剑,一剑却是七剑,这等以一人御七剑本事乃是他那位不世出的师父压箱底的本事,下山之时传授与他,也正是靠这份本事才与那人搭上了线,七剑自下山以来第三次同时出鞘,四五百铁甲瞬间人仰马翻,再回首时已撤离百丈之远。再看百丈之外剑魔竟是完全一人压着磐石老人打,每一剑过后大地都会出现一道深深沟壑,不论是泥土还是顽石皆不能幸免于难。   “为何如此慌张?”   渔夫不解问道,只因老黄表现的并非是怕这几百铁甲,而是像怕已经成了疯子一般的剑无求。   “因为他入魔了,以剑入魔,心性大变,实力大增,不过这并非是好兆头,魔由心生,俗称心魔,心魔每强大一分便伤及自己根本一分,这谢无敌不愧为老奸巨猾,他想等剑无求耗尽气机不战而败。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你的意思是他依然会败?”   “说不好,二十年光阴在剑冢度过,剑无求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言语间百丈之外荒草地早已完全被翻了一个底朝天一般露出深褐色土地,剑无求愈发攻势凶猛,磐石老人愈发笑的快意,直至又一百零八剑之后,剑无求气势终于渐渐弱了下来。   “我的乖徒儿,你的入魔已到了临界点,入魔时候心性大乱完全身不由己,不用我杀你你便自己落入了下风,还需要我出手?”   一剑逼退剑无求,磐石老人气机汇聚一剑,一剑就要取走剑无求性命,只不过当一剑刺透剑无求胸口时发现并无鲜血流出,磐石老人瞬间变脸,但为时已晚,已有另外一剑从他自己胸膛穿过,剑气冲进五脏六腑,再看自己剑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老走狗。”   剑无求依附磐石老人耳畔低语。   “你以为我入魔时候失去心智,这话虽然不错,不过你以为我心甘情愿被困在剑冢之下二十年是为了什么?不着急,等你死了用不了多久你谢家满门就会陪你一起上路。”   “为什么?”   虽痛苦的说不出来半个字,磐石老人依旧不甘心。   “为什么?去问阎王爷。”   磐石老人倒地,五脏六腑被入体剑气搅碎,纵使有神仙相救也无济于事,与之相对应的剑无求也闷哼一声倒地,嘴角大口大口溢出鲜血。   “死了没有?”   背负着剑匣的老黄悄然而至,双眼已恢复正常颜色的剑无求有气无力冷哼一声。   “你这老小子死了我都不会死。”   “那就是还有救。”   渔夫将剑无求扶起来,但剑无求除去自己的一把剑之外又拿起了磐石老人之剑,他悠悠道。   “此剑也是天下难得的宝贝,就送给你,跟着老子行走江湖没点拿得出手的剑又怎么行?”   他们重新上了路,只不过此时剑无求已再无力气骑马,也不能骑马,只因骑马定然走大路,走大路便躲避不了追兵堵截。   渔夫想问这有气无力宛如丢了半条命的剑魔究竟跟他师父有何冤仇,为何闹至如此不死不休境地,但他终是没有问出口,因为此时躺在破庙地上的剑无求已经昏死过去。   “他受了很重的伤,怕是不太乐观,每入魔一次心智便重创一次,剑冢之下静心二十年虽磨平不少魔性,但始终不能完全去除心魔,此魔半害半利,但终归很容易伤了根基。”   老黄在察看剑魔一番伤势之后给出如此评价。   “那他是否还有望踏入陆地神仙?”   “不好说。”   “总之我们不会将他丢在这里就是了。”   “是的,不会将他丢下,因为他是他钦点的人,不过我们现在可能无法赶路,只能暂时找地方住下等他清醒过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在这段时间之内,你负责照顾他,我去太湖走一趟,屠龙之期将近,不可误了大事。”   “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快就回来,也许回不来,总之你好生照料他就是。”   老黄走了,独自上路,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想不透为何这一路上总没有顺风顺水的事情,不过也唯有不顺才能称之为江湖。   三个月后,剑魔总算安然无忧醒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在床头忙忙碌碌的渔夫。   这时节已经踏入秋天。   “我睡了多久?”剑无求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么一句。   “三个月啦,你看现在都是秋天了,树叶都黄了。”   三个月来渔夫带着昏迷不醒的剑无求跑遍了大大小小村庄,躲避了不知道多少次追兵,总算找了一个可以暂时安居的地方。   “秋天啦,这么快,那这些日子也算是辛苦你了,老黄回来没有。”   “没有,他说他先去太湖,去找另外一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音讯,咱们商队从西楚出发到现在七零八落就剩下咱们两个了,也不知阿牛那家伙到南海没有。”   渔夫长叹一口气,若非人家收留,恐怕咱们两连命都保不住,既然你醒过来那就好办了,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去太湖找老黄,他诱惑老子的斩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好不容易老子才有心情从剑冢出来。”   剑无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舒展舒展筋骨,只不过还不等他去碰自己的剑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音,是一个女子,一个姑娘,差不多十七八岁,看起来风尘仆仆,她背着一个包袱,一手的裂痕说明这个姑娘曾经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她的头发很凌乱,一张脸蛋上面已是黝黑无比,眼角似曾有泪痕。   “姑娘,你有事?”   渔夫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是感同身受,虽是秋天,不过这辽西之地已开始有了不少寒意,这名女子在看到妖异瞳孔的剑无求之后明显有些害怕,事实上任何一个人见到了都会害怕,渔夫冲剑无求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这才施施然回过头去。   “我,我能进来说吗?”   这名姑娘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她一个女子将渔夫一个正值少壮的男子分量饭菜全部吃光之后才算恢复一丝神采。   “我听村长说你们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的,听说你们要出远门,你们,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这女子吃饱喝足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让赵骞有些诧异,他的确是对村长说过他们说不定有一天就会离开这个村庄,但是他并不能联想到离开村庄跟眼前这个与他一同是楚人口音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赵骞笑了笑,他不想让这流落江湖的姑娘受到惊吓,他以这半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轻声道。   “姑娘是迷了路还是?”   “不曾迷路,我从西楚而来,独自一人穿越黑沙漠,从北魏边境找到辽西,我来找一个人,找我家公子,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我找遍了姜水都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他肯定没死,所以我沿着姜水打听,然后一路之下走来,我在黑沙漠遇见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他告诉我他可能见过我家公子,我就知道我肯定没错。然后我就顺着他告诉我的路线一直走,走到这里,可是我没盘缠了,再也走不动了,因为走到这辽西地带我已经完全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所以我听说你们要出远门的时候,希望你们把我带上,也许能碰到我们家公子也说不定。”   这位孤身一人跋山涉水甚至一人穿过茫茫黑沙漠的女子说到这里时候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个中辛酸她虽不曾明说但赵骞大抵也能想出来,几百人的商队穿过黑沙漠尚且讨不到半点好处,何况一文弱女子?   “姑娘,这个,我们恐怕帮不到你。”   虽不忍拒绝,但赵骞还是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我们的确是要出远门不假。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太远,沿途危险重重,我们二人能否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如何能带上你一个女子?再说啦,男子跟女子毕竟不同,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即便我不说姑娘你都应该懂这个道理。”   “不,我不怕,只要你们肯带上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做牛做马都行,只要能找到我家公子,他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女子眼眶含泪,我见犹怜,但赵骞始终不愿欺骗这样一位姑娘。   “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家公子应该不会去,那里很危险,除了几十万铁甲,其他一无所有,又怎会有一公子哥儿入军营?如果姑娘非要坚持,倒不如我这里还有一些银两送给姑娘,姑娘可寻觅画师画出你家公子模样再到处粘贴,说不定能有一点线索。”   “谢谢公子好意,不过不用了,既然公子不肯带我,那我就只好自己再慢慢寻找,哪怕走遍天下,我也坚信我家公子还活着。”   风尘仆仆才吃了一顿饱饭的姑娘起身朝赵骞与剑无求施了一礼,这时候赵骞才看到这姑娘脚上的一双布鞋已经磨的不像样子,甚至走一步都有血迹,她掏出怀里像是乞讨而来的几个铜板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正在赵骞考虑要不要帮这姑娘一把时便听见姑娘轻声呢喃。   “公子的办法我试过了,我就是顺着这条线找到的这里,我家公子左臂负了伤,他额头有一颗朱砂痣,他失忆了,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找到了他,哪怕替他洗洗衣裳做做饭也是好的啊。” 第156章 贫道与贫道的剑   阿牛这已不知是第多少次将熟睡中的胖子老板从梦乡里面呼唤出来,每一次都是同样一句话,偏偏这一句话还很奏效。   “老刘,追兵来啦。”   同样被三个月来奔走逃亡弄得已经不再是胖子的胖子老板从梦乡里面很快惊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通常只有一件,那就是看自己女儿是不是在一旁忙碌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天。   擦了一把额头冷汗,又随意在这山洞里吃了一点野果充饥之后,已不再是胖子的老板神色复杂,说不出来该哭是该笑,因为这一日是三个月来在无数铁甲围捕之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离开辽西之地的一天,正常赶路不过几天时间,逃亡却用了三个月,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所幸阿牛真做到自己承诺,只要他在便保父女两人不死,几番以命相搏之下,阿牛果真做到了。   “阿牛小兄弟,什么话也不说了,大恩不言谢,你就是我父女两的恩人,将来若是还能有再见的时候,定当厚报。”   刘飞燕已经收拾好东西,三个月来她是相比之下过的最舒服的一人,因为她不用担心会有刀对上她,也不用担心没吃的没穿的,因为阿牛总是会想到很多办法给他弄到吃的穿的,她跟阿牛很少说话了,但阿牛的影子怕是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阿牛哥。”   这大概是刘飞燕第一次如此称呼为了他父女两不知多少次险些丧命的阿牛。   “我想好了,等我回楚以后就去学武功,我不要再做别人累赘。”   不知如何回答父女两感激之词的阿牛摇头苦笑。   “能活着回去比什么都重要,我打听过了,黑沙漠妖物已经全被正道收拾干净,不必担心其他,寻找来往商队一起回楚,不过我得提醒你们,黑沙漠里有个怪人,若是不小心撞上了,你们就跟他说你们认识一个叫阿牛的,也许他未必会因此就放过你们,但,就算是死,他也肯定能让你们死的不那么痛苦。”   胖子老板父女二人离开了,离开时二人犹有不少银两,倒不需要担心这一路上开销,阿牛也总算放下心来,他手中的楚刀已经在屡次大战中被砍的不像样子,不过现在他知道是该丢了刀的时候了。   “先去南海还是先去太湖?”   他丢刀的时候将刀刻画了痕迹,若是正面朝上即是南海,若是反面朝上便是太湖,不过可能连老天爷都不给他选择,刀落地时不偏不倚刚好笔挺的插在地上。   “这该让我如何选择?”   “其实施主早就在丢刀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选择,有了选择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阿牛下山丢刀之时,林中走来一个怪人,说他是怪人,因为他明明背负着一把桃木剑,偏偏手中还提着一杆桃花枝,他穿着一身青衣是个道士,年纪应该有四十来岁,留着胡须,平平无奇一张脸不苟言笑,事实上他的确也是一个从来不笑的人。   这道人每走十步便停一步口中念念有词,不外乎就是念叨一些最为普通的道教趋吉避凶咒语。   阿牛心中的确有了选择,他打算先去太湖,因为这三月来于辽西之地颠沛流离听到了许多奇闻逸事,也见到了几乎十家百姓就有八家家里供奉紫微长生人,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路过这些百姓家里便会觉得没来由的舒畅,他觉得自己丢失的记忆可能跟紫微有关系,所以他要先去太湖,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自己丢失的记忆,在见到这位奇怪道人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现在倒不着急了,他觉得这奇怪道士很有意思,便疑惑道。   “道人这是在驱邪?大白天的恐怕并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作祟,你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自然不会。”   面无表情的中年道人摇摇头。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天地六道,各行其道,贫道无非是要清理不同的道上面本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那你觉得你走的这条道是给什么走的道?”   阿牛好奇问了一句,那中年道人轻声道。   “贫道走的自然是人走的道。”   “那你这道士的意思就是这条道上有了不是人的东西走过?”   “是的。”   “既然人家都走过了你再来这些降妖伏魔的咒语又有什么用?”   “为了清除他们的味道,也为了将来他们再重返这条道的时候能被贫道察觉。”   “被察觉了又能如何?”   “贫道会替天行道。”   阿牛笑了,他不知怎的竟心情大好。   “道人,你可有空?陪我去山下市集,如今虽立秋却还有三个秋老虎,我请你喝一碗凉茶,算是为你行走人道替天行道敬上一碗如何?”   “不行。”   道人摇摇头。   “今日功课还未做完,还不到饮茶的时候。”   “你把这些当做是你的功课?”   “不仅只是功课,也是一种修行。”   “那你每天要做多少功课?”   “贫道每日里行百里路,驱赶百里路的牛鬼蛇神。”   “那你如今已行路多少?”   “不记得,没算过。”   道人不再说话了,他在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很入神,入神到让阿牛觉得仿佛这行路真的变成一种修行一般,他一直在道人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也不知行路多少,直到日落黄昏时候才停下来,道人做完了一天的功课,他每日里鸡鸣启程,日落停下,不多不少,刚好每日里行百里路。   道人收起了桃木枝。   “施主要请我喝一碗茶?”   “是的,我一直那么打算,我知道你可能很渴,你的嘴唇念叨的嘴皮都发干了。”   他们二人寻到了一处开在过往商客频繁官道上的茶铺,一壶清茶而已,三碗清茶见底之后,道人嘴唇总算湿润了下来。   “贫道知道施主有很多问题想问,现在就问吧。”   “那好,那我就直言不讳。”   阿牛笑了笑。   “这天下的道士我见过不少,但如同你这般行走人间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来也只有道教三大圣地才能出来你这样的道士,我请你喝一碗茶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喝茶三碗就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道人你从哪里来。”   “我从太清观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相传如今道教三大圣地,风头最大的上清观行走人间的道士是祝飞羽,听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一眼便看出来不会是你,因为你没有那种一剑出山河破碎的气魄。”   道人不说话,他始终面无表情,哪怕阿牛如此在他面前“折辱”于他。   跟这样的人聊天很没有意思,阿牛一直这么觉得。   “那么第二个问题,道人你叫什么名字。”   “岳三山。”   “很不错的名字,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我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之后肯定就会离开,所以我突然不想问了,你们道家讲究心无挂碍,你欠我一碗茶,肯定会影响你的道心。不过我肯定没那么坏。”   阿牛咧嘴一笑,他有两个酒窝,如果平平躺到地上,他的酒窝肯定能装下一勺子茶水。   “我想问你,岳道长,此番我去太湖究竟是吉是凶,也许你能帮我推演出来,我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去。”   “贫道推不出来,不好意思,施主。”   岳三山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站起身就要走,却被阿牛拦住。   “你这道人莫不是忽悠我?你们道家神通广大位列三教首席,如何会推不出我一个普通凡人吉凶祸福?”   “贫道并不曾骗小施主,的确推演不出来,施主命星被遮盖,天上地下全无关于施主任何气运,莫说是贫道,恐怕就是天上神仙来了也推不出来,只不过贫道要送小施主一句话,前途命运如何,全在自己手中。”   阿牛终于放弃,在他心中已将这道人划分为江湖骗子一类,也不过就三碗茶水而已,他请的起,权当做好事,岳三山继续拎着桃木枝上路,只不过却不再念念有词,偶有路过商客都会将他当做有病一般对待,权当看一个疯子或是江湖骗子。   才走出不过二十丈远便听闻铁甲阵阵而来。   阿牛心里一紧连忙别过头装作吃茶,原本以为这七八十铁甲是为自己而来,却不曾想直接绕过茶铺包围住了才走出不远的手拎桃木枝身负木剑的中年道人。   “妖道,哪里走,还不快速速随我等回去。”   这七八十铁甲应当也是轩辕宏图麾下,却不知怎的拦住这位道人,这时候方才听这见多识广的茶铺老板压低声音道。   “这道人我倒也听之前路过的几批商客提起过,说是遇见这道人妖言惑众迷惑百姓,被官府通缉,没想到在这里被抓住了,真不知是倒霉还是走了运这么久才被抓住。”   阿牛再看那被团团围住的中年道人根本就不惊慌,任凭下巴被一杆银枪挑起依旧面无表情。   手持银枪的同样是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冷笑道。   “道人,听说你有一剑能趋吉避凶铲除天下妖邪,让六道归位,不知道你的剑是不是就是你背后这把桃木剑。”   “是的。”   面无表情的中年道人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给我表演一个看看你的剑如何让六道归位,若是真能让我们大开眼界我就放了你,若是不能,你恐怕也该猜得到是什么样的后果。”   “官爷,贫道的剑只斩妖邪,并不是随意拿出来把玩。”   “我若是就要拔出来把玩呢?”   马背上的铁甲汉子冷笑,伸手去探那中年道士身后桃木剑,只见那桃木剑先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冲天而起,带起一道红光,随后在道人身前停留片刻,在被铁甲堵住官道上的几十客商与茶铺二三十歇凉人震惊之下,瞬间,官道七八十铁甲瞬间连同马匹倒地不起,官道轰隆隆一声裂开长达二十丈裂缝。   道人依旧手拎桃木枝飘然离去,阿牛隐隐约约似听到已在百丈开外的道人呢喃一句。   “贫道脾气好,不过贫道的剑可能脾气不会太好。” 第157章 夕阳 老马 少年   阿牛想随那道人离去的方向追去,与之同行,就算不能学到道教诸多秘法,最起码也应当能听他说说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其实这时候道人离去也不过百丈而已,以阿牛脚力,百丈距离五十个呼吸随便足够,只是当他追过去时夕阳西下,小路尽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分明是一条康庄大道此时却是寂静无声,想必那道人是用了道教无上缩地成寸秘法离去,正是秋天,树叶开始渐渐凋零,相信不用多久一阵北风过后,这辽西之地将彻底光秃秃下来,身后七八十人仰马翻铁甲到现在依旧不能爬起来,小瞧了这在他们眼中被称为妖道的道人本事,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惩罚。   此地距离太湖甚远,虽过三月,但沿途仍是还挂着商队活下来的人的画像,最主要的剑无求老黄渔夫与自己四人竟是从没有取下来过,如此一来阿牛倒也放心下来,至少证明他们还活着。   要去太湖,需要耗费不少日程,大路不敢走,只能走小路,单枪匹马上路虽然逍遥却始终有些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无,阿牛思前想后便决定在下一城寻个去往太湖的商队或是镖队,一来掩人耳目,二来也不至于那么乏味。   他没有刀了,其实在这辽西之孤身一人带着楚刀上路本身就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事情,他干脆不带刀,很容易便找到一支去往太湖的商队,虽时局动荡,不过这在靠南来北往讨生活的商人眼里,天下越是不安便越能有机会赚大钱。   阿牛乔装打扮一番,他额头的朱砂痣太过引人注意,又放下不少头发确认完全遮盖住朱砂痣之后才算放心下来,他左臂已经能活动,只不过很僵硬,端碗吃饭都有些吃力,更莫提练刀,好在总算能好好穿一身衣裳。   阿牛长的很清秀,哪怕他其实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痕,不过走江湖的商人大多数只看脸,看身材,因为他们知道大多数的突发事件其实真正动手干的始终不过是少数,两方人马见面,若是从气势就先超过了别人一头,那很多麻烦就不能算是麻烦,很不凑巧,阿牛就属于这种从外形上看就不是能吃这碗饭的人,哪怕他已经尽量露出胸膛结实的身体。   “你会武功?”   连着被三个老板直接忽略之后,阿牛总算迎来他的第一个老板,其实也不能算是迎来,因为他现在还不确定眼前这个脸颊长着一颗大痣,一看就知属于奸商的瘦猴儿是否真的打算用自己,不过阿牛还是老老实实点点头。   “会一点,走镖不成问题。”   “杀过人?”   瘦猴儿似笑非笑道,他的眼睛闪烁着精光,他是一个很不好谈价格的人,至少他看中阿牛时就根本没打算给多高的价格。   “没杀过,不过如果商队遇上危险,我肯定会出手杀人。”   阿牛并不告诉这老板自己杀过的人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因为他知道杀过人的镖师价格一般都不会低,而他,并不想太过引人注意。   瘦猴儿笑了。   “人都没杀过就敢走镖,给我一个用你的理由。”   “我吃的少,开价也低。”   “现在吃这碗饭的人太多了,一个比一个价格低,你的价格有多低。”   瘦猴儿转身作势要走,却被阿牛拉住胳膊。   “我比他们所有人的价格都低,只要你给我管饭就行。”   “好,就是你了。”   瘦猴很高兴,几句忽悠就糊弄来了一个愣头青,他走南闯北已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同阿牛这等穿的破破烂烂的流落江湖的人多了去了,对付这些早就已经成了老油条的人,最低的价格办最多的事情最合适,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遇上危险的时候丢下你逃命,甚至钱都不要,真正走镖靠的永远只是那一小撮镖师,其他人也不过是凑场子而已。   阿牛上路了,他这个以整个商队最低价格拉进来的年轻镖师自加入这支统共不过百人的商队就惹来了阵阵笑话。   “听说你被老板二两银子请过来?你可知此地距离太湖以咱们镖队的速度最少也要一个月?一个月赚二两银子,你不如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的。”   阿牛一胯上瘦猴分给他的劣马,其实也不能说是分,因为好马都被其他人霸占,只有劣马一匹而已,有一个应该差不多二十七八岁年纪的镖师凑过来搭话,这镖师很瘦,跟瘦猴差不多,腰间胯着一柄最多不过值二三两银子的铁剑,分明正值少壮却留起了胡须,他肯定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因为阿牛听说过瘦的人未必就是小肚鸡肠的人,但小肚鸡肠的人往往都不会太胖,因为他的肚子里容纳不下那么多东西。   虽说并不是很想理会这厮,不过阿牛也不愿意才来这支队伍便落下一个不尊重人的名头。   阿牛咧嘴乐呵呵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二两银子,大哥,不少啦,能够我几个月饭钱嘞。”   “几个月饭钱啊?你怕不是每顿吃的都是白面馍馍吧?”   那年轻镖师讥笑,随之整个商队后方二三十镖师皆笑,眼中鄙夷不屑冷漠皆有,这倒也正常,出来吃这口饭大多是心性凉薄之人,阿牛倒也不指望这群人中真能出几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毕竟事实上真正的好汉不是被人坑死就是被人害死,能活下来的,都是老油条了。   这种嘲讽并未持续太久,想来是觉得如此欺负一个看起来像是为了生活才入行的年轻人太没兴趣,那年轻镖师叨叨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不过最后再看了阿牛一眼之后又有了新发现。   “咦,小兄弟,你居然没有兵器?没有兵器也敢出来走镖?遇上危险岂不是连个护身的东西都没有?”   “大哥,你瞅我都这模样了,哪儿有钱去买什么兵器,最多打架的时候你们往前冲,先撂倒几个我再去捡别人的就是了。”阿牛傻呵呵笑道,他这般笑起来两个酒窝的确是纯真无邪模样,像是一个天真无邪少年。   那年轻镖师倒也突然心生悲凉,没了讥讽心思,他语重心长道一句。   “小兄弟,我看你怕是个苦命人,否则也不足以如此年纪出来接这种不要命的活儿,连个兵器都没有,我也不怕告诉你,这走镖可跟你小时候小伙伴干架不一样,是真要命的,而且到时候真个发生什么危险情况,谁还能顾得上你?”   年轻镖师这说的倒是实话,虽人处辽西之地,仍在轩辕宏图管制之下,几十万大军所向披靡,匪患几乎不可能存在,但不可能毕竟不代表就不会存在,太阳那么大都有照射不到的角落,又何况一支军队而已?再者,这走镖的麻烦也并不代表就一定只有匪患,路过乡间村里被当地人拦路也是时有发生,若是再说上一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那这些百姓其实跟匪患也没什么区别了。   见傻呵呵的少年人不接自己的话,年轻镖师不禁疑惑嘀咕一声,莫不是自己这半天竟是跟一个傻子在说话?   他们很容易出城,踏上康庄大道,因为是大道,速度倒快了许多,只是阿牛胯下的劣马像是已经上了年纪一般根本跑不动,没多大一会儿就远远落在队伍最后面,再赶上去的时候只见瘦猴儿老板满脸怒容在原地等待。   “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是要带走我的马悄悄变卖了跑路呢,就不能快点?”   “我也想快啊老板,可是你的马……”   阿牛有心辩解,只不过被瘦猴儿老板直接打断。   “人不行关马什么事儿?你给它吃饱喝足了不就跑得快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干脆别吃这碗饭了,省得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   “没问题。”   阿牛咬咬牙。   “这次老板你们只管走就是,我肯定不会落下。”   至此才算作罢,因为老马跟不上大队伍,又不可能等它在路边吃饱了才上路,阿牛只能牵着马在官道上紧随大部队之后缓步小跑,如此一来才总算没有落下多少。   只是这样牵着老马在夕阳下穿着简陋的衣裳小跑追人的模样实在有些太过滑稽,阿牛倒觉得没什么,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又何谈行走江湖?只不过这画面落到商队其他人眼里却是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甚至有好几个笑岔了气剧烈咳嗽,不过这咳嗽并未持续太久就变成了睁大眼睛,因为官道上,阿牛与老马拉长的身影之后又来了一支队伍,也是商队,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关键这支商队的头领竟是一名女镖师,而且是一名身着黑色劲装很漂亮的女镖师,这女镖师速度来的奇快,细看之下才发现她胯下那匹红马似乎像是有脱缰的前兆,原来竟是这匹一看就是良驹发了狂。   “让开,前面的小子让开,马脱缰了。”   这红马之上的女镖师焦急无比,因为以红马的速度,不过两三个呼吸便能追上前面牵着老马小跑的滑稽镖师。   阿牛如何不知身后来人,不过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倘若避开定能让人看出他身手,无奈之下只能转身装作被吓傻的样子,果然当头就是一马蹄直接将其踢飞,甚至连马匹老马都被踢倒至一侧。   大惊失色的女镖师这时候才看清楚原来这夕阳下背影滑稽的镖师竟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两岁的少年人,只可惜这少年人在被踢飞至路旁时候就两眼一番没了动静。   “完了完了,这下死人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女镖师终于止住了脱缰的红马,其实并非是她止住,而是阿牛队伍中那年轻跨剑被他认为是小肚鸡肠不长肉的镖师。   女镖师队伍也有不少人,女子不少,更有一装潢的漂亮的马车。   这在走镖的道上是头一回见到的奇闻,只因从来没听过有女子愿意做这刀口舔血的买卖。   “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办?就地掩埋入土为安,难不成还等着官府来查不成?不过就算官府来查也不需要担心,像他这种没名没姓的孤儿一年不知道死多少,官府根本就不会管。”   年轻镖师虽有些怜悯,但依旧说了一番大实话。   “不能埋,他还没死。”   就在这时候,女镖师身后马车门帘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并未掀开门帘,只听黄莺一般声音便知是天籁女子。   “就算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我可不会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上路,小姐,你们把我的马赔了就行了,人我就不管了,要么你们救,要么就干脆都不管。”   瘦猴儿施施然冒了出来。   “不行,我们不可能带他一起上路,既然你们也不要,那就救了他就让其自生自灭。”   马车内不曾露面的女子发话,一句话便直接陷入尴尬境地,虽不曾明说,不过谁都知道只是救醒而不是带上的话,一个受伤的落魄江湖的少年人多半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小姐,就不能有点商量余地?怎么说人也是我们撞上的。”   原来这劲装女镖师竟是这马车内女子的丫鬟。   “没有商量余地,带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只会耽误我们行程,要么你救了他就跟我们走,要么你就留下来照顾他,怎么选择你自己考虑。”   说完这句,马车内女子便不再说话。   就在这女镖师陷入两难时,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阿牛竟然咳嗽两声悠悠转醒。   “不劳小姐大驾了,我还没死,还能走的动。”   费了好半天力气阿牛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用尽力气将只剩下一口气的瘦弱老马从地上扶起来。   “老板,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   瘦猴儿愣了那么一下,他似乎没想到阿牛如此顽强,被一匹发狂的马踢中非但没死,反而还有力气将另外一匹马扶起来,说是扶,其实说是直接推起来也不为过,这等力气莫说是一个少年人,恐怕就是一个壮年力气很大的男子都未必做得到,不只是瘦猴儿,就连镖队不少镖师都愣住了。   阿牛似察觉什么,这才腆脸一笑。   “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从小力气活没少干,练就了一身力气,老板花二两银子雇我肯定不会吃亏的。” 第158章 我没有爹娘   阿牛到底还是没被商队落下,瘦猴儿破天荒发善心一次,给了阿牛十几个铜板。   “被那样踢一脚就算不死也有内伤,等到了下一站去找个郎中看一下,落下了什么隐疾就不好了。”   得了十几个铜板的阿牛笑逐颜开,牵着老马又继续奔跑在夕阳下,身影拉的老长,背影很滑稽,但阿牛之后的女镖师却笑不出来,她看到了一个生活在江湖最底层的草民的无奈,被踢了那么一下还要强撑着上路,也许只不过是为了不被商队丢下,能有几顿温饱。   “小姐,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她这样对马车里面的女子说道,而这个时候马车里的女子悠悠叹气一口。   “天下值得同情的事情很多,你以为我们能管多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不死也许只不过是还不到死的时候罢了。”   阿牛不死,因为曾在峨眉观书时候偶然得了一门闭气手段,虽不记得从前事情,但却在千钧一发时刻突然自发运转才堪堪保住一命,否则就那上了马蹄铁的马蹄踢一脚,恐怕就算不死也得落下个五劳七伤,好在总算瞒天过海。   两支商队一前一后不紧不慢赶路在官道上,天边夕阳终于落下,也有了丝丝凉意,走镖的胜过大抵如此,昼出夜伏,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们还是没能在入夜之前赶到下一城,便不得不在荒山野岭休息,瘦猴儿的商队清一色都是男子,而后面那一支队伍约摸五六十人,有一半都是女子,不过如同劲装女镖师那般的女子倒只有一个,想来即便是行走江湖,女子大多数时候也希望自己是美丽动人的。   六十人有一半是女子,这样一支队伍自然是瘦猴队伍里镖师频频取乐的对象,这些草莽出生的汉子大多数不羁,衣着简单透露一股唯有北方男子才有的彪悍,此刻这些汉子正故意很大声说着一些荤段子和打着口哨故意吸引不远处几十个姑娘的注意,却无一人关心被脱缰红马踢飞而又侥幸活下来的阿牛。   阿牛倒也乐的自在,他大多数时间都喜欢一个人独处,这样才能有时间去思考很多问题。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安静,却不代表就真能安静下来,商队大多数汉子都是狂放不羁类型,在荒郊野岭遇上不少女子之后也多了几分淫邪之意,相比之下那年轻镖师还算好,他虽然小肚鸡肠但总归没有变着法儿的耍流氓,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他一人而已,比如阿牛此刻面前缓步走过来的这个即便是秋天依旧裸露出大半个胸膛的草莽汉子。   “小朋友,我这里有两个铜板你想不想要。”   这汉子取出两块铜板在阿牛面前晃了晃,才走神片刻就立马被两个铜板吸引的阿牛立马咧嘴一笑。   “想啊,当然想要,不过你肯定不会那么好心直接给我。”   “哈哈,你这小子还挺聪明,原来不是个傻瓜。”   这汉子重重在阿牛头顶一拍,直接拍了阿牛一个趔趄。   “铜板给你,可以,你去在那群娘们儿面前裤子脱了撒一泡尿就归你。”   “啊?撒尿,这怎么行?人家是姑娘。”   阿牛瞪大眼睛一副不能的模样。   “姑娘,姑娘怕什么?姑娘还不是早晚也得见到那活儿,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他们可就要收拾你哦。”   汉子指了指不远处一群哄笑的镖师,那群镖师见阿牛看过去便挥动了一下手中兵器,那意思很明显,要么去,要么死。   “这……”   “这什么这?赶紧去,不去莫怪老子不客气。”   阿牛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他穿着一双因为长途奔跑已经露出大脚趾的布鞋屁颠屁颠跑到了女镖师面前。   丫鬟大概也没想到阿牛真的会跑过来,虽隔着尚远听不清楚那群汉子在说什么,不过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再看到草莽汉子拍阿牛那一幕就知道没有好事。   “你的伤没事?”   “没事,习惯了已经。”   丫鬟其实年纪也不过才二十而已,也只比阿牛大了三岁,或许是出于女子天生母性,她倒心疼阿牛了许多。   “你到底也算个男人,力气又那么大,怎能随便被人欺负呢?就不能拿出一点男子汉的担当?欺负回去,看他们谁还敢欺负你。”   “我……我不敢。”   有些尴尬的阿牛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只能忍着。”   “好吧,那你过来是做什么来了。”   ……   因为隔着老远,那群汉子倒也听不见阿牛跟那女镖师说了什么,只是见到阿牛几个呼吸之后便被女镖师一脚踹飞,好半天才爬起来屁颠屁颠跑了回来。   灰头土脸的少年人将两个铜板还给了汉子。   “这钱我不要了,我也不去了,我差点没命。”   几十个汉子满堂哄笑,他们当然不指望阿牛真能撒泡尿,无非只是图个乐呵而已。   “行啦,这两个铜板算是你的跑路费,不用给我了,不过接下来你再替我做一件事情,不做就揍你。”   “还是撒尿?”   “当然不是,替我送一样东西给她们。”   汉子从怀里取出一本已经翻的有些泛黄的书本交给阿牛。   “不许打开看,不然也要揍你,赶紧送过去。”   才屁颠屁颠跑过来的阿牛就这么又被差使了过去,这次女镖师甚至直接拔出了连差点出人命,阿牛再也不过去,只垂头丧气坐在草地上低头不语。   “被人欺负的滋味肯定不太好受,你可知道你送过去的其实是春宫图。”   年轻镖师走了过来。   阿牛抬起头,眼眶通红。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又没得罪他们,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因为你太弱了啊,不欺负你欺负谁?难道欺负我不成?”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突然觉得你很可怜,跟当年才出江湖的我很像。我曾以为我是这天下最可怜的,现在见到有人比我还可怜我竟然觉得非常高兴,哈哈,我也要赏你两个铜板。”   “我不要,我不要你们的铜板。”   “放心,我不会要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让我心情很好,所以这已经值两个铜板了。”   他丢下两个铜板就大笑着离去。   而不远处的几十个女子正对着阿牛指指点点,就算听不见也知道多半也是没用懦夫之类的话。   “行了,别说了,人家也挺不容易的,都是为了生活,没必要如此取笑。”   女镖师没好气道,她哪里想得到看起来清秀又有几分可怜的阿牛竟然脱口而出就是尿尿那么一句话?故此才如此勃然大怒,但好在下手也知道轻重,总算没要了阿牛的命。   她以为阿牛经历了这么两次,今天晚上总应该能睡个好觉,没想到那群汉子竟还是不肯就这样放过阿牛。   “小子,干嘛垂头丧气的,不就是几个娘们儿,看把你吓得,要不这样,我们再给你几个铜板,你去把那马车门帘掀开给我们瞧一下马车里面的姑娘长什么样子?又不要你撒尿,又不要你送春宫图,这个条件应该算可以了吧,只不过看一眼,她们总不会揍你。”   “不去。”   吃亏上当两次的阿牛坚决摇摇头。   “要去你们自己去。”   “哟,小样儿,脾气来了是吧?去不去,不去就揍你。”   “我说了我不去。”   “那你就去死。”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脚踢到阿牛胸口,后者直接一个人仰马翻。   “到底去不去?”   “不去,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去。”   似打定了主意不愿让人瞧不起一般,阿牛任凭拳打脚踢都不曾动摇,瘦猴儿是不管这种事情的,江湖就是这样,他强由他强。   一直到那汉子一脚踢飞阿牛时候,女镖师才悄然而至。   “你们太过分了,他不过才是一个少年而已,要不是为了能吃饱饭,何至于如此受你们羞辱?难道你们不是娘生爹养的?不知道同情?”   “哟,小姑娘心疼啦?心疼就把他带到你们那里去啊,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家伙是个小色狼,要是带过去了恐怕你们被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哈哈。”   这女镖师到底还是没有将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阿牛带回去,因为自家小姐不允许,也因为阿牛去了也只会被自家那些姐妹调侃,被女人调侃是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也因为她对阿牛很失望。   “你真不是个男人,被揍成这样屁都不敢放一个,早知道我就让我的马儿一脚踢死你算了,省得你受人欺负,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样他们会怎么想?”   才被揍的鼻血流出来的阿牛轻声道。   “我没有爹娘,只有我一个人。”   女镖师诧异那么一下,即便已经大抵猜到阿牛没有爹娘,在听到这句话时候仍然是有些说不出来话酸楚,不过随即便又喝道。   “你爹娘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被人欺负,你觉得他们能走的安心?”   “如果要是我被人欺负能让爹娘走的不开心,那我宁愿被多欺负几次,如此起码也知道自己爹娘是谁。” 第159章 有鬼   女镖师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从阿牛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总应该拿出一点男人的样子,他揍你,你就揍他,都是两只耳朵一张嘴,你怕什么。”   “我不揍人,我也揍不过人。”   阿牛留下这么轻声一句就去了最外围的位置,似在跟自己置气。   女镖师无奈只能离去,那群汉子也知道欺负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实在毫无趣味,正是夜深,一天的赶路已精疲力尽,再无闹下去的兴致,也都沉沉睡去,除去守夜的年轻镖师之外,渐渐营地响起鼾声,不远处的女镖师那一队人马,除去守夜的几个镖师,其他女子倒也都各自进了营帐安然入睡,正是夜深,除去蛐蛐叫声和清微的风声,就只剩下小溪的潺潺流水,再也听不到其他。   秋天的夜里已经有了不少萤火虫,飞来飞去星星点点。   “是在跟自己置气?恨自己没有本事只能被人欺负?”   守夜的年轻胯剑镖师走到了还未休息的阿牛身旁,彼时阿牛正在用溪水清洗自己的鼻子。   “没有,弱肉强食很正常。”   阿牛摇摇头,哪怕他的脸蛋已经肿的不像样子。   年轻镖师似自言自语道。   “你可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这么窝囊过,我杀了欺负我的人,而且是趁着深夜杀了他们全家,最后被官府通缉落草为寇,之后这件案子压下来之后才走上了这条路。”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难道你希望我去杀了他们?”   月色下,阿牛别过头笑了笑。   “那倒不是,就算你想杀他们恐怕也未必有那个能耐,说不定到时候死的只会是自己,跟你这个受气包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嘲讽你一下而已,你真的很没用。”   “没用也比没命强啊。”   镖师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跟这样一个傻呵呵的受气包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阿牛没有去营帐休息,事实上就算他去也未必会有他的位置,他就在小溪边蜷缩着将就睡了一夜,一直到天色刚亮就被叫起来去弄柴火准备早饭。   其他人尚在酣睡之中,营地便有一个少年人前前后后忙碌起来,一直到准备好了百人的早饭才总算停下来,忙完还不忘去找到瘦猴儿说一句,老板你看找我是不是不亏?   不亏,当然不亏,这一日阿牛几乎将所有杂活儿全部揽尽,跑的屁滚尿流,吃饭的时候吃的还是残羹剩饭,更为滑稽的是这一天还是牵着那匹老马奔跑在商队后面。   他们进城,连同身后的队伍两支队伍一同入城,不过只在城中停留一上午采购了物资之后又紧接着踏上了路。   好巧不巧的是身后队伍也不紧不慢跟了上来。   “你就这么走,为了那点银子真的不要命了吗?看看你的脚都成了什么样子?”   阿牛终于还是落在了后头,跟后方队伍最前面的女镖师并肩而行,只不过一人在马上,一人在马下而已。   “没事儿,习惯了。”   阿牛咧嘴一笑,一如既往露出一口大白牙,直至身后那位从没见过真容的马车里面的小姐丢出来一双鞋子。   “换上吧,再这么下去你的脚就废了,为了那么几两银子不值。”   这是马车里面那位小姐隔着门帘说的一句话,这让女镖师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毕竟自家那位小姐也并非铁石心肠,只不过是有些不习惯与陌生人接触罢了。   阿牛倒对这小姐突然丢出一双鞋子有些惊讶,不过并未表现出来,毕竟哪儿有姑娘家随时带着男人鞋子的,他点头哈腰连道三声谢谢,穿了新鞋,脚舒服了也就加快了脚步,不多大一会儿就追上了落下自己的商队。   “这家伙实在太可怜了,也不知无父无母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想来也受了不少欺负。”   红马背上的女镖师颇为心疼道。   “倒也不怪他如此软弱,若是强硬一点恐怕也不会活到现在。”   “你管的太多了,以后别人的事情少管,萍水相逢而已。”   马车内传来小姐淡淡声音,女镖师便不再说话,马车内女子又接着道。   “此去太湖路程尚远,指不定会遇到多少事情,若是每件事情你都要管上一管,万一招惹到了什么麻烦我可不管你。”   “知道了小姐。”   商队每天三顿饭,晚饭过后天黑前到了哪里就在哪里扎营已是一条跑江湖的不成文的规律,只因夜间赶路比白日里多出了许多危险,还好是秋天,若是夏季行商,多有山洪塌方,那时节才叫真正危险,稍有不慎便全军覆没。   这一日阿牛照例前前后后忙碌一整天,末了不忘喂了老马草料才总算休息下来。   只不过他想休息却未必就能得到真的休息,两支队伍白日里赶路速度都差不多,夜间又恰好行至一处,安营扎寨下来,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儿,这群跑江湖的汉子也越发大胆起来,甚至有些直接隔着不远处生火做饭的姑娘们解开了裤子撒起尿来,更有一些胆子大的直接过去找人姑娘搭讪起来。   不过那几个汉子几乎都没落下什么好下场,不是被骂个狗血淋头就是热脸贴冷屁股,荒郊野岭,哪儿有男人见了黄花姑娘不冲动的?这么一来二去被拒绝之后汉子们索性也就越发粗狂起来。直接开始对那边的女子们动手动脚,至于那边二三十个只知道赶路一言不发的镖师们他们全部选择无视,只因为这边足足有百来人,人多势众,有何惧?   阿牛看的好笑,不过他不说话,因为他又被昨天同样的那个汉子盯上了。   “怎么样?小朋友,昨天揍你揍的痛不痛?”   “当然痛,要不你去找个人揍你一顿试试。”   阿牛直截了当说道。   那汉子显然没想到阿牛居然来了这么一出,片刻错愕之后随之就是哈哈大笑。   “有点儿意思,不过你放心,老子今天不会揍你,因为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不做。”   “不做老子就杀了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小东西,在这里杀了你屁事儿没有。你也别指望你的小姐姐会救你,人家现在自己都忙不过来了。”   女镖师的确忙不过来了,被几个喝了酒淫虫上脑的汉子缠住不能分身。   “说,做还是不做?”   被一把北魏架在脖子上淤青未消的少年人最终还是垂头丧气的点点头。   “我做就是了。”   “哈哈,这就乖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好了,话不多说,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去丢到马车内,给那小姐看看。”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   “我去。”   阿牛屁颠屁颠拿着一封歪歪扭扭像是情书的书信跑到了马车面前,只看到马车门帘掀起探出一只玉手接过了书信,没过多久阿牛便仿佛听到马车内女子说什么一般连连点头,随后又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好了,想不想知道人家小姐说什么?想的话你就拿银子来。”   “我去你娘的个兔崽子,活腻歪了是吧。”   汉子揪住阿牛耳朵来了个大转弯,疼的阿牛大声求饶。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小姐约你今晚子时过后在小山包后面相见。”   得了这句话的汉子便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笑逐颜开。   “干得好,不枉老子疼你一番,哈哈。”   缠住那边二三十姑娘的汉子们终究是被赶了回来,并非被那边的镖师赶回来,而是被那二三十看似文弱实际上个个都是好手的姑娘给揍了回来,一个个鼻青脸肿。   阿牛在看到的时候愣是捧着肚子笑了大半天,不过在被这群愤怒的汉子又揍了一顿之后阿牛终于是再也笑不出来,一个人去到小河沟旁边蹲着趴在膝盖上痛哭流涕。   “怎么?我还以为你喜欢上被揍的滋味了,知道疼了?”   年轻镖师再度悄然而至。   “送你两个字,活该,你看咱们这支队伍里哪个不把你当出气筒?这就是软弱的代价,被揍成这个样子还说自己不会揍人,活该被欺负。”   这一夜本该商队另外一个人守夜的活儿被差遣阿牛那草莽汉子抢了过去,被抢那人倒也乐得自在,闹腾一阵之后,虽有些放不下不远处那些已经进了营帐的女子,但这些镖师们总归还是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做下杀人越货的事情。   阿牛早早的入睡,依旧蜷缩在营地之外的漆黑处,待到月上中天,银光倾泻大地时,负责守夜的汉子精心打理一番趁着都在熟睡偷偷摸摸去了小山包后面。   都说先到先得,他原本也只是碰碰运气,说不定马车里面就是一个荡妇,那时候运气来了大胆一点在这荒郊野岭做一对野鸳鸯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带着这种想法他还真没想到一击即中了。   没过多久小山包后面就传来轻微脚步声。   “小宝贝儿,你终于来啦,哈哈,今天晚上让你快活快活。”   ……   “啊,杀人啦。”   清晨,尚在熟睡之中的两支商队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从梦乡之中拉了出来,小山包上,抱着一抱柴禾被吓得屁滚尿流已被两边都熟悉的受气包踉跄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满脸惊恐。   当两边共和一百六十号人将已经人首分离,脑袋眼睛被剜去,面目全非的汉子尸体从小山包后面抬下来的时候,阿牛仍是被吓得说不出来半个字。   “是谁做的?”   瘦猴儿老板虽然见过不少死人,但死的这么惨的还是头一次见,虽然恐惧,不过想着有这么多人在也就渐渐镇定下来。   没人说话,因为这汉子虽然平日里张扬跋扈,但跟商队里面的人几乎都是一路货色,不存在谁杀谁,唯一有可能就是这汉子得罪过的人,不过得罪过的恐怕也只有阿牛一人而已,不过逆来顺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阿牛真有本事能杀了这汉子?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是你们?”   瘦猴老板望向女镖师这边的人。   “笑话,怎么可能是我们。”   女镖师冷笑一声。   “你自己手下的人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说不定得罪了哪儿的高手,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不是很正常?为何会觉得是我们?莫非真以为我们大多数是姑娘就好欺负?”   瘦猴儿老板被这么一句话怼的面色难看。   “这里就咱们这些人,不是我们干的是谁干的?难不成是鬼?”   一说起鬼这个字,一百多人没来由的齐齐一阵后背发凉。   “别开玩笑了,这世上哪儿有鬼?”   女镖师强压制住内心恐惧笑了一笑。   “好了,死了就死了,不过死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咱们这里谁没见过死人?无非就是他死的比较惨一点罢了。”   汉子的尸体被埋了,但这压在众人头上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虽不曾明说,但商队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丝恐惧蔓延开来,这一日一路之上再无人有心思去欺负受气包,只因后者已经被完全吓傻了一般浑身颤抖,走路都走不稳。   这一日算是运气比较好,在天黑之前总算到了一处小镇,小镇只有一家不大的客栈,勉强驻扎几十个人,两支队伍一人一半,其他人自是没那么好福气,都在客店一楼大厅里将就一夜。   这一夜天气不太好,雷鸣闪电,狂风四起,吹的客店纸糊的窗户沙沙作响,油灯忽明忽暗。   “你们说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昨天晚上就他一个人守夜,死的完全一点预兆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真是有高手,就他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有能耐得罪高手?”   有人不合时宜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难不成真的有鬼?”   啪,紧闭的客店大门突然被狂风吹开,吹起片片树叶进来。   “别胡说。”   瘦猴儿老板开门出来。   “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鬼?别在那里给我混乱人心,再说了,就算有鬼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鬼?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好好休息,明天赶路。”   与瘦猴儿老板隔空相对的客房住的是另外一支队伍,马车里面的小姐终于下了马车,只不过却看不到真容,因为她蒙着面纱,她是一个妙龄女子,此刻小姐正与自家丫鬟女镖师相对而坐。   “小姐,昨天晚上我看到受气包去找过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第160章 我知道凶手是谁   不过才几日光景,受气包这名字竟已让两支队伍一百六十号人全部知晓,这女镖师虽怜悯阿牛,终是不知阿牛真正名字,只能以受气包三个字代替。   “他来找我送一封信。”   脸颊蒙着面纱的女子轻声道,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一二岁,身材生的妙曼,一身白裙即便风尘仆仆而来也不带一丝尘埃。   “是今天早上死去的那汉子送给我的一封信,我告诉受气包,让他让那汉子不要自讨没趣。”   “小姐你说那汉子究竟是人杀的还是鬼杀的。”   丫鬟女镖师依旧不肯放弃,即便是在这月黑风高雷鸣电闪的夜里。   “我不知道。”   蒙着面纱的女子摇摇头。   “不过肯定不会是鬼杀的,即便这世上真有鬼,鬼也不能真正轻而易举出手害人,所以一定是人杀的,咱们这支队伍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荒郊野岭,根本没有其他人,就算是真有高手,那汉子也没有能得罪一个高手的能耐,所以我觉得杀他的人一定在我们这一百多人中间,最有理由杀他的自然是受气包,不过就像他们说的,受气包想杀也未必有那个能耐,看杀人的人究竟是只杀一个还是还要接着杀,接着杀的话说不定会露出马脚,不过今天晚上应该是暂时安全无虞,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说是好生休息,又有几人真正睡得着?阿牛商队里,除去瘦猴儿与几个看起来应该跟了他不少时日的老镖师住进了客店客房之外,其他人都在一楼大厅打挤,有的直接地上铺上一张褥子就直接和衣而躺下,不过到底是不能睡着,尤其在风吹开客店大门的时候,没人敢去关门,生怕关门就会见到外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但狂风吹的正盛,客店温度骤然降低不少。   “受气包,去把门关上。”   这支队伍里仍有不少不待见阿牛的镖师,此刻就有另外一虬髯汉子呵斥道。   裹着一张单薄褥子蹲在墙角的阿牛摇摇头。   “为什么要叫我?我不去。”   “兔崽子,是不是头两天挨打还没能让你长记性?你不去信不信老子又揍你一顿。”   那虬髯汉子怒骂,镖师们倒也喜闻乐见,都不说什么,只等墙角的少年人乖乖去关上两扇门。   阿牛最终还是去了,不等那虬髯汉子亮出兵器,这些镖师大多数都抓住了这少年人的软肋,那就是死鸭子嘴硬,不听话只要亮出兵器保管服服帖帖。   待到阿牛屁颠屁颠跑去关上客店大门再回墙角的时候竟是发现自己褥子都不见了,而那虬髯汉子正裹着他的褥子满脸笑意,客店本就不大,商队也并不曾带多少用作扎营的褥子,一人一条已经是最大限度,如此一来虬髯汉子得了两条,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安稳觉了,他倒是为自己一箭双雕沾沾自喜,却是苦了衣着单薄的阿牛,这秋天的夜里说凉也不是很凉,但这样狂风一般的天气,若是没有一条褥子裹在身上指不定睡到半夜就会被冻醒。   垂头丧气的阿牛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蜷缩在墙角,好巧不巧这墙角窗户上正好破了一个洞,任凭北风呼呼刮进来,阿牛下意识裹了裹身上衣裳。   出了这么一点小插曲,客店原先蔓延的恐惧也总算被冲淡了不少,镖师们闲谈之下没用多久也都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客店一楼渐渐安静下来,出除了阿牛之外并不是所有人都睡着,至少胯剑的年轻镖师还没睡着,他经常很晚睡,除了最开始对阿牛冷嘲热讽一次,过后这小肚鸡肠的年轻镖师其实也并未对阿牛做些什么,至少他不曾动手动脚欺负阿牛。   “今天早上是你最先发现的尸体对不对?”   镖师凑了过来,肩膀裹着褥子。   阿牛木讷的点点头。   “没错,是我先发现的,我准备找柴禾,开灶做饭,然后就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他。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   “他经常欺负你,你恨不恨他?”   年轻镖师这样问了一句,这一句让阿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恨,我当然恨他,我巴不得他死,可是你知道以我的能耐,就算十个我也未必能让他死。”   “昨天晚上你去帮他送信,然后你跟他说了一番话,之后他就喜笑颜开的说他要守夜,结果今天早上就出了人命,他的死跟你没关系你猜我会不会信?”   年轻镖师似笑非笑说了一句。   “我比你年长,走的路比你过的桥还多,我不信鬼,不过我也不信天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   阿牛别过头问了一句,年轻镖师摇摇头。   “我可没这么说过,我只是在说我的推测而已,那家伙的死只跟两个人有关系,一个是你,一个是楼上那位小姐,不是你们二人,你告诉我还有谁?”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人是今天才下马车的那位小姐杀的?你觉得那位小姐像不像是一个会如此变态杀了人还要剜眼睛毁容的女子?”   “你这一口咬定了是我,哪怕我再多解释也没用,既然你不相信你就拉我去报官,等官府来查。”   “我肯定不会拉你去报官的,毕竟我又没什么好处。还把事情反而整得麻烦了,不得不说,你这小子除了是个受气包之外还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家伙,不过死的那个家伙比你更讨厌一点,所以我还是希望他死的。”   年轻镖师说完这一句便舒舒服服的拼了两张桌子躺了上去,裹着褥子而睡,末了还不忘朝阿牛嘲讽一番。   “通常软弱的人只有挨饿受冻的份儿,还好不是寒冬腊月,不然有些人可就要冻死咯。”   这一夜过的相当漫长,雷鸣电闪之后,蓄谋已久的狂风骤雨也终于是倾泻下来。   过了这一场雨后,天气应当是彻底凉了下来,半夜里温度骤降,原本将褥子垫在身下的不少镖师也都在后半夜整个人蜷缩到了褥子里,除去时不时睡的迷迷糊糊起来撒尿的,客店只有鼾声夹杂在外面的风雨声之中,唯有墙角的阿牛始终紧紧缩成一团才能得到一点仅有的温度。   一夜总算煎熬过去,客店顶楼质量还算好,总算没有落下噼里啪啦的雨点来,客店店小二约摸是起来最早的,天刚蒙蒙亮,打着哈欠轻轻绕过这些横七竖八躺着的镖师,才打开房门便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压在身下,待到清醒过来看清楚时候,店家小二扯破嗓子惊醒无数梦乡中人。   “啊,死人啦。”   ……   死人了,在昨天清晨继那欺负受气包的汉子死去之后,不过隔了一夜又死了一个人,一个身上还裹着一张褥子却丢了脑袋的人,死法一模一样,被剜了眼睛,脸上早就面目全非,他就是那个昨天夜里欺负了受气包的汉子。   即便再强行压住心中恐惧,瘦猴儿老板仍是浑身止不住哆嗦。   “又,又死了一个,这是谁干的?昨天夜里谁在守夜。”   没人回答,因为昨天夜里压根儿就没人守夜,商队的货物就在客店之外,如果有人打货物主意定然惊扰到马匹,马匹受惊镖师们自会醒来,更何况也并非是在荒郊野岭,故此守不守夜区别都不大,不过却还是没想到这么多人同住一处的客店还是悄无声息出了人命。   “凶手的动作很快,武功很高,在他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之下就一刀切了脑袋,他应当是昨天夜里起夜被杀的,杀人的人是个高手。”   女镖师经历昨天的杀人画面,今天已经不再如同昨天那般作呕,细心分析之下倒也得出了不少结论,只不过蒙着面纱的芳龄小姐又补充道。   “凶手的武功高是一方面,但此人身手也不会很弱,否则也做不了这走镖的买卖,如果仔细思考,这种情况应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凶手跟这个人很熟,熟到他完全没有预料的地步,才会如此迅速一刀要了人命,你说对不对?”   面纱小姐看向脸上淤青依旧未完全消退的阿牛,此时阿牛正在包围尸体的镖师们的最外围观望,见那小姐看向自己之后,一百多双眼睛同时齐刷刷看向自己,阿牛心道不妙,不过还是强做镇定。   “小姐在问我?”   “不是问你又是问谁?”   即便蒙着面纱也能看出来是一位俏佳人的小姐似笑非笑道。   “昨夜里你们在楼下争吵的动静很大,我们楼上都听得清楚,也就是死的这人才有两张褥子,如果说他被人杀,你觉得最有可能的凶手除了你还会有谁?”   “小姐你倒是会说笑,我要是有能耐杀了他,又何至于被大家伙儿如此欺负?”   阿牛解释道,不过那小姐似乎并不以为然,她接着道。   “我刚才才说了凶手有可能是他很熟悉的人,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如此才能轻易取走他的命,否则怎可能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没了性命?你完全可以趁他不注意杀了他。”   “可是我没有兵器,刀在他手上,难不成小姐以为我阿牛能有本事从他手里夺过刀再一刀杀了他?还是那句话,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呢。”   阿牛轻叹一声,颇为无奈道。   “荒郊野岭杀了人还好,至少不会有官府知道,如今这小镇出了人命,官府不得不介入调查,我知道商队不能耽误,所以……这次多半又会轮到我来顶罪了,罢了罢了,我认命了,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谁叫我阿牛命苦。”   “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是凶手的最大可能,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毕竟这些事情是你们商队的事情,不是我们的,我们得出发了。”   面纱小姐说完这一句就要踏出门槛,只不过却被瘦猴儿拦住。   “小姐,你不能走,这里出了命案,咱们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有嫌疑,不能因为你不是我们的人就洗脱了嫌疑。”   “你大胆。”   不等小姐说话,明明是丫鬟却着了一身女镖师劲装的女子就怒喝一句。   “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敢如此对我家小姐无礼?”   “我不知道你们家小姐是什么人。”   瘦猴儿也是常年在江湖跑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比谁都明白,若是平日里见到了这么一位前呼后拥的小姐,定然得尊敬一番,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商队出了人命这事儿可大可小,小的话就比如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会有人去问这个,顶多不过是他瘦猴儿多补贴一点银两给死者的家里人,毕竟走镖本就就是你情我愿的活儿,闹大的话就如同在这小镇上,官府插手有些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至少他这个老板肯定会有不小的麻烦,在这之前,他不打算轻易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出了人命,谁都不能离开这里,等到找出来凶手是谁的时候再上路。”   “你放肆,我家小姐是太湖姜家的未过门的媳妇儿,你敢对姜家人如此无礼?”   姜家?客店哗然,即便阿牛都受了不小的冲击,太湖姜家,除了那个以练气一门冠绝天下的姜家,又有谁人敢如此直呼自己为姜家。   他记得老黄曾说过,他要去太湖寻找一位被那个人钦点的高手,将来有可能迈入陆地神仙的高手,好巧不巧,这位名叫姜道理的高手正是在姜家,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姜家儿媳妇,也无怪这位小姐能如此前呼后拥行走江湖了。   瘦猴儿面色微变,但最终仍是咬咬牙道。   “就算是姜家也不行,难不成姜家人杀了人就可以逍遥法外?”   “你认定了是我们杀的人?”   丫鬟十分情绪中已有了八分愠怒。   “不认定,不过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都不能离开,谁离开就是心虚。”   女子那队人马最终还是无奈留在客栈,等待官府来介入调查,这时候阿牛正低着头一语不发,他知道他是最有理由杀人的人,又被那小姐一番说辞之下弄得孤立无援,哪怕其实他本来就一直孤立无援。   “我想出去一趟。”   阿牛找到了年轻胯剑镖师,因为他是这段时间来跟他说话最多的人。   年轻镖师笑了笑。   “你要出去就出去,跟我说有什么用?难道说我让你出去你就能出去?又或者说我不让你出去你就出不去?看来你除了是个软骨头之外脑子也不太好使。”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要是想一个人出去肯定出不去,而你要是跟着我的话就行,因为你是老板的自己人,哪怕你昨天晚上没有睡楼上,我也知道。”   阿牛这么一句话让镖师一阵惊讶。   “你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好吧,就算我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愿意干。”   “你帮我,这些铜板就是你的。”   阿牛从怀里摸索半天出来摸索了二十来块铜板,镖师有些诧异。   “如果我没记错,这些铜板是给你看郎中的钱和你被欺负挣来的钱,你全部给我?”   “是的,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要买一样东西。”   阿牛眼神灼灼。   “你的钱全部给我了你能买什么东西?”   “没钱了我可以挣,买什么东西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年轻镖师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本来傻呵呵突然之间如此坚定的阿牛,他带着他出了客店上了街,这时候才看到打着哈欠的衙役施施然朝客店走来,他二人直接避开了衙役。   “你要买什么东西?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参考参考,又或者你应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赚买东西的钱。”   “我可以去要饭,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本事。”   阿牛苦涩一笑。   “还好我要的并不多,应该很容易凑够。”   他说自己去要饭,根本用不着打扮,因为除了一双还算新的布鞋之外,他几乎就跟真的乞丐全无两样。   阿牛果真要到了几个铜板,然后在年轻镖师的跟随之下买了一双几个铜板的布鞋。   “你这是做什么?”   镖师有些疑惑不解,阿牛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傻呵呵。   “人小姐送我一双布鞋,我琢磨着不能白穿人家的,就想着给人家还回去。”   “你是为了刚才人小姐指证你的事情才这么做?”   “算是吧。”   阿牛轻轻点点头,不过随之而来又是小肚鸡肠的年轻镖师一阵嘲讽。   “看来我说错了,你不只是软骨头加傻,现在又加上了一条气度堪比娘们儿,你觉得你送的这几个铜板的东西人小姐会要?就算当面要了恐怕转身就给你丢到了臭水沟里面去了,到时候你的脸上岂不更难看?”   “那跟我没关系,我只要还了欠别人的东西就行了,至于这东西别人怎么处理那是别人的事情,丢了也好,穿着也罢,至少我阿牛不欠人家什么。”   “是为了证明自己有骨气?其实不论你再怎么证明,受气包这三个字在你身上肯定是坐实了,哦,不对,除了受气包,傻子,没度量之外,你可能很快就要被套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因为官府办事的手段我也知道一些,他们一般都会在查不出来的时候找一个最适合顶包的人顶了这个罪名,咱们这批人里谁最适合顶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最适合顶包,这个我知道。”   连着几日来被欺负的体无完肤的少年人长叹一口气。   “可是人毕竟不是我杀的,如果你想杀人也不会在这种不利的时候动手对不对?虽然我平时看起来傻,不过我又不是真的傻。”   “你这番话对我说可没用,我又不是官老爷,再说了,就算我是官老爷也未必会有用,俗话说得好,衙门朝南开,没钱别进来,意思你应该懂,要么你就找到真凶,要么你就认命。”   “我当然不会认命。”   阿牛别过头来冷冷一笑。   “因为我知道那两个家伙是谁杀的,并且你们谁都不会想到那个人是谁。” 第161章 疑团   不过几个铜板的布鞋交到姜家小姐手上时,众人一阵错愕,这时候这小镇几个睡眼惺忪的衙役已经到了客店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着面纱的小姐面色有些不自然,送阿牛布鞋之事虽说并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可到底也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不说是心意,也至少说是一份怜悯,如今阿牛这般众目睽睽堂而皇之之下还了一双岂不打人脸?   阿牛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前两日路上得小姐送鞋子,才让我勉强不至于跑废了脚,可阿牛虽不过一浊世孤儿,却也知晓不能轻易欠下别人情分的道理,这双鞋子还请小姐拿着,若是不要,大可丢了就是,这样一来最起码让阿牛从今以后不再欠小姐什么。”   “你是在记恨我说你杀了人的事情?”   小姐似笑非笑道,阿牛却不以为然,他苦笑道。   “不论他二人是不是我下的手,如今这杀人的罪名恐怕也都要落在我身上,阿牛自幼孤苦无依活到现在,世上早就没了亲人,如今坐实这杀人罪名也正好成全我,如此一来倒能快些下去,也总比活在这世上任人欺凌的好。”   这番看似普通实则辛酸的话宛如一记重锤一般锤到了在场每个人心里,即便是那些早就经历世态炎凉已经人心薄凉的老镖师们也有那么一些开始良心发现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但这毕竟是少数,商队还要继续赶路,只有快些到达目的地才能拿到该拿的所有银子,倘若没人来承担这个罪名,恐怕商队就要一直被枷锁在这里走不动,当下便有那么几个不被阿牛这番话打动的老油条冷声道。   “小子,杀了人认了就认了,大不了被砍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什么?毕竟那家伙昨天晚上欺负你我们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们都看他不爽很久了,如果不是你先动手恐怕我们当中也有人按捺不住要动手了,大不了等你伏法了老子们这些兄弟给你凑钱风风光光送你上路,这样也算对得起你了。”   “这样对不起我。”   阿牛缓缓摇摇头。   “我之所以被欺负,是因为我弱,你们想从我身上找到平日里受别人气时候的憋屈无奈,如果今天我是一位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中的高手,你们还会不会有胆子说是我杀了人?所以你们的那点心思我都明白,我又不是傻子,另外,我之所以将小姐送我的布鞋还回来,是因为我知道杀人凶手其实是……”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就在这时候,姜家小姐冷冷一句话打断阿牛。   “凶手其实是鬼对不对?绝对是鬼,如果不是鬼的话以他们的身手绝无可能如此轻易,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杀。”   她随后又看向那几个差人,须知怪力乱神这种事情就算你相信,也绝不能当着朝廷官差说出来,否则到时候只会落下一个妖言惑众下场,可这小姐还是如此直言不讳说出来,因为她做了一件事情,她使了一个眼色之后手下一个丫鬟便将几个官差拉了过去,也听不见说什么悄悄话便见到几个差人的面色瞬间从阴天变成晴日。   “这件事情还需要我们好好调查,在没有具体结果出来千万不可轻易下定论,今天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真相浮出水面再行定夺。”   差人走了,带走了一具人首分离的尸体,客店生意也不敢做,只能关门大吉,一百多号人尽数围在客店一楼,对于那先前才咬定是阿牛杀人随后立马改变势头的小姐,一百多号人也都齐刷刷看过去。   “看我们小姐做什么?莫非你们以为是我家小姐杀了人?”   身着劲装扮成镖师的女丫鬟怒喝道,然而对她的这番怒喝,众人却全当没听见一般,哪怕她们是太湖姜家的人。   对于今天不知明天在哪里的江湖中人来说,姜家也只有那些有固定家业的人才会畏惧一两分,对于他们这些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人来说,姜家也不过就是一个世家而已罢了。   鬼神之说,这些走江湖的人也许会相信,但那姜家小姐如此反常表现便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其身上。   瘦猴儿老板冷笑一声。   “死的人是我的,他们的安家费是我出,我自然希望将凶手找出来再上路,否则如此惶惶不安之下我又如何能放心我的商队继续走下去?凶手是谁即便我不说相信大家现在已经一目了然,说是阿牛杀了人,我肯定不会信,一个我用二两银子雇佣过来,平日里受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人会有胆子杀人?他有那个能耐?我不知道你们对那些差人做了什么,但我肯定不会就这样冤枉一个好人,假使非要把这杀人的名头摁在阿牛身上,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替阿牛打赢了这场官司。”   “好。”   这瘦猴儿话音一落,几十个镖师齐声叫好,且不说这番话他是否出自真心实意,但最起码敢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商队老板绝对不会太多。都是走江湖的,谁还不希望遇到一个真正出手阔绰又对人好的老板?这看似普普通通几句话其实直接将两支商队的关系彻底弄僵,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阿牛此时正屁颠屁颠将被姜家小姐丢出门的一双布鞋捡了回来。   “小姐不要说声不要就是,何故要糟蹋东西,这布鞋虽说不过几个铜板,却也是我一番心意。”   “心意?我送你的布鞋可不止这么几个铜板,你要么不还,要还就给我原原本本还回来,这么几个铜板的鞋子你觉得我会要?”   姜家小姐在瘦猴儿老板一句话之后似有愠怒,但碍着自家身份也不敢太过明显表现出来,隔着面纱如此冷嘲热讽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此刻阿牛无心欣赏罢了。   “小姐,你应当知道我没钱。”   “不就是钱?”   正当阿牛进退两难时候,久不说话的胯剑镖师踏了过来。   “小姐你送给阿牛的鞋子做工精细,应当是小姐你一针一线勾出来,用的料子也是好料子,不过再好的料子也就值那么多钱,再加上小姐女红,我看最多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我替阿牛付了,从今以后他也就不再欠你人情。”   素来小肚鸡肠的年轻镖师头一遭如此大方从荷包里数出五两碎银放于小姐桌前。   隔着面纱看不见表情,但也大抵能想到这小姐肯定不会太好受,其身前劲装女丫鬟更是怒不可遏。   “臭阿牛,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让马儿踢你狠一点,干脆踢死你算了,省得活到现在羞辱我家小姐。”   “我并没有羞辱小姐的意思。”   阿牛再度苦涩一笑。   “只是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尤其是人情,你们知道,人情这种东西很难还的。”   “那你欠我五两银子算不算欠我人情?”   年轻镖师似笑非笑道,他不待阿牛回答便又接着道。   “你这趟镖走完就算不吃不喝也才二两银子,其余三两我也不要你还,记得你欠我一双鞋子就成,怎么着咱们也算是我甘你苦过来的人,还有就是,接下来的路程,你必须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难不成你让我杀人我也去?”   “那你放心,就算我让你杀人你也未必真有那个胆子和能耐对不对?所以尽管放心,不让你杀人,顶多也就是以后从他们欺负你,变成我一个人欺负你而已。”   差人说要他们在这小镇多待一天,他们也知道虽然说没有人负责看守,但其实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这小镇百姓通知官府,倒也老老实实呆了一晚,所幸这一夜总算是安全度过,第二日日上三竿同是那几个睡眼惺忪的差人这才施施然而来。   “我们知道谁是凶手了,凶手其实就是我们郡正在通缉的江洋大盗燕子李。”   满场寂静。   此时这客店外面已经聚集不少昨日里看了死人热闹的镇上百姓,这差人一口咬定是最近名头正盛的燕子李杀人。   可问题商队的镖师们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谁是燕子李。见都没见过的人又如何能直接说成是凶手?   即便这差人不曾明说,但凡经历一些事情的老镖师也能猜测出来发生什么事情,昨日凶手矛头直指姜家小姐,虽说是轩辕宏图管辖区域,可有道是山高皇帝远,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从何而来?不正是从这些无伤大雅的地方而来?   略微一想便能明白其中关键,看来又遇到了一个见风使舵圆滑的县官了。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佩服佩服,几位差大哥破案的速度真是奇快,我等佩服不已。”   年轻镖师挂着笑脸抱拳似笑非笑道,这番揶揄的话落到百姓耳中或许只觉得这些官差还真不愧是吃朝廷饭的,果然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找出凶手,可落到这些差人自己耳朵里却是脸颊火辣辣的烫,无非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世道不好,有些事情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瘦猴儿老板或有不愿,但总归是不愿意在别人的地盘上与官家人作对,两条人命就换来一个完全不曾听说过的什么燕子李,当真可笑至极,却也不得不嗟叹一声。   姜家家大业大,只要亮出自家身份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瘦猴儿老板不阴不阳道。   “既然已经查出了凶手,那我们就可以安心上路了,虽说都是去太湖,不过去太湖也有很多条路,但愿接下去咱们不会走一条路,我怕我好不容易雇来的这些人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全被燕子李杀了。”   “这话我可不这么认为。”   姜家小姐淡淡道。   “这大路又不是你家修的,我们愿意走哪里就走哪里,你应该管不着,走吧,我们先上路。”   小姐一句话,她那一支五六十号人的队伍率先踏出了小镇,走的乃是通往太湖最快的康庄大道,瘦猴儿老板虽不愿与他们一道,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只因商队有时,已经在这小镇耽搁一两日,再耽搁下去恐怕又得亏损不少银子了。   从日中时候开始准备,采购了足够的东西之后才踏上官道,这时间已被前面的队伍远远甩开,隔着老远距离只能踩着别人队伍的马粪前行,一场大雨下的泥土湿润,马车在泥泞道路上艰难前行。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阿牛终于骑上一匹健马,因为又死了一个人,多出一匹马,先前死的那汉子马被充成货马,瘦猴儿老板也终于手下留情一次。   商队走不快,有时候车轮陷在泥土地里费好半天劲才拉的起来,刚开始还好,越到后面路越烂,最后这些镖师索性干脆直接下马推着马车步行,阿牛力气大,这些活儿自然少不了,此刻阿牛正与年轻胯剑镖师同推一辆马车,虽说是同推,其实不过只有阿牛一人使力气而已,因为那镖师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不用谢,咱们是公平交易,你这一路上听我的就行了。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   阿牛也知道了这看起来小肚鸡肠其实有时候也会大方一次的家伙有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他叫赵健,不过这再不好听的名字也比阿牛两个字好听多了。   “我知道的。”   阿牛咧嘴一笑。   “我欠了你肯定要给你做事情,别的本事没有,这一身力气倒是使不完。”   阿牛的左臂尚未恢复,只有一条右臂用力,不过即便如此加上马儿力气也能勉强让镖车不至于落下太远。   “真的力气使不完?”   赵健嗤笑一声,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翻身上镖车。   “那么你现在看看能不能推得动?”   “能……吧。”   衣着有些破旧披散着头发的少年人咬咬牙,右臂发力,每一脚都在泥泞里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与商队同样举步维艰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前方二十里处的队伍,好在这队伍并非镖队,也没有能将车轮深深陷进泥土里的货物,不过即便如此依旧将马儿拉的够呛,因为这马车里坐了两个人,蒙着面纱的小姐一人,劲装女丫鬟一人。   “小姐,那两个人真是你出手杀的?不然你何以如此反常买通官府?并且表现的这么慌张。”   “不是我杀的。”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摇摇头。   “我之所以买通官府只不过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那瘦子老板也已经表态,不过我现在大概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杀的。”   “可今天就在受气包要说出谁是凶手的时候被小姐你打断了。”   “没错,被我打断了,因为他一但说出来就要死更多的人。” 第162章 是人杀的   天黑时分商队驻扎在一处破庙,这破庙四面环山,门前流水,倒是一处荒郊野岭休息最合适的地方,不知前面队伍驻扎在何处,因为隔着老远,阿牛一如既往负责商队的住行,因为白日里推了大半天马车,又如此忙忙碌碌下来已经是筋疲力竭,此刻才终于分到一床褥子舒舒服服躺在破庙地上,夜空有些阴霾,似是又有大雨要来,山间秋风阵阵,从四处漏风的墙壁中吹进来让篝火忽明忽暗,庙中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像,青面獠牙尤为可怖,倒也没人提两条人命的事情,想必是认定凶手就是前面那一支队伍里面的人,杀了人逍遥法外管不着,因为人家惹不起罢了。   马儿以及马车都被带进了破庙,好在破庙总算是大,堆积上这么多货物也算堵住了不少漏风的地方,以至于这破庙总不是想象中那么寒冷。   “我突然想洗个热水脚,你说该怎么办?”   真当阿牛是下人的赵健在白日里无数次使唤阿牛后终于又来到了才刚刚躺下的阿牛面前。   阿牛无奈从褥子上一屁股坐了起来。   “我已经累了一天了,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当然不行。”   赵健冷冷一笑。   “三两银子买你伺候我一路,这可比你走这一趟镖还要多赚出一两,难不成你觉得这三两银子这么好赚?赶紧去吧,虽然我不会揍你和拿着剑威胁说要杀了你,不过你如果伺候不好我,日子肯定比现在更难熬,当然,还有一条路,就是你选择现在离开商队,不过就算要离开也要偷偷摸摸的,千万不要被我发现,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   “你比死的那两个人还要可恶。”   “那又怎么样?这是你欠我的,而且你也是答应了的。”   “死的两个人都是欺负过我的人,这一点你也知道的。”   累的完全提不起力气的阿牛咧嘴一笑。   “你就不怕你也会死?”   简简单单一句话,赵健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甚至想不明白这样一种感觉怎么会突然被一个平日里受尽欺负的受气包给弄出来。   “怎么可能?”   赵健原本有些惬意的心态此刻忽然有些觉得喉咙干涩。   “你说的杀人凶手是她们家小姐,现在她们早就在我们前面几十里,你觉得我会相信她三更半夜无缘无故跑二十里来杀我?除非她脑子有病。”   “可是你今天白天得罪她了,为了我。”   赵健顿时语塞,吞了一口口水之后才悠悠道。   “我只不过是看你被欺负的可怜而已,如果是被一个男人欺负也就算了,顶多只能说你软弱,可你却是在被女人欺负,你是在丢男人的脸。”   “既然你觉得我可怜,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变着法儿的来压榨我呢?我已经够可怜得了,走了一趟什么都没得到,还险些丢了性命。”   阿牛长叹一声。   “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跑江湖的,为什么就不能互相理解一下给条活路。”   他最终还是站起身去给赵健弄来了洗脚水,不过后者此刻却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到褥子上了。   “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脱了鞋袜洗?”   “那倒不用,主要是我不打算洗脚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怕因为洗一次热水脚而丢了性命,所以我还是不洗脚的好。”   对于这般似作弄又似真心幡然醒悟的一句话,阿牛不过苦笑着摇摇头而已。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今天真的很累,如果还有什么差遣你就一次性说出来,假如没有的话也请你晚上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休息,不要再来叫醒我了,我真的很累。”   阿牛的确很累,在右臂推了一天马车又前前后后准备好商队食宿之后终于沉沉睡去,他本来以为可以安心睡一夜,没想到美梦终究还是被打破,他又被弄醒了,却不是被赵健叫醒,而是被一声尖叫吓醒。   “死人了。”   又死人了,在紧接着两条人命之后又出了第三条命案,死者是在破庙里,一个队伍里继欺负过阿牛的两个镖师之后的又一个平日里就不怎么待见阿牛的镖师,死法一模一样,被切了脑袋并且剜去了双眼。   瘦猴儿老板已近崩溃。   “谁?是谁?究竟是谁杀的人?”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破庙之中的青面獠牙雕像,荒郊野岭神不知鬼不觉出了第三条人命。   不少镖师已经彻底傻眼,三五个抱成团仿佛遇到了莫大的恐惧一般。   “难道是他们又回来杀人?”   赵健虽惊恐,但总归还算是比较镇定的一个,他说的他们自然是说不知道驻扎在哪里的姜家一行人,但在与两个镖师撞着胆子在破庙周围巡视一圈过后却得出一个绝对没有人来过的结论,马儿都不曾嘶鸣一声,好好的全部窝在破庙外面临时搭建起来的马厩,破庙之外的泥土地连一个脚印都无。   “难道真的是鬼杀人?”   瘦猴儿老板吞了口口水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应该不是鬼杀人。”   商队中有那么一个差不多已经花甲之年的老镖师,老人向来有很多年轻人所不能及的经验,也见过许多年轻人不曾见过以及听过的东西。   这老镖师缓缓道。   “虽说荒山野岭牛鬼蛇神出没,但鬼也并不能直接杀人,况且倘若真的是鬼,也绝无可能完全惊动不到我们,以我的经验来看,杀人的人一定是一位真正高手,他的轻功很好,踏雪无痕也不为过,而且他的速度非常快,内功很强,并且看起来三个人死的样子一样,其实并不一样,前两次死的人是被他们自己的兵器所杀,伤口刚好吻合,可这次这家伙脖子上的伤口整整齐齐,完全不是他自己手中的刀可以造成,三个人并非同一人所杀,唯有这次才是一位真正高手,最起码也有一品之境界才能如此悄无声息,可是思前想后,我们镖队从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高手。”   “难不成是姜家的那批人?姜家乃是可以与剑冢并驾齐驱的武林世家,其中不乏高手,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们才能做的到。”   瘦猴儿老板如此道,这一路上虽说不怎么交流,但他瘦猴儿跑江湖这么多年岂能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姜家的未来媳妇儿身边岂能没有几个高手?   所幸再无一人将这凶手与阿牛联系上。   “现在还不知道。”   老镖师摇摇头。   “单凭这些就断定是姜家人杀人未免太过武断,不过姜家始终不能洗脱嫌疑,值得认真思考的是我们从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厉害的高手,如果没有得罪,他又为什么盯上我们?难不成是盯上了我们的货?”   这个猜想很快被瘦猴儿否决。   “我们的货只不过一些南方土特产,赚不了多少钱,只不过图个数量而已,就算要盯也绝对不可能是盯上我们的货,最多有可能是盯上了我们其中的某个人。”   这句话落,本来就惶恐不安的镖队越发不安起来,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也从最开始的豪迈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以前都说某个老板点儿背,没想到这次居然背到我身上来了,山神老爷,你要是真的有灵你就告诉我杀人的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这个人是谁,如果是鬼,鬼又在哪里好不好?”   瘦猴儿老板是真的几近崩溃。   一趟商队下来,还没有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出了三条人命,虽说走镖的哪儿有不遇见几次危险死上几个人的,可那也是真刀真枪的干,并非如同此刻一般人影都没见到就诡异的死了三个人。   可怕的并非是敌人,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敌人。   这种恐惧也越发从队伍里面弥漫开来。   无人回答瘦猴儿的问题,只有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青面獠牙的山神像。   这一夜后半夜再无人敢睡,即便都躺在褥子上也都不敢闭眼,生怕下一刻被割了脑袋剜了眼睛的就是自己。   赵健也睡不着了,他甚至都没躺下,直接坐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的剑以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恐惧。   “你不害怕?”   他看向唯独躺在褥子上闭着眼睛的阿牛,他知道阿牛还没有睡着,因为阿牛才处理完尸体刚刚睡下。   “我为什么要害怕?也不过就是死而已,其实我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比死了更悲哀的事情。”   阿牛乐呵呵笑了一声,他是唯一还能笑的出来的人。   “我倒是希望死的人是自己,一了百了,也省得才出狼窝又入了你的虎口。”   “你说的话感觉好像我把你欺负的很惨一样。”   经阿牛这么一说,赵健也算是好受了一点,他轻声道。   “如果我们能安然无忧活到目的地,你的二两银子我不要了,全部给你。”   阿牛倒也不觉意外,毕竟如此惶恐之下,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摇摇头。   “那不行,欠你的就是欠你的,必须要还,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说不定咱们明天就能找出来凶手是谁就行,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接下来的路程你对我好一点就行。”   “好一点?你希望是怎么个好法?”   赵健诧异道。   “就比如现在舒舒服服睡一觉,不要打扰我,因为我真的很累啊,你知不知道我右臂都快断了,一想到明天还要接着推一天马车我就觉得难受,可是为了二两银子却不得不去做,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所以我希望你对我好一点,也算是替自己积点阴德行不行?”   赵健哑然失笑,再看阿牛,他倒是说完这句话倒头就睡,并且没过多久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赵健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搅阿牛,因为他知道阿牛睡觉时候是很安静的,哪怕是蜷缩在墙角的时候,他打鼾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真的累了。   天明,昨夜里雷鸣电闪最终是庆幸雷声大雨点小,持续半夜的恐慌也终于在天色大明的时候渐渐散去。   瘦猴儿老板后半夜根本没合眼,红了眼眶,但他知道哪怕再害怕这支队伍还是得继续走下去,所以他叫醒了所有人,都没吃早饭,哪怕阿牛已经早就准备完毕,谁都没心情吃,只不过草草几口,倒是阿牛吃了一个大饱,他差不多是百人商队里面最为惬意的一个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阿牛不担心自己会死。   因为都觉得他是一个活着跟死了差别都不会太大的人。   泥土道路总算好了一些,不过还是很费劲,好在休息了一夜总算恢复不少力气,再加上赵健也终于听阿牛了一次对他好点,也开始帮忙推车,总算不是那么累。   只不过才行进二十里路商队最前面便停了下来,最后方的阿牛与赵健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待到两人跑去前面看时才看到昨天分别的姜家一行人安营扎寨处,五六十号人根本就没动,哪怕已经是秋日高挂,因为他们的队伍也死了人,并且死了两个,两个男的,死法与他们昨夜里死的那个人手段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   瘦猴儿老板有些不愿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因为他本来就怀疑队伍死人是姜家人下的手,可是姜家如今也死了人,这又该怎么解释?   “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今天天刚蒙蒙亮被发现的,死在营帐外面,惨叫都没发出来,看血液,伤口,死去不过两三个时辰,究竟是谁干的?是不是你们?”   女镖师眼神灼灼,似乎认定是他们下的手。   “很不凑巧,我们昨天夜里也死了人,不过是后半夜死的,我现在可以推断出他们是被人杀的,而且是被同一个人,那个人先杀我们的人,随后又跑了二十里路杀你们的人,才会有血液干涸程度不同的差异,那个人肯定就在附近盯着我们。” 第163章 引蛇出洞   原本这番话应当是负责商队所有人的瘦猴儿老板说出来,只不过此刻却被赵健说了出来,倘若说昨夜里不知凶手究竟是人是鬼才恐慌,那今日姜家队伍也死了人才算让这年轻镖师的心稳了下来。至少已经证明了杀人的是人,不是鬼,他接着道。   “也许我们应该在天黑之前找个小镇住下来,然后一整晚不睡觉,看看凶手究竟是谁,为何从杀我们的人变成两边的人一起杀。”   这个建议得到了两支队伍默认,混在商队里早就改变形象的阿牛倒也不怕经常流连城镇被轩辕宏图麾下的士兵认出来,一来是因为早就过去了几个月,搜寻力度渐渐减小,二来是他知道自己这乔装打扮的模样落到人海里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他们终是在天黑之前全力赶路之下又到了一处城镇,一处比上一个城镇还要大上不少的地方。   下榻了客店,他们果真一夜不打算睡,都坚守在客店一楼,一场秋雨过后,北风呼啸,愈发萧瑟,客店被姜家人包了下来,除了掌柜老板与店家小二,还有厨房几个烧火做饭的,客店别无他人。   “现在这座客店已经被我们的人全部占据,三天来连着死了五条人命,倘若是针对我们而来,今天晚上那人没道理不出现,我家小姐已命厨房备好一晚上的酒菜,大家尽管尽兴。”   那劲装女丫鬟与小姐同列一席,虽不过是个连脱缰红马都控制不住的女子,这番话说的倒也有几分豪气干云,若是前两日说不定瘦猴儿这边镖师还会上去继续厚着脸皮调戏一番这些女子,但此刻却全然没了兴致,命都不知能不能留到明天,又如何能有心思想其他的。   也不知是谁大喝一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客店之内也从最开始沉重之感渐渐活络起来,几杯酒下肚倒也忘记了那许多不快的事情。   “就算你不喝酒,最起码也应该坐上来吃几筷子菜,这样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算怎么回事?莫不是觉得这酒是人家小姐请喝的就不好意思坐上来。”   赵健望向蹲在角落发呆的阿牛,他知道如果他不理阿牛,这一百多人估计也没人愿意理会这个众人眼中的受气包。   “我不饿,我也不喝酒。”   阿牛轻轻摇摇头,这时候赵健越发心中不爽。   “你不饿?那我这一路上听你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算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我听错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脸皮厚吃不够,脸皮薄吃不饱,就你这样恐怕还不到太湖就要饿死在路上了,莫不是还要我过来请你?算了算了,我看今天就算我把你拉到桌子上来恐怕你也不会动筷子。”   赵健说完便起身腾空了一个盘子装了几样小菜又夹了两个馒头送了过去,这番模样委实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宛如打发乞丐一般,即便是这两天越看阿牛越不对付的小姐丫鬟也不得不重新多看了阿牛一眼。   赵健才递过去东西不久,大开的客店大门便爬进来一个衣着甚至比被人当乞丐的阿牛穿的还瘘缕的乞丐,他一头头发带着油污,看不清具体面容,两只脚穿着分明不是一个款的破鞋,手里端着一只破碗。   这乞丐不过才踏进客店便被给以鄙夷以及厌恶的目光,不说是给两个馒头给几口菜,即便是连简简单单的踏进门就被一镖师一脚踹了出去,那镖师冷冷道。   “并非老子不愿施舍于你,只因你这家伙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又不是老的走不动路,哪怕是去做个杂役都能混口饭吃,为何偏偏做起了这要饭的勾当,浑身臭烘烘的,滚一边去,莫要坏了我们兄弟的兴致。”   那乞丐被一脚踹出门槛之后摸索半天竟是又战战兢兢踏进门槛,这次那镖师倒是动了真怒,喝了两口酒,酒劲上头就要出手,只不过却被墙角的阿牛挡在了身前,背对着汉子的阿牛无奈道。   “也许人家只是饿的受不了了,我知道大哥你说的有道理,有手有脚实在不应该做乞丐,可你若是换个角度想一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又有哪个人愿意做受人唾弃的乞丐呢。”   “哟呵。”   那汉子显然是没料到阿牛居然跳出来护住乞丐,虽然收住了手,不过言语之间讽刺却毫不避讳表达出来。   “阿牛,我说你这小子自己的事儿都管不过来,居然还管别人的事情,你要给这乞丐饭吃你就自己解决,莫要把这家伙带进客店,臭烘烘的,熏死我们没关系,我们不过就是一些浑身汗臭的男人,莫要熏坏了人家姑娘们。”   在一阵哄笑声中,不去管这乞丐身上的油污以及臭味,阿牛将这乞丐扶出客店,随后又将赵健夹给他的饭菜端出去送到了乞丐身旁。   这时候小城起风,客店前面不远处几棵银杏树的黄叶落了一地,借着客店的灯光倒也能看到地上金黄一片。   阿牛下意识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裳,他轻声道。   “吃吧,天气凉了,多吃点,晚上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阿牛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因为这时候臭烘烘的乞丐已经端着盘子狼吞虎咽起来,一双污浊不堪的手抓起馒头就大快朵颐,他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饿到明明阿牛自己肚子也开始叫却还是不去打扰他。   直到不过二三十个呼吸之后一盘菜被乞丐一滴油都不剩的喂进嘴里,这时候阿牛才看清楚这乞丐面容,生的棱角分明,看其年纪也不过四五十岁而已,脸上不少胡茬,乞丐开口道。   “小兄弟,谢谢你。”   他张嘴时候阿牛便看到这乞丐也并非他想象中那样满嘴黄牙,相反,他的牙齿挺白。   “不用谢。”   阿牛摆摆手。   “饿肚子的感觉我知道,那种滋味不太好受。”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饭菜让出来给他吃?看起来这在你口中不好受的滋味你倒是想再尝试一下。”   就在这时候,赵健端着又一份饭菜出来摆到了阿牛面前。   “这次我再好心一次,别以为我这么做是可怜你,我不过是不想明天出发的时候没了人帮我推车而已。”   他说完这番话便冷哼一声踏进客店,阿牛对此苦笑。   明明就是不想让我饿肚子,何苦来哉弄那么多理由?   “你够不够,大叔,不够的话把这份也吃了。”   “够了够了。”   乞丐摆摆手,不过这乞丐又悠悠道。   “吃是吃饱了,不过,有点口渴。”   “哦,口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阿牛站起身准备去掌柜那里讨一碗水,不过却被乞丐拉住裤腿。   “小兄弟,我不是想喝水,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买一碗酒,让我去去寒,我给你铜钱。”   乞丐从怀中摸索半天才摸索出来两个铜板准备交给阿牛,却被后者推开。   “大叔,这钱你就留着,我请你喝一碗酒就是了。”   说是请喝酒,其实阿牛身上已无铜板,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踏进客店找到了赵健,因为赵健是他唯一还算能说得上话的人。   “你替我打一碗酒,算是我欠你的,我还你。”   “你还我?你拿什么还我?你已经欠了我好几两银子,要喝酒,可以啊,把前面欠我的先还我再说,真不是我说你,能做乞丐的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喝了酒恐怕接下来又要让你替他寻一个客店睡觉了。”   “不会的,大叔应该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我说你跟这乞丐见面才多久?怎的跟你这一路下来的我的话你都不听,却对如此一个乞丐唯命是从,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阿牛语塞,被憋的涨红了脸,好在不远处的的劲装女丫鬟终于看不下去,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这次不止是他们看你不顺眼,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见过有乞丐吃了饭又要讨酒喝的?”   “他不是讨,他给我铜钱让我买一碗。”   阿牛轻声解释。   “只不过我没收他的钱罢了,我想他两个铜钱留着说不定饿了的时候还能买两个馍馍。”   “行行行,别解释了,我懒得听,这壶酒拿过去,让他拿了酒赶紧走,我怕他接下来如果不走恐怕就要黏上你了。”   又一阵不齿以及哄笑中,阿牛终是面红耳赤端着一壶酒踏出了客店,乞丐依旧在此守候,见酒前来,却并无阿牛想象中那般兴高采烈,隔着一堵墙听不见客店里面人说什么,倒是见到乞丐接过酒壶之后便站起身。   “小兄弟,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你是一个好人,我看的出来,好人不应该与一群死人为伍,你最好赶紧离开他们。”   留下这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话,乞丐就佝偻着身子转身离去在黄叶漫天的街头,不多时候就不见了踪影,阿牛直到目送乞丐离去才将一盘子早就被风吹凉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姜家小姐说今天晚上都不能睡,看看杀人的凶手究竟会不会露面,但赶了一天路又喝了不少酒的汉子们如何架得住疲惫?不多时候便有不少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下,姜家小姐虽有不愿,不过好在也并非所有人都睡过去,也就索性不管了,就这样熬到后半夜依旧不见任何动静。   “也许那个人不会来了,又或者说他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他所以干脆不现身。”   强撑住困意的赵健如此道。   “如果我们在这里继续坐下去就算坐到天亮也未必能将他等出来。”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小姐道。   “很简单,我觉得我们应该引蛇出洞。”   “你打算怎么个引法?”   “当然是找个人出去溜达一圈,然后暗中埋伏,看那个家伙会不会出现,如果出现了咱们就同时出手将他拿下来。”   “那你觉得谁愿意去做这个最危险,动辄丢了命的事情?”   “这还用说?”   赵健话落,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坐在墙角发呆的阿牛。   “除了受气包,没人能当的起这个任务。” 第164章 一个都别想活   被这么多双眼睛同一时间直勾勾盯着的阿牛没来由的心中一寒,他轻声道。“你们这是让我去送死。”   “错,并不是让你去送死,因为我已经说了我们会派人暗中埋伏,那个家伙如果出手我们肯定会救你,哪怕他的速度很快,不过速度再快总也比不上我们这么多人来的快,我就不信他能在我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杀了你。”   赵健冷冷一笑。   “你不会武功,只有一身蛮力,不能帮助我们埋伏,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假如你们没能保护住我,害我丢了性命怎么办。”   “这个也简单,如果你死了我们肯定会帮你报仇的啊,并且肯定会给你风光大葬。”   赵健这句话落,没有人再说话,不过这些人眼里的不容置疑却是溢于言表,即便一日前还同情阿牛,不愿意让阿牛承担上杀人罪名的瘦猴儿老板此时都闭口不说话。   “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就是变着法儿的想让我死啊,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早上就说了五条人命并不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就算我出去将这次的杀人家伙引出来,那前面的凶手又怎么办呢?你们打算让谁引出来?还是让他继续潜伏在你们当中?”   这时候阿牛已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众人脸上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只因为被昨天夜里的三条人命勾住了注意力,倒还差点忘记之前的事情了。   赵健脸上明显有些不自然,他似有意无意看了姜家小姐一眼,随后才轻声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吃饭要一口一口吃,凶手也要一个一个找,总之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阿牛倒是没想到赵健态度转变居然这么快,前一刻才好心好意与自己送饭,下一刻就要亲手把自己推上绝路,轻声叹气一声便随之释然。   “赵大哥,为了感谢你这两次的照顾,我叫你一声大哥,你为什么就不敢把我那天告诉你的事情说出来呢?是怕你自己被灭口,所以才要将我推上绝路?真的很悲哀,没错,我阿牛在世上举目无亲,又没多大本事所以才任你们欺负,你们让我去死我也都认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这些前辈能稍微有一点愧疚之心。”   阿牛踏出了客店,事实上客店内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傻呵呵甚至有些木讷的阿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待这些镖师们问赵健到底知道一些什么阿牛就踏进了辽西之地秋天的北风之中,他没有兵器,不过一个左臂不方便一个人活在世上连件好衣裳都穿不上的孤儿而已。   “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劲装女丫鬟呢喃一句,她知道其实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这些人怕死而已,故此才将吸引凶手的任务交给了孤苦伶仃的阿牛,因为这些人中唯有阿牛才是一个死了都不会有人多问几句的人。   “也许我们应该在他走之前让他吃一顿饱饭再喝一壶好酒。”   终于有良心发现的汉子如此道。   只不过此时哪里还能看得到阿牛半个影子,十六七个汉子带上兵器迅速踏出客店追了出去,只因若是人手多了反而会不方便。   “就算给了他酒肉他也未必会吃,都说犯人在上断头台之前都会喝一碗断头酒,但真正到了眼前又有几人能喝的下去?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能按照计划来,尽力保他周全吧。”   这时候这小城的风也已经越吹越大,吹的客店两扇门吱呀作响,已是后半夜夜阑人静,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街道更是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孤独的少年人在这街道上缓缓的走着,阿牛从客店出门一直走到街头,从街头回到客店,依旧完好无损,这不禁让众人觉得诧异。   “难道是我们布的人手被发现了?”   瘦猴儿疑惑道,不过随之便被跟踪阿牛的一个汉子否决。   “绝无可能,因为我们只跟着受气包跟了一半的路程,后半段路程压根就没跟,如果那个人要下手的话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出手,由此看来,说不定那个人已经离去了。”   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当成诱饵的阿牛并不觉得惊讶,庆祝的脸庞甚至带着一种古井无波之感,他就那么楞楞的蹲在墙角,全然不理会觉得心中有歉意主动端着一壶酒走过来的赵健。   “在记恨我?”   赵健尴尬一笑,阿牛甚至懒得去看他。   “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那么做,放你一个人去当诱饵,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如果你是怕明天上路的时候没人帮你推车那你大可以放心,我欠你的自然会做。”阿牛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赵健自知理亏,再这么说下去只会让自己陷入尴尬,便索性回到了自己位置,这时候众人紧紧悬挂着的心也都放下来不少,只因已经确定下来今天晚上安全暂时无忧,后半夜时分,除了两个守夜的,其他人也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赵健没睡,或者应该说他想睡但是睡不成,因为他被瘦猴儿老板拉到了一旁。   “你最好告诉我阿牛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那两条人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不能说,我说了我就会没命,不只是我没命,恐怕我们整个队伍的人都会没命。”   ……   这一夜前半夜过的漫长,后半夜倒是在汉子们酣睡中眨眼就过去,客店空房很多,一个房间多挤那么一些也总算是每个人都有了一个歇脚处,唯独阿牛依旧蹲在一楼随意找了一个角落休息,这一夜总算相安无事,瘦猴儿大方了一次,只等到日上三竿才叫人起床,只是有一个房间却怎么叫都没人开门,待到赵健走过来一脚踢开房门时候,瘦猴儿老板立马傻眼,一屋子十个人已经全部成了尸体躺到了地上。   瘦猴儿老板终于架不住惊吓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赵健看着一屋子的尸体只觉得喉咙干涩,心里好像有根本说不出来的压抑,客店掌柜和店家小二已经被彻底吓傻,甚至忘记了报官。   姜家人也迅速汇拢过来,在看到这一片狼藉之时当即便有不少承受不住的女子别过头去呕吐。   地板上以殷红的血写了一行字。   一个都别想活,劲装丫鬟已经是面色惨白。   “不可能,明明昨天晚上已经确定不会有危险,怎的还会一夜之间悄无声息杀了这么多人?这绝对不可能,究竟是谁跟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连我们姜家人都不放在眼里。”   “姜家人的名头也许并不见得就那么好使,凶手敢继续堂而皇之杀人不是有备而来就是有恃无恐,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悄无声息干掉十个人的。”赵健如此道。   这个时候阿牛也踏上了客店二楼,在看到十具尸体时候莫名感觉背后一股深深寒意。   因为他从这十具尸体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昨天夜里还毫不犹豫的在要饭乞丐身上踹了一脚的汉子。   阿牛不禁想起昨夜里没听懂的乞丐那一句话。   你不应该与一群死人为伍。   昨夜里尚且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但现在想起来再加上这地上的一句话若还不能联想到什么那可真算是堪比猪脑。   “老板,我想这趟活儿我已经干不下去了。”   阿牛到了才被赵健掐人中弄醒的瘦猴儿跟前。   “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不只是阿牛,就连不少早就两脑袋挂在腰上跑江湖的汉子也走了过去,欲言又止。   瘦猴儿老板长叹一口气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他苦叹道。   “走吧,都走吧,你们不想死,我更不想死,这一趟货赌上了我所有家当,如今出了这种乱子,就算你们想继续走下去我也未必敢带你们走,原先承诺你们的劳务费,我一分不少发给你们,都散了吧,有多远跑多远,总比在这里丢了命好。”   才走了不过几天路程的镖师们虽得了所有的雇佣费却并无一个人有窃喜的心理,只因那句话说的很清楚,一个都不别想活。 第165章 小姐的秘密   遣散商队却是无奈之举,瘦猴儿老板自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倘若此时不解散恐怕用不了七八天一百人的队伍就要死个干干净净,这一百人中其实也不乏好手,但比起这杀了人连影子都不曾见到的人物却是差了太多。   几十人的银子发下来再加上这么一批货瘦猴儿老板可以说是血本无归,却也全然无可奈何,他想着若是这么多人分开逃命,那人就算是再厉害的高手恐怕也忙不过来,兴许也能活出去几个,也许这几个人当中很不凑巧就有自己。   得了二两银子的阿牛并未将这二两银子纳入自己怀里,而是全部交给了赵健。   接过二两银子的赵健说不上心情太好,甚至有些郁郁寡欢,他轻声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若是再将银子全部给我,你打算怎么活下去。”   阿牛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   “难不成你觉得我得了这二两银子就能活下去?那人已经说了,一个都别想活。”   “可是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长了天眼,能追踪到我们的所有人对不对?肯定还是有人能逃的出去。”   “就算有人能有运气逃出去,我也不会觉得那个人是我,我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加入了你们商队,被欺负不说,现在有可能命都保不住了,你觉得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差?那你现在又会觉得这么好的运气会落到我头上吗。”   阿牛苦笑一声。   “我要先走了,不等你们了。”   “你这样一个人出去就是送死。你连武功都不会,更是连兵器都没有。”   “反正都是死怕什么,说不定不反抗还能死的痛快点。”   “有可能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赵健似笑非笑道。   “我们可以请姜家人出手,姜家在太湖的势力首屈一指,更是能与剑冢这些武林世家比肩。”   “可是我们也看到了,哪怕是姜家人,也在那个人的手下全无反抗之力,既然他打算出手,我想肯定就没把姜家人放在眼里。”   赵健道。“他可以不把姜家人放在眼里,不过绝对不会不把姜家的二少爷放在眼里。”   阿牛道。“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姜家少爷?”   赵健道“的确,就是那个姜少爷,我相信凶手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比姜家少爷还厉害,否则他也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从暗中出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请姜家人出面才行。”   赵健与阿牛找到了姜家女丫鬟。   赵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说你们姜家暂时只死了两个人,不过谁都不敢保证那个人下一次出手不会是你们姜家对不对?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等在这里任人宰割?”   这时候丫鬟正在愁眉不展,听赵健这么一说才抬头道。   “我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这种事情你们不是应该找我家小姐商量吗?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算是姜家人,只是姜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不过她早晚都是姜家自己人。这种事情,小姐的意见比我的意见管用的多。”   “并非我们不愿意找你们家小姐,只是……”   赵健欲言又止,又见蒙着面纱的小姐正有意无意朝这边看来便瞬间变了脸色,他悠悠道。   “不管怎么样,你不想死,我们也不想死对不对?所以就冲这个我们都不想死,也应该共同想个办法出来。”   “我想不到办法。”   丫鬟摇了摇头。   “我们姜家队伍中虽然几乎都练过,但谁都没可能单独对上凶手会取胜,更何况我们这一路上是迎接我们家小姐的,有谁会想到出了这等事情,早知道会出现这些事情,当初出发的时候就应该带上几个高手,也不至于如此耽误行程。”   迎接?   赵健抓住了这两个关键字眼,遂好奇道。   “怎么你们家小姐是从别的地方接过来的吗?”   “哎呀我说你这人废话咋这么多,还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小姐是我们姜家未来媳妇儿,这次去迎接小姐回太湖就是完成一月后的婚礼的,本来带着五六十号人怎么算都应该够了,毕竟这可是在大皇子辖区,谁能想得到遇见这样棘手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赵健也总算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也没办法?可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也许你们可以传信回太湖,让姜家派高手来接应。”   只不过赵健这句话说出来立刻便被自己否决,此去太湖一来一去多少路程?且不说信能不能送出去,就算能送出去,高手来救又需要多久?哪怕是传说中御剑横渡千里的本事恐怕也得要不少时候,到时候等救兵来了只怕这么多人也差不多死光了。   难道真无办法?   赵健嗟叹,但看身旁阿牛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觉间就更加来气。   “蝼蚁尚且偷生,怎的你全无担忧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担忧,难道担忧就不会死了吗?再说,我身上半分银子都没有,死了也不觉可惜,真正担心死的是你们这些兜里有银子的人,不知道为何,我现在看见你们这样担心的样子反而觉得心里莫名来的畅快。”   阿牛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深深酒窝。   “要是你实在想不过的话干脆在死之前把银子拿出来咱们两个人去好好吃一顿,再喝顿酒,然后舒舒服服上路。”   赵健倒是不曾想到阿牛前后转变居然如此之快,前一刻还唉声叹气,这么一会儿功夫倒是像突然看淡了生死一般,他当然不晓得阿牛已经大概猜了出来杀人的家伙是谁,并且,那个人应当是不会对自己出手,虽然他不过请那人吃了一顿饭又喝了一壶酒而已,之前的唉声叹气也不过是佯装。   赵健没好气道。   “滚蛋,就算真要把银子花出去吃饭也肯定不会是请你,别忘了你连欠我的都没还清。”   阿牛摊手道。   “反正我已经欠你那么多,再欠你一些又何妨对不对?虱子多了不痒。”   赵健最终还是请阿牛吃了一顿大餐。   “不为别的,就为你这小子脸皮这么厚,我倒是没看出来平日里我们眼里的受气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要脸了?”   此刻,赵健和阿牛大概是唯一有心情在客店点了一桌子好菜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阿牛也没了平日里的拘谨,只因这顿饭并非别人所请。   “如果让我在不要命和不要脸之间选择,我肯定选不要脸啊。”   阿牛举杯一笑,他们这般谈笑风生与客店沉重气氛实在有些格格不入,有那么一个汉子实在觉得心烦意乱便直接上去摁住了阿牛的头。   “小兔崽子,你不是要喝酒吗?现在喝,多喝点,喝饱了再上路。”   阿牛面前摆着一只空碗,那汉子直接在空碗里倒了不少烈酒,又将阿牛的头摁进碗里,直闷的阿牛两只手不断挣扎才放手,这时候阿牛才抬起头便掐住自己脖子不断的剧烈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前一刻才仿佛跟阿牛一样看淡生死的赵健几碗酒下肚也来了脾气,他冷冷道。“兄弟,你过分了,这小子在跟我喝酒,你这样欺负我的酒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只因商队里几十号人也并非就是互相熟络,因为这些跑江湖的圈子就那么大,如果是对人感兴趣的话,那只有那么两个可能,要么那个人很有钱,要么那个人是个女人。   “酒友?赵健,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也如此自降身价跟一个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做酒友?不是我说你,你这银子花的还不如丢到大街上分给乞丐,也比这小子强,你说说他能做什么?现在老子们心情正不好,他娘的这小兔崽子还在这里大吼大叫,死了爹妈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他能做的很多,能负担起我们整个队伍的住行,能推马车,他做的只比你们多,不会比你们少,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把他说的猪狗不如?”   这位自打上路便腔不开气不出的年轻剑客头一遭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的客店一百多号人一个激灵。   “受气包是我花了钱保下来的,哪怕他给我做牛做马,我让他去死都是应该的,真欺负受气包没爹没娘是不是?你们好歹不是几十岁也有几十斤的人了,这样欺负一个少年人就不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我懒得跟你扯,你这小子肯定也跟这臭小子一样脑子出毛病了,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去,反正他娘的都要死,倒不如吃饱喝足上路。”   那汉子吩咐过来战战兢兢的店家小二自己也要了一桌酒菜,店家本是无心营业,只因出了十条人命的大案子,保不准就要关门大吉,奈何姜家有权有势,很快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只因万一闹得太大,只怕姜家立马会成为江湖笑柄,只不过再不愿开门,在银子的诱惑之下还是老老实实备好了饭菜。   “我突然不想在这里呆了,哪怕死在外面也比死在这里好。”   额前头发都沾着不少酒滴的阿牛颓然站起身。   “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你们应该很庆幸,因为死在那个家伙手里比死在我手里幸运多了。”   阿牛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准备踏出客店,只不过他想走却并不代表能走的出去,此刻方才喂他“喝酒”的汉子已经横在他身前。   “小兔崽子,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倒是再说一遍。”   这汉子一把推的阿牛几个踉跄,眼中戏谑之色愈渐浓烈。   “够了。”   胯着剑的赵健扶住踉踉跄跄的阿牛,他愤怒道。   “你之所以如此欺负受气包,不过是看他不会武功而你又恰好不开心而已,你觉得不会武功的人对你无法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你将在别人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阿牛身上,不过你可知道若是再过十年,同样的情况,他会打死你。”   “从哪里来的自信?”   汉子似笑非笑,赵健同样冷笑不已。   “倘若这次我们侥幸不死,我就传他武功,十年之后让他有足够的本事打死你。”   “不用等十年了,我现在就要他死。”   面色阴沉的阿牛呼吸时间功夫抽出那汉子手中长刀,只不过眨眼之间那长刀便洞穿汉子心脏,右手握住的长刀对那汉子心脏猛的一绞,直接将其胸口剜出一个能塞的进去拳头的洞。   这么一刹那时间功夫让客店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汉子已不可置信直挺挺躺到了地上,赵健瞪大眼睛宛如见了鬼一般瞪着阿牛,而后者不过冷冷瞥了客店这么多人一眼。   “我说过,很庆幸你们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因为死在我的手上比死在别人手上痛苦多了。”   拔出汉子胸口北魏刀,阿牛只觉得这么一路上来受的气找到了一个巨大突破口一般,之前藏着掖着不过为了平安到达太湖,只不过眼下看来平安肯定是不可能平安的,既如此,倒也没必要再忍气吞声下去,倒不如杀了那么一两个解气,就在这所有人都愣住的功夫,阿牛第二次踏门而出,只不过又一次被拦住,拦住其的正是商队五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好小子,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我们居然没看出来你居然才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这么说来,我们队伍里的人都是你下的手?难怪昨日里放你出去平安无事,后半夜却死了十个人。”   这五个汉子其中一个拿着一杆霸王枪的汉子冷冷道,他拽着枪柄的手指指节骨发白,他知道能一刀要了地下这汉子命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哪怕阿牛是在别人猝不及防之下。   阿牛笑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这么舒心。   “我说,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就是我杀的?就因为我刚才露了这么一手?”   “死的都是欺负过你的人,你觉得这是一种巧合?”   “可是别人已经说了凶手是两个人,这一点从死者的伤痕就能看出来。”   “这一点并不稀奇,你完全可以在杀人的时候故意留一手,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你就是凶手的事实,拿命来。”   “慢着。”   赵健冷喝一声。   “本来我不打算说,昨天老板也问过我,不过看今天这种情形不说也不行了,我知道咱们之前死的人是谁下的手,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不过却不是阿牛。”   “那你倒是说说那个人是谁,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恐怕今天你们两个都别想活下来。”   “那个人就是……”   正在这时,冷不防的一把飞剑直冲赵健脑门而来,变故来的太快,只不过阿牛早有预料一刀劈开飞剑,只是即便早有准备仍是被这飞剑的力道震的手腕生疼。   电光火石之间赵健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阿牛缓缓道。   “看来有些人不喜欢让你把我告诉你的话说出来,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少有几十双眼睛看向飞剑飞来的方向,在那里正有一蒙着面纱的女子不惊不慌慢慢品茶。   姜家小姐悠悠道。   “不该说的别说,否则会死的很快。”   赵健面色阴晴不定,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不曾料到这么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姐居然能飞出如此力道的飞剑。   赵健苦涩一笑。   “真没想到几天之前还高高在上的我们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彻底成了最弱的一方,我想我可能帮不到你了,受气包,或者现在应该叫你老大才最为合适。”   “我不是老大。”   阿牛淡淡一笑。   “我不过是一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而已,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干脆认了,没错,人就是我杀的,他们两个死有余辜,那一日那家伙让我送书信去给小姐,小姐约他午夜之后在小山包相见,我当时以为不过是耍那个家伙而已,但我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弄死他,所以我就去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姐也去了,这还让我发现小姐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但最后并非小姐杀了他,而是我杀了那个家伙,我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赵健面色骇然。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小姐她……”   赵健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知道有些秘密只能烂在肚子,说出来就会死。   “我以为我的记性不太好,看来你的记性也不太好,难道你忘记了那一天我对你说的原话?你应该好好回忆一下,之后再想想我说的对不对。不过只在心里回忆就行了,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不只是你会死,我也会死。” 第166章 此剑专平天下妖邪   赵健回忆起那日与阿牛出去买布鞋时候一番话。   “我知道那两个家伙是谁杀的,并且你们绝对不会想到是谁。”   那一日阿牛如此说道,这时候因为被好奇心占据以及被恐慌支配的赵健便立马疑惑道。   “是谁杀的?”   阿牛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转变了语气悠悠道出了那一日晚上的经过。   “你们以为的美若天仙的可人儿也许并非是你们想象中那般美若天仙,也许被面纱遮盖住的下面其实是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庞。”   赵健愣住了,不过阿牛并不曾说那张面孔下是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庞,他说面纱下面其实是一张谁都不会想象到的脸蛋,他说那是一张绝美的脸蛋,不过这张脸蛋的嘴唇却像是一只野兽的嘴唇,因为她长着一口獠牙,最初时候赵健是不相信这番话的,但阿牛又紧接着道了一句。   “你们就没有疑惑,但凡世间好看的女子哪儿有不希望自己的面孔被世间男子看见的?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如果一个姑娘生的美若天仙却无人问津岂不是种悲哀?”   那一日赵健仍是没想到为何平日里分明就是个受气包的家伙怎的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么一番蕴含大道理的话。现在想来其实不过是被当时震惊冲昏头脑罢了。   “我当时趁着夜色去找到了那个家伙,不曾想小姐也出现了,她本来可以连我一同杀了,不过她在看见我以后就突然离去。”   那时候阿牛并不曾说是为什么,但现在赵健想来,恐怕也只能归咎于高手与高手之间的感应了。   “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人是你杀的,我现在才想明白,原来被我们当成受气包的你最起码也有武道二品力量,这样的手段,莫说是加入这支商队,就算自己组建一支队伍也绰绰有余,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在如此年纪就修出来如此实力的,我也好奇你为何明明这么强还甘愿做我们队伍的一个受气包。”   回忆起不久前事情之后,赵健平静道,其实他的心并不平静,但一个人在面对必死的结果时候,往往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茫然无助。   只可惜赵健又一次算错了,他没死,因为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把飞剑取走了门口五个汉子的头颅,那把剑从他脖子险之又险的掠过,从客店正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乞丐。   一个昨夜里才见过的乞丐。   “我为什么有这么厉害的手段我也不清楚,我之前就说过了我连我爹妈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忘记许多事情,不过我为什么会混进这支队伍,我倒可以解释,不过我还是不打算解释,因为这是我的秘密。”   阿牛悠悠叹了一口气,他道。   “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因为这里说不定所有的人都会死,当然,除了我们两个,这也算是赵老哥你的福报,你应该感谢你偶尔的一次大发善心救了你。”   尚不等赵健仔细思索这番话其中意思,阿牛便拉着他到了一旁,换做乞丐缓缓走到他们前面,那柄钉在门框上的剑自主飞到乞丐手中。   乞丐手拎一壶酒,那壶酒正是昨夜里阿牛送出去的酒。   “你们肯定很好奇我是谁对不对?”   乞丐缓缓道。   “在我杀了你们所有的人之前,请让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李子燕,不过江湖中人喜欢叫我燕子李,官府说我是江洋大盗,其实我并不是,因为我从不曾盗过别人什么东西,至于我为何盯上你们,说起来也怪你们其中的姜家人太过自以为是,太过小聪明,将杀了人的罪名推到我身上,而我恰恰不是一个喜欢被栽赃嫁祸的人,官府说是我杀了人,满天下通缉我,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没杀几个人,我只不过是官府为了那么几两银子的替罪羔羊罢了,可是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不愿意无缘无故被冠以江洋大盗的罪名,所以我只能坐实我的罪名,多杀那么一些人。”   “燕子李,难道你敢跟姜家作对?”   这个时候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姜家女丫鬟如临大敌,随之就冷喝道。   “将罪名嫁祸给你的是官府,不是我们姜家人,就算你要对付也是对付官府,和我们姜家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关系。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唯独你姜家不行,因为你姜家有个姜明,而恰好我很讨厌那个家伙,可偏偏那个家伙始终龟缩在姜家不肯出门,我只能找你们的麻烦。”   “你认识我们家二少爷?”   “算不上认识,只不过听说他要找祝飞羽比剑而已。”   “这跟祝飞羽有什么关系?”   “因为祝飞羽是为天下苍生而行走人间,可到了他那里他却将祝飞羽当成了一个剑客,想跟祝飞羽比剑,一决高低,所以我很不爽,我打算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姜家人一个教训。”   “祝飞羽跟你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对待?”   这句话倒不是丫鬟嘴里说出来,而是从蒙着面纱的小姐嘴里说出来。   燕子李淡淡道。   “我跟祝飞羽见过一面,本来我也不相信他祝飞羽真能有这么大的名头,但当我请这位被誉为春秋以后天下第一的年轻道人喝了一碗茶之后才明白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他祝飞羽是当之无愧,所以我不想让人对祝飞羽有任何不敬,所以我才针对你们姜家人。”   “你这么做是自寻死路。”   “我可能会死,我不过肯定不会在你们之前。”   燕子李话落,手中三尺青锋已自主离手,直朝着姜家小姐而去,这般气劲剑气融合一体的剑让那姜家小姐身前十来个镖师大惊失色,慌忙出兵器抵挡,只可惜根本敌不过燕子李一剑,十余人闷哼一声,面色惨白,终是不甘心的放下了兵器,只可惜这一剑始终是未能到达姜家小姐面门,因为这一剑被一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七星桃木剑打断,有一位年纪约摸四十岁上下,留着胡须,手持桃花枝的道人缓缓踏进客店。   “大道三千,各循其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恶鬼亦有恶鬼道,贫道此剑专清天下妖邪,专请六道归位。” 第167章 祝飞羽与他的狗   “道人休要胡言乱语,坏我事情,此地哪儿有妖邪?”   燕子李冷喝,他依旧穿着一身乞丐衣裳,只不过这一刻已不似昨夜里那般落魄,一双眼睛也是龙精虎猛,无怪会成为辽西一代最为闻名的江洋大盗,阿牛不得不佩服一句,燕子李之名果真名不虚传,方才那一剑至少也是一品之境界,以四十载光阴成就一品之境界的人不少,不过燕子李无门无派乃是自学成才,自不可同日而语。   这道人阿牛如何不认得?手拎桃花枝,十步一顿首,正是当代道教三大圣地之一的太清观道士岳三山。   见燕子李并不待见自己,道人也不生气,七星木剑宛若有灵一般自主回鞘。   道人淡淡道。   “贫道每至一处便理一道,如今正好路过此地遇见有妖邪为祸,施主你杀你的人,我杀我的妖。”   燕子李当即震动,天下道人几乎都是嘴上挂着心系天下的名头行惩恶扬善之事,哪儿有如同这道人一般见自己要出手杀人也不阻拦的。   燕子李冷喝道。   “你让我杀我的人,方才我一剑你为何拦我。”   “因为施主杀的不是人,既不是人那便也轮不到施主来出手。”   道人话落,姜家小姐立即一拍桌面,整个人从一楼直冲上客店顶楼,甚至直接一掌将那楼顶拍出了一个大窟窿来,姜家小姐冲那窟窿飞将出去,但道人又岂能任她逃跑?   道人手结法印,身后七星桃木剑慨然再度出鞘直追姜家小姐而去,其人紧随其后,看似不过是在踱步,实则蕴含无上道家缩地成寸的奥妙只不过几步就不见踪影,客店内诡异的安静下来。   姜家丫鬟仍是不敢相信,她喃喃道。   “不可能,我家小姐怎可能是妖邪?”   “没什么不可能的。”   阿牛淡淡道了一句。   “本来这事儿我不打算说出来,不过既然你不信我也就直说了,你们这些与你们家小姐一道的人就没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你家小姐一直都是蒙着面纱,即便吃饭时候都不曾取下面纱?我来告诉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家小姐其实很可能不是人,她长着一口獠牙。”   “你胡说,我家小姐乃是出自名门世家,怎可能是你所说青面獠牙之妖孽。”   丫鬟兀自有些不愿意相信,不过这时候燕子李也插嘴道。   “如果小兄弟你说的是真,那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了,这么一路上我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方才那道人的传闻,原本不信,此刻见到了才相信是真,她家小姐未必是妖邪,但定然练了了不得的邪门武功才会如此。”   “具体我不知道,但那一夜我趁着模糊月色倒是看的清楚,她们家小姐想取了那汉子的命,具体为何我不知道,不过在见到突然出现的我之后就退却了。”   阿牛摇摇头。   “我知道那道人名讳,也知道这道人来头极大,他所行之事必有道理,多半是坐实了她们家小姐的事情。”   “且不管那些了,这些事情待我解决了这些家伙之后再请小兄弟你好好吃一杯酒。”   燕子李冷冷一笑,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么多人全部死光,不过阿牛知道以燕子李的能耐,杀几十人应当不成问题,毕竟这些走江湖的其中也不乏有那么几个好手,若说是想一个人解决全部未免有些托大,却见燕子李又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死,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两帮人打起来,谁赢了就能活。”   他这么一句话落倒立马有不少被死亡恐惧支配的汉子跃跃欲试,谁知女丫鬟也冷喝道。   “你们别听他的,他想让我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未必就拿他不下,到时候都能活下来。”   这时候燕子李又似笑非笑道。   “哦?一起上?那也可以,不过我得先告诉你们,我身边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最起码也是武道二品高手,再加上我这个一品洞玄,你们觉得有几分把握?”   女丫鬟不以为然,她看向站在燕子李身后的阿牛道。   “阿牛,你应该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这家伙心狠手辣,他杀了我们未必就不会再杀了你,不如早点过来跟我们结成统一阵线。”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过来帮你们?”   阿牛笑了笑。   “你们从没有把我当成你们自己人,现在这是来求我?”   “这不是在求你,这是为你自己性命着想。”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他可能会杀了你们,但肯定不会杀了我,因为我请他吃了一顿饭,喝了一壶酒。”   “你不要忘了那壶酒是我给你的。”   “是的,我不会忘。”   燕子李接上了这句话。   “其实就算你这姑娘没给我送酒喝我也不打算杀你,因为我还要留着你回太湖给你姜家人通风报信,告诉他们是我燕子李对你们姜家出的手,我这个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你们要是不动手我就动手了。”   他看向那些表情各不相同的汉子们,这些汉子终究是再也受不了这压抑气氛。   “老子先一刀劈了你这什么燕子李。”   只可惜那提刀前来的汉子尚未走出三步便踉踉跄跄摔倒在地,因为他的小腿已经被燕子李的飞剑砍了下来。   “我说过要么听我的,要么你们就去死,你们虽然人多,不过想来也不会自不量力到跟一个一品与二品的组合拼命。”   “你错了,我不会帮你。”   站在燕子李身后的阿牛摇摇头。   “我不帮他们,但也不会帮你,他们虽然让我讨厌,但还不至于要了他们性命,更何况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只会收拾不住,我还不想死那么早。”   阿牛拉着赵健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你肯定会帮我的,你不帮我我就杀了你身边这个小子。”   赵健愣住了,阿牛也愣住。   “你何苦要逼我。”   “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一个人明着打不过这么多人,不然我也就不会在暗处出手杀人。”   “就算你跟姜家人有仇,也只需要杀姜家人,为何要如此狠辣杀了全部人?”   “杀人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理由,你不也想过将他们全部送上路吗?难不成仅仅是杀了几个人挖了几双眼睛就泄了心头之恨?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你若是再不帮我官府就要来人了,到时候你身边这小子命可就保不住了。”   阿牛最终还是出手,一个二品一个一品在这些常年累月不过为了填饱肚子而练了一招半式的镖师们眼中根本就是不能力敌的存在。   “你肯定没有试过刀砍在女人身上的感觉。”   杀了一百多人又放走了女丫鬟之后,三人为了躲避官兵快马出城,此刻正窝在一座四处透风的城隍庙里躲避正大的秋雨。   “我应该杀过很多人。”   阿牛似自言自语又像是与早就魂不附体的赵健交流,他淡淡道。   “如果不是杀过很多人我也不会如同现在这般面对一条条鲜活人命的时候无动于衷,不过我应该没杀过女人,这还是头一次,我发现原来女人跟男人并没有多大区别,至少刀砍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是一样的,都会哀嚎,都会流血。”   “不要再说下去了。”   腰间一如既往挎着一柄铁剑的年轻镖师凄然道。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性命你也不会答应他杀人,都怪我。”   “不,这不怪你,因为就算我不是为了你杀人,他们在杀了燕子李之后同样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必须杀了他们,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最不想杀的人就是瘦子老板,可是死在我手上最起码我能给他个痛快。”   阿牛颓站起身,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燕子李正斜斜靠在城隍庙门口望着漫天雨幕,秋风萧瑟,却抵不过阿牛早已麻木的人情冷暖。   “从你杀人的手法来看,你的确杀过不少人。”   这时候燕子李回过头,没了乞丐装扮其实生的也是相貌堂堂,其人身形有些消瘦,否则也不至于被冠以燕子称号,想必是练就一身了不得的轻身功夫,若说这位江洋大盗最为醒目的地方莫过于嘴唇之上的鹰钩鼻,而生着鹰钩鼻的男人往往都比较薄情。   燕子李咧嘴一笑。   “你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你的刀是我见过的最快的,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在杀了最开始两个人之后还要挖了他们的眼睛?我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狠辣,但比起你来肯定差了不少,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死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直勾勾盯着我,盯的我心里不舒服。”   “就因为这个?”   “那倒不全是,还因为我好像隐约记得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人在死的时候眼睛里面保存下来的都是最后见到的东西的模样,我不能让人知道是我杀了他们。”   “你可真是一个让我都感到害怕的家伙。”   “你不用感到害怕,因为你比我强,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在轩辕宏图境内犯下这等弥天大罪,现在我们根本逃无可逃,论官府,有官兵来搜捕我们,若说江湖,又有姜家人开始向整个江湖发下通缉令,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跟我们一样被告知江湖的不还有一个道士吗?我们并不孤单,更何况,也并不是哪儿都去不了,我打算去太湖,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们去哪里我就管不着了,若是愿意可与我一同跟来,三个人互相也有个照应。”   “祝飞羽三个字当真值得你如此对待?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性命?”   阿牛好奇道。   “据我所知祝飞羽也不过就是一道人而已,就算有诸多神通,也不过一人之力,如何能将你折服至此?”   “那你就错了,小兄弟,祝飞羽并非一个人行走江湖,至少我知道他有一个不可或缺的伙伴,他一直都是带着一只狗行走人间。” 第168章 救命   离了城隍庙,这一日同是阴雨绵绵,三人如今马匹都不敢骑,只因小城一日之间出了一百多条人命实在算得上是辽西这近几十年来最大案子,比不得几个月前军营事件的渐渐懈怠,如今辽西境内已是满城戒备人人自危,不敢行官道,官道人多,且官道官兵无数,他们只能从小路而行,只是小路始终比不得康庄大道,这么一来二去耗费的日子自是比大道多了不少。   冲出几波官兵围剿,又解决几次绿林通缉,真正到达太湖境内时候已是冬天,越靠近太湖越感觉北风凄厉。   “我实在跑不动了。”   经历几个月的长途跋涉早已不复当初才相识时候淡然的赵健如今已是面黄肌瘦,休息不好,吃不好穿不好,甚至去小河沟旁边打水一壶都怕从水中突然窜出一个拿了姜家银子替姜家办事的杀手。   赵健一屁股直接坐到枯草地上,一双眼睛深陷,两团大大的黑眼圈,他的确是累了,累到任凭阿牛拽半天都拽不起来。   阿牛颓然道   “就算是死咱们也得挑个好地方吧?死在这荒郊野岭算怎么回事?现在已至太湖境内,再有半天行程便能入太湖城,也就能一眼看到传闻中中原第一大内陆湖了,听说姜家就是在这太湖旁边落霞山依山而建,说是气派的紧呐。”   这么一路上,阿牛也听说不少关于这姜家传闻,说是姜家代有人才出,门下门生遍布天下,姜家以剑道驰名江湖,其中有无数被世人奉为珍宝的珍稀古籍,若能随便得一两样也能练就一身横着走的功夫,这当中或有夸大其词,不过阿牛倒是听说姜家也的确有不少厉害的功夫,最闻名的便是沧浪剑决,这一门剑术若是能达大成之境界,哪怕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都能直入剑道一品,问鼎长生,这说法是真是假阿牛不知,不过他倒是知道姜家家主姜文太的确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就靠着一门沧浪剑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也正是以这份名头才在天下吸引不少觊觎姜家收藏的武功的高手为客卿,姜文太如今多大阿牛不知道,倒是知道如今风头正盛的姜家二少爷姜明已有四十年龄,如此推算姜文太至少也有九十高龄,武道一途或有天分作妖,例如昔年剑神,二三十年龄便闯下剑神名头,风流江湖,但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在于长年累月不停沉淀,积累对战经验,广纳百家之长,这便是为何天下真正有数高手几乎都是白发苍苍之年纪。   姜明实力究竟几何阿牛并不清楚,关于这位姜家少爷也不过是这么一路上道听途说,毕竟真正见过其人的并没有几个,但冲这姜明敢与如今被冠以春秋之后的天下第一祝飞羽叫板,也能看出其定非泛泛之辈。   只可惜如今不只是太湖,恐怕整个江湖都将他三人视为肥肉,躺若能抓了三人去姜家,定然少不了好处,而被誉为与剑冢齐名的姜家,区区东西又如何能出手?   他记得老黄曾说要去太湖姜家带一个人走,这个人想来应当就是姜明无疑,只是不知道老黄究竟得手了没有,要从姜家这等庞然大物带一个人走,恐怕就是传闻中的陆地神仙来了也不一定做的到。   阿牛轻叹一句。   “我认识一位懂得乔装打扮易容的高手,他换一张脸让人根本就分辨出来谁是真人,谁是假扮,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求他将他的本事传给我,如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你认得朋友倒是挺多,这么一路上我光是听你说你的朋友也已经不下十次了,只可惜你朋友再厉害此刻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燕子李已入洞玄,其人不论是从内力还是身体都比阿牛二人高出太多,加之这么一路来围追堵截的高手虽多,但所幸并无一品,虽庆幸但不过也正常,毕竟茫茫中原习武之人多如牛毛,但又有几人真能随随便便入一品?就算入了一品也未必会如此掉价做追杀人的事情。   燕子李算是三人中最为如初的,除去杀人越多眼神越冰冷之外,大概就是他的剑已经有了不少豁口。   也许我应该给自己配一柄不会断的剑。   燕子李心中默念一句,不过随之便抬头看向阿牛。   “此时我们已别无选择,从得罪姜家开始就彻底没了回头路,要么死在荒郊野外,要么死在太湖城中,不过我肯定选择死在太湖城中,因为我想见姜明一面,我想告诉他祝飞羽不会与他比剑,就算比他也绝对不会是祝飞羽的对手,带过去这么一句话,虽死而无憾。”   阿牛没有去接这句话,因为他知道这么一路上来燕子李最为经常念叨的也就只有祝飞羽三个字,他甚至连自己家里人都不提,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家里人,与自己一般无二。   阿牛右臂拄着一柄已经通体变了颜色甚至也有不少缺口的北魏刀缓缓站了起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哪怕就算是死也要在死之前大快朵颐一顿才行,不然对不起这几个月来的流亡奔走,赵大哥你也起来,我既然当初打算救你,就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跟死在城里差别真不大,就算吃饱了上路被砍了头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四仰八叉躺在枯草地上的赵健最终还是两条手臂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阿牛,我不知道你真名,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就练就一身如此本事,不论如何,只要我这次能活下来,这条命就是你的。”   只不过阿牛却摇头道。   “准确的来说,等今年下过一场大雪,我也就应该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二品境界高手,这等本事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活下去,而且我会在太湖生活一些日子,这里可能跟我失去记忆以前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越靠近这一带我便越感觉身体发肤里面都有说不出来的舒畅。”   阿牛到底没具体说这舒畅是从何而来,他知道老黄剑无求以及赵骞他们肯定也曾经到过太湖,说不定就是自己走的这条路,太湖之后便直接去南海,轩辕宏图麾下的野狼也不需他担心,自有老黄对付。   他们三人迈过孤峰,一眼便看到一片一望无垠的深蓝色湖水,似不通天际绝不罢休,湖中船只往来,太湖一边是落霞峰,一边是一片很大的平原,这平原占地难以估量,太湖城便是建设在这里,原本内裤湖畔建城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因为若是遇上山洪暴发大雨连绵的天气,内陆湖则内涝成海,到时候城镇损失难以估量,其实太湖境内几十载光阴以前并非北魏领土,乃是皇帝轩辕青山继位之后领兵攻打下来的别国,但轩辕青山不愧为一代霸主,刚柔并济,占领这片地方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解决这太湖内涝问题,发动士兵开凿沟渠灌溉良田,使得太湖内涝非但不成问题,反而成了此地最著名的风景,姜家便是在与太湖城隔了一条湖的落霞山依山而建,与江夏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至于姜文太究竟是在轩辕青山打下这片山河之前创立姜家还是在之后,阿牛也不知道,只知道即便还未至姜家,还隔着一条湖也能感觉到这落霞峰上的古式建筑有气吞山河之势。   “现在我们应当如何?”   此刻三人不偏不倚正在这太湖边缘居中的位置,此处乃是一片芦苇荡,密密麻麻生长着不少已经干枯的水草,虽是冬季,虽是内陆湖,不过太湖倒也没有冻结成冰之像,因此也有不少渔船在这片大的跟海洋差不多的内陆湖上漂泊,倒是没有官兵,想来即便是官府也不会料到他三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闯到姜家地盘上。   阿牛不由得犯难,身上银两倒还是有,不过这些看似不过是渔民的渔夫也未必就可能真只是渔夫这么简单,一路上来被乔装打扮的绿林好汉险些逮住已不是一次两次,说到底还是小觑了姜家力量,居然能让整个江湖为之颤抖,但细想一番之后也不觉荒唐,毕竟这天下一流势力乃是公认的道教三大圣地,既是圣地便与世无争,容不得被俗世叨扰,超然世外,说的难听一点等同于无,那么继圣地之后为天下第一的自然是剑冢姜家这些地方,唯他们马首是瞻。   阿牛虽走了不少江湖路,但总归年龄尚浅,更不说少时随便被人传授一两剑的赵健,他只为了生活才开始走镖,经验等同于无,想来想去,也唯有燕子李经验最为丰富。   燕子李冷冷道。   “要辨别是真渔人还是绿林中人其实很简单,假使他们总是漫不经心做手上事情而眼睛其实又盯着其他方向的,这种人就是假装的,很显然,我们面前这些不是,可乘他们船入太湖,先去太湖城中打探一点消息,姜家媳妇儿被那道人带走这事儿想必轰动武林,不可能姜家全无动作,若是知道了那道人的来路才更有好戏看,真希望看一眼这些江湖超一流的势力火并起来是什么模样。”   “你不是说你很敬佩祝飞羽?怎的如此希望道教跟姜家火并?这并不像是你的作风。”   阿牛不禁似笑非笑道,这时候燕子李缓缓摇摇头。   “不,我这的确是我的作风,虽说爱屋及乌,不过我这人不太奉行这一套,我服祝飞羽,也仅仅只是他一人而已,跟他身后的上清观没多大关系,更何况那道人自太清而来,与我根本没什么渊源,而且,我并不是很喜欢他们掌教顾长风,他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家伙,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早就踢了太清的山门。”   燕子李说完单脚点地,逆着北风方向飘然而起,双脚踩在芦苇荡之上,几个健步踏上湖面,宛如蜻蜓点水一般轻飘飘落于一艘渔船之上,那渔船竟是动也不动,足可见这一身轻身功夫了得。   “你能行吗?赵大哥。”   阿牛别过头看向也被这一手轻身功夫震住的赵健,赵健沉声道。   “我不知道,我没试过。不过可以试一试。”   “以内劲御体,你应该能行,只是做不到他这么好罢了。”   赵健踉跄起身,屏住呼吸,运转内力,一个跳跃跳上芦苇荡,虽不如燕子李那般赏心悦目,不过好在也是平平安安到达渔船之上,这时候燕子李已与渔家老板招呼好。   只剩阿牛最后一人,丢了手中北魏刀,只因如此一把刀实在有些引人注目,阿牛右掌拍地,借着这股反弹力道极速朝渔船而去,只不过才刚刚跃起一丈高便听闻一声惊呼。   “谁啊?有病啊。”   阿牛便下意识顺着这声音往下看,却不曾想这么一看险些一个趔趄从芦苇荡上掉下去,因为密密麻麻芦苇荡中,此刻正有一个白花花的屁股与一头长发的女子手里拿着他方才丢出三丈之外的北魏刀怒不可遏。   而那女子,不是卸了劲装的几个月前被燕子李放跑的丫鬟又是谁?   原来这丫鬟正躲在芦苇荡之中小解,好巧不巧遇见自己丢刀。   阿牛暗道一声不妙,倘若被这丫鬟认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随便惊呼一声,他三人也将落入天罗地网之中。   阿牛立即卸了内劲,趁那丫鬟全然没回过神来之际直朝丫鬟扑过去,瞬息之间便将裤子都未来得及穿上的丫鬟摁倒在芦苇荡中用右手堵住其嘴巴。   变故来的太快,丫鬟尚未反应过来便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打晕了丫鬟的阿牛扛着这具玲珑身子几个蜻蜓点水跃上渔船,尚不等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到渔家老头儿大呼一声。   “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一声惊呼惊醒无数渔家人。   三人面色立便,阿牛反应最快,扛着丫鬟身子重新落入湖面,再看燕子李更为了得,抄起船桨猛拍湖面,其人点跃直船桨中央重重一踏,整个人便借着这股力道反弹出去,更不忘一手拎起赵健,原本的三人现在变成四人,眨眼便消失在芦苇荡中。 第169章 大动静   是冬天,这一年太湖也迎来最早的一场大雪,丫鬟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候浑身已经被捆绑,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引入眼帘的不过是一间破房,还有三个熟悉的人。   她想叫叫不出来,更不能动弹,她很不舒服,却无可奈何,因为那三个家伙看起来正在呼呼大睡,好在这三人当中总算是有一个极其容易惊醒的,阿牛的确容易惊醒,这种习惯保持很久,哪怕是在熟睡之中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如若不然,自踏入北魏境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也不会在围追堵截中活到现在,丫鬟的婴咛声惊醒了阿牛,阿牛下意识一跟头坐了起来,这时候已经是深夜,若非破房里的一点火光他恐怕也不容易看清楚丫鬟。   “要我取了你嘴里的东西也可以,不过你不能大喊大叫,不然我可能会杀了你,你应该相信我绝对做的出来。”   丫鬟当然相信阿牛做的出来,前一刻还不过是个受气包,下一刻便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她亲眼见过,所以她拼命点头,阿牛这时候才取出布条,不去理会丫鬟的剧烈咳嗽以及看到那布条其实是一只脏袜子时候的愤怒,阿牛淡淡道。   “两个问题,回答我就可以不死,明白?”   “你要问什么你就问。”   “第一个问题,你是姜家人,为何会出现在芦苇荡中,第二个问题,姜家一定知道了他们家未婚媳妇儿的事情,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阿牛不解丫鬟身上绳索,直接蹲到了在他身前,这种明明不久之前还被人任意欺负,几个月之后就宛如胜利者姿态一般的动作很让丫鬟不舒服,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说的后果,阿牛绝对是一个说得出做的到的人,因为他好像根本就是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丫鬟冷冷道。   “我不是姜家人,只是姜家一个丫鬟。”   “姜家倒也不愧为江湖第一世家,连个丫鬟都这么漂亮,不过你还是没有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芦苇荡出现?”   “我家就是渔村,你说我应不应该在芦苇荡出现?”   “明白了,第二个问题,回答。”   阿牛继续道,这时候丫鬟才总算不是方才那副愤怒的表情,反而是变成了自己也有一丝迷惑不解。   “小姐的事情的确是禀报给了家主,当时姜家上下震怒,并在江湖发出去追杀令,连那道人都一并被列为追杀名单,倒不是因为那几十条人命,毕竟哪儿有江湖中不死人的道理,主要还是因为小姐,这可是涉及姜家脸面的大问题,不过说来奇怪,就在上个月,消失几个月的小姐居然自己回来了。并且毫发无损。”   “还有这种事情?莫非是那道人弄错了放你们家小姐回来?”   阿牛也不禁被这么一句话弄得糊涂了,岳三山的本事他自然是见识过,这等人物恐怕说他不是太清翘楚也不会有人相信,其人更正,绝无可能认不出妖邪。   丫鬟又继续道。   “的确是很稀奇,小姐回来那天着一身红衣,倒是取了面纱,绝对是我见过的世间最出尘的女子。”   “其实你也很不错,挺出尘。”   阿牛嘴抽的说了一句,随之而来便是丫鬟宛如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因为说到这句话便不由得回忆起在芦苇荡里面发生的尴尬事情,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若非天生放荡,又有哪个女子愿意随随便便给男人看自己身子?   阿牛自是知道自己说漏嘴,尴尬一笑,他道。   “我什么都没说,就算我说了你也当没看见就行。”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不要脸?”   丫鬟压低声音怒骂一句,她怕吵醒其他两个人,那芦苇荡的事情也就算曝光了,不过她倒也知道不能跟阿牛在这话题上多做停留,免得到时候难堪的只会是自己,丫鬟紧接道。   “我奉家主之命带人去长乐郡迎接我们家小姐,这么一路上下来倒也对小姐的性格了解了一个七七八八,性格温婉,绝对不像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她说这话是看向阿牛在说,那般模样就是告诉阿牛他说的她不相信,不过阿牛也并不想解释那么多,只等丫鬟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的小姐总觉得哪里跟以前不太一样,并且性情也变化很大,喜怒无常,动不动摔东西,完全不似当初那么温婉,我是小姐贴身丫鬟,即便如此一天也见不到小姐几次面,因为她总是整天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见人,并且对下人极其容易发脾气,若是一个心情不好打骂已经算是轻的,前不久一个丫鬟打翻了小姐的梳妆台直接被拖出去打断了两条腿,我还不想那么早断了腿,所以我找借口离开了姜家,再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只听说二少爷将与小姐在腊月三十完成大婚,并且邀请了不少武林中的名流,哪怕是西楚一些世外高人也都一同列席,并且,还邀请到了两位当今天下最为闻名的人物。”   “哪两位?”   “春秋剑神,上清观祝飞羽。”   丫鬟说这话时候破房之中安静了那么几个呼吸,随后才有不知何时醒来的燕子李似笑非笑道。   “这姜明真是好大的派头,请春秋剑神就不说了,如今居然连祝飞羽也都一并请了来,难不成是想在婚礼上与祝飞羽斗上一剑不成?”   丫鬟摇摇头。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空穴不会来风,江湖既有传言,未必就不是真的,虽说祝飞羽行踪飘忽不定,更传言其长相平平,放到人群中都不会有人认出来,不过对于姜家来说,想要在这江湖中找一个人出来还是很简单的,除去以上二位之外,便是许多其他武林门派的高手也不曾落下一个,峨眉亦如此,甚至就连当朝太子与大皇子都一并邀请,这次恐怕将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燕子李笑了笑,他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笑的人,可他还是笑了,也许他觉得区区一个姜家实在不足以撑起这么大的场面。   “照你这么说来姜家真是想搞出一番大动静来了,就怕他庙小容不下这么多尊大佛啊,眼下距离腊月还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也足够这些武林泰山北斗从中原各地赶来了,看来这次太湖倒是来对了,就算不能做些什么,能看看这等盛况空前的武林大会也是很不错的嘛。”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跟我没关系,去不去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本来就成了被追杀的对象,不去跑远一点,反而要闯进姜家地盘,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那可不一定,在你们看来是自寻死路,不过我倒想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一把,说不定也能捞到不少好处,不过这一个月时间我们总不能东躲西藏,还得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到腊月三十再出发去姜家。”   燕子李这番话说完二人便不约而同看向被浑身捆绑的丫鬟,这般眼神看的丫鬟心里直发毛,丫鬟冷冷道。   “你们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打我的主意?如果是这样你们干脆直接杀了我比较好,我家里就我爹和我相依为命,你们去我家里就等同于让我父母没命。这种后果我承担不起。”   “那倒不至于,肯定不会去你家的,毕竟你家只有你一个姑娘,平白无故多出来三个男人难免惹人怀疑,我们只需要你替我们找个活儿干一个月,掩人耳目。”   燕子李眼神灼灼,他这要求并不算过分,眼下正是捕鱼季节,想要找到一个活儿并不难,思索那么十几个呼吸之后丫鬟终于是点点头。   “帮你们掩人耳目可以,不过我也得提前告诉你们,我们这附近渔村都是乡里乡亲的人,也都是一些穷苦老百姓,这期间若是有什么争执有什么矛盾你们也必须得受着,绝对不能出手伤人,不然后果你们知道。”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傻到让自己暴露出来,只不过没干过水上的活儿,到时候还需要小姑娘你多多教导一下才行。”   燕子李半开玩笑似的一句话丫鬟并不愿理会,被阿牛解了绳子好半天才缓和过来身上的勒痕。   “你们将我绑架来,说不定爹爹已经报官又或者通知了村里的人到处在找我们,待会儿你们要如何解释?”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们自有办法。”   燕子李说有办法,但丫鬟绝对不曾想到他说的办法竟是将她直接堂而皇之送回渔村,面前正是白日里才刚刚谈好便突然翻脸的船家老头儿,这老头儿其实并不能算老头儿,不过五十多岁上下,只因为长年累月于太湖上劳作所以过于显得有些苍老。   他们是趁着夜色进了渔村,三个会武功又会轻功的男子想神不知鬼不觉闯入渔村实在太过简单,全然不曾惊动任何人。   “老大哥别紧张,我们是你女儿朋友,之前不过开了一个小小玩笑而已。”   燕子李倒的确像开玩笑,开玩笑的同时还掏出一锭银两交到了渔夫手中。   一锭银子加丫鬟的轻轻点头虽让渔夫仍有些惊魂未定,但好在在阿牛的一番说辞之下总算是安稳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三人便早早起床,渔夫奔走相告自己女儿没事之后才带着三人上了太湖。   “今天啊是你们三第一天干活儿,必须得先拜访一下咱们这里的船老大才行。” 第170章 帮我杀人   船老大是负责太湖渔村这片区域的老大,他是一个胖子,渔村渔民的船只大多都是从他手中租赁过去,每个季度缴纳一定数目的银两即可,倒不是说渔民们买不起一艘渔船,只是因为人船老大说了,凡是租用他船的人都能在太湖捕鱼的这片区域得到最大的安全保证,毕竟虽说是在王朝管制之中,又在落霞山之下,却依然免不了不被地痞流氓骚扰,只因姜家虽威名远扬,不过姜家这等江湖上的庞然大物是根本不会多做关注最底层老百姓的事情,若非是顶了天的大事,姜家绝对不会出面。   丫鬟姓张,她有一个挺不错的名字,张雪梅,她的人真正看起来也的确对得起雪梅这两个字,他父亲外号张老三,因为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就被村民如此称呼,张雪梅说她还有两个叔叔,只不过两位叔叔年轻时候早就离开太湖,几十年不曾回来,究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阿牛三人不知道张老三真正姓名,只不过见其年长,除去燕子李叫一声张老哥之外,他与赵健都叫他做三叔。   三叔道。   “咱们张家村几百户人家差不多都是租赁船老大的船,其实船老大从哪里来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刚来张家村的时候还很落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变出几百条渔船,并且手下养了一帮子人,倒也算不上强买强卖,毕竟船老大这几年也的确为张家村做了不少好事,而且外地来的干活儿的人到了我们这里也必须先跟船老大打一声招呼,他说留下才能留下,因为谁也不知道来的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村里人也几乎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这些事情都是船老大全权处理,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张老三在肯定把这事儿给你们摆平。”   太湖之畔,芦苇荡白雪皑皑,天地间一片银白,张老三算是起的比较早的一个,因为这时候张家村几百户人家才刚刚升起寥寥炊烟。张雪梅自离开姜家之后就不再是之前那番打扮,而是换成了普通农家女子打扮,不过即便如此,仍是落的亭亭玉立很容易就能从人海中辨认出来。   “恐怕若不是你家雪梅在姜家做了几年丫鬟。张老哥你也未必能在那船老大面前有这么大面子吧。”   燕子李似笑非笑一句话让张老三瞬间下不了台,事实也的确如此,若非张雪梅的原因,他不过一个孤独半老头儿也未必就能被人船老大如此看得起,好在张老三倒也并非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老弟说的没错,不过咱家雪梅能被姜家看上也是一种福气啊,毕竟人姜家是什么地位?每年想进府的丫鬟不知道有多少,可真正能进去的也是寥寥无几啊,老弟这等嘴巴损人的功夫倒是跟我前两个月见到的有个年轻人有的一比。”   张老三乐呵呵一笑,阿牛倒也没问他那个年轻人是谁,毕竟这天下这么大,嘴巴会损人的人多了去了。   船老大的住处是在太湖湖心一座小岛上,岛上有一座湖心小筑,说不上繁华气派,却也别有一番雅致,张老三说这小岛是船老大一人买下来,花了不少银子,事实上光靠这几百渔船的租赁费用绝对买不起这么大的地方,因此私下里都说这船老大肯定是乔装打扮,其实来头大的很哪。   渔船靠近小岛,其实这小岛距离张家村并不远,也就二三里水路,因为是冬季,太湖是内陆湖,湖水流动并不大,因此有不少水面已经结冰,张老三一双冻的通红的手拿起桨来虽然依旧有力,却始终比不得春夏,张雪梅有心帮忙,只不过被张老三叫了回去,他道。   “闺女,你这双手哪儿是做粗活的手,分明是一双绣花的手,爹还能动,这些事情就交给爹来,等以后爹老了不能动了你再伺候爹也不迟,现在做些轻松活儿就成。”   张老三其实这些年若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好生打理一番的话应该也看的过去,只不过岁月的刻刀已经在这位不过五十来岁年纪的男人脸上刻下了太多痕迹,以至于看起来他至少有花甲之年。   他们下了渔船,小岛上草木已经萧瑟,枯草之上结着不少冰晶,四周河面倒是有不少水鸭子戏水,在见到有人靠近它们地盘,这些水鸭子依旧是怡然自得,小路由青石铺就,因为才下过大雪,哪怕小路已经被打扫干净,踩上去依旧有些滑溜之感觉,张老三说船老大虽然手下养了一帮子人,但其实真正住在这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连女人都没有,唯一的爱好乐趣就是平日里钓鱼泛舟,时不时邀请张家村的各个当家做主的男人来岛上聚一聚,吃喝一顿,虽然清幽,但日子过得其实也是其乐融融。   小岛上芦苇荡中有被刷过漆的木板铺就的走廊,走廊下面悬空,弯弯曲曲,走了约摸二十多个呼吸才到达一处二层小楼之前,这小楼古色古香,全无东西点缀,不过却是一股幽静气息扑面而来,小楼四周种植着几棵松柏,生长的极其茂盛,也算是这湖心小筑最为醒目的一道风景。   尚不等张老三前去扣门,小楼二楼阳台门便打开,走出来一个有些慵懒还算富态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随意发带束发,披着一件黑色长衣,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时候才低头看向楼下的五人。   这时候阿牛才看清楚其面容,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虽才睡醒不过眼睛却也是炯炯有神,留着两撇小胡子。   “三哥,听说你家雪梅昨天被人掳走,怎的今天又好端端回来了。”   即便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自己比其年长,不过张老三仍是无比尊敬道。   “岳老弟,昨天的事儿就是个误会,这不今天我就带着他们来找你来了吗?还想请岳老弟给他们三个安排一个差事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唔?”   二楼阳台的船老大有些诧异,不过见是张老三亲自前来倒也不作疑他。   “先进来再说吧,外面冷。”   细细碎碎忙活了半天,才总算准备好一盆碳火与几样点心,又烧开了水泡上一壶香茗船老大才总算停歇了下来,这期间张老三并不曾打扰,因为他知道这是面前这位船老大一贯的习惯,即便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他仍是喜欢很多事情自己动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两层的小楼也只有他一人居住而已,房中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装饰,唯有几根鱼竿与几顶老旧草帽而已。   “三位兄弟从哪里来?为何到了太湖?”   船老大首先开口笑道。   “这个季节大多数人都忙着准备回家过年,只有往家走的,像三位这样非但不回家反而还出家的人着实很少见了。”   “实不相瞒……”   阿牛正欲开口说一番提前设计好的台词,却被燕子李一语抢先,虽不明所以,不过他知晓燕子李虽不苟言笑,却胜在足够内敛,而内敛的人,通常都比较心眼多。   燕子李笑道。   “实不相瞒,船老大,我们是为躲灾而来,想在这太湖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想来想去,唯有替船老大做事最为有保障,最起码可以保证我们能有一份安定的活儿,能让我们不至于在这大冬天饿死冻死。”   “躲灾?我能不能问问你们躲的是天灾还是人祸?”   船老大双眼灼灼,这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也宛如能洞穿人心一般,只不过淡淡一眼阿牛便感觉如坐针毡动弹不得,分明不过一船老大,何来如此大的气场?   不待阿牛仔细深究这个问题燕子李便直截了当道。   “自然是人祸。”   “那就是为了躲麻烦来的?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收留你们?毕竟那样只会给我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还是你想用你身后的剑来威胁我?我知道你可能是个很厉害的高手,不过这是在我的地盘上,你们翻不出什么浪花。”   见船老大似有愠怒之色,张老三瞬间变了脸色,他想调节,却被船老大淡淡一挥手打断,船老大在等燕子李回答,他在问一个人话的时候并不喜欢被别人插嘴。   两股气势对拼之下,毫无疑问燕子李不过支持几个呼吸便落了下风。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船老大这么简单了。”   燕子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轻声道。   “看来我的确不适合谈条件这种事情,我们年纪相仿,我却落下了你太多,还好有我身边这个小子。”   燕子李看向低头不语的阿牛。   “该你出手了。”   “我出手?我能出什么手?”   阿牛苦涩一笑。   “咱们三个人的气势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一个,对付这种情况也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干脆老老实实交代,就算不成,买卖不成仁义也在。”   阿牛到底还是和盘托出,将姜家的事情说了个完完整整。   出乎意料,船老大在听了这一番话之后也并未流露出多震惊的情绪,倒是张老三被吓了个不轻,好在有自家女儿一旁解释,总算稳了下来。   “从你们踏入张家村我就大概知道了你们三个人的身份。”   船老大站起身到了紧闭的窗户之前,才打开窗户就有北风呼啸扑面而来,即便房中有碳火也忍不住让人打了一个冷战。   “我只是在考验你们究竟老不老实而已,因为我不喜欢太多花花肠子的人,收留你们可以,不过你们总得给我一个收留你们的理由,最好是能让我心悦诚服的理由。”   “你就不怕你会因此得罪姜家?”   阿牛不由得诧异道,毕竟换做是谁知道了他三人就是姜家全江湖追杀的三人组之后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可窗户之前的船老大却轻轻摇摇头,他道。   “姜家的确是一座庞然大物,没几个人愿意得罪姜家,不过我已经说了,如果你们能给我一个让我服气的理由,我就收留你们,并且我可以告诉你们,太湖虽大,但除了张家村这片渔村之外,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姜家耳目,你们只要走出这里,除非你们有天大的本事能改头换面,不然很快就会被发现,被发现的下场你们也应该知道,哪怕你们其实已经是同龄中人的翘楚一辈,可是跟姜家比起来,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据我所知,姜家光是客卿中的一品高手就不下五十位,不然你们以为姜文太哪儿来的自信广邀天下英雄?姜文太想在江湖扬名立万,你们又以为他能让眼皮子底下的太湖境内出现他们不能掌控的力量?所以说,进了太湖境内,几乎可以说是就踏进了姜家的牢笼,谁也别想出去。”   “那你是如何能做到唯独桃花村没有姜家眼线?”   阿牛再度问道,这时候船老大突兀的笑了一声,这一声实在与这种气氛违和,但下一句话说出来却让阿牛如坠冰窖。   “很简单啊,因为张家村境内的姜家眼线,已经全部被我杀了。”   原本就是人间腊月天,虽有碳火,这湖心小筑依旧像是瞬间暴露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阿牛强压制住内心震动喃喃道。“你跟姜家有仇?不然何以如此对姜家人痛下杀手。”   船老大道。“无仇无怨,我只不过是见不惯别人往我眼睛里揉沙子,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你们不用问我,问了我也未必会说,现在我只想听听你们给我的理由,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让我留下你们的理由,就算姜家人不杀你们,我也会杀了你们。”   “为什么?”   “因为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   “这么说起来我们可真是无路可走了。”   阿牛摊了摊手,兴许是早已对死亡威胁已经司空见惯,倒也不那么害怕了。   “如果船老大你肯收留我们,我们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只需要收留我们一个月。”   “任何事情?包括杀人?”   “包括杀人,不过我们肯定不会帮你杀不该死的人。”   “这个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杀无辜的人,但话说回来,我觉得这天下其实根本就没有不该杀的人,我收留你们,你们帮我杀人,帮我杀姜家人。” 第171章 我们是屠夫   张老三与张雪梅已不知是如何走出湖心小筑的,即便已经踏上自家渔船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一定是疯了。”   张雪梅看向脸上全无任何表情的阿牛,她的心久久静不下来,因为阿牛的一句,如果是别人也许我们还会犹豫,但唯独对姜家人绝对不会留手,我们也想让他们试试被几个月围追堵截下来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感觉,张雪梅极为不可置信道。   “你当姜家是什么?是你这一路上碰到的土鸡野狗?说杀就杀?”   阿牛对这一番话并不以为然,他轻声道。   “他们是不是土鸡野狗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杀一个是杀,多杀几个也是杀,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杀那么一些,反正你觉得如果我们就此收手姜家就能放过我们?我可不信,不管怎么样,这次还得谢谢你们两父女,你们家我们就不回去了,送我们走一趟。”   “难道你们想现在动手?”   “我说张姑娘,这是我们的事情,就算要死也是我们死,怎的你看起来像是比我们三个还激动,莫非是不愿意我们死?”   兴许是总算寻到了落脚处,阿牛竟心情极好的开起了玩笑,所幸张老三并不在船舱之中,否则就这么一句话恐怕也得让这位把女儿当成一切的半老头儿拼命了。   “阿牛,你混蛋,你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口?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张雪梅自是愠怒不已,原本就天寒,脸蛋本就通红,再加之如此激动,小脸更红,平添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们只不过是想先去找个地方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衣裳而已,毕竟你们家到底有许多不方便。”   “可船老大已经说了出了张家镇到处都是姜家眼线,你们如何大摇大摆出去?”   “谁说我们要大摇大摆出去?我们打算等到天黑再上岸,在这期间,今天的食宿问题就得在这船上解决了,当然你们则不用担心,肯定不会让你们赔钱做买卖。”   “谁稀罕你的臭钱。”   虽然嘴上说不要,女子到底还是将阿牛手中一锭银两收了过去,只因父女两都指着这么一条渔船过日子,吃喝拉撒都要钱,即便心里再抵触也不得不收下。   三人在渔船之上度过一整天,这一整天燕子李自湖心小筑下来之后就发了一天的呆,更不说赵健,他原本就只剩下半条命,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除去一天的吃饭时间,几乎就从没张过嘴巴。   这般模样阿牛虽然担忧,但好在是活着了一条命,只要有命在,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姜家大婚之期还有一月,请了天南地北的武林英雄豪杰,但毕竟时间还多,也就不急于一时,因此太湖境内还并无多少外地面孔。   天黑时分上岸,不敢去太过惹人注意地方,只能按着船老大的吩咐来,船老大虽来张家村不过几年而已,几年时间却早已将太湖摸了个通透,大到一城一池,小到一砖一瓦都能被他说个清楚明白,甚至将这太湖城内大大小小姜家据点都挨个说了一遍,这让阿牛对这位船老大身份愈渐好奇起来,只不过越是好奇越无从下手,好在有船老大给的指引,三人踏进了一家还算是比较安全的客店,店家小二倒也不曾想那么多,安排三个房间之后便忙自己的去了。如此倒还省了许多麻烦,换好了干净衣裳,只觉得这几个月来的疲惫被横扫一空。   打开二楼窗户看太湖城中万家灯火,阿牛倒突然想起峨眉婉清的那句话来,身世之谜只有在太湖才能解开,然而如今已到了太湖依然全无任何发现,不得已之下,阿牛只能用来日方长来安慰自己,倒是突然想起老黄,老黄要来太湖,是为姜家二少爷姜明而来,可如今姜明依旧还待在落霞山好好的,想必老黄应该是改变了行程,先去了飞仙关擒野狼,又或者老黄 已经来过太湖,只不过没能将姜明收服而已,毕竟姜明好歹也是敢与当今天下坐镇春秋之后江湖第一祝飞羽叫板的人物,即便燕子李说姜明实在不配,但仔细想来第二种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老黄虽在江湖上没有多大名头,但确是实打实的顶尖高手,若他来太湖定与姜明有一战,可来了这么久也不曾听说太湖有什么两大高手对决的劲爆事件,要么老黄来了,只不过一直都没出手,要么老黄其实并不在太湖。   阿牛收了思绪,因为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燕子李,重新换上一件衣裳的燕子李。   “你真要对姜家人出手?”   燕子李进了门就问了这么一句。   “不然呢?咱们除了这条路没别的路可以走,再说了,对姜家不顺眼不一直也是你的观点吗?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   阿牛不禁似笑非笑道,燕子李缓缓摇摇头,他二人结下情谊也无非就是因为当初的一饭之恩而已,再后来才有这几个月下来经历的风风雨雨,燕子李轻声道。   “其实说实话,我自己有几分本事我自己心里清楚,对付一般咸鱼自是够了,不过对上姜家顶尖高手绝对会死的很惨,我这样说倒不是说我怕死,我只不过是想在死之前再见祝飞羽一面而已,不过现在我却连我们究竟能不能等到那一天都不知道。”   燕子李坐了下来。   “说来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这么一个小朋友说这些话,不过既然都在江湖,那就平辈而论,你觉得船老大此人如何?你能看透几分?”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事实上我们现在连他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对付姜家人都不知道。”   阿牛直截了当道。   “可是除了这么一条路我们好像别无他处可走,毕竟你也能想得到,他敢明目张胆与姜家作对,那么这太湖城内除了姜家势力,恐怕就是他的势力,就比如我们所在的这间客店,说不定现在正有人听我们在说话也不一定对不对?”   阿牛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想到片刻之后就被印证了过来,店家小二敲开了房门,送给了他二人一封信,待打开这封信之后阿牛便摇头苦笑。   “这船老大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连这一晚上休息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他要我们杀人?”   “没错,让我们今晚就搞定,在这太湖城中,应该是姜家的人,至于是不是高手他没说,只告诉了我们一个地址,仅此而已,我在想我们要是突然遇上了一个根本打不过的高手该怎么办?到时候真打起来恐怕就算能杀了人我们也未必能走的掉。”   “可是如果我们不去,说不定我们今天晚上就活不过,这还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本以为上了一条大船,没想到上了一条贼船。”   即便是燕子李此刻都不由得自嘲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们二人没有叫醒熟睡中的赵健,趁着夜色出发,天公不作美,第一场大雪尚未全部化成水,太湖便迎来了第二场大雪。   街道上行人神色匆匆,小摊贩的叫卖声也越来越小,最终街道上全部收了摊,万家灯火逐渐熄灭,不过即便是这样,仍有一处灯火辉煌,姑娘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说是纸醉金迷也不为过。   而船老大要他们杀的第一个人正是在这青楼之中,一个左拥右抱在房间内喝着花酒的虬髯大汉。   二人从青楼楼顶破瓦而落。   “刺客?还是杀手?”   虬髯汉子有些诧异道,他并不惊慌,即便怀里两个可人儿惊慌失措他依旧不曾放开一双强有力的手臂。   “两个都不是。”   阿牛摇摇头。   “我们是屠夫。” 第172章 真假老黄   ﹄新八一中文网—﹃ 值得收藏的网络小说阅读网   阿牛不知这虬髯汉子究竟姓甚名谁,不知他来历如何,也不知他生平究竟是好事做得多还是坏事做得多,不过既然跟姜家扯上关系,又得了船老大命令,那就非死不可,燕子李乃是一品洞玄之境界,这汉子少说也是洞玄,不然何至于如此波澜不惊,方才破楼顶而入的动静已惊动不少青楼之中老鸨养着的打手,这些打手到底不过只是打手,遇上阿牛燕子李这等武道高手几乎全然没有反应时间,高手对战决定胜负只不过是那么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呼吸间虬髯汉子放开两个青楼女子与阿牛燕子李双拳对上,拳风凌烈,险些将桌上酒杯带倒,但燕子李是用剑,虬髯汉子用拳,就这么一拳与剑对上,那拳头竟然是毫发无损,阿牛被这汉子的拳劲反震之力震的后退四五步直接贴上了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这时候才知这汉子练习的是外家功夫。   “如此年纪如此手段,金钟罩横练,好厉害的手段。”   燕子李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夸人的人,但他夸人的时候从来不看那人是敌人还是朋友。   虬髯汉子冷笑。   “你居然认得金钟罩?那你们就应该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就这点本事也想做屠夫。”   燕子李轻轻摇摇头。   “那你就错了,做屠夫并不要求有多高的手段,只需要懂得技巧即可,金钟罩虽然厉害,可同样也有他的罩门,破了你的罩门你还能活?”   “你知道我的罩门?”   “我不知道,不过我身后这个小屠夫知道。”   阿牛的确知晓金钟罩罩门,这门武功也是练气一门手段,事实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知道,只是隐约记得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跟他说过天下武学的所有弊端,这件事情他只能归咎于自己已经记不得的记忆,这几个月来与燕子李倒也交心不少,就连燕子李都有些诧异这个不过十七八岁少年人的学识渊博,天下武功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阿牛都能给说出个一二三,这虬髯汉子已是青楼之中最厉害高手,不过被燕子李破了腋下罩门之后也终于成了一条死狗,阿牛割下虬髯汉子头颅仍不忘对那几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青楼女子嘱咐一句。   “莫忘了告诉姜家人,就说他们的仇人寻上门来了。”   提着带血的头颅,阿牛与燕子李从破洞跃出去,眨眼便消失在漫天大雪中,燕子李的轻身功夫绝对是当世一流,虽不说有三教高人那般腾云驾雾手段,但就这一门功夫也足够让身后追兵望尘莫及,只能寻着雪地上的血滴去找,只不过追出不远之后血迹便从鹅毛大雪中渐渐消退,到后面再无任何痕迹。   从客店二楼阳台跃进房中,这时候赵健依然在酣睡,隐约听见动静之后睁眼便看见桌上放着一颗死人头,连着几个月来萎靡不振的赵健猛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醒了?”   阿牛似笑非笑道。   “醒了咱们就该逃命去了。”   三人的确算得上是逃命,从客店阳台入冰天雪地中,又连夜赶至湖畔,只是夜深无船,就在三人愁眉不展时候却隐约看见江面有一盏渔火前来,原来竟是张雪梅撑船前来。   “你一直在这里等候?”   阿牛有些诧异道,此时他正一手提虬髯汉子鲜血淋漓的头颅一手提一把刀,这般血腥场面落到别人眼里只会以为是地狱来的修罗,可到了张雪梅这里或许是因为之前几次事情,虽不免觉得恶心干呕,却比从前好了许多。   “你以为你们是谁,值得我在此等候,若不是船老大让我接应你们,谁愿意这冰天雪地中撑船来救?”   三人最终是平安上船,只是撑船之事却换成阿牛来做,张雪梅倒是为他们准备了一桌以鱼为主菜的好饭。   “这些事情也是船老大吩咐你做的?”   阿牛再度笑着一句直接让张雪梅对其狠狠瞪了一眼。   “我可不想你们还不到湖心小筑就饿死在半路上。”   阿牛倒也不想跟这姑娘有什么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关系,说到底最多不过算是认识一场而已。   阿牛沉声道。   “张姑娘,我有件事情要问你,我希望你老实回答我。”   正在忙碌着张罗饭菜的女子头也不抬道。   “可是问我关于船老大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从船老大让我来接应你们的时候就告诉我了,他叫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那么你们现在还要不要问?”   “不问了。”   阿牛淡淡一笑。   “他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就说明他知道你知道的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我只不过是想知道这船老大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在张家村落地生根敢与姜家分庭抗礼?”   “我不知道。”   张雪梅摇摇头。   “在你们来之前我只知道船老大是五年前来的张家村,刚开始不过做了一年长工,后来不知怎的一夜暴富开始做起了垄断的买卖,并且养了不少打手。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知道船老大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很担心他会杀人灭口,等你们做完了要帮他做的事情他就杀了我爹和我。还有你们三个。”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我们现在除了听他的根本无路可走。”   阿牛苦涩一笑。   “如果换做别人,也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威胁他,让他替我们做事,可是船老大这个人,实在是看不透深浅,而在没有把握对付他以前就贸然出手到时候死的只会是我们自己,我们历经艰辛几个月来到太湖可不是为了求死而来,不管怎么样,现在都只能被船老大牵着鼻子走,只希望他不会要我们去杀根本对付不了的高手才好。”   一顿饭吃的虽然有些压抑,但总算还是勉强过了去,到了湖心小筑,小筑依然灯火通明,船老大彻夜点灯未睡,一直到阿牛冷冷将一颗头颅丢到他面前。   “我果然没看错人,我知道你一定办得到。”   船老大拎起头颅从窗户外面丢到太湖中,这时候才会心一笑。   “我让你们杀人,肯定不只是杀这一个人,这颗人头算是你们立下的投名状,让我相信你们是真心实意要跟姜家死干到底,另外有件事情我也不想瞒你们,你们杀的这个人除了姜家客卿这个身份之外,他还有一重身份,他有个亲戚很出名,你们或许也应该听过南海王长生的大名,所以杀了这个家伙,你们算是王长生的死对头了。”   “你耍我们……”   紧紧捏住拳头的阿牛被燕子李劝退。   “杀了也就杀了,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既然上了他的船,恐怕现在想下船也晚了,只希望接下来你要我们杀人之前先告诉我们被杀的人都有哪些身份。”   “难道你想权衡要不要去杀?”   “不是,只是想将来遇见我们仇人的时候至少知道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人。”   船老大总算不见外了一次,这一夜三人不曾回张家村住,而是直接住在了湖心小筑。   一月之期犹有二十九天,不知还要杀多少人的阿牛彻夜辗转反侧难眠。   第二日一大早张老三便撑船到了湖心小筑,他还是一如既往守在门外不主动扣门,只等到向来不睡懒觉的船老大照例起床出阳台才被带进来。   “这么早,是有什么事情?”   “事情倒没有,就是想再拜托船老大一件事情。”   张老三颇为不好意思道。   “老大也应该知道我家雪梅的事情,以前我就是不想让她被地痞流氓骚扰才送她去了姜家。这么几年过去,雪梅的点点滴滴老大你也应该看在眼里,没了姜家这庇护伞,以前那些总缠着我家女儿的流氓们又找上了门来,亏得昨夜里雪梅没在家里,不然恐怕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乱子,所以这不就只能求老大你出面吗,干脆一次性给他们全部打发走,我张老三是没什么本事,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羊入虎口啊。”   “还有这种事情?”   船老大有些诧异。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家雪梅在姜家也学了不少武功,对付地痞流氓应该是绰绰有余才对,怎的会突然来找我出面。”   张老三长叹一口气。   “唉,实不相瞒,岳老大你也能想象的到那群无赖是什么德行,不打还好,一旦打了人那可就真的撇不清干系,更何况这几个年轻人家里都有权有势,也是太湖城的大户,我得罪不起啊,而且他们说他们认识什么鼎鼎有名的高手,那就更开罪不起了,说实话,岳老大,但凡我那两个兄弟有一人尚在张家村也绝对不会如此,怨只怨这世道不给人留活路。”   “你的两个兄弟不是很多年前就离开张家村了?怎的会突然提起你兄弟?”   “这件事情说来就话长了,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那两位兄弟少年得志想去外面世界闯一番,将家里老母亲留下给我一人照顾,再后来时有书信传回来,说是在外面安了家,不回来了,打算接我过去看一眼我的两个小侄子,结果我的又一封书信寄出去却再也没有回复,我那两个兄弟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原本我想寻着地址去找他们,只是家中犹有老母亲,想着等老母亲离去之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老母亲这么一走,我那婆娘也跟着走了,留下雪梅跟我相依为命,总不能留下祖业不管,直至如今,我都再也没离开过张家村,也再也没有收到我那两个兄弟的书信。”   “我倒是不曾想到竟还有这种事情,也行,雪梅既是我张家村人,那这面我就出了,不过我不打算亲自去,张老哥你带上阿牛即可,论嘴皮子他比我厉害的多,更不说论我最不擅长的打架。”   才昏昏沉沉睡去的阿牛就这样被船老大从床上叫了起来,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阿牛虽并不愿意做这替人出头的事情不过念着人张雪梅说到底都没害过自己三人也就跟着张老三去了。   张老三说那边人中几个地痞认识什么鼎鼎有名的高手,家中更是有权有势不敢招惹,待到阿牛前去时一眼便认出那三个光从外形看就绝对对得起地痞流氓四个字的小混混,这三个小混混带着六个随从正在张老三家门口厚着脸骚扰紧闭着的大门之后的张雪梅,时不时有污言秽语传出,到底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做不出真个动手强行破门而入的事情,张家村民对这三个小流氓指指点点,但无一人敢指名道姓,也不敢出来帮忙,百姓大多是胆小之人,惹不起的不会去惹,哪怕这三个小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做的有些事情实在是过分。   张雪梅是真的怕了,也不知这几个自打小便见过面的小地痞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从落霞山回来,一大早才睡醒便被几个小地痞找上门。   她张雪梅的确在落霞山上学了个一招半式,不过那点功夫也仅仅能够保护自己而已,说到对付这些小流氓虽然打的过,不过却始终打不过九个人,更何况打架跟嘴上说说完全是两码事,只要一动手那她就完全落了下风。   自己那一辈子都在太湖上打渔为生的老爹老年得子,一辈子没什么本事,也得罪不起这些小混混,只能从房门后面出去偷偷找船老大帮忙,对于这事儿张雪梅本不抱多大希望,毕竟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更何况昨日里还听到了船老大的秘密,不杀自己父女二人已是天大福分,又怎会来帮忙?   但她到底还是小瞧了船老大的心思,她没想到船老大真会来帮忙,并且叫来了出手最狠的阿牛,因此当阿牛右手一把将三个小地痞推的踉跄了一地之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想死的赶紧滚蛋,她是我未婚妻。”   随意额前披散着头发下来的阿牛如此道。   “有多远滚多远。”   简简单单一句话,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很喜欢替人解决这种事情的人,不过他阿牛讨厌欺男霸女,尤其欺负弱者的人。   有句话说得好,要欺负就要欺负比你强的人,欺负比你弱的人算不得什么本事。   那三个小地痞显然不曾想到突然窜出来的这个少年人上来不由分说就动手,冷不防之下愣是三个人被阿牛全部推到了地上,面子何其过不去。   接下来自然是六个随从出手,不过如同他们这般的小地痞就算带随从也不过带一些学过一招半式的而已,能吓唬住人就行,真正有真材实料的要带也未必能带的起。   六个龙精虎猛的汉子也真不过是虚有其表,对于杀人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的阿牛全然够不成任何威胁,几招就全部打翻在地。   “你……”   愤怒于这一幕的三个小地痞只不过你了一个字出来就被阿朱接了过去。   “不用你们说我都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一定会说让我等着瞧对不对?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因为我听说你们认识一个大名鼎鼎的高手,其实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们的大名鼎鼎高手究竟有多厉害,居然帮着你们这三个欺男霸女的东西做事,赶紧滚回去又滚回来,莫要我说第二遍。”   这三个地痞到底还是灰溜溜的走了,不过临走之前那双对阿牛恨不得五马分尸的眼睛却褶褶生辉。   “他们应该认识高手,不然不应该是这种眼神。”   赶走了三个小地痞,阿牛进了张老三家之后如此说道,这时候张雪梅已经说不出来话半句话,满脑子只有那句她是我未婚妻,张老三去遣散了看热闹得村民,中堂之上只有阿牛与张雪梅二人,待阿牛发觉张雪梅并未像是听见自己说话一般才别过头去看。   “我说你不就是被几个小流氓骚扰?何至于如此怔怔出神,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这时候愣神的张雪梅才回过神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看见阿牛总会回忆起在芦苇荡的一幕,每每回忆至此便无比羞涩,如果自己不曾记错,阿牛打晕自己的时候应当是还不曾穿裤子的,那么裤子是被谁穿上的已经可想而知。   阿牛自是不知人姑娘为何如此羞涩,他不知这天下女子也分两种,一种是你轻薄了她她便恨你一辈子,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的,另外一种大抵就是碰过她身子的第一个男人,不论以前有何种仇怨,都会渐渐消退。   张雪梅就属于第二种。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红着脸的渔家姑娘声音如同蚊子一般道。   “没什么没什么。”   见人姑娘全然不曾听进去自己的话,阿牛也就干脆不说这个了,只轻声道。   “其实我过来也并非是为了你,所以之前外面说的那句话你也不用如此在意,我只不过是想见一下他们身后的高手,如果不是高手那就干脆教训一下,如果真是高手,我希望我出了事情之后船老大能保我一命,也好趁这个机会看看船老大手下究竟有多少厉害高手,说不定还能将他的身份推测出来一二。”   太湖城距离张家村也有半个时辰路程,不过真正等那三个小地痞带人前来时候,张家村下了一夜的大雪又加了三分厚,阿牛不在门外,倒能清楚听见村口喧哗,只在这个时候张老三才匆匆忙忙回来找上阿牛。   “这下麻烦大了,听说带来的是一个什么鼎鼎有名的高手,我听他们叫9什么老黄,是个老头儿,身后背着一个剑匣,一看就是高手做派嘞。”   正在抿茶的阿牛险些一口喷了出来。   老黄,老头儿,背着剑匣,难不成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张老三与张雪梅想不到为何阿牛听了这句话怎的还如此兴奋,只见到阿牛放下手中茶杯就冲了出去,只不过真正见到了所谓老黄的时候才大失所望。   这老头儿的确背着一个剑匣,腰间挎酒壶,头发花白,身材有些佝偻,不过他的牙齿很白,不像老黄那般因为一口黄牙得出老黄这个名字。   “你叫老黄?”   不待这老头儿先开口,阿牛便直接先开口问他。   “没错,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夫名叫老黄。”   那老头儿笑着回答。   “你身后的剑匣有几把剑?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阿牛再度问道。   “老夫身后匣中有七把剑,不过这剑却不是给人看的。”   那老头儿如此回答。   阿牛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这个人不是老黄,但一定见过老黄,才模仿出了老黄的做派,老黄曾经说过,天下高手无数,但匣中有七柄剑的唯他一人而已。   “你这江湖骗子,就算学人也要学个八分像才行,看我不揍的你满地找牙。”   阿牛的确当着众人面将老头儿揍了个鼻青脸肿,后者全无反抗之力,打开剑匣,匣中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剑?不过就是一个混吃混喝骗子而已。   “你一定见过真正的老黄对不对?不然你不可能模仿他,告诉我他在哪里,你在哪儿见到的他。”   这老头儿起先打死都不承认,直到眼看阿牛真要手起刀落之时才张开被打掉了门牙的嘴含糊不清道。   “我见过老黄,在姜家监牢里,他现在正被姜家关在里面。”   {老铁请记住 新八一中文网 } 第173章 两怕   司马云并不喜欢皇宫高墙大院,相比起来他倒是觉得宁致远的别苑好的多,楚中雁与皇后双双驾崩之后,昭阳公主连夜从江夏赶回汴京城,见到的也无非只是两具冷冰冰的尸体而已,解决了温家堡事情,原先的几人分道扬镳,西楚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只因为这么一趟江湖走下来早就与西楚各大名门正派通了气,他们应魏剑生之邀请去了养剑池,也见到了那位以自身养一口剑胎的养剑池老祖,也去了其他好几个大派,互相商酌达成统一意见。   西楚江湖可并派,至于谁来做这盟主之位自是能者居之,与公主早就有言在先,他司马云坐不得这盟主之位,老爷子更不能坐,事实上老爷子也不会坐,这么一来二去倒是给书呆子李沐智夺到了盟主之位,李沐智不懂武功,只死读书,却没想到就是用读来的那么一些被人视为无用之处的三教典义打败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那人是天刀门门主,一位直接将武道练就至大长生境界的高手,这人姓王,名木生,事实上泱泱西楚绝对不至于被一个大长生高手踩在脚底,只因江湖盟主之争说到底只是年轻一辈的争夺而已,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都恨不能寻个避世的地方再潜心修炼个三四十载,哪有什么心思争夺武林盟主,所以才被王木生于汴京城内技压群雄获胜,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盟主之位对于江湖宵小之辈或有不俗震慑力,但真正到了这些避世不出的老一辈高手眼中,盟主不过虚名而已,不过即便如此,李沐智仍是踏上高台与六十岁入大长生境界的王木生比拼武功。   可是李沐智并不会武功,所以王木生笑了,他是个笑起来你都感觉到他好像在哭的家伙,他使双刀,一头凌乱短发。   “李家公子,我听过你,你不会武功,为何要来和我夺这盟主之位。”   “我的确不会武功。”   李沐智神色如常道。   “不过不会武功不代表不会其他的东西。”   “难不成你要与我这一介武夫说一番大道理?”   “大道理我不会说,因为通常这种事情都是司马云干的,我只负责听,我也不跟你打架,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困在大长生境界已有十年,可曾想过为何十年之中武功再难有半点进步?”   李沐智白衣胜雪,这主掌盟主争夺之位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云与当朝公主,说是公主,其实更应当说是皇帝才对,只不过这位皇帝如今还没有昭告天下而已,不是不报,而是司马云说现在还不到时机。   王木生不晓得李沐智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自己好歹也是长辈,总不能跟一个后辈主动出手,若是如此,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   王木生淡淡道。   “我的确困在大长生已有十载光阴,十年时间武道虽没有进步,武功却越发扎实,我相信这就好比厚积薄发,只有底子打好了才能冲击更高的天人境,到时候成就陆地神仙之境界触手可及。”   “王老前辈恐怕错了,武功之所以上升为武道,功与道二字本质上早已经是天差地别,武功的进步或有日积月累之功,可武道却跟武功没有半点关系,你十年来越发扎实,却在道之一途寸步不能近,这就好比一个少年与一个成年人,少年人就算身手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   “你说的的确有那么一些道理,不过那又如何?你就知道我不会在明天或者明年突然顿悟迈入大长生?”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顿悟,但我相信有捷径可以走的话,你肯定会选择走捷径,你的底子已经足够扎实,差的不过只是天机一现的机缘而已,你把盟主之位让给我,我来成就你的天人境界。”   起初台下数百乃至上千武林英雄豪杰对于台上书生这番话不过笑笑而已,一个不过二十四五岁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跟一个武道顶尖高手论道?岂不是贻笑大方?不过当他们真的见到王木生放下双刀时候才不得不相信这书生言语间的魅力。   王木生放下刀。   “李家公子,我给你三天时间够不够?”   “无需三天,只需一天即可。”   这一日擂台争夺赛就此打住,李沐智带着王木生回到了他那处早就荒废的祖屋,这一夜二人就在这祖屋之内秉烛夜谈,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后桎梏王木生十年之久的天人境界门槛终于是被他跨了过去,自此王木生放话西楚武林,李沐智说的话就是我王木生的话,盟主之位置非李家公子不可。   李沐智就此一跃成为武林第一任盟主。   李沐智成了盟主之位后第一个拜访的并非是如今差不多已经从楚中雁留下的摊子中接手过来的昭阳公主,而是去了宁致远的别苑,这时候正是盛夏,池塘蛙鸣阵阵,司马云正往池塘中撒着鲤鱼吃的饵料,老爷子依旧躺在摇椅上打盹儿,画面很熟悉,只不过少了两个年轻人,一个不知如今在何方,一个跟随胭脂楼的红玉姑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爷爷去了深山学艺。   “谢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这是你自己做到的,跟我没关系,最多也就是算我跟你说了一番大道理而已。”   司马云一把撒了所有饵料之后拍拍手下了亭台,他看向即便是当上了武林盟主依旧面无表情的书呆子。   “这是我答应你的,我这人很讲信用,只希望你莫要忘了我们的交易即可,你也需要替我做一件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有可能很麻烦,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比如动用你所有的力量去把害得你家破人亡的那个人找出来,杀了他,当然你可能以前没本事能杀他,不过现在,你的身后有很强大的力量,至于如何驾驭这股力量你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凡事权衡利弊,就算你杀不了也至少能弄疼他,杀他的事情,有很多人会比你更想去做的。”   尚不等李沐智先开口,司马云便洋洋洒洒说了一长串,说的李沐智哑口无言,可书呆子到底还是说话了。   李沐智轻声道。   “司马云,你是我见过的这天下最狡猾最阴险的人,但同样,你也是我李沐智为数不多佩服的人,我只想问我跟你在暗地里做的这些事情若是被公主殿下知道了会如何?你应该知道公主不想让你在西楚如鱼得水,她要牵制你,就要牵制你的力量。”   “公主知道了又能如何?她总不会杀了我,咱们的公主经宁先生一手调教,你真以为她是寻常女子?她知道西楚江山已经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朝能为她所用之人寥寥无几,所以才有我的上位以及你的盟主之位,其他老臣虽对西楚忠心,不过大多奉行男尊女卑之条条框框,就算口服也未必心服,公主要从为人臣之术过渡到帝王之术,就必须权衡朝廷力量,她能扶我上位,就能扶与我作对的人上位,如此两相制衡,她的皇帝位置才能坐的长久。她给我多大的力量就会给那个人多大的力量。”   李沐智听了个明白,司马云所说的那个人不是才被破例提拔至汴京的诸葛流星又是谁?   只不过李沐智依旧心有不服,他疑惑道。“老一辈臣中,除去刘玄通这等三朝元老,还有宁先生是公主后盾,公主何须担心那么多?”   “你可能还是没有听明白。”   司马云摇摇头。   “宁先生是后盾不假,不过你觉得公主会容许一个名头声望盖过自己的人坐镇家国大事?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恩师,这就是为何古人总说无情都是帝王家的道理,宁先生必须死,我也巴不得他早点死。”   “你如此希望一个人死,居然还称呼他为先生。”   “称呼他为先生与我想要他死没关系,那是因为我尊敬他,才称呼他为先生,更何况你真以为我跟你的事情公主不知道吗。”   李沐智瞬间呆立当场。   别了书生,司马云虽不久之前笑了笑,但其实好像并没有多开心的意思,他出了别苑,又到了一处农家小院,那里有农家女子杨幼倩在小院里忙忙碌碌,虽已跟随了公主,但杨幼倩还是会随时回家来看看,与自家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见是司马云前来,她便停下来手中动作,抹了一把额头香汗。   “前不久有人来找过我,是个女子,她说她叫破晓,她来找一个叫司马云的人,我没告诉她你住在哪里,我只告诉她你现在并不想多见任何人,她的男人我们见过,是几个月前那家官驿的站长。”   “嗯,知道了,谢谢你。”   司马云微笑着点点头,杨幼倩又道。   “那个姑娘生的还是多好看的,虽说身上有刺青,但在我看来应该并不是放荡的女子,她是你的情人?还是什么?”   “都不是,只是我碰巧救下来的一个人,本来帮她的时候只当她是一步可有可无的棋子,将来若是用的到最好,若是用不到我就会亲自取了她的命。”   司马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面带微笑,哪怕说的是一句让人心里发凉的话。   “既然用不到,那代表她在你这里已经完全没了任何利用价值,为何还要取她性命?留下她的命当做做了一件好事岂不更好?”   杨幼倩自是无法理解司马云的逻辑,但她知道司马云虽然不苟言笑,但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要杀一个人,绝不是说说而已,杨幼倩回忆起前不久见到穿的普普通通的破晓之时,那女子虽然可能以前并非善类,这一点从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看出来,杀过人的人眼睛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对生命的漠视,可是那女子言语之间的无奈以及其他情绪却做不了假,她可能并不是喜欢司马云,但司马云一定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司马云轻声道。   “她本就是个该死之人,心早就死了,若不能替我做事情,活着也是一种煎熬,我救她第一次又为何不能救她第二次?早些送她入土为安岂不更好?事实上人活着本来就是一种煎熬。”   “你应该在这天下布下了不少棋子,你知道能有多少有用?”   “我不知道多少有用,不过或多或少总能用上一些,更何况小棋子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只不过是喜欢赌博而已,喜欢看他们将来是不是能翻出浪花,只要掌控住最大的那几枚,那就多半能成大事。”   “我也是你手下一枚棋子,倘若我将来有一日并不能做到我答应你的事情,你会不会也要让我死?”   杨幼倩为司马云送上一壶茶,这个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她母亲早就早早睡了,小院中只有她与司马云二人。   司马云接过这壶茶,他笑道。   “就算你做不到我也不可能亲手送你上路,毕竟怎么算,你都请过我喝这一壶茶对不对?一壶茶抵一条命,这没什么不妥。”   “不可能亲手送我上路,这句话并不代表你就会放了我,其实你知道如果是为公主死的话,我肯定愿意的,我只是想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才能提前安排家里的事情。”   “不着急,等到你死的时候我依然会告诉你,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做。”   “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只替我做了一件事情,我也只需要替你做一件事情,这样才算公平。”   “是的,所以你现在可以跟我提一个条件。”   “我想知道张明月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的确死了,就算他活着他也是真的死了,现在说说我让你做的事情……”   做完这件事情,司马云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丁点,他想喝酒了,可是他没有带老爷子,因为他要去见另外一个人,一个坐在酒家里与天对饮的女子,这个女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叫樊梦,在她眼中,这么久以来其实所有事情都过得像是一场梦一样,所以哪怕是司马云前来,她也觉得是在梦里。   樊梦自言自语道。   “我肯定是在做梦,像我这样被你视为棋子,用完之后就可有可无的人你不可能还来找我第二次,就像我姐姐一样,为了你下山,为了你的大业嫁给温家堡,为了你被千夫所指骂成是荡妇,可你还是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杀了温不亏,又杀了他两个儿子,以公主为后台瞒天过海,只留下温若剑一房,只要你开口,姐姐一定会跟你走,可你还是选择了闭口不提,让姐姐羞于见人,饮恨自尽,司马云,你可真是一个薄情的人哪,你可以对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年的少年百般纵容,却对一个与你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子如此忘恩负义,我算是看透了你,我真替姐姐不值,若没有她勾引温不亏那老东西,你怎知这老东西平日里生活习惯,又怎知如何下手除了这老东西,难不成在你眼中利用过一次的人就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如果是那样,不如你连我一起杀了,反正我对你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你有些喝醉了。”   司马云为她送了一杯茶,可她没喝,她道。   “你说茶越喝越暖,酒越喝越寒,可我说应该是茶越喝越寒,酒越喝越暖才对,我今天不喝茶,只喝酒。”   “那就随你吧,我来找你,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我凭什么替你做事情?你以为你是谁?”   她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不过继而这种歇斯底里就变得有些无助。   “我与姐姐相依为命这些年,你为我们做过什么?你眼里只看得到得不到的人,却看不到近在眼前的人,你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人对不对?可是人家把你放到了什么位置?在你流落江湖这些年,可曾来找过你?”   “有的,来找过,她每年都会来找我喝酒,只不过最近三年来没有找过,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都在为一个目标做同一件事情,只不过我并不喜欢这件事情当中掺杂其他的东西,我喜欢干净利落一点,你替我做一件事情,真正是为了我们的共同目的去做那件事情。”   司马云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其实我这一辈子就为了那么一件事情活着,家仇不能不报,在报仇面前,什么其他的事情都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我也会为这件事情奉献自己的所有,前不久她给我传信来,说是蛰伏已久的魔道高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我说的魔道并非是昔年两界山那群,而是真正的魔道,我不希望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出现在我的计划之内,所以我希望你找到这些家伙,再渗透进去,在你之前我也让另外一个人去我做了这件事情,不过我知道光她一个人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我要多送一些人进去,成功的把握可能更大一点。”   “也就是说其实我就是你这么多棋子当中的一个?”   “是的,可有可无的一个,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会去的,因为失意的又会武功的女人通常都会选择杀人来发泄,那里很适合你去,说不定等你将来修出来足够杀了我的本事,还能替你姐姐报仇,你一定会去的对不对?”   “我去。”   “你答应了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会用我掌握到的东西提供给你线索,过几天就出发,接下来我要忙另外的事情,可能还要过几个月,但几个月来准备这件事情已经足够。”   “你要回北魏?”   “是的,以西楚使者的身份带着武林盟主与老爷子一同前去,我知道北魏可能会发生一点热闹的事情,过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大概就会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集齐当世年轻一辈八大高手出海屠龙,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一场天灾,所以我不得不做一些让老天爷生气的事情。”   司马云没具体说做什么事情能让老天爷生气,事实上就算他说了樊梦也已经听不进去,因为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之后,他又在接下来的日子去了皇宫见到了公主,他知道如今国士国柱依旧在,许多事情还轮不到他操心,所以也就乐的自在,这大概是他看起来过的最轻松的几个月,一直到差不多到了深秋,有那么一天,气宗大小姐何清秀找到了他,她是带着气宗不少弟子前来。   “我听说老爷子也接受到了邀请,北魏姜家二少爷大婚,请当世中原三国许多武林豪杰前去赴宴,老爷子既然要去,你肯定也会去的,很不凑巧,我气宗就有一席,所以我打算跟你们一同去。”   “可是长途跋涉并不是一件多好玩的事情,跟你之前走江湖不同,江湖或危险,危险的只在人心,可是这么一趟下来需要穿过黑沙漠,这其中会遇见多少非人力可以战胜的危险谁都不知道,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我很确定,危险虽然多,可我知道人更多,书呆子这个武林盟主不能缺席,他不缺席,那其他各门各派定然也要派人前去,这么多高手,难不成还怕区区黑沙漠?”   司马云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一去是吉是凶就连我也不知道,你们跟我去,我如何能保证你们安全?”   何清秀道。“临行之前爷爷曾与我说过一二,虽两国同属中原,但不过一婚嫁之事却邀请这么多门派出席的事情这还是不知多少年来第一次,事出无常必有妖,但他告诉我,只需要跟着老爷子一同即可,老爷子会保我周全,这天下或许有很多厉害的高手,但有老爷子在,就是天上仙人下凡来了也未必能讨的了什么好处。”   司马云长叹一声。   “天人下凡来了并不可怕,下了凡也要遵循天道,怕只怕有些人本早就应该位列仙班,却偏偏留在人间兴风作浪,更怕地下的人与天上的人互相有了联系,祸乱人间啊。” 第174章 神与神棍   受邀前往北魏太湖落霞山的西楚各大门派少说也有十几之数,这其中除去各门各派顶尖天子娇子之外,倒也每家都带了不少弟子,只因公主说前去落霞山代表的不只是西楚江湖,代表的也是西楚门面,总不能让人笑话西楚拿不出来几个像样的高手,事实上这一番去的几乎都是顶尖高手,唯老爷子马首是瞻,盟主李沐智手下有天刀门已入天人境的王木生跟随,何等气派。   指点王木生入天人境实是司马云功劳,李沐智不过代为传话而已,李沐智自知虽读书不少,但毕竟还没那个能耐读出来陆地神仙,将来或许有以儒入道可能,但毕竟不是现在,因此可以说盟主之位是司马云一手扶持上去,他们一行人大约有百来人,队伍虽说不上多隆重,但因皆是当世高手,高手有高手气场,以至于所过之处无一人敢来尝试挑衅。   李沐智如今已是武林盟主,算地位,应当与位列当朝二品大员的司马云同等地位,自是与司马云老爷子三人走在最前头,他有许多话要问司马云,就比如几个月前言语之间指点王木生入天人境,李沐智不会武功,亦尚还没有以儒入道,许多事情自是想弄个清楚明白。   李沐智轻声道。   “天下高手有几何?同一境界高手又如何区分高下?”   “天下高手犹如过江之鲫,要多少有多少,但天下气运总有个定数,这就好比一锅饭,十个人吃,十个人不可能吃个完全一样多少,总有人胃口大,有人胃口小,虽同是天人境界,但西楚天人境界已被国柱薛平川带走六七分气运,余下几分由其他人分,你说每个人能分多少?不然你以为薛将军有何能耐能接下老爷子一剑不死?”   “可是你说你要集齐八位有可能成就陆地神仙的高手,气运有个定数,天下陆地神仙统共几个?如何能凑够八个陆地神仙?”   “天下气运有定数,本来就没多少,几条龙脉纳六七分,天下高手占几分,再加上天人垂钓人间气运,留给其他人的已经寥寥无几,这的确是一个麻烦事情,不过再麻烦的事情也终归有解决的办法。”   司马云并没有说解决的办法是什么,他不说,书生不问,因为他知道司马云不愿说的事情别人也勉强不了,他们到了边关小镇,得武屠相留,住了一夜,第二日大清早便从边关出发,踏入茫茫黑沙漠,前几个月黑沙漠妖物成群的事情已广为人知,但这几个月已经渐渐消失,他们从黑沙漠穿过倒比之前阿牛的商队快了不少,只不过仍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们遇到了一处地下城堡,在那里,司马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红衣,红鞋子,甚至连指甲都是红色的无面人,那一天正是月黑风高,因为已是深秋,黑沙漠夜间的温度根本让人抵御不了。   他们在夜间扎营,被突然变化的天气吓了个措手不及,九天之上黑云凝聚出来一张巨大的人脸。   司马云就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无面人。   “你应该认识我,或者你应该知道我会来。”   司马云对无面人这样说道。   “前不久你应该遇见了一个黄牙老头儿,他告诉你你要等的人就快来了,事实上那个人的确来了。”   “你怎么证明那个人就是你?”   无面人冷冷道。   “难不成你觉得就因为你身后这位陆地神仙就能证明你是我要等的人?你应该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有多难,难道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无面人再对上老爷子这位当世陆地神仙依旧全无惧色,事实上这时候除了老爷子之外的大部分人都被那张巨大的人脸吞进了口中,除去极个别顶尖高手仍在苦苦支撑之外,就数老爷子最为镇定,说是镇定,其实老爷子的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已是随风飘扬,衣衫猎猎作响。   “我当然不会因为老爷子就让你心悦诚服,老爷子虽已是当世陆地神仙,不过我知道你也是一位地仙,并且是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代的地仙,你很强,你不用再做什么就直接能完成我们共同的大业,事实上除了你之外我还会找到当世其他七位年轻一辈最好的高手。”   “不不不,你还是没说重点,你还没证明给我看你究竟有何能耐能做到我开出的条件。”   无面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很难证明的事情,总不可能有能耐直接让已经奄奄一息的龙脉复苏,他要的只是司马云一个证明,可是这证明又似乎很难办到,司马云似乎陷入一个极为两难的境地,不过这对于一向喜欢替人解决麻烦的他来说也不难。   “方才跟你说的只不过是让你知道我的计划而已,你要我证明,我现在不能证明,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想做的事情连我这个昔年长白山天机阁第四代传人都做不到,那么普天之下没人能做得到,哪怕是天上长生人,你应该知道他们只擅长玩弄人间,从来不擅长替人间做事,这也很好理解,毕竟谁活上个几百上千年,自己子孙后代已经遍布天下之后都会变得薄情,要么相信我,要么与我们斗一斗,你虽然很厉害,不过我们要走,你也未必能让老爷子真正留下来。”   僵持了那么大概五六个呼吸,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无面人一手袖里乾坤终于是收了手,这支队伍堪堪保住了性命。   “久闻天下两大神阁,天机阁天罪阁大名,今日能得见天机阁传人倒也是我始料未及之事,我现在忽然有些相信你能做得到了,你说你要寻找其他七位高手,现在可有了眉目?”   无面人并不问司马云找的是哪七个高手这等愚蠢的问题,因为天机阁是什么地方他比睡都清楚,巍峨超脱于世外,如今只存在于典籍中的地方,辉煌时期就连三大道门都不能及,司马云看中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司马云轻声道。   “已经确定几位人选,这些年我明察暗访再加上这座江湖里我所有布下来的棋子,大概已经筛选出最有可能的七个人,不过这七人也并非唯一人选,但不论是不是,对付那孽畜都已经足够,眼下已经收服一位,加上你就是两位,还差六个。”   “也就是说你的计划只完成了四分之一?”   “是的。”   司马云点点头。   “只有四分之一,收服其他几个人可能花的时间更长,并且还要做很多其他的事情,才能完成我们出海的目标。”   出乎意料的,无面人并不生气,他好像还很开心,事实上他的确很开心。   “你没有骗我,我现在已经相信你能完成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于天道之下改朝换代的壮举。”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诓你?也许我只是想利用你的能耐来替我做事情而已。”   “你不会那么做,因为你知道诓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并且脾气不太好的老不死会是什么下场,并且我也知道,一个人想要诓一个人肯定都拣好听的说,绝对不会说出这等让人生气的话,我觉得我是时候离开这片黑沙漠了,我应该去见一下外面的世界,也顺便看一看你找的其他七个人究竟有多少能耐。”   “也许你还可以指点一下他们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踏进陆地神仙。”   “那得要你有足够大的本事能凑够足够的气运才行。”   司马云与无面人二人同时大笑,无面人那张笑起来只咧开一条缝的嘴实在有些可怖,不过他很快就换了一张脸,换了一张让众人熟悉的脸,因为在很久之前,司马云总是无时不刻带着那张脸。   “我扮的不太像,否则也不会被认出来,我知道他的额头有一颗朱砂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点不上去。”   无面人换了一身衣裳之后这样对司马云说道。   司马云淡淡一笑。   “你当然点不上去,不过这样也够了,这样可以欺骗很多人,那么你现在离开黑沙漠,你的家园怎么办?”   “我的家园你总能想到办法,我听说长白山有一种很厉害的机关叫金蝉丝,其粗细犹如空气,根本让人防不胜防,又有谁能想得到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堡有金蝉丝这等厉害机关对不对?”   “你就不怕闯进去金蝉丝都对付不了的高手。”   “我肯定不担心,因为我大概知道你们为什么去北魏,天下高手十之七八已经全部被此番邀请过去,余下的不是一些避世不出的老头子就是一些小喽啰,你觉得小喽啰能闯进去?”   无面人有一个爱好,他杀人之前心情好的时候会与被杀的人聊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在与自己说话,不过他还是时不时会这么做,也正是从这些很倒霉的人嘴里得到了当世的奇闻异事。   队伍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本应该被气宗大小姐一剑刺死的张明月,这实在有些诡异,只因不久前无面人一手袖里乾坤并未露出真容,真正看见他的也唯独司马云与老爷子二人而已,不过好歹还有大小姐在。   大小姐沉声道。   “他不过是一个假扮的而已,那一剑我准确无误刺进了张明月的心脏,他活不成,神仙难救。”   “小姑娘,看起来你跟被你刺死的小子有很深的仇怨。”   无面人适时插进了话题,他的身材跟阿牛差不多大小,事实上阿牛虽然清秀,可是身子并不差,无面人很少如此堂而皇之跟大队伍出发,他可能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因为他看到人的时候总是会适时将其联想成一顿美餐,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时候重新做一个人,因为队伍里面已经准备了很多干粮,足够他吃很久,而且他也知道以后再也不用吃难吃的死人肉。   “也许被你杀的那个小子还活着,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不然你觉得我能假扮城他的模样?还假扮的一模一样?又或者说你知道他有可能没死,但你就是不愿意承认他没死对不对。”   “你知道的太多了。”   何清秀冷冷道。   “你前面那个带队的家伙经常跟别人说一句话,他说一个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所以很多事情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装作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信不信?”   “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   “因为我是神啊,神是无所不知的,博古通今看遍世间所有。”   “你说你是神,那你倒是算算咱们这一趟去是吉是凶。”   “好嘞,小姑娘你等等,让我先与玉皇大帝沟通一下。”   “张明月”下了马,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廉价衣裳,几个跳跃到了队伍最前面便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根引魂幡,一手持铃铛,又唱又跳,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显形,天兵天将我来请,王母娘娘急如令……”   他这般模样倒是惹得整个队伍一百多人捧腹不已,约摸一刻钟时间之后,“张明月”才收了引魂幡叹息一声。   “唉,不好不好,这么一趟下来肯定是凶兆,大凶啊,”   继而气宗大小姐便不屑的啐了一口。   “还说你是神,我看你是神棍才对。” 第175章 女子的来历   李玉湖并不多喜欢神棍这个称呼,他不觉得自己是神棍,不过他也不计较,他已经太久没跟人说话,最近一次说话还是有那么几个月前遇见了阿牛,那一次跟阿牛说了不少话,也算是聊的很开心的一次,自那一次之后,他便很少与人交心,他是一个很喜欢自言自语的人,因为他怕他自己太久不说话会忘记了怎么说话。   他扮成张明月模样混在队伍中,除了司马云与老爷子之外,无一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们只不过把他当做一个会一点易容功夫的江湖术士,至于他为何独独扮成张明月模样,众人只当是司马云给出了画像。   说来也奇怪,原先一百多人的高手队伍穿越黑沙漠虽说总是逢凶化吉,却也遇见好几次大大小小的麻烦,可自打“张明月”入了队伍之后,这么一路上开始变得风调雨顺,直至踏出黑沙漠,踏入了北魏境内。   无面人可以说是包揽百人队伍中的所有笑料,他总是能不知不觉的说出许多实在是好笑的笑话,比如说他告诉气宗大小姐,他觉得人肉实在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涩涩的,酸酸的,他又说他曾经遇见过多么有趣的人,前一刻还跟别人称兄道弟,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到了真正面对死亡之时最先背叛朋友的也是他们那些人。   他说有些人嘴上甜,心里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坏,他说有些人嘴上坏,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却是比谁都大义凛然。   “你说了你见了这么多的人和事的故事,怎的你不跟我们说说你的故事,你是生来就喜欢扮成别人的样子招摇撞骗还是你是被逼这样做的,你是不是因为一直扮成别人所以现在差不多已经记不得自己的样子?”   气宗大小姐总是能适时候的让李玉湖下不了台,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何清秀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如此刁钻的人,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李玉湖扮成了张明月的样子而已,扮成了那个明明报了仇却总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一块什么的那个少年模样。   她所有的下不了台都没能让李玉湖生气,因为李玉湖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人,他活到很多从前看不开的事情现在都能看得开,他可以无所顾忌跟你说从前的事情,哪怕你觉得他是一个丑角他也不生气,因为一个活了很长时间的人已经心性薄凉,而这样的人,也许前一刻他跟你谈笑风生,他下一刻就能出手杀了你。   李玉湖对什么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不上心,可唯独对于脸皮这件事情他总是不能释怀,所以当气宗大小姐说了这句李玉湖不喜欢听的话之后就变天了,才踏入北魏境内就变天,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冬天,本就黄叶寥寥无几的树上被一阵狂风吹过之后彻底成了光秃秃,地上有着很多积雪,这条官道看起来应该很少有人走,因为上面很少留有脚印或是牲畜的蹄印,李玉湖生气之后这些积雪就开始宛如有外力催动一般极速不安的动了起来。   受惊的马儿被众位高手骑在胯下不能动弹,官道两旁的古藤老树浑身颤抖不已,老树上面几只羽毛都差不多掉完的乌鸦扑腾扑腾飞走。   “都这么大的人了,何必与一个小朋友一般见识。”   停下马儿来的司马云轻声道。   “就算你杀了她又能如何?事实就是事实,你不愿承认,不代表别人不能说,你能杀一人,杀百人,杀千人,可你始终杀之不尽这天下所有人。”   异像渐渐停止,他们继续上路,从北魏边境直接赶往太湖,虽别一两年,其实也并无多大变化,除了老爷子越发思念故乡之外,也就胜司马云额间多了几丝皱纹。   “我们此番回来是与其他门派一起前往落霞山还是直接前去?”   愈发苍老的老爷子轻声问司马云,他知道这支队伍说到底最终能代表所有人的唯有司马云一人而已,哪怕书呆子已是武林盟主,可这武林盟主在别人面前是武林盟主,在司马云面前其实不过一枚棋子而已,他的所有都是司马云给的。   “想必其他各大门派已经在前往落霞山的路上了,我们远道而来,按道理说应先拜会各大山门,不过此番姜家是东道主,就算要拜也要先拜落霞山,我琢磨着时间前后,咱们到达太湖的时候距离姜家大婚之期也不过最多三五天而已,三五天足够与其他门派交流。”   司马云突然揉揉有些疲惫的额头。   “此番姜家搞这么大动静实在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即便是我都不能看出几分什么东西,原本若是没有这番事情,可能距离我的计划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不得不承认,姜家倒是替我省去了许多麻烦,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究竟只是姜家的手笔,还是另外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你觉得有人能在如此多的天下英雄豪杰面前兴风作浪?”   老爷子似笑非笑道,他这言语之间的意思很明白,事实上这位春秋剑神早就在成名之前就拜会过姜家,因这姜家沧浪剑实在是天下一门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武学,算是姜家的不传之密。   昔年剑神出江湖,一人一剑行走天下,所行之处有山拜山,有庙拜庙,也自然到过落霞峰去过姜家,也见到了那位比他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姜家老太爷姜文太。   司马云不禁问道。   “老爷子当初与姜文太比剑如何。”   “不如何,他败了,老夫自诩成名几十年,除了送仙山徐老道之外,鲜有敌手,玉清吕纯阳老夫也有幸见过一次,不过却是去他玉清山听吕纯阳讲道诵经,不过这姜文太虽败,却也并不能算是落败,因为老夫始终没能见到他的沧浪剑最后一式,所以老夫这剑神之名其实在老夫看来并不值得如何吹嘘。”   “难不成以老爷子的手段对上姜家沧浪剑最后一招也不一定有胜算?”   司马云疑惑道,这时候老爷子摇摇头。   “也不能说是没有胜算,老夫本就是为了他姜家最为厉害的一招而去,只不过他姜文太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他知道老夫乃是千百年来剑道奇才,不论什么武功只要见过一遍自己就能琢磨出来一些门道,他怕他的姜家绝学被老夫学了去,其实姜文太自己有没有练成最后一剑老夫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这一剑的确有些厉害,如今姜家这个风头正盛的二小子说不定也有机会接触到最后一剑,若能学到这一剑,以姜明的天分说不定也能一跃成为当世绝顶高手。”   “老爷子见过姜明?其人如何?”   “见过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那小子不过一个婴儿而已,我见他一出生便气运汇聚,抓宝之时文房四宝不取,琴棋书画不要,独独不偏不倚选择了剑,算是大器早成,只不过你我都知道武道一途顺风顺水未必就见得是多好的事情,一往无前虽好,但不经历点风风雨雨始终难成大器,这就好比魏剑生那小子,他若能从已经瓦解的剑心当中活下来,绝对能成就一番大境界,姜文太这老小子就是这样,几十年来挑战不少天下高手,每战必败,每败必战,以至于达到今天这种地步,甄至化境,如今再问问当年挑战他的那些个高手,有几人能说自己胜得过姜文太?这老小子如今就算比不得王长生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前不久老夫曾听说南海异像,海生明月,长虹贯穿摘星楼,以老夫的估计,怕是王长生那老小子也已经踏入陆地神仙境界,这姜文太至少也是天人境接近圆满,就差一丝天机便能与天地争气运迈入陆地神仙,连同老夫在内,当世已有两位已被世人所知的陆地神仙,如今高手倍出,天下各地锋芒现,怕是距离你说的天下大乱不远了。”   “老爷子你说剑道经历磨难方能成就大境界,为何老爷子你分明剑道一往无前也能成就陆地神仙境界。”   “老夫剑道一往无前那只是世人以为,事实上老夫曾几度剑心受损只不过不为世人所知罢了,境界已经达到只不过少了最后一丝天机,亏得九龙山一战让老夫得天机一线入陆地神仙,否则此生能不能达到这等高度就连老夫也不知道,所以武道一途不只是道,更有心的磨炼,武道非虽非三教,却也讲究一个心字,这便是其中奥妙。”   司马云本就聪颖,再经老爷子如此点拨也就很快明白其中道理,他知道老爷子所说两个陆地神仙其中并不包括李玉湖,李玉湖究竟是何种境界谁也不清楚,毕竟他非以人的本体修出大神通,他本就得了长生以不知多少年岁月累积出一声旷古烁今手段,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地仙,倘若有个称呼,那这称呼为鬼仙最为合适。   李玉湖自是听到二人对话,只不过即便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解释,一个活了很长年月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他宁愿花很多的时间去研究这么多地下城见不到的一切,比如不知道多少岁月不曾见过的酒家饭馆,新衣裳新鞋子,他甚至能看到卖小孩子玩具的摊贩时候都能一个人仔细的看上很久,更别说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分享不完的快乐。   可他最终还是在某一天看见一行人之后就再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百人队本就是世间绝顶高手,如此数目的高手行至一路本就是难得一见的风景,这其中又以马背上的司马云与李沐智最为有大家风范,每当行至城镇或是市集,这些地方的姑娘总不免多留意二人几眼,但见二人始终目不斜视之后才打消心中攀龙附凤念头,也有每每行至酒家店小二总是会问二人其中一人,李玉湖是从来无人问津的,不过往往他却是面对这种情况时候跑的最快的一个,若是遇上长得好看的姑娘他还能顶着张明月的模样与人姑娘说半天,虽然张明月模样清秀能讨不少姑娘喜欢,可若是这样一个人能有司马云与李沐智一半处变不惊也能让姑娘刮目相看,只不过到了李玉湖这里就全然成了一个小丑,如此自然生不出多大好感。   李玉湖总是能找到许多分明别人不甚喜欢他还自言自语说的津津有味的话题,他能从天上说到地下,从过去说到现在,可是有那么一天在小镇上见到一行人之后他却再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李玉湖头一遭如此安静的落到队伍最后面,他好像很害怕被峨眉山的人发现,可尽管再害怕他还是一眼被人发现,因为他有一张脸,一张被峨眉两个女弟子熟悉的脸。   “我们又见面了。”   明月笑着上来打招呼,他把眼前人当做几个月前才分别的阿牛,因为李玉湖也放下了额头的头发,让人看不见他的额头没有痣。   阿牛没有说话,或者说李玉湖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装作没有看见眼前的两个女子。   因为隔着很远,气宗大小姐并听不见她们与李玉湖说些什么,何清秀当做也许那两个女子不过是跟面具下的这张脸认识而已。   “他不是他。”   邀请这样对明月说道。   “即便两个人再怎么相像,但眼睛绝对不会一样,他只不过是别人假扮的他而已,不过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在落霞山见到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是因为有司马云?”   “是的,有司马云的地方一定有他。”   李玉湖不说话,他只是别过头,待两个女弟子走远以后才正视在这小镇上遇见的峨眉山弟子,他在那一队清一色女子的队伍中见到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这双脸蛋下的身材款款,她不过一个二三十的女子,可是这女子辈分却高的吓人,因为她是峨眉山当代祖师。   “司马公子,李老剑神,一别两年,两年前轩辕宏图不容你们,将你三人逼去西楚,却是不曾想到两年后三位竟以西楚来使身份回北魏,轩辕宏图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想必会很精彩。”   别了两年的宁筱容非但不见容颜渐老,反而愈发光彩照人,这一点的确让司马云惊讶,她说三人,实则包含张明月,司马云并不解释这件事情,因为有些事情他清楚,他面前这位峨眉师祖想必更清楚,只不过看破不说破而已。   司马云轻声道。   “轩辕宏图自作孽不可活,他麾下谋士施修齐已经率领五万大军去了西楚,没了施修齐这位左膀右臂,轩辕宏图刚愎自用,更难成大事,虽眼下手握重兵雄踞一方,实则早晚都将溃败,两年前皇帝轩辕青山将轩辕宏图调回京城,如今又放虎归山,想必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已病入膏肓,不放心大权落入他人手中,更不放心待他走后朝廷中再无人制衡守关大将军,遂才放轩辕宏图回去,咱们的皇帝陛下可真是做事滴水不漏啊,其人疑心病疑心了一辈子,没想到还是不得不认命,当真是可笑。”   “可不可笑暂且两说,如今司马公子亲率百位高手回北魏,早已不能与几年前的颠沛流离同日而语,我等虽同位江湖中人,只是人红是非多,这一趟落霞山之行,怕是司马公子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据我所知,此番姜家老太公邀请的何止是江湖武林豪杰?当朝几位皇子都发了邀请函,不过其孙大婚而已,便弄出如此大动静,司马公子你可能瞧见什么?”   宁筱容不禁笑问。   司马云摇摇头。   “这个问题不久之前我才与老爷子讨论过,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猫腻,姜文太此人久负盛名,江湖中人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但偏偏此人又极为谦逊,人缘极好,以至于恩威并施之下这些年隐隐有成为自道教三大圣地之后最大门派的趋势,也许姜文太其实只不过是想此等大事昭告江湖热闹一番而已,顺便彰显一番其实力,好让这天下望风来投,师太也知道这姜文太请柬都已经发到西楚,其实原本西楚许多门派并不愿远道而来,只不过怕折了姜文太面子而已,毕竟两国如今正在结盟对抗不知何时会举兵百万来犯的西楚,都不忍要两国关系闹僵所以才如此,这倒也证明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我等虽不过一介草莽,却还是心存天下大义的。”   “司马公子如今已贵为西楚二品大员,更是仅仅屈居于公主以及宁致远先生之下,称自己草莽也实在太谦逊了一些,不过司马公子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说到重点,咱们只说他姜家如何如何,却忘了这次咱们为什么而去,是为了姜明大婚,姜明乃是最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天才,其人隐隐有超越姜文太之势,如此一个人中龙凤,他要娶的女子又是何人?姜家眼高于顶,如何能看上这女子?司马公子就不想知道?也许弄清楚了这女子来历就能知道许多事情。” 第176章 布衣和尚   “这两年我人在西楚,就算有心想知道这女子来历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天下何其之大,要从这么大的地方找出来一个人并且将她知根知底的刨出来,这并非一件易事。”   两支队伍于小镇汇聚,边走边聊,倒也说了许多天南海北的事情,倒是峨眉师祖并不认同司马云这番话,她轻声道。   “司马公子学识渊博,堪称古今最有才干的青年男子,做事更是深思熟虑一切皆在你掌控之中,你既来落霞山,又怎会不提前调查个清清楚楚?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我等从未听说过姜家于哪家联姻的事情,再一个,姜文太又如何会看上这么一个女子做他的孙媳妇儿?”   “我是真不知。”   司马云摇头苦笑。   “事实上我从未想过姜家会弄今天这么一出,实不相瞒,在不久之前,我或许打过姜家算盘,但绝对没有把这女子算上去,看来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到了落霞山才知道,怕只怕还不到落霞山便会生出许多麻烦。”   “司马公子是说轩辕宏图?”   “也并不全是轩辕宏图,毕竟轩辕宏图虽实力日渐强大,好歹他也是当朝皇子,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也许会做一次两次,绝对不会做第三次第四次,他虽然刚愎自用,但绝对不是一个胸间无几分良策的人。”   “那司马公子的意思是?”   宁筱容眼神灼灼,有些话不用说明白,但司马云不过一个轻轻点头二人便了然于心。   与峨眉弟子相遇实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宁筱容说其他各大门派也都派了使者前来道贺,此时已正在途中,也约摸就是腊月底的样子到达落霞山,原本新旧交替时节都应当在各自家里陪家人团聚,却不曾想还得不远千里为别人奔赴贺喜,好在大多是江湖中人,早就习惯东奔西走,也都将这些事情当做家常便饭,也不外乎就是多走几步路而已,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将一种习惯真正变成家常便饭。   至少阿牛不是如此,他会杀人,不代表他喜欢杀人,也不代表他杀人已成为一种习惯,他只是被迫杀人而已。   “昨天我收到消息,太湖境内闯进了一伙强盗,在这片水域扮成乘船客商模样打劫,你们去帮我杀了这伙人,顺便,将他们所有的钱财带回来,虽然这些钱不是我的,可是我为民除害,这些是我应该得到的。”   湖心小筑里,正捧着一壶热茶的船老大这样对阿牛吩咐道,彼时阿牛正与燕子李赵健二人围在一盆碳火边,不过才半个月而已,半个月就帮船老大杀了十次人。   “对付强盗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官府来做,实在不行姜家人也能出手摆平,为何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也要我们来做?”   阿牛不禁笑问,即便笑也是一种苦笑,当杀人成了家常便饭,这些饭菜也有开始厌恶的那一天。   船老大并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好心解释了一次。   “又能赚钱,又能不让我白养着你们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留给官府和姜家做?”   “我现在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将自己的势力发展到自己地步了,你是一个喜欢黑吃黑的家伙,除了这个,没别的解释。”   他们三人出发了,在这隆冬时节出太湖化作过往乘船客商,在已经有不少水域结冰的湖面之上顶着寒风呆了一天,太湖很大,这片湖远离城镇,实在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他们三人每隔两个时辰换乘一艘船,因为船老大说那伙强盗喜欢扮成客商模样,这一定是一伙很有经验的强盗,在一艘船上呆的久了肯定会让人生疑。   就这么换着船只在太湖上游荡,一整天都毫无所获,一直到夜幕时分,天上再次落下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来时候才有了发现,他们在湖面上遇见了一艘大船,大船之上有船夫,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和尚,一个顶着光头的布衣和尚,这和尚生的方方正正,一双破旧草鞋,双手合十念经,任凭船只在冰水混合的湖面晃动始终不曾动过分毫,哪怕是当这艘船上的十二三个客商露出凶相亮出兵器的时候这和尚兀自巍然不动。   “我们只为钱,不伤人命,所有人把钱都交出来。”   这伙强盗倒也并非是一般强盗那样生的歪瓜裂枣,不是露个花臂出来就是脸上带个眼罩,他们很普通,普通到杀鸡儆猴都是那么浑然天成,当倒下一个客商之后其他人都纷纷掏出钱财来买自己性命,十几个强盗笑的合不拢嘴。   “动作都快点,一个都不能少,所有的钱全部交出来。”   所有人都掏出了所有家当,唯独和尚无动于衷。   “和尚,为何不掏钱?难不成是没听见大爷几个的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身无分文,实在难以孝敬各位大爷。”   这布衣和尚即便是开口求人饶命也是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经。   这十来个强盗对视一眼。   “算了,看你这和尚穿的跟乞丐一样,又这么虔诚,估计也没钱,这次大爷们就算饶了你,给佛祖一个面子,走。”   十几个汉子大笑着放下大船上的孤舟离去。   “追不追?”   这边小船之上的阿牛沉声问道,只不过却被燕子李拦住,燕子李摇摇头。   “不着急,再等等。”   那伙强盗才出大船不过五六丈距离,大船之上默默打坐的和尚却突然站起身,单掌拍向一人合抱粗细的桅杆,一阵闷哼声响,长最少三丈的桅杆自甲板断做两截,一头在船上,一头直落入湖水之中掀起巨浪,那伙强盗正惊讶时机,布衣和尚轻飘飘跃上断桅,如蜻蜓点水一般几个健步跃到了孤舟之上,稳稳落下之时小舟竟是动也不动,便是连水波都不曾激起,十几个强盗傻了眼,这等一掌拍断桅杆,又将内力控制如此火候的高手,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只会被人当作乞丐的和尚。   “和尚,你……你要干什么?”   强盗已吓得脸色惨白,因为不久之前他们还打算杀了这个没钱的和尚。   “你……你如果要钱……要钱,我们就全部给你,只要……你……你放过我们性命就好。”   少说上千两银票以及银子哗啦啦丢到甲板之上,只是这布衣和尚竟看都不看这些银子一眼,只合十道。   “罪过罪过,小僧方才打了诳语,施主问小僧身上有无银钱,小僧说没有,其实是小僧骗了你们,小僧这里有一两五钱银子,这就补给施主。”   这布衣和尚摸索半天竟真从布衣里面摸出来不多不少一两五钱银子轻轻放到甲板之上,在十几个强盗愣神的时间,和尚宛如水上漂一般的轻身功夫眨眼就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太湖之上。   “好厉害的手段,这和尚恐怕最少也有一品境界,只不过这和尚实在也忒老实了一些,就算要给钱也不看看给钱的是什么对象。”   阿牛在心中嘀咕一句便勒令船家划水跟上前面那艘小舟,因为是夜里,跟的距离并不算太远,阿牛是不打算在这里动手杀人,此处来往船只甚多,若在这里动手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倒不是担心这些强盗还有后手报复,只不过十六条人命到时候定然惊动官府,本就为了不打草惊蛇才着了船老大的道,阿牛并不想再给自己招来多大的麻烦,尤其是在腊月底之前,因为他要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姜家地牢将老黄救出来,前不久渔村里遇见那假冒老黄的老头儿,其人倒是真和老黄有一面之缘,很不凑巧不久之前这招摇撞骗的老头儿正是和老黄被关在一处地方,要说这姜家就算有地牢也绝对不会关泛泛之辈,那假冒的老头儿实际并非泛泛之辈,至少他长了一张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的嘴,也正是他在外面管不住嘴巴说了不少姜家的事情,才会被姜家“请”进地牢中,也就是在那里见到的老黄。   老黄与赵骞剑无求别于剑无求重伤之后,单枪匹马身负剑匣来到太湖,老黄向来都不是一个会说话的老头儿,他即便与人讲道理也是先与阿牛通了气,所以当老黄孤身拜访落霞山的时候指名点姓要找二公子姜明,只不过姜明没见到反而与姜文太见了一面,就在姜家比了一剑,一剑而已,老黄心甘情愿被关进地牢,其实大多受刑之人是不能带兵器的,可老黄是例外,因为他说了一句。   “剑在人在。”   姜文太想来是顾忌若是把老黄给逼急了大开杀戒,只能顺着老黄去。   与姜文太比剑其实不过就是平平无奇一剑,以至于世人根本不知就在瞬息之间这“大言不惭”叫嚣着要拜会姜家的黄牙老头儿已经与姜文太比了一剑。   姜家到底还算宅心仁厚,他们放了假冒老黄的老头儿,并给了口头警告让他不得在外嚼姜家舌根子,不过真老黄却被关进了地牢。   姜文太并不打算放老黄出来,至少在腊月底之前不会,因为二少爷姜明要大婚,不能被其他事情叨扰。   真老黄与假老黄在地牢之中说了不少事情,聊了许久的天,也正因为这样假老黄才学到了真老黄的做派,背着剑匣行走江湖,他是一个老头儿,一个背着剑匣的老头儿通常都不会被人小觑,所以他借着这个幌子混吃混喝了不少时间,一直遇到了阿牛才算露馅。   在听假老黄说完这番事情经过之后阿牛曾沉声问道。   “你说老黄与姜文太比剑输了一剑,那老黄可曾告诉过你他出了几剑?”   “没有。”   那时候假老黄不假思索摇头。   “管他几剑又怎么样?连我这不懂武功的老头子都知道输了就是输了,关出了几剑什么事情?”   阿牛啼笑皆非。   “也正是因为你不懂武功所以你才不晓得这其中道理,算了,以后这等混吃混喝的事儿还是少干,幸亏这次遇见的是我,倘若遇见别人恐怕你这条命都不一定留得住,我觉得你还是做回你的老本行比较好,你这么能说会道又脸皮厚,不如干脆去做一个说书匠也比这来的好。”   那之后阿牛再也没有见过假老黄,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倒是知道那三个小流氓肯定狠狠拾掇了他一顿。   小船顺着孤舟的路线不急不慢跟在后面,直至半个时辰之后上岸,天降大雪,夜里漆黑一片,阿牛摸着刀蹑手蹑脚,只是却见那艘孤舟竟全无动静,等了半晌,实在等不到三人便直接冲了过去,只是过去的时候船上哪儿还有半个活人?十几个强盗全部诡异的死在船上,甲板之上银钱分文不动,唯独少了布衣和尚的一两五钱银子。   回到湖心小筑时候,湖畔的走道之上已经累积了足够淹没脚踝的积雪,这积雪每天清早都会由赵健来打扫的干干净净,因为船老大不喜欢自己家门口的路上太多积雪,哪怕其实他是个几乎从来不出湖心小筑的人。   背着一口袋银钱的阿牛只觉得心中似乎比肩膀来的更沉甸甸。   阿牛沉声道。   “是那个和尚下的手,神不知鬼不觉,我们甚至看都没看到他就出手杀了十几个人,他想杀我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他到底还是留下了我们的性命,即便是已入洞玄的我都全然不曾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手,他肯定知道我们在跟踪那群强盗,可是他还是没杀我们,也许他只是心情好暂时不想动手,也许他下一刻就会返回来送我们一起上路,我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也许他只是心情好暂时放过你们,不过他肯定不会返回来杀你们,不只是因为我这湖心小筑任何人都别想轻易闯进来,也因为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船老大点燃了一盏灯,推开被北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纸糊的门窗,船老大悠悠道。   “他想杀人不需要理由,但他不杀人肯定需要理由。”   “那他不杀我们的理由是什么?”   阿牛不禁问道,船老大答道。   “因为他知道你们是我的人,而我恰好是一个很喜欢到处交朋友的人,你们是我们的朋友,他也是,他曾经欠下我一份人情。”   “我们不是你朋友,我们也不欠你什么,顶多就算是个合作关系而已。”   “不,你们是我的朋友,因为有一天你们总会欠下我一点什么。” 第177章 夜探落霞山   船老大说这番话的时候阿牛已然接不下去,接不下去的话索性不接,阿牛丢下身后包袱便去了碳火正旺盛处取暖,眼下距离腊月底还有半月之期,半月,就连阿牛也不知还要杀多少人。   “那布衣和尚是你派去?”   阿牛问船老大。   “你既已派了人,为何还要我三人前去,画蛇添足的事情不像你能干出来的。”   船老大笑了笑,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睛在这一刻也有一丝疑惑。   “不是我派去,事实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也来了太湖,姜家应该不会邀请和尚才对,毕竟和尚四大皆空,如何能来喝别人喜酒?可是他还是来了,我这朋友可真算得上是一个爱凑热闹的和尚。”   “和尚不能喝别人喜酒,难道道士就能?姜家不也同样邀请了道教中人?这又如何解释?”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道士并不在此列,毕竟只听过和尚替人超度不是嘛?不过不管是哪种,我相信现在天下各地的武林豪杰都已经在向太湖赶来,这段时间会很热闹,也会出现很多有趣的人,你们见过的和没见过的,毕竟天下这么大,就算你们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又能见到过多少对不对?所以我打算放你们半个月假,这半个月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也不用替我杀人。”   “其实你是害怕我们给你惹来麻烦对不对?现在已知得罪的人除了王长生之外还有好几尊大佛,虱子多了不痒,你让我们哪儿也别去,恐怕我们也不一定听你的,至少张家村我们还是可以去的对不对?”   阿牛孤身前去张家村,早就在半月之前阿牛替张雪梅父女出头之后便成了张家村的有名人,只不过因为需要替船老大做事,阿牛总是悄然离去又飘然出现,村民倒也习以为常,其实阿牛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喜欢去张家村,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总感觉多了许多从前不曾体会到的温暖。   村民或有劣根,但大多数都是很热情,最起码在阿牛前去的时候都愿意端上一杯热茶,也愿意与阿牛一起闲话家常,说一说这张家村的故事,但百姓大多在提起张老三一家之事时候都似怜悯悲叹皆有。   这么大一个村唯有张老三父女二人是相依为命,其他哪个家里不是儿孙满堂?即便是逢年过节时节,张老三家里也只是冷冷清清的父女二人,早在几年前张雪梅有幸被姜家看中收为丫鬟,本以为是一跃枝头变凤凰,谁曾想这才过了几年丫头便离开了姜家,关于丫头离开姜家百姓间茶余饭后颇有微词,只不过不愿拿到台面上说,只因为张老三实在是一个可怜人,原先家里三兄弟的时候尚好,虽日子过得清贫一些,好在张老三能吃苦,补贴家里,倒也过得去,后来父母离去之后,三兄弟要是联手也能将日子过的舒坦,谁曾想张老三的两个弟弟鬼使神差的要去外面闯一番天地,就落下了张老三与女儿二人守在张家村,只因为落叶归根不想自己将来连个祖屋都落不下,张老三的确是排行老三,只不过前两个生下来没活多久就走了,故此才送给他外号张老三,阿牛自上次事情过后倒是也愿意与张家父女亲近,哪怕半个月前为了赶走三个小流氓说了一句没经过丫头同意的话。   “张三叔为何总是提起你那两个弟弟的时候就不愿意多说?”   阿牛已不是第一次问张老三这个问题,张老三也不是第一次回答,不过却以这一次回答最为像模像样。   “不是我不愿意多说,而是我现在连我两个弟弟是生是死都无从知道,又能多说一些什么呢?前些年还好,总想着两个弟弟将来有一天会突然回来,可是等了这么多年都没一点消息,估计我那两个兄弟恐怕也不在了,只可惜我那两个侄儿,十几年前我兄弟还写信给我,让我抽空过去看看,再后来,就完全没了音讯,也不知如今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不说回来看看他们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最起码也应该看看咱们的爹娘才对啊。”   张老三说及此处已是眼眶通红,从来只知道风里雨里浪里去操劳了大半生的汉子此刻竟是流下两行清泪。   阿牛不知如何安慰张老三,他也不是非要张老三说出他们家的故事,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一直压抑在人的心里倒不如一次性发泄出来,索性断了念头。   张雪梅再一次悄然而至,轻轻抹去自家老父亲的眼泪,相依为命一二十年的父女此刻也终于是在阿牛面前交心。   “我知道爹爹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想,可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只能等缘分。”   张雪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是有意无意的看了双眼空洞的阿牛几眼,默念二人至最初遇见时候失控的马儿,诡异的杀人案,再到后来的芦苇荡,又到阿牛那一句她是我未婚妻。   自懂事以来就在姜家长大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感情,只知道如果有那么一个男人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不计前嫌出现来帮助自己,那个男人一定是最好的,哪怕二人曾经险些到了刀剑相拼的地步,只可惜阿牛注定听不到渔家女子心里这一番独白,因为他被村口传来的吵杂声音给吸引了过去,当看见是那讨厌又熟悉的三张脸之后阿牛不禁哑然失笑。   “从前只听说有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那时候只不过觉着是夸大其词而已,等到真正见到了你们三位的时候却又不得不信,怎么着?三位莫不是又请来了什么厉害的高手或者说三位的屁股又痒了。”   阿牛慵懒的靠在小院木头编成的大门上,他怀抱双臂,斜斜的刘海刚好遮盖住额头的朱砂痣,清秀的脸庞露出两个浅浅酒窝。面前正是踩着一路积雪而来,头顶上都顶着不少雪花的“公子哥儿。”   这三个小地痞大抵没想到居然这么撞了一个正着,虽然有些恐慌,不过还是强作镇定。   “牛兄弟,我们今天不找你,而是找雪梅妹妹。”   这三个小地痞中有一个粉嫩脸庞跟温若剑有的一比的家伙战战兢兢道,许是因为上次实在是被阿牛揍怕了故才如此。   只不过这一声雪梅妹妹却惹的张雪梅一阵怒斥。   “滚蛋,谁是你们的雪梅妹妹?”   阿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不笑。   “不管你们找谁,总要先把来的目的跟别人说清楚,这是礼貌,你们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那玉面小子并不喜阿牛这般高高在上姿态,只不过少时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知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虽心中不喜,不过仍是陪着笑道。   “礼貌肯定是要有的,其实今天前来只不过是想请雪梅妹妹跟我们去城里一趟,有个人听说了雪梅妹妹乃是太湖一等一的美丽女子之后特差遣我们前来相请。”   “有个人听说?怕不是又是你们找的所谓的高手,大家都是聪明人,太多的虚的就不必拿出来了,劳烦你们三位回去告诉你们说的那个人,既然是他想见雪梅,就让他亲自来,不送。”   阿牛摆摆手示意三人赶紧滚蛋,只不过这么一句话之后三人虽面有惧色,却仍是未动,阿牛看的不耐烦,抄起旁边一块木柴朝三人丢了去,这么一个动作终于是将三人吓了个屁滚尿流,在村民的哄笑中骂骂咧咧的出了张家村。   “这几个家伙还真的是脸皮有够厚。”   阿牛笑骂一句就不再理会,他倒是没想到这三个小流氓居然还有胆找上门来,对付这种小地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性打怕,只不过阿牛没想到就在他前脚踏出张家村不久,三个小地痞再度去而复返趁着夜色到了张家村。   “雪梅妹妹,我们真没骗你,这次真的是有惹不起的人找上了你,要不我们也不会如此不知趣再找上门来挨揍对不对?”   “我父女二人一无债主,二无仇人,除了你们三个不要脸的还有谁会三番五次来骚扰我们?”   愤怒之于的张雪梅如此骂到,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她沉默了下来。   “那个人是雪梅妹妹你见过的,一个多月以前你们是不是载过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丫鬟,其中有一个男的长着一双妖异的眼睛,还有一个土了吧唧的家伙。”   张雪梅如何会不记得这三个人,是由她父女二人亲自送进城,之所以会对这三人印象如此深刻,其实是因为他们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两个男人中的姑娘几乎包揽了两个男人的所有生活衣食住行,那其中长着一双蛇眼的男子气息内敛,张雪梅曾学过一招半式,自然晓得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另一个男的虽然土了吧唧,不过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能说会道,偏偏还说的是头头是道,没想到是这三人找上了自己。   阿牛在接到张家父女二人被请进了城去之后一张梨木桌子险些被一掌拍碎。   “消消气消消气,我这张梨木桌子可花了不少银子,你这么拍碎了我去找谁陪去?”   船老大总是适时冷不丁的来一句冷笑话,如今气头上的阿牛哪里管的上什么梨木桌子,连一刀劈了人的心思都生了出来。   “那三个小子并不是脑袋发热的人,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堂而皇之恐怕是真的请到了高手。至少是能打败你小子的高手,所以这一趟你去不去自己拿主意。”   “你肯定不会借高手给我对不对。”   “当然,你自己惹的风流债我可没那份心思帮你还。”   船老大一句话让阿牛啼笑皆非。   “燕大哥去不去?”   燕子李其实并非他真名,他叫李子燕,只不过阿牛如此叫习惯了而已。   燕子李冷冷道。   “不去,小朋友的事情我这一把年纪的人瞎参合什么。”   “不如我陪你去。”   赵健适时说道,阿牛淡淡摇头。   “你去了多一个人我反而不好出手,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他们总不可能把我杀了对不对。”   阿牛单刀赴会,去了城镇,这时候城镇颁布的通缉令依旧没有撤销,姜家派出的追杀令也不曾发话就此作罢。   那地痞三人见是阿牛一人一刀前来也不免笑开了花,此番他们找到的高手并非一般高手,试想一下能被全城通缉的人岂是泛泛之辈,所以他们以一隅暂避之地换来那位高手的一次出手帮忙,也顺带带上另外两个人,他们其实只不过是想引诱阿牛前来狠狠收拾一顿而已,不过却没想到被收拾的再一次成了自己。   被揍的玉面成了猪面的“公子”憋屈道。   “为啥挨揍的又是我们啊。”   “因为你眼睛里进了沙子,连我们兄弟都不知道。”   阿牛在见到剑无求与赵骞二人时候也是不敢相信,却是不怎么明白为何他们身旁那穿着朴素的姑娘在见到自己之后竟是连手中碗筷都掉到了地上。   这么大半年来跌跌撞撞从来不曾停止过寻找,吃过无数苦头磨破不知道多少双鞋的渔家女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紧紧抱住阿牛。   “公子,玉儿总算是找到你了。”   阿牛愣住了,不只是阿牛,除去赵骞与剑无求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关系现在明显已梳理不清楚。   茫然不知所措的阿牛面对这一幕只感觉到一股眼神正看向自己,那是张家丫头的。   阿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大约已不记得面前这渔家女子是谁,不过他却看向了剑无求与赵骞,不去管扑在自己怀中低声哭泣的女子,阿牛冷冷道。   “老黄被抓进了姜家地牢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一点。”   剑无求饮一杯酒。   “听说那老头儿直接去了姜家吆喝要找姜明,有这种下场并不奇怪,可我们总不能放着老头儿被关进地牢不管。”   “所以?”   “我打算亲自去落霞山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将老头儿从地牢里面带出来,没了他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所以你要夜探落霞山?” 第178章 姜家有个老乌龟   小城与落霞山之间隔着一整个太湖,便是寻常时节乘船而去至少也要半个时辰时间,更不说这冰水混合的冬季,阿牛别了柳玉玉与张家两父女,与剑无求二人结伴前往落霞山。   他不记得渔家女子,渔家女子万水千山而来却是为了他,怀着公子应该没死的念头从西楚穿越黑沙漠到达北魏,再一路来到太湖,沿途打听,渴了喝点山泉水,饿了随便吃点馒头充饥,当初司马云给的路费也在半路上被几个“可怜人”骗了去,不知磨破多少双布鞋才终与阿牛见面,只是阿牛却不记得了很多事情,三个小地痞碍于剑无求面子便不得不将张家事情放下,又对他几人以礼相待,柳玉玉虽有不舍,好在这么多日日夜夜以来的期盼总算有了答案,本以为可以安心睡个好觉没成想才见面就要分别。   “你们要去落霞山救人应该带上我,我对姜家最熟悉。”   张雪梅这样对阿牛说道,她不知阿牛要去救谁,但这么几个月日子以来点点滴滴也让她对阿牛生出许多别样感情,她觉得有她去带路总比两个完全没去过姜家的人胡乱碰运气好一点,姜家去说不上九死一生,但姜家客卿中不乏高手,更不说以沧浪剑秀于江湖的姜家三代共和九位高手,虽说这九位当中真正能称得上是绝世高手的只有老太爷姜文太与姜明二人。   阿牛终究是没让她一起去。   “你去了的确是方便,不过你不要忘了你是姜家丫鬟出身,我们被抓住也不在乎就是一个被关起来的下场,你若是被抓起来就落实了叛徒罪名,姜文太虽声名远扬,不过你觉得能在短短几十年里打造一处这种地方的老头子会是省油的灯?没点厉害的手段恐怕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阿牛与剑无求出发,他们要穿过太湖,因是深夜,少有船只,便不得不让张老三相送。   “也许我应该知会船老大一声,不过世事变迁难以预料,谁又能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老黄虽然暂时被关,不过谁也说不清姜文太是否会中途变卦取了老黄性命,迟则生变,倒不如早些动手。”   阿牛告诉了剑无求船老大的事情,他以为剑无求二十年前好歹也走了不少江湖路,应该对世上高手了解才对,在他形容船老大外貌之后剑无求却是摇摇头。   “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也许是曾经很厉害的一个人物现在改头换面了也说不定,不过这种可能应该微乎其微,毕竟天下哪儿有人真能完全替人换一副脸?”   阿牛没说话,因为他知道世上真有人能有此手段,黑沙漠里的李玉湖,他曾经交给阿牛一门神通,袖里乾坤,阿牛闲暇时间也会领会这门神通其中奥妙,不过他才二品境界而已,就算学会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这老头儿可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老头儿,孤身一人上落霞山这不是自己送死是什么?好在总算保住一条命,只不过姜家这么大,咱们又如何能知道地牢在哪里?”   “想知道在哪里还不简单,你只需要与姜文太那老东西斗上一剑保证就能知道。”   阿牛似笑非笑一句让哪怕是以剑入魔都不曾变过脸的剑无求满头黑线。   “小子,你以为姜文太是谁,是个人都能斗上一剑?我现在还不会猖狂到那种地步,早在二十年前我还未被关进剑冢之时就听说过这姜文太不少事情,手里一柄黄雀江湖鲜有敌手,虽曾经败给过不少人,不过这老头儿非但剑心不毁,反而越发老而弥坚,如今究竟何种地步恐怕问老黄才知道,至于我,要我去跟姜明那小子斗上几剑倒是随随便便就能干掉。”   “你真确定自己不是吹牛?江湖多有传言说姜明早就学会了沧浪剑最后一剑,剑道直追祝飞羽,要是再过个一二十年说不定还能与春秋剑神比肩,这样的对手你说你几剑就能搞定?”   阿牛似笑非笑道,他本是想与剑无求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倒是没想到剑无求居然不屑的笑了一声。   “说他能与那个什么祝飞羽比肩我还相信,之所以祝飞羽如此年纪闻名江湖不过是因为其修的剑是道剑,其剑原本便对天下妖邪有克制作用,所以方能三剑斩恶龙,若是让他换成法剑,未必就能做得到,不过是一群根本不懂剑的人在那里以讹传讹而已,想与剑神比肩,怕是在做梦。”   剑魔少有佩服一人的时候,即便佩服也不会说出来,但今日却是真正在阿牛面前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剑神一番。   “昔年上清观齐道云剑道入陆地神仙境界,堪称江湖第一代剑神,齐道云之后江湖数百年不曾出过真正出类拔萃天之骄子,唯有五十年前江湖无缘无故杀出来一个剑客,喜欢着青衫,身后负剑,以二十岁之年龄挑战江湖无数高手,无一败绩,甚至连姜文太这老匹夫都是其手下败将,想当年有第二代剑神在的时候谁人晓得什么王长生?如今偏偏这王长生自诩天下第一,说实话,我现在非常想看到剑神去南海揍王长生那老匹夫一顿,听说前两年剑神重出江湖,杀轩辕宏图四千兵那可真叫一个痛快,后来又听剑神于西楚得见天机终入陆地神仙即便是我都为之振奋,一想法此番或许能有机会得见剑神其人我便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在剑神来之前也让我这后辈在落霞峰闹腾一番给天下人看看。”   “给天下人看什么?”   阿牛不禁问道,这时候剑无求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落霞峰悠悠道。   “让他们看看姜文太不是剑神对手,姜明同样也不是我剑无求对手。”   “所以你把你和剑神扯到一起是为了证明什么?”   “不证明什么,就证明我剑无求对得起剑这个字。”   渔船于湖边靠岸,这是阿牛第一次如此靠近落霞峰,真正到山脚时候方才觉得这落霞峰的巍峨壮观,因是夜里,再加之几天的鹅毛大雪不停,落霞峰已成为一片银白,看的清清楚楚。   “张三叔,你就不必在这里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告诉船老大一声,就说他娘的老子不做他的傀儡了。大不了就是被姜家发现,大不了就是跟着老黄和眼前这家伙一同赴死。”   留下几句不太舒服的话阿牛与剑无求登落霞山,说来奇怪,落霞山这等犹如斧砍刀劈的峭壁崖壁却并无栈道,而是从山壁之内开凿出一条直通顶峰的要道,其实这不过是后山的路而已,沿途点燃数十年经久不熄的油灯,此灯乃是鱼油熬制而成,姜家有专门负责每隔一段时间便往灯里添加鱼油的下人,只不过凑齐前两日才添加完,所以这上山的要道里只有阿牛与剑无求二人,山道陡峭,每隔一丈一灯,一丈一镂空的崖壁,时有北风呼啸进来吹的阿牛不禁紧了紧身上衣裳,阶梯干燥,墙壁上除了长明灯之外还有各种画像,刻画的皆是如同神仙一般人物降妖除魔,阿牛看的好奇,甚至最后忍不住干脆停下来仔细观看,这让剑无求很不爽。   “你究竟是救人来了还是欣赏壁画来了。不就是紫薇大帝生平故事,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人也要救,画也要看,我很纳闷,姜文太分明不过一百岁老人,就算耗费百年光阴再加上无数能工巧匠也未必能做出这等大工程,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老家伙是鸠占鹊巢,将原本的紫微庙宇改建成了如今姜家。”   剑无求冷哼道,其实这件事情很让江湖许多人不齿,只不过年代久远无人肯提起而已,剑无求继续道。   “当年相传紫微大帝正是在这落霞峰上修成大道白日飞升,此峰原名升霞峰,后来才改成落霞峰,虽年代久远无从考证,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后人为了祭奠便耗费两代人力物力开凿出这一条上山的阶梯以及修建庙宇,只不过原来的老人都渐渐一个个离开人世,这段故事知道的人越来越少,再加之新人多愿相信眼见为实,即便家中有紫微神位也不愿供奉,又何谈这高达五六百丈的落霞峰?谁愿意没事爬这么高,这落霞峰的紫微庙也就渐渐断了香火,到后来已经完全荒废下来,不知过了多少代人之后才有姜文太前来鸠占鹊巢,重新修缮,才有了如今姜家,所以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姜文太这不要脸的老匹夫,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家伙像是一只老乌龟一般缩在龟壳里,明明本事大的很还要夹着尾巴做人,你说是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怎么样,别人选择怎么做是人家事情,跟我没关系。”   “所以说你小子没有信仰,没信仰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不过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还是考虑眼下的事情要紧,咱们现在爬的约摸也有三四百丈高了,再往上就应该有姜家人巡逻了,我在琢磨咱们是干脆闹大一点直接开打比较好还是先把老黄救出来好一点,直接开打的话咱们故意落败然后被抓紧地牢里,说不定立马就能见到老黄,要是趁着夜色摸进去,如何才能知道地牢的位置。”   “你怎知道姜家就可能只有一处地牢?万一有两处三处呢?再者,有时候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咱们俩又不是外人,别搞那些虚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别说成是故意落败行不行?” 第179章 老乌龟   总有那么几个时候这位以剑入魔被天下人冠以疯子的剑道奇才想就着身后剑将身边这少年人的舌头割下来,若是如此便能耳朵清净一点听不到许多不愿意听的话。   何为打不过?   掰指头算了一算,剑无求默念自己自学剑以来遇到过的那些对手,有哪一个不是败在自己手下?说自己败?从何而败?   其实说到底不过一句话,那就是学剑的不是傻子,更何况是他生来蛇瞳带有异相的剑无求?大概只有傻子才会找那些明明知道斗不过的人去比剑,剑无求觉得自己很聪明,至少他在有把握杀一个人之前才会出手,这一点与剑神不同,剑神走到哪里便剑到哪里,因为剑神相信自己的剑,这也是剑神之所以而立之年便铸就剑神之名的由来,剑无求用剑,不过他不信剑,所以以剑入魔,他想证明控制剑的是人,而不是剑本身,所以剑冢之下画地为牢二十年,虽还不能达到随意控制心魔地步,不过总算看到那丝曙光。   剑无求与阿牛二人上落霞峰五十丈距离时候便开始谨慎起来,这时候落霞峰崖畔山风甚至能达到吹倒一个人的地步,这让阿牛不得不怀疑那些个传说中御剑飞行的真正神仙一般人物若是从落霞峰上御剑而去会不会被山风吹的个从剑上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下场。   能踩着剑走的天下高手有很多,老黄就是其中一位,不过那是全凭一口气牵引,远远算不得御剑的神通,阿牛收回思绪,因为这时候已经隐约能见到盘踞在落霞峰上的宛如城堡一般的姜家,顶峰寒冷程度与太湖城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从这里看下去再也看不见太湖城的万家灯火,因为这时候已经是约摸寅时,差不多万籁俱寂,唯有风雪声。   自这从崖壁之内开凿出来的登上道路上落霞峰顶峰,才出通道便没了压迫感,入目处视野一片开阔,倒是山风吹的实在是紧,倘若是夏日夜晚满天繁星,在这里大概真能看到一番手捧星辰日月的气吞山河。   剑无求咋舌。   “他奶奶的,我总算知道姜文太那老乌龟为何会看上落霞峰,在这里修行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昔年紫微大帝此处飞升,说是气贯长虹也不为过,此处早就留下仙人气运,以仙人气运修行,难怪姜老乌龟能有姜明这么一个孙子,真是气死我啊。”   剑无求那般咬牙切齿模样看的阿牛想笑又怕笑出来被人察觉,只能压低声音道。   “难道你也懂气运之说。”   “不懂。”   剑无求摇摇头。   “事实上天下关于气运的大道密辛除了几个皇家有掌握之外只有那么几处还能有古籍能寻一二,天下不时有方士能懂那么一些,一半是道听途说,另一半也许不过就是有幸读了那么一部分文献而已,这其中最为厉害的天机阁早就被轩辕青山荡平,倘若长白山还有后人能活下来应该会传承下来,我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了那么一些而已,这里若不是那老乌龟来霸占,肯定也是一处神仙洞府,只可惜被老乌龟抢了先,真是可惜啊。”   剑无求恨不能捶胸顿足,只不过被阿牛制止了而已,阿牛轻声道。   “没想到姜家如此地方居然也不过是外紧内松,你看那些个巡逻的,压根儿就没往我们这边看,这倒是便宜了我们不少。”   剑无求却并不认同。   “那只是因为姜家这一次姜明的大婚而已,再加之姜家家大业大,自是不怕有人来犯,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姜家有喜事,连带着下人也开始放松下来,这倒是我们的机会,不过这只是最外面而已,等进了这座城堡就知晓其中厉害了。”   目之所及处是一片高墙,看不见这高墙大院之内是何气派,倒是从面积来看初步估计这姜家阁楼建筑至少有七八十座,只是不知原先的紫微庙宇在何处,隔着一片城墙也能感觉到里面的热闹以及温暖扑面而来。   “没想到不过一个区区姜明大婚便能让如此地方寅时还不入眠。”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十多天后要接纳来自天下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总不能让姜家在天下英雄前失了气派,你是老乌龟你也会这么做,慎重对待总是没错。”   “你一口一个老乌龟倒是一次比一次叫的上劲,我很怀疑你真正见到姜文太的时候是否还能有如此勇气称呼别人为老乌龟。”   “怎么?你小子莫非是要与我赌上一把不成?若是我叫了又怎么着?”   “大不了我答应你做三件事情,只要不是胡乱杀人就行。”   “那咱们一言为定。”   与阿牛定了约定,剑无求之前愤懑也一扫而光,解决几个看门的家丁对剑无求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他倒并不打算杀了在外巡逻之人,只因姜文太他虽看不顺眼,但却跟这些只为了钱才在落霞山为奴的平民百姓无冤无仇。阿牛很想知道当日里老黄上落霞峰时候是被抓进去还是大摇大摆走进去。   剑无求正要动手时候却突然收手,迅速回到通道之中。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阿牛低声问道,剑无求摇摇头示意其别说话,不过十来个呼吸之后便有一道流光至落霞山下飞上来,稳稳落至落霞顶峰。   御剑神通。   阿牛陡然睁大双眼,前面才说了天下高手中真正能做到御剑的寥寥无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一个,那是一个男子,一个一头白发留着白色胡须的的粗狂男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老者才对,只不过这老者实在是龙精虎猛所以才看不出其年纪,这老者即便是在隆冬时节依旧身着一身汗衫,头戴斗笠,与他同乘一剑的还有一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看年纪应当有三十来岁,生的威严,腰间挎刀,那巡逻的家丁见是他二人前来竟是卑躬屈膝直接亲自领进大门。   这让阿牛很是不解,但却见剑无求满脸惊骇,本就生的妖异的瞳孔更加眯成一条线。   “怎么了?为何如此惊骇?难不成那个男子你认识?”   阿牛不禁问道,他是从来都不曾见到过剑无求这般模样的,能给剑无求如此大震撼的人,其来头可想而知。   剑无求惊骇过后便是浓浓不解。   “后面那个家伙我不认识,不过前面那个家伙我倒认识,准确的说是全天下人都应该认识才对。”   “谁人有这么大的名头,能被全天下人认识,更何况我很确定我并不认识这个老家伙。”   “不,你认识,最起码你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他就是被天下人称为天下第一的南海王长生。”   有那么三五个呼吸阿牛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一句话,不止如此,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王长生,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在南海坐镇摘星楼?难不成姜文太居然如此有幸能连王长生这等人物都能邀请到?那么王长生身后的人又是谁?还不到大婚之期为何二人深夜前来落霞峰,所为何事?并且看那家丁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   阿牛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问出心中疑问。   剑无求冰冷着脸摇摇头。   “你问我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只有自己去看了才知晓,原本想着此番只为救老黄而来,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能被王长生御剑带着的人会是什么人?如此年纪就算再厉害也绝对不能是与王长生并肩的高手,江湖中也不曾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想来想去,这人也唯有是皇家中人才能解释,一个天下第一,一个帝王家人,还有一个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姜老匹夫,我现在倒觉得姜明大婚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姜家再说。”   剑无求要出手解决几个家丁实在是不难,其人如同鬼魅一般接近将几个家丁打晕在地,随后便与阿牛趁着夜色掩护迈进了这修建在落霞峰上的城堡,姜家虽在外面听起来热闹,但真正踏入这高墙大院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也并非所想象那般,至少这外围不是,换上了家丁衣裳,害怕那几个家丁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中,剑无求与阿牛还特意替他们穿上自己衣裳,其实冻死完全是多余担心,虽是家丁,也不难看出那几个是练家子,身强体壮,甚至还有一个能隐隐体外生出罡气,只不过对上剑无求,罡气也好铜气也罢,结果都不会太好。   二人扮做家丁潜入姜家之后便犯难了,这姜家的确如同阿牛心中所想那般阁楼七八十座,并且并不是一个挨着一个,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一进来便的确感觉到了不少温暖。   “要不要抓一个人问问?”   阿牛提议,在潜入三个房间干翻三个人之后得到的结果并不太好。   所有人都不知姜家哪儿有地牢,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毕竟姜家如此庞然大物又非官府,为何要弄出一个地牢来?用来窖酒的地窖倒是有不少,不过地窖里面也不过只有一些蔬菜瓜果与美酒而已。   剑无求不禁犯难了。   “夜里还好,不容易被人发现,要是白日里咱们指定去哪儿都藏不住,眼下天色就快亮了,再不想个法子出来咱两就玩儿完。”   阿牛撇嘴道。   “玩儿完岂不更好?姜文太总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们,多半就是把我们关进地牢,不过这个地牢是不是关押老黄的地牢就不得而知了。”   “我现在大概想到了一个办法。”   剑无求转了转妖异的眸子。   不待阿牛找个隐蔽的藏身地,穿着家丁衣裳手中佩剑的剑魔就几个跳跃跃上三层小楼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姜文太你个老乌龟,老子来找你姜家姜明比剑来了,要是你姜家人是男人的话就给老子全部滚出来,不然老子就拆了你们落霞山。” 第180章 妙极   剑无求一声大喝激的房顶上的雪花簌簌落下,更是惊醒无数梦乡中的人儿,他道完这句话便提醒阿牛走,事实上哪儿用得着他提醒,早就在剑无求第一个字吼出来的时候阿牛就眼疾手快跑的没影。   “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不过这三件事儿怕是做定了。”   剑无求不禁嘀咕一句,他这一声扯完不过两三个呼吸便有十数道人影直朝他所在的位置而来,观其形,除去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之外,就是三个约摸花甲之年的老者最为引人注意,再之下只是一些三四十岁模样左右的姜家客卿。   剑无求只不过冷冷看了几眼就确定被他一声长啸引过来的人都是哪些人,两鬓斑白的老者老态龙钟,正是姜家家主姜文太,那三个花甲之年的应该就是姜文太膝下三子,其余人看其相貌绝不是姜家嫡系,至少姜家第三代人没有一个出现,剑无求所想见到的与他年纪相仿的姜家奇才姜明也不在此列。   “速度来的倒是挺快,你这老乌龟的龟壳那么重,恐怕是第一次跑的这么快吧。”   剑无求咧嘴一笑。   姜文太当然并非老乌龟,他也并非生的如同老乌龟那般畏首畏尾,至少任意一个人看这位名动一方的强者第一眼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个老乌龟。   姜文太身形干枯,他是个很瘦的小老头儿,浑身可以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干瘪的老脸倒是与他九十岁的年纪符合,他的手没有一点肉,形同干尸,可就是这么一个从外形看全无半点生气的老头儿却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生而妖瞳,行事肆无忌惮没有半点分寸,恐怕你就是才从剑冢逃出来的那位欺师灭祖的后生,江湖人给你取了一个外号叫剑魔,我看你应当改名为剑种才对,小朋友,你意下如何?”   剑种,剑无求如何不知剑种二字与贱种谐音?   论年纪,姜文太绝对有资格称呼剑无求为小朋友,事实上换做任何人无缘无故被人闯进家门来骂自己老乌龟心情都不会太好,哪怕是姜文太这个被剑无求诟病为老乌龟的人此刻也不得不不顾形象反唇相讥起来。   “我叫什么就不需要你这老乌龟来操心了,我来姜家只为找你那不可一世的二孙子姜明,你只需要让他出来一见就行。”   剑无求冷冷道,他当然不是只为姜明而来,他只不过是替自己找一个与老黄一样被关进地牢的借口,事实上这等小伎俩又如何瞒得过活了快一百年的“老乌龟”?   姜文太笑了,这个干尸老人笑起来全无半点温暖,反而比不笑来的更为可怖。   “三更半夜闯我落霞山就为了找我孙子?你以为这话我会信?外面的几个家丁应该是被你打晕的,你们换走了两件衣裳,还有一个人也闯了进来,能不能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你们是为了什么闯进了落霞山?”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找你孙子比剑,难道我来是为了给你这老乌龟的贺寿?再说了,现在好像也没到你王八之年的寿辰吧。”   “黄口小儿,好生无礼。”   不待姜文太发话,其下一花甲之年老人便怒斥,这老人剑无求只不过看了一眼便知其是姜文太长子姜代业,剑无求也不生气,只再度冷冷道。   “我等江湖中人不分年龄,只分手段,学无先后达者为先的道理难不成你这小乌龟也不明白?老乌龟说我情有可原,他有那个本事,可是小乌龟你哪儿来的自信跟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忘了你连我家那个死老头儿都不是对手,现在死老头儿真成了死老头儿,你够资格跟我说话吗。”   “竖子,你好生欠收拾,我这就来结果了你。”   姜明大婚之期,姜家实在不愿动杀念,只不过剑无求实在太过狂妄,上来便老乌龟小乌龟骂个不停,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威震武林的姜家?   姜代业出手,这位姜文太大公子天赋一般,幸在勤学苦练,再加之几十载岁月沉淀,勉强将境界提升至长生境界,姜家沧浪剑也学了几分火候,不过对上以剑入魔的剑无求实在不够看,一剑之后高下立判,在被剑无求一剑逼退三丈之后姜代业心中怒意也消了一大半,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乃是武林公认事实,并没什么丢人。   “我败了,你师父栽到你手里并不冤枉。”   “他本来就不冤枉,我也说了,我来只找姜明,之前之所以怒骂你一家老小只是因为看不惯你们鸠占鹊巢的行径,现在我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姜老爷子,你是否应该让你孙子出来一见,让他与我比上一剑,倘若我输了任凭你姜家处置,我赢了你姜家人以后见到我就得走的远远的,你也不要以大欺小来找我麻烦,我知道你姜家现在有很多客人,老爷子你总不至于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丢了你一辈子的威名对不对?”   剑无求到底不是一个无脑之人,见好就收,双方都给一个台阶下,如此就算心知肚明已经撕破脸皮,不过脸上却尚还好看。   姜文太有些迟疑,原本被这样一个后生骂成是老乌龟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潜心修心的和尚都未必不会有几分怒意,剑无求已经示好,若是再闹下去定然惹得府上那几位大人物注意,只会落下麻烦,再者,霸占昔年紫微大帝道场的事情本就是不争的事实,虽无人明说,但暗地里姜文太也知被不少人诟病。   在这里杀了剑无求或许最为简单省事,不过想来肯定会给那几位大人物留下不好的印象,正在姜文太迟疑之际,有一不大不小的声音自内府穿透无数墙壁而来。   “既然这位小兄弟已经道明来意,姜老爷子也需坦诚才是,免得被府上各位英雄好汉说成是店大欺客。”   这声音一出姜文太总算是拿定主意,事实上这位几近百岁老人并不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只不过是因为眼下形势太过复杂而已。   “剑小兄弟,你要与我孙子比剑,很不凑巧我那孙儿如今正在闭关之中,怕是不得相见,小兄弟要么下山,要么就在府中坐客也行,待到我孙儿十天后出关再与你比斗也无妨。”   “临近大婚之期闭关?这姜明果然是一枝独秀,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厚着脸皮在你家暂住几日,等那家伙出关也行,适才言语之间对老爷子多有冒犯,还请老爷子多多包涵,年轻人嘛,火气旺,理解一下,理解万岁,哈哈。”   这么一件冲突被剑无求打着哈哈给晃了过去。   姜文太并不接上这句话,而是反问道。   “既然咱们都说好了,那你还有一位朋友也不必藏起来了,直接出来就行,我姜家待客之道绝对不会怠慢就是。”   世事无常,这句话剑无求如今才算是真正理解,不久前还担心如何找到地牢,没想到眨眼之间就成为了姜家坐上宾客,这一切还得多亏方才那个暗中相助的声音,这人是谁剑无求并不晓得,反正不会是天下第一王长生就是。   只不过当剑无求去寻找阿牛离去方向时候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可能这家伙是被我方才一声大喝给吓跑了。”   剑无求难得尴尬一笑,挠挠头道。   “我这朋友胆子小,要不是我威逼利诱他也未必能有胆子上落霞峰来。”   “是吗?”   姜文太意味深长一笑,他让下人安排剑无求住宿,说是好生招待,的确也算是好生招待,住的客房极其奢华,珠玉点缀无数,就差弄个侍寝丫鬟来。   不过剑无求如何不知能有这般待遇还得多亏不久前那个声音,否则若真是骂了姜文太还被如此隆重对待,恐怕姜文太也只会从武林佳话落到武林笑话。   同等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姜文太出手杀了剑无求有错。   “看来你那位朋友喜欢捉迷藏,不过姜家现在人多,比较复杂,万一你的朋友没下山还在姜家,惹恼了什么人,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负责任。”   干尸老人笑着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剑无求房间。   房间温暖,与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躺在足够三个人同榻的大床上,剑无求却是辗转不能眠。   如果阿牛还在姜家势必会来找自己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可是自姜文太离去一个时辰,天色已经蒙蒙亮的时候依然不见敲门声音。   莫不是真被姜文太老乌龟说中了阿牛出了事情?   正在剑无求胡思乱想之际终于是传来敲门声。   只不过却并不是阿牛,而是一个陌生丫鬟。   “小姑娘找我有事?”   “无事,只不过我家小姐让我与公子送一封信。”   剑无求别了丫鬟躺回床榻,打开书信随意一瞥之时不禁怒骂一声。   “兔崽子,枉费我担心你担心了半天,没想到你这家伙竟跟姜明的未婚妻搞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继愤怒之后剑无求便又阴测测一笑。   “先是我骂了老乌龟又被其以礼相待,现在是你小子闯进人姜明未婚妻房间给姜明带绿帽子,这天下试问有谁能做到咱们这对组合做到的事情?真是妙极,妙极啊。” 第181章 地牢的秘密   阿牛自是不可能如剑无求想象那般与姜明未婚妻与床榻之上同塌而眠,因为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几月前分道扬镳之后为太清道人所擒几个月后又无端出现并且性情大变的女子。   阿牛本在剑无求亮出身份之后便打算现身与剑无求一同享受一番座上宾客待遇,只不过没想到胡乱潜入的一个房间竟是几个月前才分别的小姐房间。   “你最好别出去,姜文太或许忌惮剑无求身份不敢下手,不过你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他想收拾你有很多种办法,并且没人会在意一个无名小卒是死是活。”   才就着夜色潜入小姐房中阿牛便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尽管性情大变,脸却还是那张脸,唯一不同也就是已经摘下了面纱而已。   不过已不是几个月之前阿牛无意间见到的那张獠牙嘴唇,小姐唇红齿白,绝对称得上是一代佳人。   “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还能见到你,我原本以为你被那道人擒住送了性命,毕竟天下的邪门歪道向来为正道不齿,那道人又志在让六道归位。”   “六道能不能归位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能送你去轮回。”   “你现在是姜家媳妇儿,你说的话是代表姜家还是代表你?”   “代表我,姜家我不能代表,姜家一直是姜文太说了算,他要人死,从来没一个人能从姜家活下去,不要觉得姜文太就是你看到的那般一个干枯老人。”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他没必要杀我这无名小卒而已。”   “正因为你是无名小卒才要杀你,否则你以为若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潜入落霞山,姜文太岂不沦为天下笑柄?更何况眼下正是姜家谋大事关键时候,任何一点小小意外都能造成满盘皆输,姜家输不起,所以杀几个人很正常。”   阿牛突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眼前这身份不明能从岳三山手里活下来的小姐虽看不透深浅,不过这上上下下透露出诡异的姜家更为让人琢磨不透,即便再想不明白,阿牛仍是压低声音问道。   “你既已嫁入姜家,就应该是姜家人,姜明乃是天纵之才,能嫁给如此人物也不算委屈你,你应该全心全意接纳这个身份才是,怎的如此直呼姜文太其名,我实在想不透。”   “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报答我反而反问我?”   隔着一层珠帘,小姐似笑非笑道。   “我跟姜家人之间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至于姜明,你觉得我今年年纪如何?”   “小姐今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一二岁。”   “那你可知姜明多大了?”   “听说和剑无求差不多同龄,已有四十岁。”   “一个二十多岁姑娘嫁给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你觉得我应该如何?难不成应该对姜家感恩戴德?”   “可是我辈武道中人,四十岁应当是一个男人最为有力之时,算不得老,毕竟你也见了,姜文太就活到了九十多岁,年纪尚未过半如何能算老?”   “那只是你们这些局外人的风凉话而已,等你们下辈子做了女子便知其中辛酸,更何况那什么姜明我连见都没见过一眼,甚至不知道这姜明是书生模样还是虬髯大汉,你觉得我对姜家怨恨不怨恨!”   “可是你还是踏进了姜家大门。”   “那只不过是我不得已而为之而已,具体怎么个不得已法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我今天救你也不能白救,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不然我现在就可以亲手杀了你或者将你交给姜文太处置。”   小姐冷冷道,她的眼神不似作假,至少一个没有底气的人不会有这种眼神。   虽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但阿牛已可以确定不见面这几个月,小姐武功一定进步的很快,或许应当说不是武功,邪功才对。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阿牛干脆直接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茗,也不管那茶杯是不是被眼前小姐用过,阿牛轻声道。   “你可知前不久我入太湖便遇见一个人,我寄人篱下,他提的也是跟你一模一样的要求,他要我帮他杀人,我帮他杀了很多人,甚至杀了不少我应该实在没有胆子杀的人,我现在已经累了,我觉得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比成为别人傀儡更累,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在我看来在姜家这种地方替你做事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早晚都是死,我还不如现在就出去死个痛快。”   “我不会要你杀人,你应该听听我让你做的事情是什么之后再做决定。”   “比杀人简单?”   “简单的多。”   “我不信。”   阿牛笑着摇摇头。   “之所以这件事情要我来做应该是因为你在姜家无人可用,所以我的突然出现恰好为你具备了这个条件,你要做的一定是姜家不容许的事情,所以说是凶险万分也不为过,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让你答应我。”   “说。”   小姐不假思索道。   “我听说姜家有一处地牢,我此行正是为地牢而来,你若能告诉我这地牢在何处,那我也许可以帮你做成你要做的事情。”   阿牛道完这一句之后出奇的,小姐低头不语,直至五六个呼吸之后小姐才苦涩一笑。   “没想到这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正好我要你做的事情也是让你帮我寻到地牢所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去地牢做什么?”   “在你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要找地牢做什么?”   “我要救一个人出来。”   “巧了,我也是为救一个人出来。”   阿牛饮一杯香茗笑道。   “既然咱们有共同的目的,那么我们应该是合作关系才对,而不是主人与仆人关系,你告诉我地牢蛛丝马迹,我便顺着你给的线索顺藤摸瓜,将咱两要救的人一起救出来如何?”   “你就不怕我在你找到地牢之后杀了你?毕竟不要忘了你曾经得罪过我。”   小姐冷笑,阿牛回报其一个露出浅浅酒窝的笑容。   “你不会那么做,因为我还有一个搭档在姜家,你若是杀了我我的搭档肯定也不会放过你,毕竟那家伙敢直呼姜文太为老乌龟,你觉得他会不会把你这个姜明的媳妇儿放在眼里?”   二人同时大笑。   “我倒是越来越佩服你缜密的心思,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我答应你,咱们合作,我告诉你关于地牢的一些事情,虽然我知道的并不多。”   小姐出了珠帘与阿牛同列一席。   “地牢乃是姜家最大秘密,江湖中鲜有人知,姜文太成名几十年便建造如此一座温家堡不外乎就是仗着自己的本事,姜家以沧浪剑闻名天下,却鲜有人见过沧浪剑最后一招,因为见过这一招的人大部分都被关进了姜家地牢中,至于这地牢里面究竟关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若不是我从某处得来一些消息恐怕我也不懂姜文太为何这些年实力大进,稳稳排进天下前十,我怀疑地牢中囚禁的天下高手都被姜文太强行让他们交出了各自的武功精髓,所以姜家实力才会如此突飞猛进,很不凑巧,几年之前我有个朋友正是上了一趟落霞山之后便突然人间蒸发。”   “你怀疑你朋友也被关进地牢?”   “是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地牢一事天下基本不会有人知道,即便是姜家自己人也都不曾听说过,这些日子我明里暗里已经打听多次都没有结果,姜文太已经隐隐察觉不对劲我这才收了手。”   “所以小姐你就突然性情大变动不动打骂责难丫鬟,只是因为你知道姜家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你打骂她们其实是想让他们都离开姜家?”   “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跟姜明大婚之期姜文太一定有大动作,否则以这老东西低调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恨不能被天下人知道,这些日子我也见到了府上来了许多厉害的高手,甚至,就连被评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都曾造访过落霞山一次,若不是我曾听人提起过王长生的模样,我恐怕还认不出来。”   “错,不是一次,是两次,不久之前王长生又来了,深更半夜前来落霞山。”   “所以你觉得姜家会不会在我跟姜明大婚之期有什么动作?毕竟过了那么几天之后,天下英雄也都有坛归坛,有庙归庙了。”   “天下英雄怎样跟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阿牛淡淡笑了一笑。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任何关于地牢的线索,现在咱们只是怀疑它囚禁了不少高手,却是连这地牢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救人。”   阿牛不禁想起不久前与那假老黄对话的几句,假老黄说他也不知地牢究竟在何处,只知道醒来时候便落霞峰下,想必是姜家人给了其警告便息事宁人,但现在想来这其中定然有不对的地方。   地牢既囚禁高手,为何又冒了一个假老黄出来?既然囚禁,又怎么可能随意放一个人出来?思来想去觉得只有那么两个可能。   要不就是假老黄说了假话,或许去过地牢见过老黄,他说这么一句话只不过为引他们上钩。   要么就是假老黄说的是真话,地牢囚禁对姜家冒犯之人,说假话的是眼前小姐才对。   想到这里,阿牛不禁便又想起几个月前月下见到的那张青面獠牙的脸,顿时心中生起一股凉意。   “除非你告诉我你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然我可能没法相信你。” 第182章 龙潭虎穴   “真要知道?可曾听过一句话,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早晚都要死,一个人一但杀了足够多的人,那死不死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成全你一次,你只听说天下除了三教与武道,你可曾听过不同于这几个派系之外的另外一种,邪道。”   小姐冷冷问道,对于邪道二字阿牛已不是第一次听说,前几个月也听燕子李说了不少,倒也不觉惊讶,只淡淡道。   “知道一些,知道的不多,相传邪道修行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路子,与剑无求以剑入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还不曾见过真正邪道高手,至少我不认为小姐你是,你或许只是修炼了一些歪门邪道的武功,所以才会被岳三千如此追杀,你也应该知道这道人对你而言虽然可恶,但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他是太清弟子,志本就在降妖除魔。”   小姐沉声道。   “你说的不错,我只不过与他道不同而已,我的确修炼了一门邪门武功,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便食人之血,这门武功若是练至大成也能有不俗威力,只不过被那道人灭我邪婴,害我沦为普通人,不过这道人总算不是滥杀,留我一命,并且送我一番造化,让我武功得以脱胎换骨,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姐你可是邪道中人?”   阿牛不禁问道。   “邪道?”   小姐语气有些不屑。   “邪道不过是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一群人说出来的话而已,我不认为这天下有什么正道邪道,不过是看其人心正不正而已,我虽修行邪门武功,不过自认从未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修行邪门歪道本就为天下所不齿,这一点无需争论,我也不想与你争论,既然你说了你这几个月来的事情,那我也履行我们的承诺,你给我提供线索,我来替你找到地牢,等达成各自目的我们就分道扬镳。”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已近天明,白日里的落霞峰白茫茫一片,只可惜城墙实在太高,不然阿牛或还有可能能在这落霞峰之上腐烂一番太湖美景。   “我平时极少出去,我的房间也不会有人来,你大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夜里行动,姜明闭关已久,还有十日出关,十日之后他定然要来看我,所以你有十天时间。”   阿牛到底还是在小姐闺房之中睡了下去,只不过不是在床榻之上,而是在床榻之下,虽是冬日,但姜家却是温暖如春,即便地板上也有不少温热之感,倒也睡的舒坦,只是小姐始终不提她来自哪里,甚至阿牛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虽觉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念及有二人约定在先,倒也不作他想,就这么在床榻之下的地板上闻着小姐余香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直到夜里剑无求顺著书信找来才醒来。   “我在外面提心吊胆那么久,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睡的舒坦,果然是重色轻友啊。”   剑无求蹑手蹑脚踏进小姐房中,不去理会任何男人看了第一眼都绝对会看第二眼的小姐,直接看向睡眼惺忪的阿牛。   阿牛倒是不难想到剑无求心中的歪心思,他倒也懒得解释,只是将与小姐二人相识经过隐去某些部分大概跟剑无求说了一遍,以及说到关于地牢事情时候,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剑无求都有些疑惑。   “你是说你们怀疑姜家地牢里面囚禁的都是江湖厉害的高手?”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只是在没有去之前谁也不晓得,小姐也不知地牢具体在何处,她因身份敏感,也不敢在姜家太过明着行事,倒是经过多方面打听与我绘制一幅姜家大概地图,说不定能从其中找出来地牢所在。”   阿牛摊开一张图纸放在桌上,这图纸上阁楼建筑无数,甚至连花园池塘走廊都标明的清清楚楚,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许多,只不过小姐仍是冷声叮嘱。   “有些地方能去查看,有些地方却去不得莫要地牢没找到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还有你,剑无求,你既已成为姜家座上宾客,姜文太绝对不会由你堂而皇之随处走动,说不定已布了眼线盯着你。”   “小姐倒是蕙质兰心,你说的没错,老乌龟的确没那么好心,从昨夜里到现在都有好几股气息窥探我,想必应该就是姜老乌龟的另外几个孙子,只不过老子在剑冢之下闭关二十年,这点小小手段又怎能奈何得了我?我只不过是好奇昨夜里出声音帮我那人是谁,若非那人,我恐怕已经被姜老乌龟一剑给劈到落霞山下去了。”   剑无求的确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但无所畏惧并不代表自大,至少他承认自己不是姜文太对手,并且这也实在不丢人,他剑无求虽是剑冢一代奇才,不过对上修炼一辈子武功的姜文太比起来实在还是不够看。   “那声音我也听见,但具体是谁并不知道,只知道这几日姜家府上来了不少天南地北大人物,只不过我呼不出名字来,但料想能让姜文太都以礼相待生怕得罪的人谁又会觉得他们只不过花架子而已?”   话说到这里小姐已不打算继续围绕这个话题说下去,她指着摊在桌上的图纸轻声道。   “这是我多方面打听才大概绘制出来的,不说十分精确,至少也是八九不离十,其中姜文太居住地方与他膝下三子之地不能去,老乌龟这名字改的的确挺贴切,这几处地方机关暗格无数,不说你剑无求,就是再有能耐的人也得忌惮几分,除去这几处之外大概就是姜明闭关地方不能去,此处虽无机关,不过却有不下二十位高手为其护关,去了就是个死。”   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等到阿牛真正看这图纸上能去的地方时候已发现竟是寥寥无几,而这些地方不外乎就是一些客房厢房以及下人居住之地,倘若地牢是在这地方之下,不可能府中下人以及客卿一无所知。   阿牛犯难了,剑无求也微微蹙眉。   “小姐说的不能去的几处地方恰恰是最有可能的地方,这些地方绝对不能放过,去了多半有去无回。”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堂而皇之走下山?既来之则安之,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总不能让老黄匣中七把剑埋汰在了这落霞峰。”   剑无求身份敏感,以客人身份在姜家走来走去实在不是一个明智选择,好在闭关二十年也研究出了如何能偷天换日手段,倒也不担心离开房间被人发现。   只是先去哪里却成了难题,毕竟稍有不慎便有万劫不复可能。   “你觉得我们先去哪里?”   剑无求别过头问与他一样找来了一身夜行衣穿上的阿牛。   阿牛淡淡道。   “你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   剑无求不假思索道。   “当然是姜明闭关之地,这家伙也亏得生在姜家,能被姜文太如此瞧得起以二十位高手护关,这等手笔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拿得出来。”   阿牛又道。   “那你又觉得倘若小姐说的是真,地牢中有许多被囚禁起来的高手,假如你是这些高手其中之一你会不会乖乖就范?”   “这不是屁话?傻子才会,不对,只有老黄那等迂腐的老头儿才会为败了一剑就心甘情愿被关了进去,你的意思是那些个所谓高手替姜明护关是假,镇守地牢才是真?”   “很有这个可能。”   阿牛冷冷一笑。   剑无求不禁愕然,随之又苦笑道。   “你小子,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小朋友这么简单,我活了四十年都没想到的问题居然被你一语道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哪个谪仙人带着前世记忆投胎转世来的?”   阿牛倒是没回答剑无求这看似荒诞实则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问题。   他二人顺着图纸上的标记趁着夜色脚步轻盈于房顶之上迅速移动,一砖一瓦都不曾踏碎,直到上了这阁楼顶才知姜家究竟有多大,这么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头,好在客卿高手虽多,因是姜明大婚之期,倒也没多做注意,再加之姜明闭关之地与姜文太府邸背道而驰,也就不用担心惊扰到住在姜文太那里的譬如王长生一般的当世超一流高手。   一直顺着地图标记之地到了小姐所说姜明闭关之地,剑无求收住脚步满面怒容,剑无求低声怒斥。   “姜文太这老王八蛋当真好不要脸,霸占紫微大帝道场不说,现在竟将紫微大帝庙宇都修缮来用作姜明闭关之地,当真该死。”   目之所及之处,正是一间原先破败后又被修缮,留下不少修缮痕迹的庙宇,庙宇之中灯火辉煌,其外有二十人呈圆圈包围住整个庙宇,隔着窗户能看见紫微大帝塑像之下有一蒲团,蒲团之上有一男子正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姜家姜明。 第183章 百家之长合一剑   紫薇大帝塑像年代久远,许多地方脱落不少,但不难看出这塑像当年才完工之时定然是精雕细琢,更点缀不少宝石,只不过这些宝石在不知多少年后终究还是被人纳为囊中之物,关于姜家姜明,阿牛这沿途以来也听过不少关于其的传闻,倒不是说姜明生的三头六臂如何等等,只说这姜明实在是剑道奇才,一手姜家沧浪剑早就练就至炉火纯青地步,四十岁之龄紧追姜文太其后,天下同等境界内罕逢敌手。   姜明究竟是如何境界阿牛不知,只听说姜明曾吆喝着要与祝飞羽比上一剑,燕子李还因此对姜明十分看不顺眼,故此才有后面一系列事端,只是单从外表看起来,姜明绝对不像是燕子李所说大言不惭之人,姜明很瘦,一头长发披肩,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放于膝上,呼吸均匀,面色红润,额前飘下两缕青丝非但没有杂乱之感,反而更显风采。   庙宇之外共和二十位高手分布均匀,仿佛是要看住姜明一般,但细看这庙宇之中并无任何地牢迹象,除去一座已经残缺不全紫薇大帝塑像,就只剩下几座香炉而已。   “难道我们猜错了?这一趟是白来一趟?”   阿牛不禁呢喃一句,只是剑无求却摇摇头。   “也许这里并无地牢,但我们绝对不会白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兔崽子闭关之地,怎么能如此轻易离开?不如趁机搞点事情出来。”   剑无求冷冷一笑,他对阿牛道。   “你看这家伙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无不对劲,其实应该已经到了闭关最为关键时候,故此才面色如此红润,不如我们趁机给这家伙一剑,让他心境大乱如何?”   “……”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且不说能不能破了姜明剑心,光是外面这二十个高手,只要咱们稍微露出一个头恐怕立马就会被追着跑,能不能伤到姜明不说,我们能不能跑的掉都是另一回事。”   “没事没事,咱们这不有两个人吗?你去负责引开这二十个人,我去对付姜明,咦,臭小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就在剑无求道完这句话时候便察觉一双冷冷目光看向自己,不是阿牛又是谁?剑无求不免一阵尴尬,值得悻悻道。   “臭小子,咱们只有两个人,不是你引开难道是我去引开?我引开你又如何对付姜明对不对?”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老黄,与姜家恩怨暂时应该放一边。”   “老黄要救,姜家也不能放过,试想一下,趁这个机会重创姜明,待到大婚之期我再出面故意激他,到时候让他姜明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脸面岂不更好?再说了,你莫要忘了你现在是姜家追杀对象,虽然姜文太不知道你,昨天夜里你也侥幸逃脱,不过姜家负责这些事情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只要你一露面定然被发现,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大闹他一次,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也不亏是不是?”   阿牛到底还是被剑无求说动,只是想从这么二十个高手手下逃掉谈何容易?见阿牛迟疑,剑无求便又道。   “你只管出去就是,我会帮你出一剑拦住这二十人,一剑之后你能跑多远便跑多远,实在跑不掉就去小姐房间里,他们多半不敢查人小姐。”   既打定主意,阿牛便再不迟疑,从黑暗中出现,猛的斩出一刀,刀生罡气,直朝那二十人而去,实际上哪里等得到他真正斩出一刀,不过才露出一个头便被这二十客卿察觉,只是阿牛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二十客卿的定力,即便阿牛斩出一刀,但那二十客卿只不过追出去五人而已,还有十五人依旧不动如山,剑无求按照两人约定,自阿牛之后出了一剑逼退五个追杀阿牛高手,只是这么一剑出乎预料的惹来了另外十五人注意,十五人齐刷刷睁眼心中暗道一声高手,便冲着剑无求而去,如此一来十五人与五人分别追杀阿牛与剑无求,二人立马陷入险境,即便之前再早有合计,剑无求此刻也不得不暗骂一声失算,只是就在此时,只有积雪映照的夜里,突兀出现第三个黑衣人,帮剑无求递出一剑,并同时大喝一声。   “赶紧走。”   旁人听不出这声音有何特别之处,活了几十年,年轻时候踏遍万水千山的剑无求如何听不出来?这声音虽低沉,却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人是谁剑无求心中大概已经有数。   以三人对二十客卿,阿牛与这二十人任何一人比起来都差之甚远,并不能力敌,就算能力敌,在这姜家地盘上打持久战也绝对不会是很好选择,这边打斗不用多久就会惊动姜家其他高手,那时候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撤。”   剑无求当即大喝一声,三人迅速跃下房顶,穿梭在小巷弄堂,身后二十高手又怎可能轻易放弃?就在剑无求一声大喝之后便迅速追了上去。   直至破庙之外再无一人护关时候,盘膝而坐的姜明才睁开双眼,只是双眼之中却并无任何放松之态,反而如临大敌一般。   姜明冷冷道。   “我以为你走了。”   他对自己身后莫名去而复返的剑无求这样说道。   “早就在我闭关时候我便告诉过老爷子,让他最好找一些脑子好使的人来替我守关,老爷子却说在姜家的地面上都是咱们姜家自己人,出不了大事情,如今没想到还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情。”   “那只能说你家老爷子脑子不好使,不然怎么能落下一个老乌龟的绰号对不对?”   剑无求同样冷笑,其实他现在应该出一剑,直接重创姜明,不过他暂时还不确定姜明究竟是不是早有准备,他准备先试探,姜家几个老一辈的从从发现到赶到这里来最起码有二十个呼吸时间,二十个呼吸足够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摸摸姜明的底。   出乎意料的,姜明对剑无求这句老乌龟并不生气,只是轻描淡写一句。   “老爷子只给我准备这二十人保护我,除了他的疏忽大意之外,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现在正是我姜家用人时机,能够抽出来的高手实在是不多,更何况你骂我家老爷子为老乌龟,我姑且当做你是在夸我姜家人,因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比乌龟更懂进退,没什么比乌龟活的更长,反而是那些收敛不住自己锋芒的人死的最快。”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姜明终是缓缓回过头看向身后这位黑衣人。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剑魔剑无求。”   这次已轮到剑无求有些诧异。   “你居然知道我是谁?我以为只有你姜家几个老乌龟才能认得出来我。”   “知道你是谁并不稀奇,这天下与你我二人一般年纪的高手我都能说出一二来,除去南海公孙静,飞仙关野狼外,我北魏以西之地只剩下你我二人,而这天下其他高手要么是在来落霞山的路上,要么就是没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千万里之外的高手会专门过来偷袭我?久闻剑无求生而异像,天生蛇瞳,没想到如此让江湖闻风丧胆的人物居然能做出来如此偷鸡摸狗之事,看来剑冢一脉的传统果然是星火相传。”   “小狗日的,你说我就说我,别把老子跟剑冢那一家人扯上关系,本来还想着随便让你走火入魔一下就行了,没想到你这小狗日的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把爷爷认出来了,那爷爷今天也就干脆送你上路算了,免得你姜家遗祸苍生。”   “几个呼吸之前你才说我爷爷是老乌龟,怎的几个呼吸之后便这么着急做老乌龟了?剑无求,堂堂一代剑魔竟拐着弯儿骂自己,也无怪能被自己的剑控了心智,我姜明与你剑无求同名,真是奇耻大辱。”   “……”   剑无求忍住骂娘冲动,原本高手之间实在不屑于言语之间反唇相讥,他也实在不屑于如此做,只不过是想试探姜明是否真在闭关紧要关头而已,倒是没想到几句话下来自己反而被姜明冷嘲热讽一番,姜家第三代传人果真名不虚传,怕是这姜明也将姜文太曾走过的路也全部走了一遍。   “姓姜的,你今天小命算是不保了,看老子一剑。”   剑无求当即出剑,强大剑气对着庙宇中姜明顺势一斩,那般动静像是要将这城隍庙都一分为二一般。   蒲团之上姜明并未动,他不过随意摊手,便有一剑自两丈之外飞来,一剑入手,与剑无求一剑对上,轰隆隆一声,紫微大帝庙宇不可控制的急剧颤抖,好在总算没有塌下来,一剑之后剑无求骇然,姜明虽在闭关之中,怕是也到了关键时候故此才不离开蒲团,没想到就是这般情况的姜明一剑之后仍是能与剑无求持平,不过一剑而已,剑无求便心知这番计划怕是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这一剑之后便有好几股强大气息迅速靠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剑无求再不做迟疑,收敛之后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黑夜里。   几乎就是同一时候,被剑无求骂成老乌龟的干尸老人紧随其后而至,与此同时姜明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之前红润脸色也立马变得萎靡起来。   “受伤了?”   姜文太沉声问道。   “嗯。”   拄着剑勉强能撑着身子的姜明轻轻点点头。   “本就在闭关关键时候,没想到杀过来一个剑无求,若非我强行压制住沸腾气海挡下剑无求这一剑,恐怕不等爷爷你来我就死在他剑下了。”   愤怒至极紧紧捏住皮包骨头拳头的姜文太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眼下正是计划最关键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昨天夜里剑无求闯山我本就打算结果了他,只因南海药王谷药王出言相留,便不得不罢了,没想到这小子竟闯到这里来了,好在你总算没事,我问你这些日子以来闭关有何收获?”   这时候姜文太已下令遣散所有人,原先的紫微大帝庙宇之中也只剩下爷孙二人。   姜明苦涩一笑。   “收获甚浅,我始终做不到爷爷说的集合百家之长融合最后一剑,在这门槛徘徊已久,始终不能得见灵光一线,说不定爷爷看错了人,我绝对练不成这沧浪剑最后一剑。”   “没事,不着急,本就少了一剑,自然困难,你不过才四十年纪便能有此境界已是天纵奇才,爷爷总时常告诉你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天下人都传言爷爷已练成沧浪剑最后一剑才能建造出如此一座宏伟城堡,只有你我爷孙二人知道我并没有练成这一剑,无非只是靠着这些年的老骥伏枥以及日积月累沉淀方能有如今修为,当然这其中或许也少不了那人暗中提携,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任何一个人只要矢志不移练剑八十年光阴都能踏进剑道至高境界,当年爷爷败给春秋剑神也正是出于此考虑,我要让天下人看不透我姜文太深浅,如此才能对我姜家敬而远之,只不过这些年天下人或许当面不说,实则背地里总少不了骂我姜文太一辈子只龟缩在落霞山不肯出门,只不过因为没有绝对的信心吃下落霞山这神仙道场,不然早就动手,爷爷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一但爷爷走了,我姜家近百年基业倘若无人能扛旗,势必会瞬间瓦解,姜家三代人的一辈子努力也都毁于一旦,所以爷爷只能将这些寄予在你身上,只有你悟出来最后一剑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时候恐怕就是连道教三大圣地都要忌惮我姜家三分,待你大婚之期我便昭告天下姜家家主之位传给你,你也就有了与其他老东西平起平坐资格,再加之我们与那人大事一旦成了,从今以后谁还敢说我姜家是无胆鼠辈?”   “爷爷你只说成了,倘若败了又会如何?”   姜文太摇摇头。   “不会败,有他们相助,这次绝对不会出意外,再者,就算出了意外,所有的事情,爷爷一个人担着,与你们全无任何关系……”   “爷爷,你这是……”   “什么都别说,爷爷本就活不到几年了,此生踏进陆地神仙无望,倒不如把希望留给你们。”   姜文太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姜明自然知道自己这位爷爷要做什么,便强撑着起身让开蒲团,也不见姜文太如何用力,只不过随意旋转一番蒲团,为世人供奉数百年的紫微大帝塑像便轰隆隆扭转过身子来,原来剑无求阿牛所寻找的地牢入口竟是在这佛像之后,取了长明灯,百岁老人持灯缓缓踏入地道,姜明紧随其后,穿过约摸有十丈远的甬道,再抬头时候已是豁然开朗,说是地牢,其实并不能算是牢,至少这些被锁在地牢里的小姐所说的高手们都是被以礼相待,只不过如今这些高手却都不复以往风采,一个个跟被抽筋扒皮了一般浑软无力,虽年前有酒有肉,甚至有温暖床榻都提不起半点兴致。   姜文太不去理会这些人,而是直接去向地牢深处,在那里有一个最为执拗的始终不肯交出一剑的人。   这老头儿无时不刻不背着一副剑匣,腰间挎酒壶,时不时乐呵呵一笑就会露出一口大黄牙齿,他是唯一一个算是有精神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面前桌上酒肉吃了个干净的人。   姜文太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见老黄,第一次一剑败了老黄,老黄如约被囚禁在地牢之中,这之后又找了老黄不少次,无奈始终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吃我给的东西,故此饿成有气无力模样,你就不怕我在吃的里面下了毒药?就不怕我毒死你?”   百岁老人笑着问道。   “你若想杀我,有很多种办法,又何必选择最为让人不齿的下毒呢对不对?”   老黄咧嘴一笑,他是在这地牢之中唯一还能笑的出来的人。   “你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我孙儿如今剑道已经纳百家之所长,唯独就差你的一剑,当然,若是能得到昔年剑神的剑道更好,不过想将李文谆囚禁在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见过你的剑,你的剑无我孙儿的剑无比契合,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愿意交出你的一剑,我姜家定然涌泉相报并且将你视为座上宾客,待我孙儿大婚之后便放你下山,反之,我们还有十天时间,这是你最后的考虑期限,十天一过,恐怕你就再也下不去落霞山了。”   “我也就那么一句话,只要你让你所孙子跟我走,我便传他一剑,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啥也不说了,更何况你家孙子早晚都是要离开落霞山的人,何不趁巧呢。”   “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执意要明儿与你下山去,你又如何笃定他就会离开落霞山?我姜文太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不久之后明儿就是姜家之主,你觉得他会离开落霞山跟你走?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自信?”   这时候老黄悠悠取下腰间酒壶,打开壶嘴饮酒一口,随后用有些脏乱的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老黄悠悠道。   “姜老太爷,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啊,要姜明走的人不是我老黄,因为我老黄也是替人家办事儿而已。”   “你说的这个人真有你说的那么有本事?”   姜文太自是嗤之以鼻,只不过继而老黄再度叹气道。   “有呢,那家伙的本事,大的很嘞。” 第184章 密谋   姜文太出了地牢,这位百岁老人头一遭感觉到如此无奈。   “若是这老头儿冥顽不灵又如何?”   姜明不由得问道。   “总不能将他结果在了这地牢之中,毕竟这老头儿的剑也是当世一流,怕是跟昔年西楚剑皇脱不了干系。”   “明儿你倒是好眼力,这老头儿身后的剑匣跟剑皇剑匣有些相似,武功路子也如出一辙,如果果真是跟剑皇有关系,那咱们更不得不想办法让他交出一剑来,我姜家沧浪剑已融汇天下剑道,若是再有剑皇的剑道,练成最后一剑指日可待,他若听我们的愿意交出来也就算了,若是不愿意,待你大婚之期过后我们就不得不送他上路。”   “爷爷这么做就不怕剑皇找上门来?”   “天下何其之大,剑皇远在千万里之外如何找上门来?况且剑皇此人生性薄凉,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弟子跟我姜家撕破脸皮,你就放心好了,安心悟剑,其他事情,还有爷爷这个老头子在。”   紫微大帝塑像缓缓移动至原位,又过了那么一刻钟时间,守关的二十高手才回至闭关处。   “被那三个贼人给逃了去。老爷子,接下来当如何?”   “逃了就逃了,我知道这事情是谁干的就行,接下来好好保护少爷,不能再有半点差池。”   姜家很大,至少姜文太知道想从这么大的城堡里面找出来几个人无异于同大海捞针,若是调动姜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或许还能有机会将其挖出来,不过那样做势必会闹的打草惊蛇,也有可能直接将姜明闭关之处曝光出来,那时候麻烦才会源源不断涌来。   这位几近百岁干尸老人双手负后走出庙堂又穿过被白雪覆盖的亭台楼榭才到达自己小院,小院与姜家大部分客房隔离,庭院中腊梅花开的正盛,时有雪花点点落下,于花朵头顶凝聚,白里透红,红上添白。   姜文太全无欣赏心思,只因这番景致每年看一次,如今已不晓得看了多少次,早已经习以为常,与其看这腊梅花,倒不如多去外面世界看看,总有比这般景致更美丽的风景。   姜文太默念自少时学剑,如今九十多岁高龄的这数十载岁月,从来都是畏首畏尾,龟缩数十年方才有如今地位,而今终于到了计划最关键时候,姜家能否鲤鱼跃龙门也全在此一举,念及还有不少事情没商讨确定下来,他便踏上小楼第二层,此时已是深夜,深夜实在不该叨扰别人,只是二楼依然点着灯,他知道那人还没睡,且二楼隐隐有谈话声,想来那人正在为他的祥和大业招兵买马。   姜文太轻轻扣门,得到那人允许之后才入,在自家地盘上还要得到别人允许才能进门这实在听起来有些可笑,不过姜文太却不得不如此,因为他知道他姜家的近百年基业在天下人眼中或许的确很庞大不可撼动,可在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眼里,区区一个姜家也不外乎就是多调配一些兵马而已。   房中已有四人同坐,轩辕宏图武将出身,自是生的彪悍,王长生与他同坐,一位当世天下第一高手,一位很有可能取缔太子轩辕宏业储君之位的当朝大皇子,余下二人,一白发老翁,两条白眉坐在那里能直接垂到腿上,其人身着一件白衣,另一人则浑身裹在黑袍之中,看不出面容,倒是能感觉到其身上有一股极为阴寒之气,原本滚烫的一杯茶到了他手里迅速变凉,直至再没有任何热气时候他才饮下。   姜文太虽为姜家之主,再见到这四人之时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   “方才发生何事,为何姜老前辈如此神色匆匆,莫不是有人潜入姜家欲行不轨之事?”   姜文太才进门时候轩辕宏图便忍不住问道。   “是有那么一两个小毛贼,不过已被我打发走,想来应该是不会再来,大家尽管放心就是,你们来我姜家已是给我姜文太天大的面子,又怎会让几位担心?”   “如此最好,眼下距离腊月底还有十来天时间,这十来天时间容不得有任何差池,成败在此一举,我等虽都为各自的利益而暂时结盟,但都必须要出全力才是,等平了这次,本宫也就大可放心的对付关外番兵,也才可真正让天下太平起来。”   ……   阿牛与剑无求不敢直走,只得从房檐之上下来换成走小道,好半天时间才将追击的二十个高手给甩了开,这只是源于二十客卿不敢大动作才如此轻松,否则二十高手全力之下不计后果将姜家翻个底朝天,二人定然避无可避。   只不过不知在什么时候,跑着跑着竟不见了另外一个黑衣人踪影。   “跟我走,我知道他在哪里。”   待到二人偷偷摸摸到达小姐阁楼之时却见阁楼灯火通明,而此时小姐也正襟危坐,全然不像有任何出过门的样子。   这让剑无求有些不太明白。   “方才不是小姐出手?”   “我一直都在这房中等你们消息,我出手什么?”   小姐冷冷道,这时候剑无求越发疑惑起来,于是便将方才事情原原本本道出,小姐却突然变得神色复杂起来。   “那个人不是我,我没那么高的武功,不过我大概已经知道那人是谁,是你们不认识并且从未见过的人,不过这件事情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你已经败露身份,恐怕你再露面的话谁都保不了你,现在要么你下山去,要么就躲在我的房间一直别出来,出来就是个死。”   “要我躲在房间不如让我去死,尤其是躲在一个女人的房间,暂时先不讨论这事情,方才一战之下本来我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么一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姜明想要接我一剑实在没必要坐在那蒲团之上不起身,更不可能接我一剑脸不红气不喘,我觉得那家伙十有八九是装的。”   剑无求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便将自己心中这一番想法道了出来。   “那你觉得是姜明有问题还是哪儿有问题?”阿牛不禁问道。   剑无求冷冷道。   “是蒲团有问题,并且姜明那家伙绝对受了伤,他的剑道理应跟我是差不多境界,不可能接我一剑全无疲软之态,所以我觉得应该再回去走一趟。他们定然想不到我去而复返,趁这个时候去探一探那蒲团之下到底有什么秘密。”   “你想以一个人对抗二十个高手再加上一个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受伤的姜明?”   饶是阿牛平日里再胆子大,此刻也不得不被剑无求这般疯狂想法吓了一跳,剑无求实力究竟有几何其实阿牛都不清楚,只知道最霸气的一剑应该是杀了他自家师父那一剑,其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水准更是无从知晓,只知道肯定比姜家第二代三个厉害上不少,不过应该不及姜文太,毕竟姜文太可是实实在在活了九十多岁,年龄都超出其二三十岁,哪怕是一年进一点也能累积不少,剑无求以剑入魔,实力大涨才能勉强杀了他师父,恐怕就是以剑入魔都未必是姜文太对手,这让阿牛顿时忍不住问道。   “剑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实力究竟如何?”   “如何?”   剑无求苦笑。   “我哪儿知道我实力如何,这天下评选出春秋之后江湖年轻一辈高手榜,我与姜明并列第四,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不知实情的人的臆测而已,所谓年轻一辈高手在那些老东西眼里根本不够看,二十年之前我勉强剑道入长生之境界,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姜明与我旗鼓相当,二十载之后我入大长生,姜明应当与我也并驾齐驱,我以剑入魔杀了我家老头子,我家老头子勉强也能算半个天人境,也就是说不计后果之下我能抵得上半个天人境,不过你也知道以剑入魔,每入一次便心智重创一次,我真怕我哪一天心智尽毁,成了一个真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也就是说姜明如果真的跟你打起来他还是打不过你?”   “错,天下人评我和他并列天下第四,早就也一并将我的魔剑算了进去,姜家家大业大,姜文太更是博览天下武功,你觉得姜明会没有一点压箱底的本事?这种话只有傻子才信,这就好比我的所有本事全都被世人所知,姜明的手段却无人知晓,你们觉得如果真以死相拼我有必胜把握?无非只是看姜家这几爷子实在不爽而已,姜家,真本事肯定是有,只是不知道究竟多厉害而已。”   “那你还敢如此得罪姜家?”   “为何不敢得罪,我剑无求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奈何不得我,更何况还有老黄背后的那个家伙,他要找齐天下八大高手岂能没有一点手段?到时候万一老子出了事情他还不得拉我一把对不对?”   “那万一你死了呢?死了又如何拉你一把?”   阿牛不禁笑问,这时候剑无求顿了顿。   “死应该不会,至少如果我想逃,恐怕就是神仙下凡也未必囚的住我。” 第185章 黄口小儿   阿牛再不问剑无求究竟有何自信说他想逃即便神仙也未必能奈何,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不能为人知的秘密,剑无求非但不笨,反而是剑道天才,自是不会傻到自己送死。   “待会儿我若与他们打起来,你小子便暗中观看,我合计着应该不会是以死相拼,否则姜家的秘密很快就会曝光,最多也不过像是与老黄一般输一剑,届时他们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把我关起来,绝对不可能好心放我下山,而他们想杀了我也不得不掂量一番想要杀我的后果,届时你便暗中观察,最好能发现地牢究竟在何处,到时候再做图谋,我相信你小子肯定有很多办法能将我跟老黄救出来,毕竟你朋友都这么大的气候,你又能差得了哪儿去?”   剑无求不过匆匆交代一番之后便趁着夜色再度前往姜明闭关之处,阿牛随后小心翼翼避免被姜家人发现,但经历方才一事,想必姜文太已有了准备,好几次险些被发现,最终终于安然达到姜明闭关之处,只不过这一次不待被人发现,剑无求便自己走了出去,面对二十高手包围浑然不惧。   “你还敢来?”   姜明方才受了剑无求一剑,气海紊乱,已是不能再出剑,这时候剑无求也总算证实心中猜测,姜明的确受了伤,并且伤势很重,如此一来便只面对二十高手。   “为何我不敢来?我不好好收拾你姜小子一番始终觉得心里不畅快。”   “你与我年纪相仿,又同为春秋之后两股第四,就算你看我姜明哪里不顺眼你也应该等我出关之后正大光明打上一场,而不是如此下作三番两次偷袭,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你剑无求的居心。”   再度闭关的姜明方才入定试图将体内集合百家之长的剑气融为一剑,没想到被再度出现的剑无求打扰,虽是愤怒,但也不得不强行压制住体内沸腾剑气,他不能动,便只能依仗护关的二十高手,好在这二十人也是客卿之中有数好手,不保证能将剑无求这等剑道妖孽拿下,最起码也能阻挡一时片刻,一时片刻时间已足够其爷爷赶来,届时剑无求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   “老子能有什么居心?不外乎就是看你姜家几爷子不爽罢了,废话少说,等老子送了你上路又送你爷爷跟你一起。”   剑无求可不想这么拖延下去,只言片语之间姜明便能看出其中不妥,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还真被姜明看出有何不妥来。   剑无求出剑,三尺青锋带着红光斩向那二十高手,他的剑是红色的宛如鲜血一般的剑身,只这么一剑便能让二十位高手严阵以待,此二十人中刀枪剑戟皆有,更有内家高手外家高手同在,剑无求成名二十载光阴见过高手不少,但唯独这一次是单枪匹马对上二十位,剑无求自是不敢大意,若是折在了这里那可就真成了笑话。   剑无求欲将事态扩大,奈何二十人不肯,始终将其围在一隅之地,刀光剑影重重,即便是这些客卿也不得不真叹一声,剑魔之名果真名不虚传,试问当世年轻一辈恐怕真没有几个人有此能耐。   当即一位客卿大喝道。   “剑无求,你以一人对战我二十人不败,这份战绩已足以傲视天下,不过恐怕你也知道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你很快就会完蛋。”   即便不用这客卿说,剑无求也知这其中厉害,不过本来故意走了这么第二趟就是为引姜文太出来,又岂会担心?剑无求嗤笑道。   “能不能让我完蛋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曾听闻剑无求为剑入魔道,修出一门魔剑,倒不如在死之前让我们看看你这魔剑到底如何。”   阿牛始终在五十丈之外冷眼观看这二十一位高手对战,剑无求已迈入大长生境界,入魔状态之下直入天人,这二十位客卿大多应该也只是洞玄境界,姜文太虽有手段,但茫茫天下毕竟能在有生之年入一品境界的都是少数,能入此境界之人大多是一方名人,不愁吃喝,实在没必要万水千山来这落霞山替姜家做事情,想来来姜家的不是为寻求一座靠山便应当就是姜文太给人许下什么承诺才会如此卖命。   他们逼剑无求亮出魔剑,在阿牛看来不过是不知者无畏而已,倘若这二十人见了剑无求杀师时候战斗画面,又岂能如此闲庭信步?   剑无求不出魔剑,只因魔剑者入一分便伤己一分,他要做的无非就是拖到姜文太来而已。   事实上一切过程都如计划那般,剑无求果真等到了姜文太的再度出现。   “剑无求,你屡次三番来打扰我孙儿闭关,莫非是真当姜家可欺不成。”   百岁干尸老人黑袍再北风中猎猎作响,一头银丝随风飘扬,事实上就算没有北风,盛怒气海之下,一身长袍也未必能承受这么大的怒气。   二十高手收手,只剩姜文太与剑无求相对。   “姜老爷子,我听闻姜家沧浪剑独步天下,早就想领会领会,但我自知不是老爷子你对手,便只能找你孙子比划比划,不久之前一剑之后你家姜明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被老爷子你的威势吓走,方才我可能还真的要与他再比划几剑,现在既然老爷子来了,那我话也就说明白点,今天我是非得见到姜家沧浪剑不可。”   五十丈距离之外阿牛听见剑无求这番话时候也不得不真道一声好不要脸的家伙,前不久才一口一个老乌龟,更是当着姜明的面一并骂了一家人,这才几个呼吸就改口叫了老爷子?堂堂一代剑魔有时候竟也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姜文太虽愤怒,但面色却古井无波,事实上这张干枯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脸实在难以有别的表情。   姜文太冷冷道。   “是吗?三番两次就为了找明儿比剑?”   “难不成是为了找你孙子比英俊?”   暗处阿牛好半天才压制住想笑冲动,这时候姜文太又不咸不淡道。   “眼下是明儿大婚之期,就算要比剑也应该等这之后再说。”   “那不行。”   剑无求直接摇头。   “我这人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等十多天我可等不了,要么你现在就成全我,要么就等我骚扰你孙子闭关让他剑心大乱,你肯定知道该怎么选。”   “剑无求,你这是逼我,适才你说自知不是我对手,你还敢如此叫嚣?”   “没什么敢不敢的,我突然想开了,我只与你比一剑,若是我输了,你可以让我做一件事情,任何事情,你若是输了,我要姜家人以后见了我剑无求就得绕道走的远远的如何?”   姜文太有些迟疑,早先不曾对剑无求下手便是因为有南海药神出言相留,念及药神乃是贵客,虽不知为何会看上素未谋面的剑无求,但实在不好驳了别人脸面,只在这时候有一淡淡声音隔空传来。   “姜老先生,既他要比剑,你便与他比一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容不得他反悔。”   这一句话之后姜文太总算放下心来。   “剑无求,你说话算话,老夫不愿欺你年幼,只用五成力道,若是你输了,我也不要你替我做什么事情,你只要将你平生所学绝学留下一样就行,之后就离开落霞山?如何?”   嗯?   剑无求竖起耳朵听了姜文太这句话的每一个字,直到姜文太说完之时才忍住骂娘冲动,敢情自己说了这么半天愣是没提起关于地牢任何事情,姜文太让自己留下一门武功,想来老黄亦是如此,如果自己败给了姜文太又不交出武功当如何?会不会也被关进地牢里?   只是这暗中出声两度帮自己的人又是何人?剑无求默念自己这些年遇到的那些高手,没有一人与此人声音能融合,更何况看姜文太这模样,竟是还挺给那人面子,难不成自己无意间抱住了哪座大佛的佛脚?   “好,就依你所言。五成力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莫要反悔。”   剑无求仍是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让姜文太并不会想到其他。   “我说的话自然是算话,只不过莫要说我不提醒你,我即便是五成力道也不是你可以受的,倒不如趁现在亮出你的魔剑,也让我姜家人开开眼界,看一下剑魔之名是否名不副实。”   “那你就想多了,我的确以剑入魔,不过此剑每入魔一次,五脏六腑便受创多一次,若非生死关头,我绝不会亮出魔剑,更何况此剑一出,我怕我会将你姜家掀个底朝天啊。”   “黄口小儿,接我一剑。”   百岁干尸老人缓缓伸出干瘪的似乎只剩下骨头的右手,姜明蒲团之前一剑随他而去,此剑对着剑无求斜斜一斩,看似全无任何剑意可言,但落到同修剑道且剑道小成的剑无求眼中却蕴含诸多奥妙,最为可怖的是,剑无求此刻竟觉得自己已浑身不能动弹,仿佛被此一剑牢牢捆住一般。 第186章 计划   这一剑又可曾真是想击败剑无求?这一剑分明是要重创剑无求。   即便是剑无求也不曾想到姜家沧浪剑竟已厉害至如此地步,并非被剑捆绑住,实则是被剑意束缚动弹不得,姜文太成名数十年,至今已九十三岁高龄,就算少时学剑,至今至少也有七十年光阴,一个人七十年练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七十年光景只练剑,早已与剑融为一体,剑无求到底还是低估他口中这位老乌龟手段,就这等程度,恐怕比他那位被他斩杀的师父高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被这霸道剑意束缚的剑无求动弹不得,只能祭出手上神兵挡住这一剑。   “剑无求,我念你乃是江湖后辈,此剑你若能亮出你的手段或许方可能逃过一劫,若是拼死相抗,下场绝无可能会好。”   姜文太一剑之后便负手而立,这位百岁老人虚空站立,端得有一番高人姿态,言语与剑意同一步到达剑无求跟前,剑无求到底没有亮出魔剑,神兵与姜文太一剑接触之后,这位江湖人称剑魔的男子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约摸五六个呼吸才勉强踉跄身子拄着剑站了起来,其胸膛已被剑气伤出一条从肩膀至小腹的狰狞伤口,到底还是没能取了自己性命。   随意擦了擦嘴角溢出鲜血,剑无求当即咧嘴一笑,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就这门手段就连见识过天下形形色色高手的姜文太都有些吃惊。   “久闻剑魔修出魔剑,无论多重的外伤都能迅速痊愈,今天算真正见识到了。”   “一直想见识姜家之剑,今天我也总算见到,受了这一次伤怎么也算值得,我败了。”   姜文太对自己这五成力道一剑没能直接取了剑无求性命也不意外,只因剑无求的剑也是当世神兵,再者其人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一剑破去剑无求神兵又破了剑无求护体罡气,余下力道也再不能拿剑无求如何。   “你既承认败了,那你便如我们约定那般交出一门绝学,之后我便送你下山,你放心,我也不要你的魔剑,此剑虽厉害,不过却不适合我姜家人修。”   姜文太缓缓落于地面,他知道虽此间不过二十来人,实则暗中不知多少人在窥探,自己作为老前辈,也不好在这些人物面前丢了脸。   “不过看在你剑无求好歹也算是一条汉子,你交出一门绝学,我再送你一门姜家绝学,如此也不算委屈了你,你意如何。”   姜文太话已至此,已是给剑无求天大面子,与其说给剑无求面子,倒不如说是给看中剑无求的那人一个面子,能被他姜文太说成是姜家绝学的武功又岂能差到哪里去?这原本就是一桩公平交易,姜文太已做不少让步,奈何剑无求始终念及老黄之事,想方设法想套出地牢所在,不然也就不会受了姜文太这么一剑。   剑无求也总算知道自己是应该没可能打听到地牢所在了,算天算地,算尽了机关,却忽略了两家此时正有好几位跺跺脚天下都能抖三抖的人物,他当初才见老黄之时便瞧出了老黄身后剑正是当年他年轻时候游尽大江南北有幸见到过一次的西楚剑皇之剑,剑皇修为有多高他倒是真正见识过,这天下评出十位高手中除去王长生,徐长今,李文谆这些人物之外便有剑皇一席,而姜文太却是连前十都挤不进去的人,如今姜文太却囚禁了剑皇的徒弟,倘若姜文太此时在这几位高手面前暴露出这个秘密来,恐怕立马就会惹怒了昔年剑皇,届时说不好姜家便就会落下个鸡犬不宁下场,虽说剑皇此人生性薄凉,不过谁又敢保证他就不会一怒之下御剑千里而来?   看来这一招多半是没用了,倒不如直接来个开门见山来的痛快点,也许当着那几位大人物的面直接拆穿姜文太面具来的更好一点,只是早知道如此,又何苦来哉受了他姜文太一剑?   剑无求淡淡道。   “我们既有言在先,那我输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姜老爷子,前不久我有一位朋友上了落霞山,他要来找姜明,只不过后来我却听说他被姜老爷子囚禁在了姜家,所以我才两度夜探落霞山,就是想知道我这位朋友的所在,我这位朋友来头想必姜老爷子也能瞧出一二来,西楚剑皇徒弟,所以姜老爷子能不能告诉我,我这朋友现在究竟在哪里?”   剑无求以为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之时姜文太定然是有些惶恐或者是欲盖弥彰,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想到姜文太不止不如此,反而还镇定的可怕。   “原来你来我落霞山的目的就是这个,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不就是想见剑皇徒弟?我这就领你去见。”   姜文太缓步走至姜明旁边,姜明让开蒲团,直至剑无求真正看到那破败的紫微大帝塑像之后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因为当他踏入这地牢之时见到了不少被“囚禁”起来的人,这当中甚至还有不少年轻时候曾见过一两面的人,当然,他也见到了老黄,见到了此时这位正靠在其实并不湿润的地牢墙壁上眯眼打盹儿的黄牙老头儿。   “这不可能,你在王长生这些人面前露出你的这些事情你就不怕惹怒了这些人?”   剑无求已是全然不可置信。   姜文太依旧面色如常。   “这是我姜家事情,更何况我并未强行将他们带进来,他们要与我比剑,输了剑自是无话可说,就算放到天下人面前我姜文太又有何惧?”   剑无求道:“可是我在你姜家上下打听,无一人知晓地牢位置所在,唯有此处有二十位高手守护,你既不怕,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姜文太道:“我孙儿闭关自然是要派人守护,至于我姜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知道地牢所在,现在你也见到了你想见到的人,可安心下山了?”   “不行,我要带老黄走。”   “假如你能劝你的朋友留下一剑,那你自然是可以带他走,不过他比较固执,始终不肯,既然他不肯,我觉得你就在这里劝劝他比较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连我也想囚禁起来?”   “不是囚禁,你在这里劝劝他,我会好酒好肉招待你们,不过时间很短,只有十天期限,十天他若还是不交,我可能不会让他下落霞山,不过我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哪怕你见到了我姜文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因为有一位朋友要保你,让你在这里除了多劝劝他之外,我也不想你再折腾出什么乱子。”   剑无求到底还是留在了地牢之中,就因为姜文太那句我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知道姜文太若是真想杀他早就动手,不会等到现在,他比较无法理解的是即便面对这种情况,老黄依旧乐呵呵的全然不像有任何被囚禁的样子。   “你这老小子倒是让我好找,居然被关在了这种地方,不过看他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样子,也就你这老小子比几个月前还胖不少,看来姜家伙食不差啊。”   剑无求受了不轻的伤,不过这些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他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如初,任何外伤都对剑无求无效,除非是重创五脏六腑,又或者是被魔剑自损心智。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找进来了。”   老黄乐呵呵一笑。   “看来你也输给了姜文太一剑。”   “怎么?我听说你直接背着剑匣上落霞山找姜明,被那老乌龟败了一剑之后就被关了进来,我倒是很好奇你这老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大信心?更何况我看这地牢其实根本就困不住你,你为何不直接杀出去?”   剑无求不禁问道,他看向这地牢中大概五六十位被关起来的人,这其中应当是以老黄实力最高,也只有老黄会被格外对待单独关在一个房间,且好酒好肉招待。   老黄看起来的确胖了不少,除了因为几个月不见天日看起来有些越发变白了之外。   被关起来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不过老黄却心态很好。   “输了就是输了,输了自然就要认,被关在这里我没啥好说的,就算能杀出去最后还不是得乖乖进来,有那功夫还不如安静待在这多喝一点好酒呢。”   “你倒是能想得开,我一直想问问你对上姜文太究竟出了几剑?输的如此干脆利落。”   “七剑全出。”   老黄不假思索道。   “七剑全出都能轻易被姜老乌龟败了,要是你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师父知道了恐怕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啸自己收了一个蠢徒弟啊。”   “我本来就是个蠢徒弟,这有啥好说的,不然师父当年也不会让我背着他的剑匣赶紧滚蛋了,输给姜文太这老小子不丢人,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剑已经到了哪种地步,我估摸着就是我师父亲自来也不一定能败了姜文太这老小子,早先与他一剑,我看他距离迈进陆地剑仙只剩下一个门槛了,我也总算明白姜家为何这些年实力突飞猛进,其实就是因为姜文太暗中挑战天下成名高手,每输一人,便留下一人绝学,再与自己的剑取长补短,如此心性不能成为剑道高手才奇怪,现在我看他的孙子姜明更不得了,姜文太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就等于少走了几十年的路,本就天资不差,再加上这等灌顶手段,不造就出一个绝世高手才惹人笑话,姜明闭关已有很长时间,估计就差了我这么一剑,如果再融汇了我的一剑,恐怕就真的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有这么夸张?”   剑无求诧异片刻。   “那要照你这么说你就是因为不想让姜明得到你的剑才自己将自己关在地牢里?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老小子居然如此阴险。”   “不是阴险。”   老黄摇摇头。   “他若肯跟我走,我自然会传他我的剑,不过他不走,我便只能等那个家伙来,等他将姜家掀个底朝天。这是没法子的法子了,本来起先准备去飞仙关,后来他又传信给我改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感觉这家伙好像天下的大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并且我大概知道他要找的八个人应该就在这次姜家姜明大婚之期挑选。因为这一次几乎邀请了天下所有成名高手,说起来这几个月时间也不算浪费了,至少姜家的这次盛会就让我少跑了很多路,那家伙估计心里得乐开花了。”   “我知道姜家已经来了很多厉害人物,包括,天下第一的王长生也来了,从来就听说王长生坐镇南海,极少出摘星楼,可是这次他为什么会来到落霞峰,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来观礼?我可不觉得这老家伙有这么好的兴致。”   “他为什么来我哪儿知道,我只知道姜家这次可是热闹的很,不只是王长生,我好像还在姜家嗅到了一股邪恶的气息,怕是邪道高手也来了,正道跟邪道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太好的事情,不过说这些扯远了,跟我老黄没什么关系,我只要做到答应那家伙的事情就行了。”   “已经有了一个姜文太,还有一个王长生,就这两个家伙已经是天下半壁江山,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的那位朋友究竟有没有本事跟姜家对着干了,最起码我们都知道姜家现在的这些还未露面的高手都是跟姜文太这老乌龟站到一起的,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给姜文太撑腰,你的朋友那边又能有哪些了不起的高手?真能跟王长生这等陆地神仙抗衡?”   剑无求不禁好奇问了老黄这个问题。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老黄所说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什么人,以老黄所言的话,他的年纪肯定不会太大,不然也不会跟阿牛做朋友,他在听到那人要集合八大高手屠龙之时是震惊的,故此才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只是来了姜家这么一趟便越来越觉得淌入了浑水之中,而越是这样,便越来越有些瞻前顾后起来。   “他身边有多少厉害高手我哪里晓得,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身边有一个独臂小老头儿,还有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长生人。”   然而此时被老黄称为长生人的李玉湖正披着阿牛的脸在窗前观雪。   “我大概已经能看到落霞山的方向了,再有几天我们可就要到了。”   李玉湖的房间中有不少人,有老爷子,还有一同而来的书呆子,气宗大小姐,王木生等一众高手,不过他并不是与他们说话,而是轻声与他旁边身着青衫的司马云说话。   “我总感觉这一趟不会太妙,因为我好像闻到了邪恶的味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藏匿在天下各处的邪道高手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咱们这一趟去,可能会面对不少敌人。”   “你是一个活了那么久的人,天下还有人能比你更厉害?”   “有的,你要知道咱们所看到的江湖只不过是浮在表面的一层而已,实际上这一层之下不知有多少潜伏起来的人,也许这些人应该不能再用人来形容,他们有的人活了几辈子却还滞留在人间,我总感觉他们在等什么机会,而且我感觉这次落霞山之后,这天下将会彻底被翻个面,那些个躲起来的人也都会一一出现了,现在你的力量的确很强,不过你在这之后要面对的敌人只会更强,而且,你应该知道中原马上就会变得不太太平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落霞山提前开始我的计划。” 第187章 做狗的盟主   这几日虽非星夜兼程赶路,不过因是在冰天雪地中前往落霞山,百人队伍早就人困马乏,即便是半道上遇见的峨眉仙子们也不似当初那般不食人间烟火气息。   一路行来,司马云也越发眉头紧皱,总有很多不好感觉,这么一路唯一能交心的也不过李沐智与李玉湖二人而已,老爷子是极少说话的,他即便说话也不过是被几个姑娘围在当中说些年轻时候趣事,唯一最为活泼最为话多的李玉湖也在峨眉弟子们来到这支队伍以后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他倒是记得曾与阿牛说的那个故事,也曾记得那故事中的女子,再见面时候她与当年长的并无多大区别,她还很年轻,而他李玉湖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   他知道以她几世修为想知他身份其实并不难,她也应当认识阿牛,只是她却始终不曾开口与自己说一句话,这么一个雪花飘扬夜里,与司马云说了不少这天下风云变动事情,也提到不在春秋武评榜之内的许多高手,或许这些人已全然不能以高手形容,早已是神通不知道大到哪里去的半人半妖。   他越说司马云便越是愁眉不展,司马云极少喜怒形于色,但越是听李玉湖这个活着的活化石说这天下事情,司马云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实在微不足道。   “你觉得此番姜家会有何作为?”   司马云是第一次问如此严肃的连他都琢磨不透的问题,披着阿牛脸孔的李玉湖淡淡一笑。   “他们有什么作为我不晓得,不过按照你所说姜文太这个人虽活了不少年纪,一身武功也甄至化境,他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落霞山之主而已,犹如昙花一现,远远不能与这天下公认的道教圣地相比,这些圣地都不曾做过如此轰动天下的举动,姜文太何来这么大自信?活了九十几岁,智慧又岂是寻常人能比?他之所以这么做,要不就是有人在后面撑腰,要不就是这姜小朋友疯了,很明显他没有疯,反而还很清醒,能邀请如此多的高手去落霞山,他姜文太岂会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好不容易占据落霞山这等神仙洞府,他又真可能不怕被人霸占了去?”   言及此处,司马云也或多或少能明白其中关键,他虽有勇有谋,却也不得不承认跟李玉湖实在是差了太多。   司马云言语之间并无不服气,他轻声道。   “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李玉湖同样回之一个疑问。   “巧了,我也正好有问题想问你。”   二人相视一笑。   司马云道:“你问我的问题不多,你先说。”   李玉湖道:“那我就先说了,我想晓得你是如何得知黑沙漠中有我的存在,以及姜文太就算邀请也不过是邀请江湖中人,怎的会跟你这个朝廷二品大员扯上关系?”   “你的第一个问题并不难。”   司马云倒两杯酒,与李玉湖一人一杯。   “我幼时博览不少侥幸保存下来的文献,知晓中原三国以前不少事情,我也知道当年大燕国还有皇室血脉流传,故此龙脉不死,所以我才认定地下城里还活着有人,至于为何姜家邀请西楚,想来其实也并不麻烦,只因两国如今暂时结盟,总要交流一些才好,再者,西楚人才济济,如果姜文太只在自己家门口闹腾,那也未免太有点自娱自乐了,就像你说的,姜文太一个人折腾不出来这么大动静,你的问题回答完了,现在该我来问你,你觉得这世上藏匿起来的高手究竟有多少。”   “我不知道。”   李玉湖摇摇头。   “我极少出地下城,即便出去也不会走太远,不过我知道肯定最少也有二指之数,如今这些个江湖一流势力,谁还没个真正背后靠山,一句话,在那些个人的眼里看起来,天下除了长生之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感兴趣,所以,他们要么不出世,出世定天下不得安宁。”   他二人此刻就在这距离落霞山不过几日之距离的小镇客店之中休息,这时候已经隐隐能看到不少一同前往落霞山的江湖中人,只不过高手大多性子孤傲,哪怕见了他们百人队伍也不过只是远远瞥上一眼而已,心道顶多也不过就是哪个世家的大公子为了一个排场故此搞这么大动静而已,实在没什么稀罕的。   倒是遇上几个半生不熟的人,不过早就在远远见到带队人是司马云之后便如同避瘟神一般避开。   这一幕看的同行西楚众多高手不明所以,司马云在西楚地位有多高乃是众人皆知事实,如今重新踏上北魏国土,怎么着都应该算是荣归故里才对,就算不上来笑着打招呼熟络一番,又如何会这般唯恐避之不及?   狠着心截下几队人马之后李沐智也才晓得其中究竟是何因由,原本以为是荣归故里,却不曾想到才踏上这片土地便成了人眼中钉子,最为离谱是这人竟是北魏当朝手握雄兵二十万的大皇子轩辕宏图,那这一趟又真能顺风顺水?   李沐智估计了一次此番前来北魏的西楚高手若真是与轩辕宏图发生矛盾胜败几何,就这件事情已明里暗里与王木生等人商酌不是一次两次,终有那么一次被司马云所听到。   “你们怕轩辕宏图会拿我怎么样对不对?我与诸位虽都相交,但真正交心的也不过那么几人而已,若真是遇见什么麻烦诸位也没必要为我拼命,更何况我们不去招惹轩辕宏图,他轩辕宏图也未必就真敢在天下英雄面前对我怎么样,毕竟此人虽性情残暴,但好歹也知晓家国大事厉害,总不会冒着与西楚发生决裂的险来对付我司马云。”   李沐智当时冷静道。   “怕的不是轩辕宏图,怕的是轩辕宏图手下牛鬼蛇神,更何况你不去找麻烦,未必就代表麻烦不会找上你。”   李沐智说这话并非说说而已,事实上一路之上也有好几次为人所骚扰,碍于并非是在地盘上,众人皆一忍再忍,哪怕是李沐智麾下得力干将王木生几次想出刀都被这位新晋武林盟主给喝退。   “不论别人唇舌相讥也好,给我们难堪也罢,只要别人不先动手,我们便不动手,否则只会给人落下口实。”   王木生虽不愿,最终还是收了那柄本已出鞘三分的宝刀,对于他这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五六岁便成为武林盟主且三言两语点拨其跨一大境界的书生,王木生虽觉他做盟主,欠几分火候,却也愿意辅佐李沐智真正能担此大任。   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下总不是你不惹别人别人便不惹你的,就譬如在楼下明明店小二招呼着客满却依旧在下面死缠烂打的“江湖豪杰。”   “这么大一个客栈怎能说客满就客满,小二哥你好不讲道理,莫非是怕我们不给你钱不成?”   任凭店小二如何解释,那身后负枪的霸道汉子依旧不依不饶。   “我就不信你这客店真的客满,不行,哥儿几个为上落霞山星夜兼程赶路,好不容易遇见一家客店,你却非说客满,难不成真要哥儿几个上你这客店二楼一间一间开门去看不成?利索一点,给哥儿几个滕几个房间出来,不然大爷我拆了你的店。”   此时这客店一楼之中已有不少在此解决五脏庙的客人,这其中不乏一同要去落霞山的受邀者,只因姜文太此人行事滴水不漏,倘若只请高手,不请其他人,岂不是得罪江湖?故此才有如此多的鱼龙混杂之人,这些个食客也都明白这几人是要找茬来了,是不是客满去看看客店外面马厩之中有多少马匹不就成了?有何必要非得打搅人家客店做生意?但渐渐也有不少喜欢深思者也能看出其中门道,行走江湖谁还真那么傻没摸清楚对方门道就贸然得罪别人,怕是这几人早就知道楼上是何人才故意如此,只是这么一来连带着一楼的食客也都不得不想见一番楼上人之真容,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几人想上楼去一探究竟,店小二阻挡半天无可奈何,只因楼上那些个外地贵客们早就提前有交代不得打扰,更是与他了不少好处,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这几个糙莽汉子如此执意,小二哥见再也拦不住便只能沮丧着脸默默合计怕是捞来的好处多半都是保不住了。   正在那几个骂骂咧咧的大声上楼的汉子才行至第六布阶梯时候,在食客们的注视之下便有一身着鹅黄色衣裙一脸冰霜的女子推门而出,她用不太高兴的语气道。   “别人已说了客满,你觉得店家可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若是因为囊中羞涩住不起别家客店大可直说便是,我峨眉弟子这点小忙多多少少还是愿意帮的。”   峨眉弟子虽多,但真正光是说话便让人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弟子恐怕除了婉清一人。   在婉清亮出自家身份时候客店一楼哗然。   峨眉是什么地方?次不了道教三大圣地多少,更有三位祖师坐镇,乃是此番姜家宾客中数一数二重要人物,世人想得见峨眉真容者寥寥无几,便是有人能有幸见过一两个峨眉仙子都能作为吹嘘资本,却不曾想居然在此地见到峨眉弟子,就在这些食客要看这不知天高地厚几人如何收场时候却见那几个汉子浑然不惧。   那负枪汉子却是淡淡笑道。   “原来竟然是峨眉弟子,果然是好大的派头,不过不久前我曾听说当今大皇殿下亲上峨眉山与宁师太讲经论道,末了宁师太更是亲派弟子护送大皇子殿下下山,并远赴北魏边境替大皇子办事,如此说来怎么算峨眉都应该是大皇子朋友,既是大皇子朋友,那便与我兄弟几人也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我也就不妨实话实说了,你峨眉统共才来了多少弟子,如何住的下这么大一家客店?莫不是峨眉这等名门仙山也开始做起了金屋藏汉子的勾当?才能住下这么多房间?”   “金不换,你好大胆,你好歹也是巨鲸帮帮主,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   不去理会这一楼几十位目瞪口呆食客,婉清当即怒斥,只不过一声怒斥似乎并未让金不换几人感觉到有任何威胁,他反而更是嘲讽道。   “允许你们做,就许不得别人说?这位姑娘,你峨眉素来门风严谨,若真是没做这藏汉子的勾当,那便让我们几兄弟上去看一看这楼上住的究竟是什么大人物,能让堂堂峨眉仙子如此相护,恐怕不只是我三兄弟,就算是这客店里的各位也很好奇吧?”   婉清到底年轻,在面对这金不换的冷嘲热讽中也失了原本仙气,虽有怒容却始终没有动手,否则岂不落下一个店大欺客的口实?到时候这天下人还说峨眉不分青红皂白大打出手,惹来的又岂止是麻烦?虽说眼前有这么多人目睹事情经过,不过她如何不晓得这些人又如何敢与当今大皇子作对?   却是没想到这金不换三言两语便将她峨眉与轩辕宏图绑到了一起,这下恐怕是怎么都说不清了,说到底也怪日里峨眉不曾明确站明立场,否则也不会让这天下人诟病峨眉为轩辕宏图走狗,这实在是莫大耻辱。   婉清冷笑道。   “你很想知道这楼上住的人是何人?你就不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在这北魏之境地,我可还真没听说过有咱们大皇子得罪不起的人。”   “那你晓不晓得道教圣地?晓不晓得上清观祝飞羽?如果我说这二楼住的人是祝飞羽,你可敢再叽歪半句?”   全客店立时寂静下来。   即便是故意挑起事端的金不换都呆住。   这般愣住模样实在是让婉清觉着好笑,站在二楼身材窈窕的仙子毫不掩饰言语中讥讽。   “还说什么没有轩辕宏图得罪不起的人,怎的不过听到祝飞羽三个字便吓成这般模样?莫非祝飞羽比轩辕宏图二十万铁骑还要来的厉害?还是说你们这些走狗只晓得张嘴就咬人,遇见狼便龟缩起来再不敢乱吠?瞅瞅你们这幅奴才模样,一天是狗,一辈子都是狗,我中原就是出了你们这等奴才才让西域百万大军虎视眈眈。”   这么一顿骂当真是骂的酣畅淋漓,即便是这二楼之中的某处房间司马云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此女子真乃世间奇人也。   这么骂了一顿之后婉清怒气也消了大半,她知晓这些人从司马云才踏入北魏境界时候就应该盯上,真像是茅坑里的臭虫一般令人讨厌,也是到如今这位峨眉山奇女子才算是看清楚这些个所谓江湖好汉嘴脸,这么一比起来便越发觉得司马云一一行人虽是楚人,但光凭风采便胜了这些人不是一个档次,即便是当初她最不待见的那少年人也全然非这些个“江湖好汉”能比。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轩辕宏图有二十万铁骑不假,但能聚集这些人做事的大皇子真能成什么气候?再看司马云,几年之前不过一跑江湖讨口饭吃而已,如今这才过去多久,身边便有剑神相助,如今更有西楚百名高手,当真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即便司马云身边看起来最没用的书呆子风采也绝非寻常人可比。   “几位尽管放心,仙子不过是与你们开玩笑而已,祝飞羽不在此间,住在二楼上的不过是我们一行人而已,与峨眉仙子遇上也不过是恰好遇见,还请诸位莫要坏了峨眉名声。”   李沐智身着一身白衣,披着白色貂衣踏门而出,才坐上盟主便已有三分威严,他从前是一个极少说话的人,每天就知道读一些圣贤书,只不过后来在为司马云所用成了武林盟主之后他便渐渐改了不少性格,他开始尝试与人交流,也幸亏有李玉湖这个活宝,他从李玉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这其中就有如何与这些泼皮无赖沟通,因为总有那么几个时候,李玉湖也差不多是个泼皮无奈。   原来祝飞羽在此间不过是一句笑话。   金不换脸色不太好看,换做是谁被吓成这样都应该是跟他一样心情,他看向楼上这个从来不曾见过的白衣男子。   “你是何人?”   “无名小卒。”   “听你口音是楚人,没想到姜家竟还邀请楚人,这实在有些出人预料。”   “楚人魏人都是中原人,难不成阁下觉得魏人便高人一等?”   “可这是在魏人地盘上,早先我唤你们那么多声为何无人应答?难不成楚人都是哑巴?”   “那时在喝酒,不想回答。”   “酒喝完了?”   “喝完了。”   “喝完了就赶紧滚出去,让三间房出来给我三兄弟住,我们便不追究你不久之前无礼。”   李沐智的动作很快,他很快就腾出三个房间。   “房间已经收拾好,你们自便。”   “慢着。”   金不换冷哼道。   “你还忘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让你滚出去。”   “好,我滚,你要说话算话才行,因为我这里有一位朋友不大喜欢不讲信用的人。”   然后这位才来北魏不被魏人所知的西楚武林盟主就在大厅众目睽睽之下果真如同一个木车轮一般滚了出去,再起身时候已是浑身油污,不时伴随食客们的掩面捂嘴偷笑。   “此事可了?”   李沐智笑问,金不换笑答。   “没想到楚人居然如此有气节,说要滚就要滚,大爷我算是对你服气了,天下英雄面前我也不好失了信用,这次的事情就算完了,咱们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金不换三人大笑着离开,如此轻而易举找了一桩麻烦,实在是有些畅快。   食客们原本以为还有热闹可看,没想到这事情到后面开始变得索然无味,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这时候外面还在簌簌下着大雪,腊月的雪总像是老天爷不花银子一般极少停下。   不过才过了十来个呼吸便听闻才踏出门槛不久的金不换三人惊呼一声。   “鬼啊。”   紧接着便没了半点生气,待到食客们去看了一眼时候,三人死的已不能再死。   “你不该杀人的,他已经做了一次狗,你这是让他白白受了屈辱。”   房间内一盏油灯,一青衣男子,还有一位头顶着几片雪花的少年人。   “可是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侮辱了不该侮辱的人,他们必须得死。” 第188章 有僧度人 度两种人   “你这样是将我们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原本就不适合太过惹人注意,如今堂而皇之杀人,再笨的人都能联想到是我们杀人,不论如何这杀人的帽子是扣定了,我本以为时过境迁,过去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已成了前尘往事,没想到你比我还看不开。”   “我跟你不同。”   李玉湖看向这个方才因为他杀人颇为有些不快的司马云。   “你是无情,我是将所有情深埋心底而已。”   “所以你还是放不下。”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找上门难不成就这样忍气吞声?我已经受了不晓得多少年的气,肯定不会再受气。”   “那你应该去杀了轩辕宏图,杀了他一了百了。”   “说到底你就是对我杀了人有意见,你想低调一点到达落霞山然后才高调行事,我这么一来轩辕宏图立马有借口对准你,哪怕你如今已是西楚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   “是的,我的确不喜欢你杀人,至少不是现在,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大的秘密,既然是秘密,总不能什么时候都出现在人前,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我现在身边真正可以用的人说到底也就只有你一个。”   “你身边可用的人很多。”   “那只是对于人而言,可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或许不单单只是人,对付那样的存在,舍你其谁?”   “我很想知道你的八大高手挑选的如何了。”   “应该,差不多齐了。”   “那你准备何时进行你的计划?”   “还要再等等,还有一些事情没做。”   “此番上落霞山可能一次性做到?”   “不确定,但我打算将这一趟落霞山视为我三十岁之前的收官之笔。”   “也就是说这之后这天下就会风云变色了。”   “是的,这之后,天下高手尽出,百鬼行走人间。”   “我现在突然有些想看你如何在这天下翻云覆雨了,更想看你如何能破了姜文太布下的局。”   这一夜雪下的似乎格外的大,北风呼啸着吹的客店窗户啪啪作响,听起来有些聒噪,司马云起身去关窗户,他一直以来都是只着一身单薄青衫,哪怕是在这寒冬腊月,因为他觉得人不能过得太舒服,舒服是留给死人的,他关窗户,也正好看到了雪地里金不换三个人狰狞的尸体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身着福田衣的和尚,这福田衣传闻来历也是一件极为有意思事情,传闻当年有佛门圣人眼见天下疾苦于心不忍便立志下山行走人间替天下苍生祈福,临下山前,佛门有僧九十九名,为集九十九名僧侣之愿,圣人取一人一衣缝制出九十九块碎布福田衣,暗合九九归一,与送仙山上清观有异曲同工之妙,再看金不换三人尸体旁边这和尚头顶已经生出一些头发,不过仍是留着戒点香疤,他手持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为不久之前还丑态毕露的三人超度,他做的很认真,任由冰冷刺骨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掉入他的衣襟,一双冻的通红甚至生出不少冻疮的脚就穿着一双破烂草鞋。   其实也没过多久三具尸体便被白雪掩埋了不少,出了命案食客们自是再也没有了吃下去的兴致,也都饶有兴致围拢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和尚看着热闹。   并时有不解之人也会好奇问道。   “大师,莫非你觉得这巨鲸帮帮主金不换是好人一个,才会如此于冰天雪地之中不顾身体发肤痛苦为他超度?”   谁知这福田衣和尚竟不理睬他,一直到一篇往生咒念完才微微颔首,念完那篇晦涩深奥往生咒之后这方圆周遭天地不知不觉的竟已再无原先那么压抑,这时候众人方才看见这和尚竟是一个瞎子,一双眼睛处只有黑黝黝的空洞,看起来分外可怖。   瞎眼和尚道。   “一个人生前纵有万般罪恶,一死也足以偿还毕生恶果。”   “那依大师的意思是一个人只要是死了,那他生前所做的孽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不管这个人是被仇家杀死,饿死冻死,或者自然老死?大师应该知道这天下有很多人明明作恶一辈子,却还过得好好的,那这种人又当如何?难不成等这些人享受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之后死去之时也能偿还所有孽债?”   说这话的倒不是客店那一众看热闹的食客,而是不久之前才上演了一遭滚蛋的武林盟主。   那福田衣和尚缓缓道。“小僧不管活着的人,只管死了的人。”   李沐智又道。   “也就是说在大师眼里这天下只有两种人,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大师只会超度死的人,而不管他们生前做了什么孽对不对?”   “小僧的确如此,只管念经,也只会念经。”   “那我想请你这位只会念经的大师吃一顿粗茶淡饭可好?我并无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见大师如此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行走,实在难受,大师也不需要拒绝我,就当是我与你们佛门结下一桩缘分如何?”   “小僧不过一只会念经僧人,无法替佛主结缘。”   “那……就当做是我希望在将来死的时候能让大师也为我超度如何?”   “可行。”   那瞎眼僧人随了李沐智进了客店之中,不过却不是在大厅,而是缓缓上了二楼,李沐智原先还以为这福田衣瞎眼和尚定是哪座深山古刹出来的得道高僧,如此才能念完一篇往生咒之后便驱散周遭晦气,心道这和尚也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至少不用人扶上这楼梯肯定没问题,谁知这瞎眼和尚竟是踉跄好几次险些踩空,这才被李沐智扶了手上去,一直到推开房间稍微感觉到一点温暖之后,和尚的草鞋脚这才算是完全舒展开来,他眼睛看不见,却听得清楚这房间之内至少有三个人的呼吸声,除了带他上楼的李沐智,应当还有两个人,因为一个人如果他眼睛瞎了,他的耳朵肯定通常都会很好使,而一个人的耳朵如果聋了,他的心往往会听见很多东西。   瞎子和尚双手合十道。   “小僧不知三位施主究竟是哪一位要请小僧吃斋。”   李玉湖不知司马云怎会突然让李沐智带这么一个瞎眼和尚上来,因为他不觉得司马云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这么些日子接触下来他也大概明白一个道理,司马云做一件事情说一句话都有他自己的目的,而今司马云又如何会看上这瞎眼和尚?   不过李玉湖并不问司马云,他反而笑着问这穿着福田衣的瞎眼和尚,他的年纪应该有四十左右,脸上虽有风尘,不过却是打理的干干净净,除了头上生出不少头发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绝对是一个中规中矩僧人。   “哪一位请大师你真有如此重要?更何况大师看不见,你只需要记下我们有人请你吃下一顿饭就行,不需要记得那人是谁,因为你看不见他的样子,所以那人究竟是谁对你来说并无多大区别对不对?”   “施主所言的确有理,不过小僧虽然眼瞎,心却不瞎,认不得几位公子,却能认得几位公子身上与众不同。”   “哦?是吗?”   李玉湖有些诧异。   “那你倒是说说我三人有何不同?”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不错回答,谁知这瞎眼和尚竟摇头道。   “说不得,说不得。”   “既然说不得,那我也就不让你说了,请大师上来的不是我二人,是我身边这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公子,事实上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请大师上来吃一顿饭,不过我相信他肯定有话要跟大师说。”   “没错,我的确有话要与大师说。”   司马云在李沐智与李玉湖注视下给这和尚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天寒地冻,大师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分明是水,却说是茶,二人疑惑不解间却见那和尚品这么一杯白水像是品味世间珍馐一般。   “施主好茶。”   “大师明知这不是茶,只不过白水而已,为何要说是茶?”   司马云笑问,瞎眼和尚道。   “在小僧看来茶就是水,水就是茶,更何况小僧从未喝过茶,也分辨不出来茶和水的不同,再者,小僧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热水,大部分时间都是渴饮山泉,饿吃青果。”   “可是佛门清规戒律中并无不许喝茶戒律,大师为何不饮茶。”   司马云不禁再问。   和尚轻声道。   “佛门的确没有不许饮茶戒律,小僧不喝茶是因为小僧怕喝了茶之后就再也喝不惯寡淡的清水,所以小僧宁愿不喝茶。”   “大师说的好像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我倒是见识了,只不过大师分明有驱散世间怨念的无上能力,为何不去寻一香火旺盛古刹做那寺庙被万人尊敬的得道高僧,偏偏要做这行走人间苦行僧风餐露宿,甚至连一碗热水都讨不到,我相信世间总还是有善人的,一碗热水总还是有人愿意拿出来,大师又怎会喝不到热水?”   “因为小僧只超度死人,不超度活人,所以在世人眼里,小僧就是一个晦气和尚,不愿与小僧这晦气和尚接触并怨不得别人,更何况小僧生平也只会超度死人,香火鼎盛寺庙虽好,终不是小僧所愿,就像小僧说的,喝惯了茶的味道,总是喝不来淡水的,对于世人来说,那些香火旺盛古刹是茶,江湖是酒,可对于小僧来说,江湖是茶,寺庙才是水。”   司马云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他是很少遇见这么有趣的人。   “大师,能不能问问你生平超度了多少人?可有计算过?”   司马云问这问题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谁会这么无聊计算这些事情,就像你问一个曾经杀了很多人的人,总共杀了多少人时,他也大概不会记得,就算记得也不过只是记得那么一些印象深刻的,只是倒不曾想到和尚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小僧平生只超度了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死了的人,一个是即将会死的人,通常面对这种人,小僧都会提前给他念一遍往生咒,所以小僧才会如此不被欢迎。”   “大师的意思是如果谁会死你都会提前看出来?可是你并没有眼睛,如果有眼睛的话,或许能如同山中方士那般看出一个人的相貌以及是否有血光之灾。”   “小僧已经说过,小僧眼睛瞎,心不瞎。”   司马云总算明白自己这么突如其来一顿斋饭却是阴差阳错的捡到了宝贝。   “我希望大师在见到我们几个人的时候不会替我们念往生咒,因为我们还不想死,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死很多人,大师应该跟着我们前去看一看,你说过你不管活人,只管死人,能超度那么多人对大师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大师以为如何?”   这和尚沉默约摸一杯茶时间,随后才轻声道。   “小僧也许忙不过来,小僧如今修为不够,一次性超度不了那么多人。”   “大师可以连着几天几夜不睡觉。”   “小僧也是要吃饭的,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超度更多的人。”   “那看来大师在这接下来的一路上恐怕都要提前念诵往生咒了,不然到时候恐怕真的忙不过来。”   “施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瞎眼和尚空洞的双眼看向司马云,虽并无眼睛,司马云却像是被一双能洞穿世间所有人和事的眼睛紧紧锁住,心里的秘密都掏空了一般。   司马云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道。   “大师从哪儿看出来我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和尚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   “小僧这一路上来遇见不少人,形形色色皆有,不过在小僧看来却只有活人与死人区别,施主不太一样,因为施主是小僧遇见的第一个杀人还要自己请和尚为被杀的人超度的人。”   “那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佛门弟子每超度一人,修为便深一分,也许我不过是希望大师能多超度一些人,多提升一些修为,到时候真正面对尸体堆积如山之时才能忙的过来,大师你以为我说的如何?”   “甚好,不过小僧这晦气和尚不是哪里都能去得,因为小僧总是会被人赶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到的了施主要去的会死人的地方。”   “应该能吧,那地方很热闹,总不会跟一个盲僧人一般见识,更何况如果他们不让大师去,大师也可留在山下,以大师念力,想必超度山上的人并不难。”   瞎眼和尚再没回答这个问题,斋饭很快送上来,他虽然饥肠辘辘,不过吃的却很慢,尽管是再平常不过的粗茶淡饭,他吃的很认真,认真到一粒米都不剩下,司马云要替他换一双鞋子,说是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一个穿着布鞋的和尚跟一个穿着草鞋的和尚不论去到哪里待遇肯定都不会一样,只不过被这僧人婉拒。   他说穿草鞋行走人间也是一种修行。   第二天他果真继续穿着千疮百孔的草鞋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昨夜里死了三个人虽造成不小轰动,官府也来查证,只不过明知道是谁干的却死无对证,官府没有骚扰这些西楚来的贵客,因为他们知道两国结盟正在最关键时候,不过死三个人而已,比起两国联手这等大事实在算不得什么,若是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也不好收拾,不过一个巨鲸帮帮主,比起这些西楚贵客来实在微不足道。   这百人虽风尘仆仆却难掩高贵之气的队伍中一夜之间多出来一个瞎眼和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这和尚不骑马,他始终步行,并且并无三教中缩地成寸的神通,他每走几步就要清理草鞋中积雪,每隔半个时辰便会落下很远,有时候遇见冰天雪地中死尸或是死去的动物都会停下来默念一遍往生咒,他分明瞎眼却能看得见,本都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苦行僧而已,像这等坚持信念的苦行僧实在太多,并不稀奇,谁曾想这和尚每每落下司马云都会停下队伍静静等候,一直等他从淹没脚踝的积雪中跟了上来。   李沐智为他削了一根竹子,这样方便他认得路,这瞎眼和尚也默默接下,这么一来的确方便许多。   只是两三天下来坐在马车里的气宗大小姐最终还是忍不住找到司马云。   “这和尚莫不是你又从哪里诓来替你做事的?他分明不过一个瞎眼僧人,我打算与他一些银两,送他上路,这样下去总会拖延我们路程,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   马背之上身着青衫的司马云摇摇头。   “他不是我诓来的,他是我的贵客,既是贵客,便要以礼相待,不过就是等候一点时间而已,算不得什么,你若实在不忍便让他与你同乘一辆马车,这样肯定会舒服许多,不过我估计你除非将他绑过来,不然他可能不会那么做。他的一切都是一种修行。”   “修行?我没听错?杀伐果断几乎灭了温家堡满门甚至亲手送张明月去死的人什么时候也会开始信佛了?”   “张明月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难道不是吗?是你亲手将他刺进姜水,如今我不过是找了一个曾经见过他的人打扮成他的模样混淆视听而已。”   “……”   何清秀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只在这时候峨眉明月却骑马走了过来。   “我算过你杀他的时间,他应该没死,我见过他,不过他好像记不得很多事情,甚至记不得你们。”   “就算他没死我也会再次送他去死,只有让他死才能消去我心头之恨。”   “你既如此想让他死,又怎会心心念念心里都是她?莫要骗人了,前几天夜里夜宿荒郊之时我听你说梦话说到了他的名字。不过却不是说的你要杀他。”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恨他,可是我知道对于女人来说,真正的恨是从来不会拿到嘴里来说的。”   关于张明月的话题戛然而止。   因为这时候停下半天的队伍瞎眼僧人终于是追了上来。   他手持一根青竹,每走两步便探一步,一直到这队伍最前面,老爷子这几日因为拗不过气宗大小姐,便与她同乘了马车,所以队伍最前面除了峨眉师祖之外就是司马云李沐智李玉湖三人。   瞎眼和尚于马前盘膝而坐,开始双手合十默念起往生咒来,那根青竹好似成了他的朋友一般静静矗立在一旁,众人不明所以,脾气不太好已经忍了好几日的王木生正要上前驱赶时候却被人拦住。   不是司马云,而是只剩下独臂才从马车里走下来的老爷子。   对于这位剑神,王木生虽极少与他说上几句话,不过却是打心眼里尊重且敬畏,哪怕这老头子其实安心下来接触也会发现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头儿,除了喜欢喝酒之外并无其他古怪癖好,甚至这队伍里面不少醉心于武道同伴遇上有不解难题时都会虚心请教,偏偏这位陆地神仙还并无半点架子,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这么些日子来光是这队伍里得老爷子指点而破境的人都不下十个。   王木生虽不明所以,但老爷子拦住去路,他哪怕再不服也不敢多冒犯,只是放低了姿态不解道。   “老爷子莫非认识这和尚?”   “不认识。”   分明才过了两三年便重归故里的老剑神轻轻摇摇头。   “不过古人便说了三教不可欺,我等如何能欺负一僧人,既耽误这些日子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权当歇息得了。”   老爷子缓步走至这瞎眼和尚身后,司马云身前,这队伍中唯一能有资格与老爷子平辈论交的也只有峨眉师祖一人而已,李玉湖不算,因为他不晓得比剑神大了多少岁,事实上就算李玉湖肯,他也不会那么做,因为有峨眉师祖出现的地方,他都不会距离太近。   “老爷子看出什么端倪?”   司马云不禁轻声问道。   “看不出。”   老剑神再度摇摇头。   “老夫虽曾经见过不少三教之中高人,佛教之中也认识那么一两个,除去天门山苦行僧与渡劫寺三宝圣人之外,恐怕就只有九华山当初那位,只可惜那位始终不肯出现于人前,就连老夫也不知道那年轻扫地僧人是什么来头,不过纵观前几位圣人,苦行僧已三十载不出江湖,三宝圣人也再无音讯,这二人皆是百岁高龄,实在不像眼前这位大师,所以老夫也不能看出其来路,事实上这天下高人不少,但毕竟非武道中人,所以不被江湖中人熟知却也能理解,老夫倒是想问问你,这位大师是你带来,他这么念咒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清楚?”   “我知道一些,他说他只超度两种人,一种是快死的人,一种是已经死的人,我可不认为咱们这里会有人死。”   司马云到底说对了,这苦行僧并非超度这百人队伍,因为在五六个呼吸之后天际便传来马蹄阵阵声音,再过不多久已能看见这些人面容,像是江湖中人,他们骑着快马,不过却并非追人,反而是追一条狗,一条嘴里叼着一只烧鸡的狗。   这条黄狗竟然是比马还跑得快。   众人不禁愕然。   难不成这瞎眼和尚竟是在为这条狗超度?毕竟看那架势,这条狗像是与他们有天大的仇怨一般,恐怕距离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会太遥远。   二三十位好手想杀一只狗实在太过简单,只是却不明白和尚为何一遍往生咒念过之后竟还重复第二次,似有无穷无尽之态度。   有良善之人打算从这二三十人手下救下这条狗,不过看那二三十人不得手誓不罢休架势只能退却,才来魏地,惹出麻烦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条狗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总比不得二三十条人命,更何况和尚已经念了往生咒,亦不算让这条狗尝不到人间温暖。   只不过当快马之上的二三十人被飘着出去的司马云用王木生的刀全部斩于马下之时,众人才明白和尚超度的是谁,也终于明白为何念那么多次往生咒。   “我很不明白,昨天晚上你因为我杀人而不愉快,怎的今天会突然自己出手杀人?莫非你认识这条狗?这的确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因为你才回北魏,就算你曾经认得这条狗,两年过后,它也许都变了,为了一条可能并不认识的狗杀这么多人,我不是很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司马云身形飘逸如蜻蜓点水,正在不少人惊讶能将杀人变成一种艺术之时披着张明月面容的李玉湖一句话却让众人不禁同时心生疑问。   还了王木生的宝刀,瞎眼和尚也终于念完往生咒,拄着青竹继续踩着破烂草鞋继续上路。   司马云拍拍手轻声道。   “我不认得这条狗,不过我应该见过这条狗的主人,因为我听天下人说他的主人总是跟它形影不离,也只有他的狗才会如此大胆从别人嘴里抢食物,或许并不能说是狗大胆,也有可能是这条狗逼不得已才会这么做。” 第189章 还会再见   司马云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这连同峨眉在内至少一百四五十让人队伍都同一时间安静下来,这么一路走来听过的关于中原江湖传闻无数,从南说到 北,从东说到西,说来说去也不外乎就是那些个霸占江湖风流不知多少年的老一辈厉害人物,在这些人其中,却有那么一个人与这些人格格不入,这人别着上清观当代掌教真人徐长今发簪,身负师门天下正道之剑却邪行走天下,斩除天下妖邪,虽说传闻不少,但天下毕竟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其真容貌,只是凭着自己臆测,总觉得如此神仙人物至少也是仙风道骨,如此一来再一一传播下去都将这祝飞羽形容为天人一般人物,说这祝飞羽行走天下除了剑之外最好的伙伴就是一条并不见得多胖的狗,李玉湖不知司马云怎会确定这条荒山野岭冰天雪地中抢走别人烧鸡的狗就是祝飞羽的狗,毕竟祝飞羽其人都被传的神乎其神,其狗至少也应该带着不少仙气才对,毕竟古人便有言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眼下这条狗怎么都不像是如此神仙人物的狗。   司马云并不着急,哪怕不久之前才轻描淡写取了几十条人命,事实上杀人对这位西楚二品大员来说早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他对李沐智道:“你们先行走,待我去看看这条狗究竟要去往何处,到时候我自然会追上你们。”   司马云想走,李玉湖并不愿意让这个自己于暗无天日地下城中人不人鬼不鬼等了不知道多少载光阴的人就此单独行动,他要跟随,司马云压低声音道:“你觉得自己算不算是一个人?”   他的话总是说的云里雾里让让人不知所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司马云总是不担心别人听见他的话,因为他的话通常只有他想说的那个人能听得明白,比如此时有些迟疑的李玉湖,他如何不知道司马云其实是想说这天下人都说祝飞羽的剑平天下邪魔外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李玉湖也不能算是一个人,因为没有让人能够突破寿命活那么大年纪,既然不是人,又曾经害了那么多过往商客性命,总会与邪魔外道扯上那么一些关系,倘若他去见了祝飞羽,万一这位道人一怒之下大打出手,到时候司马云让人如何收场?论修为,李玉湖不知承载多少光阴日积月累,早已堪破地仙境界,只不过其所修之道并非人道,因此不能算是真正陆地神仙罢了,祝飞羽再厉害也不过二十几岁而已,如何能与李玉湖相提并论?倘若真个大打出手,伤了祝飞羽即是伤了上清观,李玉湖强不错,但再强又能与堂堂上清观比肩?伤了李玉湖便是坏了他司马云大事,找齐天下能迈进陆地神仙的八个高手并不是件容易事情。   李玉湖沉默约摸四五个呼吸,这之后便莞尔一笑,他笑起来依旧是阿牛模样,两个浅浅酒窝,一如当年司马云初见之时。   李玉湖轻声道。   “如果这狗是祝飞羽的狗,它又怎会离开主人来这荒山野岭?可能是你搞错了,再者,就算这狗真是祝飞羽的狗,我们顺着这狗就能找到祝飞羽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嘛,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你也可以出面对不对,你赌的起我,不过我可赌不起你。”   司马云笑笑便不再说话。   他二人脱离队伍策马扬鞭,始终与那狗保持不远不近距离,怕近了吓到这条不久前分明受了惊吓的狗,怕远了被这狗甩开,如此一来被这条狗在雪地中兜了好几次圈子之后,他们才到达一处其实距离不久前位置并不远的山洞。   “我现在突然有些愿意相信你的话了。”   李玉湖多看了司马云一眼。   “我知道这世上有不少聪明的狗,但还没有见过这么聪明又这么忠心的狗,我瞧见这狗也受了伤,也早已饥肠辘辘,却始终叼着这只烧鸡不肯下咽,怕也只有受了高人点化的狗才如此,它起先带我们绕圈子是想看我们有没有恶意,待到确定我们并无恶意之后才带我们来这山洞。”   “究竟是不是要进去看了才知道。”   这山洞一片漆黑,与外面差不多寒冷,并无火光,好在二人皆是高手,虽不能做到夜能视物却也勉强能看见前方的路。   他们没看见身负天下正气之剑又头竖冠的上清观道人,却看见一个气息萎靡的女子躺在冰冷石板上,身上盖着一些那条狗不知从何处一口一口叼来的枯草,这女子约摸二十来岁,看不清楚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因为她的脸上满是污渍,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清洗,一件绿色长袍也早已被磨的变了模样,她的手很冰冷。   当司马云把着这女子脉搏之后才悠悠道。   “还好来的及时,倘若再晚一点,恐怕这狗叼的烧鸡也只能便宜它自己了。”   这是一个算不得玩笑的玩笑,倘若换做平时,李玉湖恐怕少不了一番捧腹大笑,只是这个时候李玉湖竟也出奇的安静。   一个女子,一只狗,荒郊野岭,一个山洞,这件事情本来并算不得稀奇事,可关键在于这条狗。   祝飞羽的狗,守护着一个女子。   “还能长途跋涉?”   李玉湖不禁沉声问道,他吃过不少人,不分男女老少,不过那是以前,以前的李玉湖只晓得杀人,如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担心起这女子死活来。   “不能。”   司马云放下女子手臂,轻轻摇摇头。   “伤及五脏六腑,怕是为人所致,能活到现在已可以说是奇迹,少不了这条狗的功劳,若是再度移动,人还没救活恐怕就要被我们弄死。”   “难道你打算在这里伺候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她要醒过来恐怕也要不少日子,更何况你救了她,她拿什么来回报你?总不能让你救活了又被你收走了性命,那样等于没那回事情。”   “你倒是比我还了解我。”   司马云淡淡一笑。   “我这人的确不愿意做赔本买卖,不过如果这次我做对了,这个女子肯定能给我带来很大的作用,所以为了这个女子,哪怕我就是晚一点到落霞山都没关系。”   司马云到底还是留了下来,烧鸡最终还是便宜了那条狗,他寻来柴火点燃,为这女子制造出不少温暖,又跑很远的路弄来锅碗瓢盆开始打灶做饭,又去了野兽经常出没之地弄来草药,就这么几天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下来,原先的青衫公子身上早已不复几日前风采,好在司马云也并不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于他来说,吃白面馍馍和吃山珍海味都是吃,喝山泉水和喝美酒都是喝,并无多大区别。   “所以这就是你几天下来不洗澡还挨着我睡的理由?懒就是懒,何故来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理由?”   李玉湖很不客气的一脚踢开夜里凑到他身边睡的浑身汗味的司马云,后者被踢的直接从草床上摔了下去,在这般只有火堆哔哩哔哩声音以及雪花簌簌声之外,恐怕就剩下那条狗时不时的呜咽以及司马云的轻微鼾声了。   李玉湖知道司马云其实是一个很悠闲的人,很多事情都不用司马云亲力亲为,像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有鼾声才对,因为李玉湖知道只有一个人累了才会有鼾声,司马云的身体不累,不过他的心一定是很累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司马云的悉心照顾之下,这女子终究是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紧紧搂住司马云从百里之外买来的棉被满脸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   她的脸已经被司马云擦洗干净,是个很美丽的姑娘,姿色不在何清秀之下,只能说是各有千秋而已。   “我很想问问你如果早知道救活她之后是这个反应你还会不会救她?”   李玉湖不禁笑问。   司马云慵懒的撑了一个懒腰,不去理会那仿佛有灵智一般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狗。   “醒了,醒了就是没事了,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只需要知道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行了,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山洞里面昏死过去。”   “我是谁?我是清灵太守女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好似费了不少力气苦思冥想一般好半天才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脑子很乱,你们应该让我清醒一下。”   “脑子很乱要清醒很正常,不过在这里肯定是不利于你想起来有些事情的,最起码我们应该出了山洞再说。”   司马云起身,也不管这小姐是不是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便直接将其带上马,一股寒风吹来,小姐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现在能不能想起来一些?或者你有没有听说过祝飞羽这三个字?”   “没有。”   小姐直接冷冷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祝飞羽,你们也不要问我,救了我谢谢你们,将来若是能有机会再见,定然报答。”   小姐与黄狗策马扬鞭,从最初时候踉踉跄跄到后来越发熟练,不多久便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提到祝飞羽三个字的时候如此激动?”   李玉湖不禁疑惑道。   “不知道,想来只有这位小姐才知道,不过她好像不怎么愿意说出来。”   “可是别人已经走了,你也不阻拦。”   “为什么要阻拦?反正我们还会再见。” 第190章 酒剑仙   李玉湖不知司马云为何会说早晚会见面,他便好奇道:“能不能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   司马云翻身上马。   “清灵郡距离此处少说也有半月路程,她孤身一人寒冬腊月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这么远对不对?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她应该是要往落霞山而去,而且多半是为了某个人去。”   言及此处,再不多言,二人策马奔腾在茫茫一望无垠冰天雪地中,一袭青衫,一袭白衣,不多时便不见踪影。   司马云要李沐智不可耽误了行程,原先的半月之期在这几日司马云照顾女子之后也愈来愈近,真正到达太湖城镇之时已是人声鼎沸,形形色色武林人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般热闹恐怕也只有不久前西楚舞林大会可比,与峨眉弟子同行实在是一件很惹人眼事情,来来往往不少人在见了峨眉仙子们之后不是躲在一旁偷偷观看就是匆匆一瞥之后又细细回味,却极少有人愿意上来套近乎,只因多半不敢惊扰了这等天女,老爷子一直在马车之内,除了寻了一处客店下车之时才露了一面,因是与楚人同行,少不了指指点点,这位春秋剑神在重出江湖之后也不过就才露了几面,真正见过之人极少,当年拜剑山一刀再入天人境早已成为江湖一件趣谈,人们或许知道剑神其名,也不过是口口相传而已,事实上真当这位剑神下车之时根本没有人认出来这个包裹在队伍里面并不显眼的独臂小老头儿就是当今江湖已知的陆地神仙其中之一,老爷子倒也乐的自在,没了许多叨扰总是要方便许多,已入太湖,便不再与峨眉通行,毕竟全是女子,恐遭人诟病。   店家小二这几日见的来到太湖的武林人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有哪几个不是进门就开始嚷嚷或是对其呼来唤去,唯独再见到以李沐智为首的这百人队伍之时才真正体会到何为大家风范,李沐智白衣胜雪,任由额头一缕青丝垂在耳尖,这之后又是一身黑衣劲装的王木生,便是他这个不懂武功的店小二一眼看去也知道是高手中的高手,再往后大概看了一眼,虽是楚人,却不比魏人来的逊色多少。唯独在瞥见最后的瞎眼和尚时候有些不快,再看这和尚拄一根青竹,身着福田衣,一双破烂草鞋,心道这么一位和尚总不会是落霞山的贵客,便心生驱逐之意,只不过不等他前去便被李沐智一手拦住。   “大师或许不是落霞山的贵客,不过却是我们的贵客,我要你为大师准备一间上房,另外,小二哥,待会儿我可能要跟你打听一些事情,需要耽误你一点时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先上楼,对了,不要任何人来打搅我们。”   百来人在这间客店住下并不显拥挤,这几日来赶路早就人困马乏,本想好好吃顿饭再跟店家小二了解一番太湖人文地理便等司马云李玉湖归来,只可惜好好的一顿饭都吃不上便被麻烦找上门来。   “瞧你们的服饰是巨鲸帮的人,怎么说远道都是客,实在不应该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上门打搅,毕竟圣人都说过雷都不霹吃饭人。”   李沐智放下筷子,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看了这客店外面的至少二三百号人,来势汹汹,早就吓跑了客店吃饭的人,司马云不在,他便是这里的话事人。   “你们是为你们帮主的事情来寻仇,可是你们帮主非我所杀,也非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人杀害,所以我不觉得你们应该来找我们。”   “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好一个远道是客,来的是客人,我们自然欢迎,就怕来的是豺狼虎豹。”   门口二三百人分开,踏进来一中年儒士,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依旧手持折扇,一头青丝梳理的整整齐齐,不过最为惹人注意是这儒生胡须,两撇八字胡并非下垂,而是上扬。   “我不认识你。”   李沐智轻声道,哪怕尽管事实上他不认得很多人,不过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来表达自己心里不满,哪怕他知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   “你的确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们,不过我知道你们是杀人凶手,你们前不久害了好几十条人命,虽然是在荒郊野外,不过却有人看见了你们,而且这件事情已经被很多正派人士知道,他们很不满,哪怕你们是客人,所以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另外,我应该介绍一下我自己,在下当朝大皇子麾下客卿陈汉文。”   这中年儒生在道完这么一句话之后甚至还摇了两下折扇,他这个名头很好用,因为有了这个名头所以不论到哪里总会有人给他面子,事实上他也是毛遂自荐轩辕宏图,想在这落霞山盛会上露脸一把,因此才找上这支队伍。   只不过李沐智并没有给这位大皇子手下谋士几分面子。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用自我介绍,因为我不会告诉你叫什么,至于什么大皇子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所以我建议你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因为我们这里有一位只会念往生咒的大师,他才吃了饭,如果你不想他为你们超度的话就赶紧离开,毕竟既然你们认定了我们杀了人,要承担后果,那我们也可以多杀一些对不对?”   “好大的口气,有点意思,你可知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北魏,不是你们西楚,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乡人来撒野,信不信我马上让这太湖城中所有江湖好汉来评评理。”   陈汉文有些生气,他是一向靠嘴皮子吃饭,动不得手,也不敢动手,因为他知道这百人队伍都是些什么人。   “信,我怎么会不信,毕竟你说的,这是在你们地盘上嘛,我们在你们地盘上杀了人,肯定要负点责任,不如我按一条人命一文钱赔给你们如何?顺便再加上一句,我打算拿你们的命也算进来。”   李沐智掰着手指头当下便认真算了起来,这般模样让门外汉大怒,只是却不敢有人冲进来,因为他们瞧见这白衣书生之后有一个身着劲装的半老人,王木生的刀很霸道,哪怕是不出鞘,其天刀都能让人感觉到几分森森之感。   “说这话是不是太狂了?你知道这太湖城中有多少江湖好汉?你杀得完?”   陈汉文冷哼一声。   “也不晓得姜家人怎么想的,居然邀请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共赴盛会。”   “说完了?”   李沐智掰完了手指头淡然起身。   “你们的银子已给你们算好,现在要么赶紧滚蛋要么就准备听大师念往生咒,怎么选?”   这般吐气甚至直接在陈汉文耳畔,这位新晋武林盟主短短几个月培养出来的气场竟是让儒生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不过仍是强装镇定道。   “我不信你敢在这太湖城中杀人,除非你想被天下英雄追杀。”   “有句话还是要说一下的,你张口一句天下英雄,闭口一句天下英雄,你认得天下英雄,天下英雄未必认得你,我的话已经说完,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走,既然这样,那就收钱吧。”   有一柄宛若从地狱而来修罗长刀出鞘,自盟主身后而出,二三百人顿时人仰马翻,才出场说了不过几句话的陈汉文到死都没能想到这位书生当真敢在这太湖城中杀人。   “你这样也是司马云吩咐?你应该知道不能多生事端。”   气宗大小姐有些不悦,这一刀下去虽伤了不少人,不过实际只取了陈汉文一人性命而已,不过即便是如此,也闹的太过。   “不是他吩咐,你应该也晓得他想安静一些,不过只因为这儒生实在太聒噪而已,我们已经来了太湖,早就被轩辕宏图盯上,不过他不出面,只是派人骚扰,想必有些顾虑,我们不找麻烦,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倒不如在这城中杀一儆百还要来的痛快些,免得总是被一些阿猫阿狗骚扰。”   “你有没有发觉你变了,从你坐上盟主之后就开始变了,你变得愈来愈像司马云。”   “这算是对我的褒奖?我可不这么认为。”   李沐智轻轻摇摇头。   “我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方才这二三百人没有一人能活下来,你也应该晓得他大概是这天下最猜不透他心思的人。”   瞎眼僧人念起了往生咒,客店小二早就吓到不晓得去了哪里,掌柜躲在桌子后面不敢出来,没多久客店便真的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甚至还有官兵。   只不过李沐智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却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真正上得了台面,也不晓得那些个大人物去了哪里,李沐智不过一句话便打发这所有人。   “我等是西楚使臣,对使臣无礼者当如何?”   官兵管不了他们事情,这样一来的确起到了杀鸡儆猴作用,再无人敢来骚扰,客店也关门起来专门服务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店家小二也愈来愈发现这看起来最有风度的书生其实最不好伺候,倒不是说生活上不好伺候,李沐智虽坐上盟主,但其实并无多大架子,对吃的也不讲究,平易近人,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让店小二跑出去送信实在是店小二不能理解事情,送信的对象也是一些极为怪异之人,连着三天下来几乎跑断了腿,也不见那些个和尚道士或是行为怪异的人回信,倒是少不了被打赏,如此一来,小二虽抱怨其实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如今姜家盛会实在可以算的上是囊括天下英雄,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一点事情。”   房间内除去司马云不在时候做主的李沐智之外,还有王木生,老爷子,何清秀,以及其他几位高手。   “我们需要理一理此番受邀前来的天下英雄。”   李沐智拿出纸笔放于桌上。   “天下英雄最熟悉的莫过于老爷子,现在还请老爷子说一说这天下的高手都有哪些,不管是我们见过的还是没有见过的,高手排行榜前十包括三教之中高人,老爷子占一席,王长生占一席,上清观掌教真人徐长今占一席,玉清山清微道长,太清顾长风,峨眉宁师太占一席,宁先生占一席,剑皇占一席,除此之外还有哪些,还请老爷子一一道明。”   ......   这一日晴天,太阳晒化了不少房屋上的积雪和冰,大街上走起来湿漉漉,太湖城已到了人声鼎沸之势头,大街上背刀的,负剑的形形色色皆有,关门三天的客店终于开了门,三天来闭门不出的书生也终于出了门,倒不是孤身一人,他带了两个人,形影不离的王木生,还有气宗大小姐。   “三天来你闭门不出,送出去几十封信,我很好奇你是送给哪些人,后天便是姜家盛会之期。”   何清秀如此提醒。   “司马云还不见回来,你去能不能应付得了轩辕宏图?”   “能不能应付都要应付,那些信是司马云让我送出去,我也不知收信的究竟是什么人,这几天不出门倒不是因为见不得人,是司马云吩咐,今天出门也是司马云吩咐。”   “可是司马云并没有回来,他是如何联系到你的。”   “不是他联系到我,是他早就吩咐下来,听起来很荒诞是不是?事实上司马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好像能算准天下所有事情,甚至连今天太阳都算了出来,他要我去拜访几个人,这几个人来头都极大,并且要我带上见面礼。”   “既然是来头极大的人,那肯定要带一份重礼。”   “不要重礼,他只让我买几壶绿酒带过去。”   当何清秀王木生跟著书生穿过大街小巷人潮涌动到达一处潮湿巷子时候才看到了司马云所说的来头极大的人,分明不过是一个邋里邋遢老头儿而已,一头凌乱花白头发如似鸡窝,双眼微闭,穿着一身黑色油腻破旧狐裘,慵懒的蜷缩在巷子里唯一能被太阳照射到的破旧太师椅上打盹儿,时不时扯几声呼噜,旁边还放着两坛子早就空了的绿酒,这样的老头儿说是和乞丐差不多也不会有人反对,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头儿在闻绿酒香味之后便蓦然睁开眼睛。   “送酒来的?”   略微有些沙哑的生硬表明这老头儿虽然闻见酒香不过却还是有些疑惑,这疑惑被李沐智全部看在眼里,这位年轻盟主轻笑道。   “的确是送酒来的,不过此酒却不是我所送,我是代另一个人送,只可惜我那位朋友不在,不然他一定亲自登门造访,我知道前辈喜欢喝酒,病并且无酒不欢。”   谁知这老头儿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原先的一丝兴趣瞬间灭了,微微瞥了一眼三人便又闭上眼睛道。   “小朋友,我的确喝酒,不过老头子我更知道天下没有白喝的酒,通常给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送酒的人都不会安什么好心,并且喝酒喝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喝酒喝不出个状元郎,也喝不出个圣人来,所以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莫要打搅了老头子睡午觉。”   狐裘老头儿看起来并不十分欢迎他三人,不过即便被人下了逐客令李沐智依旧是不生气的道。   “喝酒的确喝不出状元郎,也喝不出个圣人,不过我倒是晓得这天下有一个人喝酒喝成了仙,别人称他为酒剑仙。” 第191章 臭道士与天池四怪   李沐智回忆起前两日与老剑神煮酒论天下英雄,说了高手排行榜前十,这前十几乎是天下公认绝顶高手,不过老爷子却道其实并非如此。   “排行榜公布出来不过是给不知真正江湖事情的人看,实际上这天下隐藏起来高手都不知道有多少,这天下人说老夫是剑神,其实剑神在老夫看来其实也并非就是真的剑神,最起码老夫就知道当年天下剑道之上出类拔萃人物都有好几个,只不过这些人物都鲜为人知罢了,天下有多大?你们又才走了多少路?见过几个人?排行前十的高手除了你说的这几人之外其实其他也有不少绝对能与这些人物并驾齐驱的高手,剑道之上有老夫,西楚剑皇,还有咱们见过的养剑池老祖,王长生也算一个,不过这之外还有一人,实力绝对不在以上这些人之下,他就是酒剑仙。”   李沐智这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从不曾听说过此人,只听老爷子一一筛选出来这些个藏于江湖的高手。   他说除了以上几位人尽皆知的人物之外,春秋江湖至少还有五人能与他们并驾齐驱,风云顶刀皇,年方古稀,一门霸刀内外皆修,一身实力早已甄至化境,只不过其人淡出江湖已久,更是只练刀,不为红尘束缚,因此几乎没人见过其真容,又说还有个赵无敌,横练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说军中有个萧无忌,一杆银枪所向披靡,还有个梅天尊,其人最擅长医术,杀人的本事也是源自医术,不过这些人老爷子都不过轻描淡写带过,唯独在酒剑仙此人身上多做停留。   “酒剑仙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真名叫什么老夫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这老头儿极其爱喝酒,并且拥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剑道,其绝技天阴十二剑绝对是这天下最为厉害的剑,甚至不在老夫的剑开天门之下,他有多厉害,你们可想而知,只不过酒剑仙前半辈子醉心于剑,后半生却醉心于酒,并且只喝绿酒,故此才得酒剑仙此名,若能得酒剑仙相助,大事事半功倍。”   李沐智不知老爷子所说酒剑仙究竟在何处才能寻到,料想这等人物既然淡出江湖,想必定不会被红尘俗世叨扰,他不知酒剑仙,不过却在不久前听司马云提起过一个同样爱喝酒的老头儿,而且他只喝绿酒,并且司马云给出了这只喝绿酒的老头儿所在位置,其实李沐智也有些不明白,司马云也不过才三十而已,如何就能知晓这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人穷尽一生都有可能无法全部探听清楚的事情。   从琴棋书画到天下武功,从文韬武略到星象气运,从春秋之前江湖到春秋之后祥和,几乎无所不知,倘若这天下真有一个人能算的上是毫无缺点的人,那这个人定然非司马云莫属。   而能被这样一个人看重的人,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酒剑仙后半生饮酒,只饮绿酒,这老头儿看起来也是以酒为嗜好,哪怕落魄至这样都依旧保持喝酒习惯,并且他面前的酒坛正好也是绿酒。   盟主不知这老头儿是不是真就是酒剑仙,不过他还是愿意相信这老头儿就是酒剑仙,能被已入陆地神仙境界的老爷子都如此褒扬的人物,只提绿酒二壶实在说不过去,只不过李沐智自跟随司马云走这么一趟江湖之后也大概知道了天下高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怪癖,比如他们见过的那位养剑池老祖,以自身养剑一口,每日里以剑为食,对付这些真正高人重要的不在于礼多,而在于礼对胃口,哪怕他以为是酒剑仙的这邋遢老头儿其实并非是真的酒剑仙。   “小朋友,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像仙?酒剑仙?”   狐裘老头儿自嘲一笑。   “我连剑都没有一柄,你说我是什么酒剑仙?是不是连你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可笑。”   哪怕是被当场驳了面子,李沐智依旧极为严肃道。   “我那位朋友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他通常为别人做什么事情都会让别人以同样的代价作为回报,甚至连我们当中一个很厉害的老前辈都是如此对待,不过我这位朋友却告诉过我,给前辈你送酒完全是免费送,并且他不要前辈你付出任何东西,他只是想请你喝两壶酒。”   年轻盟主轻轻放下两个酒坛。   “不打扰前辈休息,两壶绿酒请慢用。”   何清秀与王木生同李沐智走了这么一趟,却没想到李沐智当真不过是送了两壶酒。   “这的确不太像是司马云的风格。”   气宗大小姐低声道。   “他连老爷子都能用酒诓来,却对这老头儿如此客气,难不成这什么酒剑仙比老爷子这个陆地神仙还要厉害不成?”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年轻盟主将这不知道三个字强调两次。   “你应该知道他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告诉别人他的理由,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会忙上两天了。”   “难道他还让你去在这太湖城中寻找其他人?”   “没有,他只吩咐了我让我来找这么一个老头儿,想必在他心里这里的所有人都未必能比的上这一个老头儿,事实上我们永远都猜不透他怎么想的,就比如他曾经在温家堡答应樊月杀了温若剑,可事实上是温若剑活了下来,樊月姑娘死了,所以我大概知道了再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有的只是该利用和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   李沐智这两日的确有些忙,他在回了客店之后便迎来这么几天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人,他是一个道士,不过却不是三大圣地的那种中规中矩的道士,而是一个即便是在大冬天都身着单薄道袍骑着毛驴手拿浮尘的老道,一头花白头发比狐裘老头儿好不了多少,她的确是李沐智见过的最为不像道士的道士,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还有一只眼睛补了疤,其实看起来更像是贼人,哪怕穿了一身道袍依旧掩盖不了他的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他瞅了很多人,包括两眼真正空洞的福田衣僧人,最后才把目光停留在微微闭眼坐在窗前观景打盹儿的老爷子。   “我觉得咱们这里的人都算是生的相貌堂堂,哪怕是我身边这位大师,为何你偏偏把目光放到了我们家老爷子身上。”   李沐智不禁笑着问道,几天来,司马云只让他送信,并没有告诉他送信的对象是谁,原本这项工作很复杂,因为你不知道跟不同的人写信该写什么样的信,并且不知道寄往哪里,不过这份活儿在司马云的吩咐下却变得简单了许多,因为他写的所有信只不过只有一句话而已,腊月二十八,至于记下地名对这位几乎能背诵下来所看过所有书籍的书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姜家腊月三十大婚,腊月二十八正是今天。   分明相隔不远,这独眼道士仍是压低声音生怕被老爷子听见了一般道:“这老头儿肯定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头儿,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的时候唯独这老头儿不曾看过我一眼。”   “难道你凭这个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厉害?”   李沐智不禁失笑,其实这独眼道人应该跟眨眼僧人一般都不是能让人很欢迎的人,因为他的衣裳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洗,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这样的人实在很难让人有好感,不过盟主却并不介意跟这样一个道人坐下来聊天,因为他是司马云的客人。   “假如一个人在突然有陌生人造访的时候还完全不动声色,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这种人要么心里很紧张,要么一定是一个根本不在乎来的人是谁的人,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这瞎眼道人一句话很是让李沐智觉得无言以对,他无言以对的不是这句话,而是这道人本身,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很多习惯跟人说道理的人,司马云就是其中代表,这时候李沐智不禁真想问一句,难不成司马云所认识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年轻盟主摇摇头苦笑道。   “前辈你说的也许很对,不过你这一趟来恐怕不只是来说道理来了,事实上我也一直很疑惑会收到我信的人是什么人,不过当我真正见到前辈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司马云请的人竟然都是一尊尊大佛。”   “这话从何说起?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像大佛?我分明不过就是一个臭道士而已。并且是一个身上的确很臭的臭道士。”   “前辈的确身上有点臭味,不过我也大概知道前辈你本来就是臭道士,天池十二怪中的臭道士,我说的对不对?”   天池十二怪,手握茶杯的气宗大小姐竟是险些打碎了手中茶杯。   “看样子这位小姑娘也听过我这臭道士?不然何以如此反应?”   臭道士似笑非笑道,这时候气宗大小姐竟是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无奈之下,李沐智便接着道。   “天池四怪乃不出世的高手,其中又以臭道士最为厉害,之所以称为天池四怪,是因为他们有四个人,分别是臭道士,云中鹤,蛇怪,碧眼虫,这四人早就在三十年前与春秋剑神几乎同一时间消失于江湖,以至于春秋之后江湖根本听不到这四人名号,不过晚辈有幸,曾无意之间翻阅出了关于四位前辈记载,传闻臭道士原先并不是道士,而是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只不过后来不知怎的竟做起了修行道士,关于他们传闻,止于春秋,有人说他们被人杀了,那人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一王长生,不过传言始终是传言,今日得见臭道士前辈才知晓尽信书不如无书。”   “你既知道我就是杀人无数的臭道士,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因为前辈你自己都说了我们家的老爷子很厉害,你肯定不敢当着他的面杀人,而且你已经做了道士,道士是不能随便杀人的,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共同认识的人,也是他要我来请你,只是不知道其他天池四怪其他三怪如今在何处,如果能得见昔年天池四怪四位前辈所有,想必也是晚辈的福分。”   “其他三怪?”   臭道士咧嘴一笑,他笑起来并不太好看,只剩下一只眼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难看。   “其他三怪被我杀了。”   李沐智顿时呆住。   “是不是不可思议?你的表情证明了你不太相信,不过他们的确被我杀了,其实我们也不是天池四怪,我们应该是天池十二怪才对,我杀了两个,他们三人杀了六个,只不过他们三个后来也被我杀了,所以算起来天池十二怪应该是全部被我杀了才对,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第192章 绿酒两壶   “这实在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年轻盟主喉咙干涩。   “既然是同门师兄弟,为何要互相残杀,不应该团结一心才是?如此的话,哪怕是遇见不可战胜的强敌也有转圜的余地。”   臭道士最终没说天池十二怪为何要互相残杀,又或许是他觉得对待李沐智如此一个后生实在不需要解释很多事情,杀了就是杀了,不然又如何称怪?   臭道士轻飘飘来,轻飘飘走,他骑着毛驴手拿浮尘几乎不会让人觉得这个穷酸道士会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他来了也不过就跟李沐智说了那么几句话,就那么几句话之后李沐智又迎来了第二个客人,他是一个和尚,一个正儿八经的和尚,这和尚一眼看去便知道是绝对憨厚的和尚,跟只会念往生咒的瞎眼和尚不同,他看起来老实,实际上也的确是一个老实的人,老实到一上来李沐智才一句话他就将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全部说了出来。   “小僧从北方来,因受旧友之邀请才来太湖,不曾想又碰见另一位小友,受小友之邀,前来共谋大事,只是小僧乃是佛门中人,只一心修行,不愿参与到江湖恩怨之中,所以只能婉拒。”   一句话已将李沐智憋在心里的所有话全部堵了回去,原本还想着两个和尚同样都是佛门中人,应该有些共同话题才对,只是没想到这老实和尚来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就走,臭道士最起码还多说了那么几句话,他竟然是一句都不肯多说。   这让盟主不得不叹息一声,司马云当真是请了许多怪人前来,至于所谋何事,李沐智也不清楚,他只晓得司马云这样吩咐了,他便照着办就行了,只是眼下距离姜家盛世还有两天时间,仍不见司马云归来,这让李沐智不竟有些拿捏不定是否真能带着这么多人堂而皇之上落霞山。   从喜欢喝绿酒的老头儿那里回来之后李沐智已经接见了两位客人,一人能唤的出来名号,一人算无所知,甚至老爷子都不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位老实和尚。   在老实和尚走后,何清秀才忍不住道。   “我还以为司马云会请一些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来凑场子,没想到请的都是这么一些人,天池臭道士都来了,这样的人恐怕还没上落霞山就被天下英雄给哄了出来,毕竟怎么算都不能算是正道中人,至于这和尚,别人家新婚哪儿有和尚前来的,更说不过去。”   送走老实和尚之后,向来脾气都不怎么好的气宗大小姐抱怨两句,这让盟主有些啼笑皆非。   “难不成在大小姐你的眼中只有你认为的那些厉害人物才能真正称得上是高人?如同臭道士这些人就如此不待见?你应该知道有时候区分正邪只是用你听到的下定论未免有些太过于武断。”   这一日送别老实和尚之后又陆陆续续接见了好几位叫不出来名字的人物,甚至还有山中樵夫模样的汉子,不过李沐智脾气极好,一一接待,虽然结果往往都是上来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别离。   李沐智没能睡一个好觉,哪怕这一夜也终于在晴天之后难得的安宁了一夜,天没有下雪,因为他除了司马云所说的任务之外,还要尽他这西楚武林盟主的本分,有道是入庙烧香,入寺拜佛,来了魏国,又怎能不拜访当地大门大派?   前两日李沐智下令动手杀陈汉文的事情已经在太湖城中传了出去,但大多都是说楚人杀人,并不知道下令杀人的人是谁,不过即便如此楚人这二字在太湖城中已经有些让人不忿,矛盾激化到了一定地步就不再是单纯的个人矛盾,李沐智一一拜访了不少门派,不过结果都不太好,不是被人恶言相向便是直接被撵出来,这让这位武林盟主很是没有面子,不过李沐智脾气极好,哪怕被人如此无礼险些刀剑相向依旧云淡风轻,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是跟谁学的,但绝对不是跟司马云学的,因为司马云有时候脾气不会太好,他脾气不好的时候就会杀人。   拜访了这些北魏自以为是自认为是地头蛇的小门小派之后,李沐智开始拜访北魏江湖的中流砥柱,他开始拜访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几年前出了一个借天地之力入陆地神仙书生的拜剑山名剑山庄,见到了名剑山庄如今的主人,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孟月影已经生的是亭亭玉立,不比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差,她身边还有一个很得力的助手,春秋八甲第八甲余天机,他是一个跟才死了没几天的陈汉文一样的不论何时都手里拿着折扇的男人,哪怕余天机早就在春秋便闻名江湖,可是他依旧不见老,他是跟峨眉宁师太差不多驻颜有术的人。   春秋八甲乃是春秋年间儒家评出来的八位谋略家,至今为止李沐智见过的有两位,第六甲施修齐,第八甲余天机。   与孟家大小姐言谈甚欢,推杯换盏不知多少次,竟是险些让提前练了很长时间酒量的李沐智醉了。   “他们说公子就是一路上犯下这么多命案的凶手,说楚人看不起魏人,欺负魏人,起初时候我也曾幻想过公子模样,今日一见我大概看出了一些东西。”   孟月影酒量不错,至少她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小姐看出了什么?”   李沐智对这位当年那位儒家陆地神仙的侄女很有好感,哪怕这时候正喝的头昏脑涨仍是不失风度。   “我看出来公子也许会下令杀人,但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杀不该杀的人。”   “可是别人若是知道名剑山庄与我李沐智接近,怕是少不了小姐流言蜚语。”   “那又如何?亘古以来便是帮理不帮亲,我认定的事情肯定会坚持到底。”   “可是小姐应该知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就是跟那个人作对。”   “孟敬然的侄女,从来不怕跟任何人作对。”   这一顿饭李沐智吃的很好,直至深夜才被王木生搀扶着回客店。   “我觉得你不如干脆学武功好了。”   王木生实在看不下去书生这般恨不能将喉咙掏出来个洞的模样,人前镇定,人后吐的昏天黑地。   “本来我还以为做盟主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我甚至还不知道做盟主要跟别人喝这么多酒,算下来,也算是你小子帮我扛过了这一劫,你的确应该学武功,学好了武功就不会这么狼狈,还能用内力将酒劲逼出来。”   “我不学武功。”   吐的昏天黑地的年轻盟主强撑着身子摆摆手。   “武夫之能修到极致又能如何?李沐智只读书,只读儒家浩然正气。”   李沐智说完这句话便毫无形象的倒在了王木生背上,这位本该当上盟主的武夫不爽呢喃道。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能读出来一个如同宁先生那样的儒家圣人来?”   李沐智没休息好,因为一大早便被气宗大小姐推开房门叫了起来。   “喝成这般模样今天还能办正事?莫要忘了是你昨天让我今天唤你起来,我们还要给那老头儿送酒去。”   李沐智好半天才挣扎起来,略微收拾一番,顶着头痛以及喉咙干涩又购了两壶绿酒。   这一天已是姜家盛事倒数第二天,太湖城盛况空前,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伏,甚至还见到了昨天拜访的不少小门小派中人,脾气极好的盟主仍是笑着打招呼,虽然多半都会换来不太好的对待。   王木生几次对此看不下去,不过都忍了过去,只因这些人嘴脸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他们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又到了那条小巷,又再度见到了那位躺在老旧椅子上打盹儿的爱喝绿酒的老头儿,昨天的两坛酒根本没动,李沐智倒也不觉尴尬,哪怕这老头儿昨天还跟自己说了几句话,今天干脆理都不理。   李沐智笑道。   “看来昨天晚上前辈一直也在这椅子上休息,虽说前辈身体好,不过也禁不住如此在寒冬腊月中在外面睡觉,清秀,不如去给前辈添一些被子。”   何清秀虽不愿,总归还是不愿坏了司马云的事情,她听李沐智的话前去做这些从来没有做过的琐事,只是狐裘老头儿依旧微微打鼾全无反应。   待到棉被之物买来之时年轻盟主还亲自替狐裘老头儿盖上,随后才轻轻放下两坛子绿酒。   李沐智轻声道。   “前辈或许不喜欢晚辈的酒,不过晚辈依旧会每天来送两坛酒,直到前辈肯喝为止。”   才踏出这不能算是小院的小院,李沐智便顿住脚步,倒不是因为狐裘老头儿肯喝酒了,亦不是被老头儿唤住,而是被眼前莫名出现的二三十人挡住去路。   “你是西楚使臣,官府奈何不得你,不代表我这么多英雄好汉奈何不得你,我们也晓得你身后这位使刀的是绝顶高手,不过今天我们可是请来了一位高手替我们主持公道,今日总要你们拿出来一个说法才行。”   待到那人所说的高手出来时候,从这么一路上走来都不曾觉得有任何危险的已入天人境界的王木生顿时如临大敌。   一个披散着头发,浑身披着铠甲,双眼通红脸颊极其修长甚至长着窜脸胡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轩辕宏图麾下大将,野狼。 第193章 南海李蓦然   李沐智已不是第一次听说野狼其人,只因他也知晓司马云一些计划,其中自然少不了要聚齐八大高手屠龙,野狼便是司马云计划之一,事实上他也不太明白为何这等关乎天下气运的大事司马云会毫不避讳说给他听,只因这位年轻盟主也知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或许是司马云真将他李沐智当成了自家人,其实连同老爷子在内真的与自家人并无多大区别,又或许,是因为司马云根本就不在乎多一个人知道,因为司马云想杀一个人很容易。   野狼乃是轩辕宏图军中一等一高手,一张斧砍刀削的脸证明他绝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众所周知军中高手与江湖高手全然不同,江湖高手或有出尘之气,但绝无军中高手煞气,野狼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个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达到今天地位的大将才站在这大街上便让本来就寒冷的天气再添几分冰冷,李沐智竟发觉浑身如坠冰窖不能动弹。   即便是已入天人境的王木生都严阵以待,有道是高手看气场,这么一句话或许不适用于天下所有高手,但用在野狼实在再合适不过。   “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李沐智喉咙干涩,这么久以来修养出来的大家风范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只因为讲道理也需要看情况,毕竟有些人生来就实在是不能用道理来摆平,野狼就属于这种人,他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绝对不能用道理说服的人。   可年轻盟主知晓他似乎除了好好谈谈这几个字眼再也想不出来其他,跟随司马云已久,司马云是太子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太子与轩辕宏图不对付他更清楚,眼下虽北魏太子轩辕宏业尚不曾现身,但轩辕宏图料想还不至于如此当街做出堵人这等近乎流氓行径的事情,现在想来李沐智不得不承认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轩辕宏图其人的狠辣。   王木生或许能出手,但眼下野狼气势正盛,敌强我弱之下王木生纵有天大能耐又能真正施展出来几分?倘若两人当真不计后果在这太湖城中大打出手,恐怕小半个太湖城都将保不下来。   李沐智不想让王木生出手,因为就算王木生出手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你想谈?”   野狼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应该是一个极少说话的人,这一点李沐智看的出来。   年轻盟主轻声道。   “的确应该谈谈,你很强,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的,倘若在这里打起来,受牵连的只会是无辜百姓,想必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什么结果对我来说不重要,百姓死多少对我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死。”   “你为轩辕宏图卖命虽靠山强大,不过你真以为你能得罪得起我西楚大半个江湖?”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军中野狼踏前一步,一只满是汗毛的手慢慢捏住李沐智咽喉。   “我不为任何人卖命,包括轩辕宏图,另外,杀了你还有别人代替你,况且,就算得罪你楚人又能如何?”   一只强有力的手让本来就孱弱的书生毫无反抗之力,其身后王木生天刀已出,只不过却被脸色憋的通红的李沐智挥手拦住。   “要杀要剐随便他就是,你不得出手,我不能让这天下说我们楚人过江之后全然不懂规矩。”   “可是你就快死了,死人谁敢管的了那么多。”   王木生刀止在三分处,不过才三分而已便感觉森森刀意。   李沐智仍强撑着痛苦嘶哑道。   “他若真要杀我,早就动手,何必这么多废话。”   那只掐住他咽喉的手几个呼吸之后总算是松了开来,没人注意到这时候小巷之内的狐裘老头儿也终于是松开了手。   “能如此年纪坐上盟主之位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我的确不打算杀你,因为我不杀弱者,不过不杀你不代表放了你,你只需要磕头认错就可离开。”   “你让我磕头?”   李沐智好半天才缓过来气。   “你可知我是西楚武林盟主,你让我磕头是要整个西楚武林蒙羞。”   “我说了我不在乎西楚。”   “既然别人不在乎我西楚名声,公子你何须在意魏国百姓伤亡?别人既找上门来,哪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王木生冷冷一笑。   “军中野狼,我倒要见识一下这野狼究竟是如何一个厉害之法。”   那柄原本出鞘三分的刀终于是再度出鞘,一刀斩出,看似平平无奇,在与野狼双拳对上之后有那么一刹那静止不动,再之后以二人对战为中心的方圆三丈,青砖离地而起,罡风肆掠,尘土飞扬,待到尘土落下来之时王木生兀自巍然不动,但那柄伴随他大小战斗无数次的宝刀竟是有了一个豁口,原来这野狼身上盔甲竟也是世间难得的宝物,一招之下并非高下立分,这一点即便是李沐智都惊讶不已,王木生已入天人境,难道这野狼竟也入了天人境不成?   “你若是想在这城中大打出手,到时候闹出人命恐怕是要惹怒了你魏国百姓,就算你不怕,轩辕宏图恐怕也下不了台,不如你跟我去寻一处地方,重新打过如何?我也正想领教一番北魏高手究竟有几分风采。”   “好。”   野狼低语一声,两大当世高手如蜻蜓点水般几个跳跃便离开太湖城。   这小巷之外只剩下才缓过气来的李沐智与何清秀,当然,还有一群堵住他二人的“走狗。”   “西楚武林盟主,好大的来头,只是现在你的左膀右臂不在了,你又不会武功?现在还能奈我们怎么样?”   余下二三十人中亦不乏狐假虎威之人,实际上他们连自己到底跟李沐智有何恩怨都不清楚,他们只晓得有人让他们这么做而已,原本就无多少战意,在得知盟主被堵之后的楚人前来助阵之时再也停留不住纷纷散去。   替人卖命不假,但又有谁会真的傻到去卖命?   李沐智吃了大亏,在魏人面前丢尽了脸,甚至就连自己带领的这些人都颇有微词,不过这位盟主脾气极好,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也不过是笑笑而已。   “怎么都行,莫要打扰了人老前辈休息就好。”   他说的老前辈除了狐裘老头儿又还有谁?   在问及老爷子关于这狐裘老头儿是否会是真的酒剑仙时候,老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老爷子并不喜欢出门,更何况倘若那狐裘老头儿真是酒剑仙,江湖也是先有剑神,哪儿有剑神亲自出手拜访剑仙的道理。   王木生跑了不知道多远跟野狼打上了一架,回来时那柄被他视做宝刀的刀已经满是缺口,在李沐智问及究竟胜负如何的时候,王木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若非野狼有宝甲护体,未必就能扛住他的刀,野狼其实力究竟如何他也拿捏不准。   “公子,你如今好歹也是我楚国盟主,该强硬的时候应该强硬才是,莫要让人看扁了我楚人。”   王木生看起来对李沐智不久之前行为颇有意见,只不过李沐智对此仍是只给了一个解释。   莫要打扰了老前辈休息,只有心诚才能请得老前辈出山,届时有两位老爷子坐镇,何愁大事不成。   西楚武林盟主遭羞辱的事情不过几个时辰口口相传便传遍了大半个太湖城,即便是全然不知江湖事情的平民百姓也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这在外人看起来的确很没有面子,不过李沐智对此却全不在意,哪怕是在当今道教圣地上清观真人面前。   马丹阳毕生醉心于剑道,更是与剑无求一般以剑入心魔,所修之剑乃道剑,自打几年前于峨眉山观剑之后便心有所悟,几年间一直在紫竹林闭关,虽然少不了被自己那又爱又疼的师侄各种骚扰,甚至有时候正悟剑时候都能听见紫竹林的鸡飞狗跳之声,心中想着这小家伙乃是上清观将来希望,因此即便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压住,最多不过狠狠给小道屁股来几巴掌而已,只是他那柄天下正气之剑却邪早就在几年前送给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师侄,所以马丹阳如今已没了剑,没了剑却又身负了一柄桃木剑。   马丹阳本不愿走这么一趟,奈何落霞山亲自派人送来拜贴,自己那位掌教师兄自然是不适合亲自下山,至于自己那位醉心于丹道的师弟更是忙不过来,如今杨虹叶也不到下山时候,算来算去怎么着这任务都得落到自己头上来。   因此这位上清观天师便落下了自己正潜心领悟的道剑,亲自下山来落霞山一趟,他孑然一身前来,一人入住一家小小客店,穿着一身云纹道袍,若非见过其人,定想不到他便是当今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的上清观天师。   马丹阳自然是不曾想到李沐智居然会找到这里来,更不曾想到原来楚国的第一届武林盟主竟然如此年轻,更是谈吐风雅,只不过天师依旧婉拒了李沐智的来意。   “贫道晓得公子想要做什么,只不过上清观一向不沾红尘俗世,轩辕宏图虽三番五次试图下手送仙山,却始终不曾得手,更何况贫道一人也决定不了上清观的将来命运,贫道只能保证,双方谁都不帮手。”   李沐智自然晓得不可能求到上清观出手,事实上在马丹阳之后他拜访其余两大圣地,太清观玉清观之后得到的也是同样结果,圣地到底是圣地,不沾天下气运,不沾因果,不过即便如此也够了。   有些事情嘴上不说破,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这两日时间几乎将能拜访的人都拜访了一个遍,也大概知道了真正能施以援手的有哪些人,如今就差真正上了落霞山之后才能晓得落霞山上已经有了哪些人,也才能知道姜家这盘棋下的有多大,眼下已是腊月二十九,待明日便是姜家姜明大婚之期,事实上原本这时候应该是在姜家歇息才对,如此方才是待客之道,只是此番前来落霞山的所有门派大概都能看清楚许多事情,虽有不少已经上了山,但更多的却是选择留在太湖城中,等待明日一早再上山,司马云李玉湖还未归来,好在有老爷子坐镇,头一遭面对如此大的场面又是外乡人,李沐智心有忐忑,根本无心入眠,他便趁着这个时候将这几日见到或是接见的所有人理了一个清楚。   “臭道士等邪道高手应该不在受邀之列,可他们还是来了,应该是受司马云之邀请,至于其他天下顶尖高手此番也来了不少,倒是没见到老黄出现,说不定已经上了落霞山,明天只需要上了山就能知道轩辕宏图准备了哪些后手,才能如此泰然自若自今不现身,太子轩辕宏业也未出现,甚至不晓得来了没有,只希望是有惊无险才好。”   这一夜的确是安然度过,只是没想到才晴了两天,竟然又开始下起雪花来,待到第二日大清早登船之时整个太湖城完全再度成为一片冰天雪地,瑞雪兆丰年,李沐智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哪怕今天一大清早照例先去了小巷给狐裘老头儿送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两壶绿酒,百人队伍出了客店再度与峨眉碰头,也见到了峨眉带队的宁师祖,如今楚人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自是不愿意将麻烦带给一路以来同行的峨眉山,只是不曾想到宁筱容竟全然不在意,渡湖船只有五六十艘大船,皆是此番姜家租赁而来,整座落霞山一半清晰可见,一半云雾缭绕,端的有一种人间仙境之感觉。   “果然是昔年紫微大帝道场,如此气派只怕是让天下许多名门仙山都望尘莫及。”   还未登船李沐智便由衷赞叹一声,他不太想引人注意,哪怕是登船都让所有人留在最后,等别人先上船,哪怕他明明晓得其实最先登船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寒冬腊月,太湖一半是冰,一半是水,想来昨夜里姜家定然没少为这湖面耗费功夫,不少地方一寸厚的冰愣是被全部打碎,让船只得以顺利前行。   李沐智站在大船船头,仰望整座落霞山的巍峨,北风寒身,吹的这位武林盟主一身白袍紧紧贴住单薄的身子,感觉到凉意之后李沐智便忍不住一阵咳嗽,尚不等王木生为他送来手绢,几十条大船竖着一字排开的广阔湖面不知何时来了一艘孤舟,那孤舟来势甚快,竟直接冲着楚人所在这艘大船而来,在看清楚孤舟之上那人模样之前,一根船桨便猛拍湖面,激起惊涛骇浪,一切来的太快,等甲板数十号从踉踉跄跄中稳住身子的人反应过来时候,一身冬装除去寥寥数人外,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进来的一手湿透了浑身衣衫。   数十艘大船成百上千人注视之下,那孤舟之上劲装老者喝道。   “春秋剑神,可敢一战?”   整个太湖哗然,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这楚人之中哪儿有春秋剑神之时又有另一艘孤舟自天际破浪而来,并有一白衣敦厚男子双手负后,其身后一如既往跟着一个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佩剑男子。   “要过剑神,先战南海李蓦然。” 第194章 杀我需要几剑?   待到身着白袍敦厚男子孤舟至大船近前拦住另一艘孤舟去路之时所有人也大概看清楚那吆喝着要战春秋剑神的黑袍老者面容,身着劲装,衣衫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一双拳头早已蓄势待发。   都晓得这一遭落霞山之行有大看头,却不曾有人想到不过才至落霞山下便出现了此等一船桨拍下去便拍出来惊涛骇浪的人物,只晓得此番春秋剑神在姜家名单之中,倒是没人想到剑神真会来此落霞山,毕竟他姜家姜文太再如何了得,再江湖人眼中也比不得剑神名头,更没人想到这几日最为被人讥讽的楚人之中居然有剑神,若是早知如此又有谁敢笑话李沐智半分?   “南海李蓦然,我听过你。”   黑袍老者笑了笑,他是极其爽朗的笑,哪怕不久之前才很不礼貌的几乎掀翻了别人一艘大船,这老者双拳极其有力量,李蓦然不过随意看了一眼便大概晓得这人是谁,天下高手不少,不过敢拦住昔年剑神船只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没想到赵无敌老前辈居然认得我。”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这突如其来一颗颗重磅炸弹好似在这结了冰的太湖中突然爆炸开来一般,只闻唏嘘声。   “如何不认得你这位才上了剑山便飞剑斩了花千树的剑士?只不过你不好好待在南海却来这落霞山做什么?莫非也如同王长生一般想在落霞山上大出风头?”   又是一位跺跺脚江湖都能抖三抖的人物。   “我来做什么就不需要赵老前辈操心,至于风头什么的事情,李蓦然做不来,也不会去做,只不过凑巧来到太湖,又凑巧见老前辈霸道拦湖有些看不过去而已。”   “天下看不过去的事情有许多,你李蓦然一人能管的了多少?”   “管不了多少,不过见到了不平的事情总是要管上一管的。”   “听说你杀花千树只用了一剑,那你打算用多少剑来对付老夫?”   “对待赵老前辈,为表尊重,李蓦然出三剑。”   “你的意思是三剑便能取了我性命?”   “不是三剑取前辈性命,只是为了表示对前辈尊重所以我打算出三剑。”   李蓦然说出三剑,他果真出了三件,三柄不过寸许长短的剑自怀中剑匣而出,一柄直取赵无敌眉心,一柄取其气海,一柄取其咽喉,三剑并出,任凭赵无敌双拳如何轰出都挡不了这三剑半分,一直到赵无敌眉心,咽喉,气海三处迸射出血剑三剑才返回匣中。   世上当真有如此飞剑杀人之术。   即便曾经已见过一次,李沐智仍是震惊到难移寸步。   “老爷子,你说的赵无敌当真是天下能与前十并驾齐驱的人物?”   “的确如此。”   船舱之内的独臂小老头儿轻轻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不等老夫出手便有李蓦然这后生解决了他,时隔不过才两年而已,李蓦然的剑道进步之快就算是老夫也是叹为观止。”   “没想到一位避世不晓得多少年才出江湖的高手就这样死在李蓦然剑下,这剑士如今实力几何?”   “老夫看不出来,不过看他方才三剑剑意,怕是已到了天人境界,距离陆地神仙不过一步之遥。”   “原本以为天下高手凤毛菱角,没想到才来了一趟落霞山便看到高手如同过江之鲫,天下究竟有多少人在窥探陆地神仙?”   “老夫不知道,按照如今这样算下来,看来这天下武道最起码已经有二十位天人境高手,这实在太不同寻常,便是老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沐智没有再说下去,他见过的人中已经有不少武道不下于长生境界,从最开始时候的司马云,老爷子,薛平川,这之后是剑山剑乙,气宗何文远,已经被老爷子杀了的赵洪涛,养剑池魏剑生,养剑池老祖,温家堡好几位高手,再到老黄,随后又到北魏才真正见识到了何为英雄遍地,哪怕他也晓得若非此番姜家盛事,绝对不能聚集天下这么多高手。   李蓦然登了大船,连带其身后年轻男子也登了船,这男子他认得,当初在江夏打过几次照面,睡了别人鱼龙帮某位大佬老婆而且堂而皇之的人,却是没想到方寒居然跟李蓦然扯上关系,难怪方寒行事如此乖张。   “先生上了我们的船,想必有些事情已经弄了个清楚,先生就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李沐智好心提醒道,哪怕他觉得这是一件无用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   李蓦然同样话很少,他大多时候都喜欢独处,哪怕片刻之前才飞剑取了赵无敌头颅,他依然没有去跟老爷子主动打招呼,事实上老爷子也乐的自在,他是最不喜欢客套的人,对于剑客来说,交流只需要一柄剑,倒是方寒在见了何清秀之后再度没完没了纠缠,年轻剑客这两年成长许多,唯一不变的却是其脸皮子厚度。   赵无敌虽厉害,但却远远不及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没人愿意搭理漂浮于江中的赵无敌尸体,船队穿越太湖也需要不少时间,自知道了最后面那艘大船上有个惹不起的剑神之后,倒没人再赶来多生事端,他们下了大船,也走过了阿牛剑无求甚至老黄都曾经走过的从山体内部开凿出来的通道,也见识到了这等鬼斧神工,盟主带头,老爷子始终夹杂在百来人中毫不起眼,根本不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位就是春秋剑神,几年前拜剑山入天人境虽驰名于整座江湖,到底真正见过剑神其人的也不过是屈指可数。   李沐智一一听着这姜家的接待念出来一个个平日里根本听不到的名字,最终到了自己这些人时候才发现早已人满为患,甚至连个坐的地方都无。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这其中不乏不请自来的人,原本还担心只会念往生咒的和尚上不了落霞山,但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不用呈上拜贴,因为下人根本忙不过来,好在忙碌半天过后总算每个门派都分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么大的事情,姜家当家做主的居然不出来,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李沐智已经从南望到北,从北望到南,始终只见到姜家下人忙忙碌碌,却不见有任何一个姜家人出来主持各项事务。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下人前来通知。   “我家老爷说了,原本的腊月三十大婚延后三天,之所以这么早通知大家来其实不过是想趁年关之际让天下英雄于落霞山一聚,我家老爷晚点就会出来招呼大家。”   婚期说延后就延后,这让李沐智不禁觉得这姜文太老狐狸怕是故意耍天下英雄,如此天下都知的事情怎能说改期就改期?虽说总归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毕竟这么长时间都耽误,也不差这两三日,不过重要的却是姜家名声,司马云不在,李沐智极少时候有能沟通的对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通常他都会一个人苦思冥想良久,如今姜文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谁也不知晓,只能盼着三日时间赶紧过去,司马云快些归来罢了。   李沐智心中默念大概统计的此番会来落霞山的厉害人物,竟有许多还没到场,最闻名天下如今风头最甚的祝飞羽更是全然不曾见到,倒是见到了一只不晓得是不是祝飞羽狗的狗。   “先生你看我们当如何。”   被李沐智尊敬为先生的人,这支队伍中除了才加入的李蓦然再无别人。   彼时李蓦然正闭目养神,闻言也只不过轻声道。   “静观其变,姜文太不傻,若非逼不得已定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戏弄天下英雄,哪怕他如今身后有了王长生这些人助他一臂之力。”   “先生与王长生都来自南海,可曾见过?”   “见过一面,匆匆一瞥。”   “先生既没有请柬又无故人,来落霞山总不会是只为了杀一个冒犯老爷子的人。”   “我来是为了做一件事情。”   李蓦然的回答一向简洁有力,话到了这里李沐智也晓得有些话是不能问的太多的。   “现在看来其实姜家风景还是很不错的,若是夜里望去还能看见这落霞山下万家灯火,只是不知这般祥和之态还能维持到几时。”   无人能回答年轻盟主这问题,倒是不多时便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姜家下人,说姜文太午时设宴款待各位远道而来嘉宾,正疑惑为何这等盛会姜文太不出面,不曾想才嘀咕便有了情况。   李沐智迟疑片刻。   “谁与我去?这设宴说不定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其实不过是想摸摸我们这些人的底,好决定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是年关三十,太湖城一片热闹,落霞山更是如此,姜家仆人忙前忙后张灯结彩,几乎根本就不曾停下来休息,哪怕累的满头大汗依旧是脸上充满笑意,处处房门大开,唯独那么一处却是紧紧关着。   阿牛已经在小姐床下呆了半个月。 第195章 魔教   自剑无求被困地牢之后,阿牛处心积虑想从这地牢之中将老黄与剑无求救出来,奈何这么些时日姜明一直在闭关悟剑,甚至连他自己这位来了落霞山几个月都不曾见过一眼的未婚妻都全然不曾想起,一个人悟剑能到达如此地步,阿牛不得不佩服,只是他不离开庙宇,阿牛便没了下手机会,原先计划一一作废,总不能连他自己都搭进去,恐怕到时候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这半月以来他便一直躲在小姐床下,同室而居,虽不曾做过半分逾越之事,却始终觉得心里不舒坦,半月来姜家人越来越多,见过的以及没见过的,听过的以及没听过的,这让全不知姜家有何计划的阿牛也愈发担心起来。   前几日与小姐夜谈时阿牛曾问道。   “上次我与剑无求大哥夜袭姜明时候那位蒙面高手也许会相助于我,我应该去试试看,老黄与剑无求大哥待在地牢不见天日,我连他们生死都不晓得,如何能谋划救他们的事情?”   那时候小姐冷笑道:“你可以去,那是你自己事情,不过我得提前警告你,上次救你们的人我大概认识不假,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他既然蒙了面便是不想被人发现,我知道他在姜家,我却不晓得他究竟在姜家哪里,所以如果你去了,他没有出现,那你也等同于是个死,你死了就没人传信出去了。”   阿牛道:“就算我死了也还有小姐你,只要小姐不死,完全可以让这消息散布出去,让姜家一夜之间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到时候就由不得姜文太不放人。”   小姐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你?就因为我也有个朋友被关了进去?你应该晓得我从前练的是邪道功夫,邪道的人,通常都不会把别人性命看的太重要,更何况我现在身份是姜家媳妇,哪怕我不愿意承认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阿牛又道:“你如果不想我帮你救人你肯定早就将我送出去了对不对?我不晓得你要救的是什么人,不过我想他一定是对小姐最重要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情夫。”   “住口。”   一只青花瓷杯在小姐手中化为齑粉。   “饭乱吃得,话可乱说不得。”   “即便小姐你不承认我现在也看清楚了一个大概,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激动对不对?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离了谁都活不成,我当然知道小姐你想杀了我这个区区二三品实在太过简单,不过我肯定就算拼死也要弄出来一点动静。到时候被姜家发现,被姜家这么多客人发现姜家大婚媳妇房里藏着一个男人,你猜姜文太会如何。”   阿牛毫不惊慌,甚至还轻轻拂去小姐身前齑粉。   “所以我觉得咱们既然是合作,那有些事情也就应该坦诚相待,比如小姐究竟来自哪里,姓甚名谁等等,这一点其实我早就问过雪梅姑娘,不过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在一个普通世家接的你,不过在我看来小姐肯定没那么简单,普通小姐怎能有机会接触到邪门武功?又如何能被姜家这等庞然大物瞧得起?小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姐先是沉默片刻,紧接着便冷笑一声。   “阿牛啊阿牛,我还真没发现你是如此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也许我早就该在当初就想办法取了你的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据我所知,天下还没有哪一个平凡家里能生的出来如此一个腹黑之少年人。”   “你说我腹黑我并不认同,我跟小姐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所以为了合作,我觉得小姐应该再也不要隐瞒什么,将你的所有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我。”   小姐到底还是妥协,并向阿牛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阿牛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真正听到魔教两个字,从来只晓得这天下有大大小小门派无数,但却无一个敢与邪魔外道擦边,以免成为众矢之的,而今居然有人敢自称魔教,这着实让阿牛惊讶一把,只不过待小姐全部解释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魔教一直潜伏于江湖,从不示人于眼前,故此江湖中人才无人察觉,而魔教中人行事更是极为低调,是那种就算从你面前路过你也未必晓得他就是魔教联众的人,魔教教众遍布天下,就连教主自己都不晓得有多少,教主之下有使者,使者之下有护法,护法之下又有不晓得多少堂口,其实力经过这么年暗中发展早已足够有资格跟天下任何一大门派宣战,魔教之中更是高手如云。   “我猜你在魔教中的地位一定很高,不然你不会被派来与姜家联姻,我说的可对?”   阿牛这样问小姐,事实上以小姐的面容以及气质去了哪里都不会让人觉得她是普通人。   他也晓得了这位一直不肯透露自己姓名的小姐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她叫傅清霜,小姐的确人如其名,她不说话的时候就好似一片冰霜,让人敬而远之。   只可惜阿牛猜测只不过换来傅清霜淡淡一笑。   “你说的对,也不对,确切说,跟姜家联姻的人的确是我魔教中一个地位极高的人,不过我不是她,我只是代替她来完成与姜家联姻的而已,虽说姜明乃是春秋之后第二代江湖的佼佼者,不过在她的眼里却实在什么都算不上,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嫁给姜明?”   “所以她派你来,我猜姜文太一定早就晓得了你们的来历,他知道你们是魔教中人可是他还如此选择联姻,他是天下正道的叛徒。”   阿牛虽嘴上口诛笔伐,但其实却并无半点不舒服,正道魔教这些并非是他这个为了生活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江湖流落人操心的,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跟他并没有半点关系,他想听到的不过是姜家姜文太究竟要耍什么把戏而已,而到了现在大概也清楚了不少。   姜家如今已经来了不少魔教高手。   阿牛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不免心里一紧,堂而皇之让魔道上落霞山,难道不晓得如今天下第一的王长生已经上了山?难不成这天下第一竟与姜文太一般与魔教勾搭上?   傅清霜也回答不出来阿牛这问题,如她所说,她不过是来代替别人联姻而已。   “可是你说你朋友被囚禁在了姜家地牢,你朋友想必也是魔教中人,姜文太既然已经与魔教联手,又为何敢囚禁魔教中人?”   “魔教也有自己的派系,也有自己理不清楚的关系,这些事情与你说了也没多大用处,有空操心这个,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有办法将你的朋友们救出来,姜文太不会让这事情告白天下,我估计着姜明闭关跟他们少不了干系,若是姜明出关,那他们也应当再无用武之地,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阿牛当然明白,只是眼下单枪匹马上了落霞山,除非能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修出来一个陆地神仙,或许能有机会堂而皇之将老黄剑无求从地牢之中救出来,事实上究竟真正陆地神仙来了面对姜家这么多高手的围攻能不能讨的到好处阿牛自己也拿捏不定。   说一千道一万也只能怪剑无求实在太过热血,如果随便稍微计划一下都不可能是如今这番状况,阿牛甚至不知剑无求与老黄是不是已经遭到了不测。   剑无求何等厉害?以剑入魔能欺师灭祖都在姜文太手下一剑便败,他阿牛去了说句难听的也不过是送菜而已。   “我曾听剑无求说你们自西楚而来。”   傅清霜在半月之后终是对阿牛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也听说姜文太此番邀请的人当中就有西楚高手,他们不日就会上山,老黄是楚人,也许你可以找他们帮忙,顺便,救出来我要救的人。”   彼时阿牛正挠头抓耳不晓得如何是好。   这算是福音的一句话让阿牛瞬间打起精神。   “不过要多等几日,姜文太打算延后我与姜明大婚之期,具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猜测应该跟姜明闭关少不了关系,姜明闭关一定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否则姜文太绝对不会冒着这等被天下英雄诟病的险延后婚期,所以说你有三天时间。三天时间若是救不出来老黄与剑无求,后面多半没戏了。”   “你还没告诉过我姜文太究竟有什么大动作,不过一姜明大婚实在没有理由广邀天下高手,更没有理由冒着风险将魔教中人请上山,这其中还有天下第一的王长生。”   “我不知道。”   傅清霜轻轻摇摇头。   “我的确不知道,我不过是我家小姐一个丫鬟而已,只知道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至于魔教这次究竟来了哪些高手,我也说不清楚,我能做的就是在姜家闹出大动静之前尽量能救一些人是一些人,所以才让平日里伺候我的那些下人下山去,我能力有限,只能管的了这么多。”   这一日落霞山上盛况空前,腊月三十正是年关,天下英雄远道而来上落霞山,人声鼎沸,阿牛便趁着这等鱼龙混杂机会乔装打扮一番混进了堪比闹市的姜家。   说是乔装打扮,其实也不过就是随意弄了一下头发以及衣裳而已,样子是改变不了的,毕竟他不会李玉湖那等改头换面的神通手段。   阿牛不能见人便问楚人被安排于何处,恐会遭人怀疑,他只能在这些来自天下四方八面的英雄豪杰中来回穿梭。   只是上天到底不给他这将楚人找出来的机会,没过多久便听到姜家下人说姜文太召集天下英雄赴宴,算是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在会客大厅,至少也能容纳数百人。   姜文太当真出手阔绰,这么多人白吃白喝好几日就算是一座金山恐怕也得被掏空了。   各门各派代表纷纷出门,阿牛不能被这些人察觉出来不对劲,又是白日,便只能扮做姜家下人模样,好在这几日忙忙碌碌也无人能辨别出来他究竟是谁。   阿牛见到了不少各大门派代表,形形色色各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过他都低着头不敢正眼去看,端着茶水在人群中穿梭来穿梭去,姜家实在太大,大到阿牛都分辨不出来东南西北,一直到了一处极为豪华的庭院之时才停下脚步,转角之处的阿牛见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最为激动的是那眼角有美人痣的女子说话乃是一口楚地之音,阿牛正盘算着如何上去打探之时便感觉从身后探出一双手将自己捂住,紧接着脖颈后面传来一股大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有人.才踏出门槛半步的气宗大小姐猛然别过头,只看见一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消失在拐角。”   等到已入天人境的王木生瞬息之间追过去时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196章 在下不与野狗说话   “我好像看到了他。”   气宗大小姐喃喃自语,紧接着这等平淡语气之后,何清秀突然变得无法抑制的激动起来。   “没错,那一定是他,他还没死对不对?他一定还没死,不然不可能打捞遍了整个姜水也打捞不到他的尸体,不然峨眉山的那些人不可能会说曾经见过他对不对?”   她在问年轻盟主,因为她晓得他们三人之中王木生并不认识张明月。   李沐智无动于衷,只淡淡道。   “他死没死你应当比谁都清楚,当初你那一剑下的位置你自己也晓得,你觉得这天下有人能从那样一剑中活下来?”   “可是他跟他的脸完全一模一样。”   “也许不过是巧合而已,说不定这天下真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说不定方才那个人是他的孪生兄弟。”   王木生没捉到人,他的反应可能慢了那么一丁点,但能从这么短时间内将一个人带走的人,要么他有惊世骇俗的手段,要么,他一定是一个轻功很了得的高手。   不过惊世骇俗的人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神出鬼没对付一个下人。   王木生猜的不错,阿牛被一个轻身功夫极好的人带走,在阿牛醒来看到这人的第一眼时候也有些吃惊。   “燕大哥,是你?”   燕子李也上了落霞山,他是孤身一人,也只有他自己孤身一人才能上落霞山,其余几人随便带一个都是累赘。   “莫要怪我打晕你,我知道你小子的洞察力极为敏锐,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如果我跟你用打招呼的方式接近你恐怕立马就会被他们察觉。”   柴房之内,燕子李同样穿着一身下人衣裳,阿牛大概看的出来他也是浑水摸鱼上的落霞山。   恢复了不少神智的阿牛轻声道。   “可是他们是我要找的人,剑无求大哥和老黄全部被关进了姜家地牢里,老黄是楚人,我只有寻求楚人帮助才能将老黄救出来。”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的确也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有一个人不想让你这么做。”   燕子李挨着阿牛坐了下来。   “岳老大不许你这么做。”   岳老大不是船老大又是谁?   “他怎么知道落霞山上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当都对船老大非常不满意才对,怎么如今你却为船老大做起了事情。”   “因为我越来越发现船老大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他在姜家也安插下了眼线,所以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被他掌握在手里,我也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要帮助你们,可是岳老大给我的理由很让我无言以对,他不过只是为了寻求开心而已。”   阿牛道:“所以其实我的行动一直都被你看在眼里,可你却不出现,唯独到了这等关键时刻才露面,也许这样会害了剑无求大哥与老黄的性命,每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燕子李道:“我也晓得这其中厉害,不过岳老大应该是不希望蛇眼家伙死,不然也不会派出高手暗中帮助你们。”   阿牛瞬间呆住。   难不成那天晚上暗中帮助他们的人竟然是船老大的人?可是傅清霜说她应该也认得那个人,难不成船老大与傅清霜也认识?甚至,船老大也许也是魔教中人。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能完全解释为何船老大在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也能解释他为何能与姜家平分秋色,只是倘若船老大也是魔教中人,那姜文太与魔教联手又当如何解释?   想不透的问题如同泉水一般纷纷涌出来,让阿牛觉得六神无主。   “你的意思是船老大不让我现在出面其实也是保护剑无求大哥与老黄,他既然如此神机妙算,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等。”   燕子李冷冷道。   “他只要我们安静等待,在这之前什么都不要做。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只不过考虑到以他的能耐实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来戏弄我们这些人,所以我选择相信他,只是却不晓得究竟要等多久。”   阿牛不知当如何是好,便只能继续扮做下人与燕子李混在姜家,会客厅自然是不敢去,万一被人认出来只会是回天乏术,就算世上真有神仙恐怕也未必能救得了他二人。   姜家会客厅此时早已是人头攒动,来的人并非是全部天下武林中人,只是武林中代表而已,事实上真正当李沐智瞧见这般盛况时候也不免心生豪迈之感,哪怕不久之前才在太湖城中大大丢了两次脸,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在如此年纪与江湖如此多英雄豪杰面前坐论天下?   哪怕这位武林盟主即便是在会客厅中依然也不受待见,算不上排挤,却是遭人冷眼,哪怕他们当中有可能藏着一位春秋剑神,都晓得老剑神前几年与轩辕宏图的轰动天下的事情,怕是也都明白此番将有好戏看了。   最为受争议的两位人物至今没有现身,剑神一人,祝飞羽一人,即便是连见过不少风流人物的李沐智也都对这春秋江湖之后第一人心生向往,只可惜祝飞羽始终不曾出现,上清观只有真人马丹阳一人而已,但一人却镇住了周遭方圆三丈,这位掌教真人的师弟就坐在那里,他不主动与人交流,几乎所有时间都在闭目养神,身后一柄七星桃木剑比起这会客厅中琳琅满目神兵利器来实在太过稀松平常。   不时有那么一两位够的上辈分与马丹阳平辈论交的门派长老以及宗主人物上前攀谈,大多数也就是问及为何上清观独来马丹阳不见祝飞羽,当问及此处,这位真人才微微睁眼道。   “贫道那师侄就连贫道都不晓得如今在何处,又怎能与他一同前来?他要来,贫道挡他不得,他不来,贫道也绑不过来。”   这般回答实在听起来有些滑稽,只因你马丹阳好歹也是上清观真人,行走天下,谁敢不给你几分面子,如今却对一个后辈如此无奈,说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只是终究是没人敢笑出来,因为来的人不是随和的掌教徐长今,更不是醉心于丹道对天下事充耳不闻的王九楼,而是曾以剑平天下事的马丹阳,虽然是没了天下正气之剑的马丹阳,依旧不是想能嘲讽便能嘲讽。   细看这会客厅中大小数百人其选择的位置以及小圈子也是颇为有意思,小门小派几乎是抱成团,不与几个月前摆明了不给轩辕宏图面子的有些门派为伍,而稍微出线一点的名门大派则也互相抱成团,这其中又以道教三大圣地以及峨眉为中心,颇有意思,唯独李沐智不过三人偏居一隅之地而已。   姜文太还不现身,只是备好了百多张席桌,桌上已摆好美酒佳肴,倒无人先动筷子,只是低声交流。   时不时有人瞧见那坐在最为不起眼角落的两男一女时候也毫不掩饰脸上讥讽之意,说的也都是一些含沙射影的话,更有甚者直接找上门去讥讽。   “听说春秋李老剑神如今也在你楚人队伍之中,这其中还有一个今日三剑取了赵无敌老前辈性命的才出江湖的剑士李蓦然,如今西楚当真算得上是如虎添翼,只不过李文谆与李蓦然怎么算都应该算是我魏人,就算是如虎添翼,那也是借我魏人的翼添你楚人的虎罢了,我就想问问,难道你楚人之中就没有一两个真正能拿出手来与我魏国高手抗衡的人物?”   满堂哄笑。   这上前嘲讽年轻盟主的黑衣男子又接着道。   “哎呀,我说错了,我差点忘记了你西楚还有两根顶梁柱了,有道是一宁二薛,听闻国士宁致远先生以儒入道一身修为鬼神莫测,更是能知天文地理,掌握西楚气运,至于国柱薛平川将军更是一身修为惊世骇俗,年纪轻轻便成为护国将军,实在算是西楚数一数二的高手,为何此番这么大盛事不邀请他们一同前来?不对,我差点忘了,前不久才听说西楚与西夏不过才一战而已,便溃败至退居关中百里地,难怪薛平川将军不来,原来是因为可能现在正忙不过来,至于宁先生,号称国士,更是与皇帝楚中雁兄弟相称,只是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国君楚中雁早就在汴京城外驾崩,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话大概也能解释为何不见宁先生了,看来宁先生这位号称执掌西楚国运的国士肯定在皇宫里面忙不过来了吧。”   少有一二百人险些笑岔了气,除了年轻盟主这几日拜访的不少北魏门派不动声色之外,其余人几乎都憋的涨红了脸。   这般近乎当众让三个楚人下不了台的事情还不到性子一向不怎么好的王木生拍案而起,气宗大小姐便涨红了脸道。   “都说远道是客,我们受姜家老爷子之邀请不远千里而来落霞山,难不成你们就是这样尽地主之谊?”   “尽地主之谊那也得看分什么人。”   那男子似笑非笑道。   “来的若真是客人,那我们魏人自然不会缺了礼数,若来的是全然不把我魏人放在眼里,想杀便杀的猪狗之流,从何而来的地主之谊?这位小姐我说的可对?再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西楚武林盟主之位置应该是你旁边这位公子来做,就算说话也是他说,怎么会轮到小姐你?难道楚人除了狐假虎威之外还喜欢龟缩在女人后头?这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面对这男子的冷嘲热讽百般刁难李沐智依旧不惊不喜,他的确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他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随后把玩着手中茶杯轻声道。   “我楚人是不是狐假虎威或是喜欢龟缩在女人后面都不重要,我不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但跟我说话的对象一定是人,而不是张嘴就乱吠的野狗,有句话说得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阁下可真的像极了那颗老鼠屎,在下是不与野狗说话,更不会与老鼠屎说话。”   闹哄哄的会客厅顿时安静下来,除了门外的北风声音,几乎掉下一根针来都听得见。 第197章 落霞山两绝   “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与我这样说话。”   黑衣男子怒不可遏,不少人都在等待接下来的好戏,事实上的确上演了那么一番好戏。   年轻盟主笑道。   “我当然认得你是谁,你不就是掉进锅里那颗老鼠屎?不对,我也说错了,应该说你是掉进锅里偏偏还想冒出头来的老鼠屎才对。”   “你找死。”   “你才找死。”   不等那黑衣男子出手,便有一柄带着森森杀意的刀柄抵住其咽喉。   王木生冷笑不已。   “后生,你最好别乱动,会死人的。”   原本上演的一出热血的戏码在这么一刀之后气氛降到极点。   这会客厅之中已有不少魏人欲拔刀助阵,只是刀剑到底不曾拔出来,因为这时候这会客厅外青砖铺就的整整齐齐几乎一样平整,两旁种植着冬梅的走道上缓缓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乃是一位干枯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姜文太单手负后,一身裁剪的极为合身的黑袍彰宗师风范,王木生收了刀,才在不久之前几乎被王木生一刀吓了个够呛的男子也规规矩矩回到了原先所在的位置。   “我还以为今天我没来得及亲自迎接各位上山,各位会心生怨念,没想到还没踏进门槛便闻大家如此热闹,看来是我多想了嘛,哈哈。”   百岁老人几乎与干尸都无多大区别的脸颊爽朗大笑,他是李沐智见到的第一个连笑起来都如此狰狞的人,他一进门王木生便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何?”   年轻盟主压低了声音问道。   “强。”   或许是觉着这么一个字形容实在太过简洁,末了王木生又道。   “很强。”   这天下高手不少,但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看得出来的高手,这等高手中以宁致远徐长今这些人物最为代表,另外一种便是看不出来的高手,这类人恐怕又以老爷子最为能成为代表,姜文太气机内敛,年近百岁走起路来依旧是脚不沾地,虽不及宁致远那般浩然正气,也不如徐长今那般仙风道骨,但姜文太胜在够内敛,任何一个人见了姜文太都会觉得这老人一定是一位绝顶高手。   能让王木生都如此忌惮,李沐智也大概晓得了这位干尸老人究竟有多厉害了。   姜文太身后乃其三子,三子之后却不见孙。   姜文太高坐中堂,论其辈分,未必能在天下如此多英雄豪杰面前称首,但作为东道主,姜文太绝对有这资格。   “今日乃年关之期,原本我家明儿定在今日大婚,不过念及诸位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还不等观看我落霞山风光一番便行此大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故才将明儿婚期延后三日,这三日也好尽我姜家地主之谊,这三日诸位尽管在我姜家休息就是,一概不用诸位操心任何事情,今日咱们只喝酒吃菜,不论江湖,不谈朝政,诸位意下如何?”   “既然姜老爷子说了话,那我等岂有不从之理?今日咱们互相有恩怨的就请暂且放下,权当给姜老爷子一个面子。”   简简单单两句话作为开场白,这顿才来落霞山的第一餐酒菜就此开始,姜文太甚至别的什么都没说,这让李沐智很是不解,搞出如此大动静就这样说了三言两语实在太不寻常,莫非真是自己想的太多?   “不着急,再等等,我们要等,说不定他姜文太也在等,至于等什么我们却无从而知,在这之前,先等司马公子回来。”   王木生到底比李沐智多活了三十多年,哪怕李沐智从小便读天下书,只因读书不如行路,读书万卷,行路万里,李沐智不见得读了万卷书,王木生却行了绝对不下万里路。   这顿饭倒也吃的像模像样,虽说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之后这些个魏人也互相熟络起来,互相攀谈,唯独他三个魏人依旧冷冷清清,兴许是觉得实在太过看不下去,名剑山庄如今主人孟月影便推辞了不少前来敬酒的人端着一杯酒到了年轻盟主身前。   “李公子,小女非野狗,亦非老鼠屎,不知是否能与公子再饮一番?”   这般幽默开场白让本就是女子的气宗大小姐顿生好感,不待李沐智多说什么她二人几杯酒下肚便开始以姐妹相称。   何清秀比孟月影年长,便做了姐姐。   何清秀笑道。   “我曾听说司马云救拜剑山于危难之中,并且曾在拜剑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让轩辕宏图下不了台,不知可真有此事?”   “的确有此事,说起来我拜剑山也欠下司马云一份恩情,只是这几日只见李公子四处奔波,唯独不见司马云,他去了哪里?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故人。”   “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大概是为了一个姑娘去的,那姑娘究竟是何人我们也不清楚。”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我从不曾听过司马云居然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突然消失,缺席如此盛会,虽说今日里缺席的不只是他司马云一人,包括王长生,李老前辈,两位皇子等等一概都未现身。我至今仍不明白姜文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沐智接过话道:“会明白的,既来之则安之,在这之前安心等待就是,这……就算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没有暴风,也无暴雨。   连着下了三日大雪,像是要将整个太湖全部埋葬在冰天雪地一般,姜家也在这三日每天晚上烟花爆竹阵阵,方圆数百里之内清晰可见,清晰可闻,似乎要让这天地都为之动容一般,这也使得整座太湖城每当夜幕降临也都聚齐不少本就在新年时节的百姓望峰而看,欣赏起这免费的盛事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连数百丈之下的太湖湖水都激起阵阵涟漪,姜家,不少知晓一二三内情的人儿都不得不暗自叹息一声,姜家不论此番盛世之后会如何,就这等气派恐怕也足以让江湖永远记载下来姜文太这个名字。   自第一天姜文太露面之后,连着两日姜文太再没有露过面,李沐智极少出门,因为他晓得就算他出了门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他不出门,别人也极少登门拜访,仿佛每个人都隔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不与外人接触一般。   一直等到三日之期过后,都晓得姜文太接下来恐怕再也无法拿出什么借口来搪塞,新年新气象,落霞山也在三天大雪过后迎来了初生的朝阳,天下无数名门正派齐聚落霞山。   又是一年新春,姜文太意气风发,这位百岁老人头一次脱下黑袍换上红衣,素来没有什么人气的一张皮包骨头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红润之色。   “承蒙天下英雄厚爱,肯给我姜文太一个面子,前来落霞山观我孙儿姜明的大婚典礼,这其中我姜文太又三生有幸能邀请到了咱们大魏国大皇子以及太子殿下,还有南海王长生以及南海药神前来观礼,还有昔年春秋年间不少老友,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点名了。”   姜家出手气派,姜明大婚之日又如何能寒酸。光是观礼之地便腾出了至少一个两百丈见方的空地,这空地上又搭了桌椅凳子无数,四处张灯结彩,府中下人来来往往无数,更有碳火取暖,天虽寒冷,在碳火温暖与人潮涌动之下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额头冒汗。   “姜老爷子,我们曾听说王长生老爷子到了落霞山,为何这几日全然不曾见其出现,早就听说王老前辈坐镇摘星楼,被评为天下第一,如今既来了落霞山,何不干脆出来让我们瞧瞧?”   天下英雄中也有好奇之人,前几日来不及问,待今日也终于是问了出来,其实又何止是王长生,包括两位皇子一位都不曾现身,这不禁让人觉得莫非只是姜文太弄的噱头不成,只不过稳坐高堂的姜文太却摆摆手笑道。   “莫急莫急,还不到他们出来的时候,事实上我邀请的天下英雄中还有不少人没上山,但我相信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还请稍安勿躁,安静等待片刻。”   他是一人居于堂中,按道理这拜高堂应当是拜父母才对,哪儿有拜爷爷的道理?只是江湖人儿不拘小节,虽有微词,却也不过只是小事而已,姜文太之下还有三位老人,这三人长的有几分神似,虽然不怎么露面但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只是李沐智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姜家如此怠慢,眼下已来了姜家三天,竟是连姜家第三代人一个都不曾看到过,不说闭关的姜明,姜文太还有其他几孙至今不露面算是个什么道理?虽然说司马云到现在依旧还没出现,可司马云一定会出现,但李沐智甚至连今日里姜明会不会出现都不晓得。   他也想看一下这位被评为春秋之后江湖第四的人究竟有何种风采。   “既然王老前辈不出现,那为何大皇子与太子殿下也不出现?甚至我们曾在落霞山下见到了昔年春秋剑神,当然,并不是亲眼看见,只是听人说而已,如今剑神在何处还请姜老爷子请出来给我们看看,就算瞻仰不到王长生风采,有一个春秋剑神压阵也是不错的。”   “剑神自然是来了,并且就在你们其中,只不过李老剑神淡出江湖数十年,已经极少过问江湖事情,想必就算是我也未必就能让他出来,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缓缓再说,其实这两三日我姜文太应该一一拜会各大门派才是,只是这几日俗事缠身,故此才有所怠慢,不过大家尽管放心就是,今天,你们想看到的以及看不到的都会出现,你们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都一定会做的到。”   “我越来越看不透这姜文太在耍什么把戏了。”   楚人有百人之多,虽占据不小地方,但跟这广场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人头涌动,想在这几千人中只凭眼睛找一个人出来不会比大海捞针来的容易多少,李沐智倒不担心与他同列一席的老爷子被人发现,因为老爷子从头至尾看起来都不像是会惹人注意的人,他就是那么平平无奇一个小老头儿而已,哪怕是他身旁三天前才飞剑取了赵无敌性命的李蓦然看起来也普普通通。   三天前的事情可谓在山下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因为距离隔着尚远,到底没几个人真正看见李蓦然面容,他们只晓得出了一个南海李蓦然。   几千人同列一处,这实在让不少被世人所称道的高手有些不忿,只因为他们中恐怕随便走出去一个人都是足够让天下普通人仰望的存在,如今聚在这里却像是一只鸡进了鸡场,被丢在数千人中毫不起眼,而姜文太就像是那个养鸡人,主要问题是,你姜文太有何德何能做这个养鸡人?哪怕这三天来姜家从未缺了礼数也依旧让许多人心生不忿。   当下便有那么几个心中积压怒气已久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在数千人目光注视之下不满道。   “我们受姜老爷子前来落霞山是为观礼,景仰姜老爷子乃是一方名人故才不远千里而来,不愿落下了落霞山的面子,也并不是你姜老爷子的孙子姜明就有多厉害,眼下正是新年,我等已在太湖过了一个年,本以为能早些完事各回各家,毕竟古人都说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姜老爷子不顾天下英雄想法拖后三日也就罢了,如今老爷子一拖再拖,这让我们心中很是不明白,我们甚至到现在为止,连新娘子以及新郎官什么模样都没见到,恕我直言,老爷子,你摆这么大的场子到底要做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如果是还要等你孙子出来,那可不要说晚辈无礼了,落霞山虽好,到底不如自己地盘来的痛快。”   李沐智尤为多看了说话这年轻男子几眼,不知姓甚名谁,亦不知何门何派,只觉得这男子实在有些冲动,让姜文太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了台,但冲动之余又不乏豪爽,如此全然不失真男子汉气概,不禁让不少人为其暗暗称道,有人开了头就好比一颗石头丢进了一潭死水里,激起浪花阵阵,这几日不满的情绪也都仿佛被点燃的炮仗一般逐渐发泄起来,不过如此不给姜文太面子的几乎都是小门小派,几乎无一大派站出来,再观这江湖出了名的人物更无一人表达不满。   “我一直以为中原这座江湖所有小门小派几乎已经全被轩辕宏图吃下去,没想到终究还是有能辨识的出来天下大义的人,不管这些人接下来下场会如何,都值得我为他们敬一杯酒。”   年轻盟主果然端起手中酒杯自斟自饮一口,楚人无一人开口,李沐智站了起来。   白衣胜雪,举杯遥对江湖。   “我曾听说姜家有两绝,姜文太的剑,落霞山的雪,故此不远千里穿过茫茫大漠而来,历时三月有余,这三月来的辛苦努力总不算白费,至少我见到了落霞山的雪,可是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没能见到姜老前辈的剑,我也曾听说老前辈以剑创下落霞山基业,如今膝下孙儿姜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见到姜明的剑?”   “想必这位公子就是西楚第一任盟主李沐智公子对不对?”   姜文太同样站起身回应,他笑道。   “我曾听过你的事迹,也知道为什么不会半点武功的你能坐上武林盟主这等宝座,只是李公子既然不会武功,又如何能见识我姜家的剑?”   “晚辈自然是不会武功,不过晚辈有一位朋友会武功,几个月前我那位朋友传信给我,说他上了落霞山来找姜明比剑,不过那之后我再也没收到我那位朋友的信,不过我知道我那位朋友向来不怎么认识路,他每去到哪里就会给我来信,以免将来寻不到回家的路,他是一个老头儿,一个经常喝酒身后背着剑匣的老头儿,如果姜老前辈曾经见过他,也许应该告诉晚辈如今我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尚不等这天下英雄仔细思考这前几日才像是丧家之犬的年轻盟主为何突然如此这么大反差之时姜文太便摇头道。   “我不曾见过什么背负剑匣的老头儿。”   “可是他曾经上过落霞山。”   “总之我没有见过他,也许他在登山的途中死了,毕竟我落霞山高千尺,谁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也许他死在了姜家,死在了老爷子剑下。”   “大胆,如此无礼。”   不待姜文太再度接过这个话题便有人从这广场之中站了起来怒斥李沐智。   “你不过是一个才上任的盟主,不会武功,辈分亦不如,更何况如今是在魏地,何以如此对姜老爷子无礼?”   “我无礼了吗?”   年轻盟主笑了笑。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如果说一句实话就算是无礼,那恐怕方才与我站起来的朋友们一样也算是无礼,我晓得在座的诸位都瞧不起我楚人,奚落我楚国宁先生与薛将军,可我还有那么几句实话要说出来,那就是各位瞧不起我,我也未必瞧得起你们,前几日登门拜访也不过出于礼节而已,原本我以为各位能明白事理,却没想到居然如此坐了冷板凳,事实上我等远道而来北魏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而已,很可惜那个人不是姜老前辈,我非魏人,亦不知魏人规矩,我只晓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也就是说你们楚人摆明了今天是来拆姜家的台?”   “并非拆台,只不过讨一个公道而已,只要姜老爷子能告知在下我那位朋友究竟是生是死就行。”   “为了你们的一个朋友,你们集结这么多人来我魏地?你觉得说出这句话会不会有人相信。”   替姜文太搭腔的这人生了一张络腮胡子脸,并非前几日登船渡湖见过的面孔,年轻盟主只不过淡淡看了一眼便能确定这位大概是提前在姜家住下的那批人其中之一。   年轻盟主叹息着摇了摇头。   “在下相信说出来肯定不会有几个人愿意相信,可是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啊,就这个脾气,要是谁遇到了麻烦,都会挺身而出,我们的带头大哥很讲义气。”   “你说了半天不过就是想说你们的带头大哥,我现在想问问你们的带头大哥究竟是谁,敢不敢出来见一面。”   “我们的带头大哥如同姜老爷子所说,已经在半道上来了,不然我恐怕也没有胆量敢当着诸位英雄的面如此对姜老爷子抱有质疑,不过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请姜老爷子说一说,你以及你手下的这帮扈从的带头大哥又在哪里。” 第198章 以理服人   姜文太的带头大哥是谁?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种不同揣测。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李沐智笑笑。   “我只不过说出来大家不敢说的事情而已,恐怕大家心中也早有怀疑,姜明是谁?的确是一个天之骄子,不过那又如何,区区江湖男儿真能有那个荣幸能得天下如此多比他姜明辈分不知道大到哪里去的前辈来道喜?倘若是我,我不会这么做,我晓得在场的大多数人也不会这么做,姜老前辈更不会做,所以恕晚辈斗胆说一句,恐怕姜老前辈其实是打的别的算盘对不对?既然如此,不如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把话说开了,好让大家自己决定去留,姜老前辈你觉得如何?顺便也告知晚辈,晚辈那位朋友究竟去了哪里。”   李沐智一句话真可以说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自片刻寂静之后,这数千人除去小部分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表现过一分别样情绪的人,其他肖小几乎炸开了锅。   何清秀对李沐智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还有如此意气风发的一天,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这算不上意气风发,我不过是做了一次出头鸟而已,若非有李蓦然前辈与老爷子在场,我恐怕也不会有胆量如此让姜文太下不了台。”   李沐智重新坐下,这让不少人对其投来赞许的目光,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晓得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都在静等事态变化而已。   极少说话的老爷子道。   “你这小子,就算真要拆姜家的台,最起码也应该给他姜文太几分面子,让他先将姜明那小子婚礼办完再说,如此猴急做什么。”   “并非我猴急,只是我怕再拖下去会多生出来什么事端,所以最好提前制造混乱,老黄自上了姜家便生死未卜,就连司马云也不晓得,如今王长生等人还没露面,现在是最好时候,先看看姜文太怎么说吧,他不过一介武夫,想必也控制不了如此场面,毕竟这些人中足够资格与他平起平坐的人都有好几位,我猜想有些人恐怕要出来了。”   江湖事,江湖了,有些事情却未必就能江湖中人了,还得靠主宰江湖的朝廷中人来了。   轩辕宏图登场时候不带野狼,不过孑然一身而已,不着甲胄,亦不穿皇家子弟衣裳,但即便如此仍是让人眼睛离不开这位手下执掌二十万大军的皇家将军。   身而为兵,身子魁梧,更有不少从战场上厮杀遗留下来的疤痕,哪怕是在春冬交替时节他也不过穿一身灰衣而已。   “原来他就是轩辕宏图。”   在人群中穿梭打扮成下人模样的阿牛身子一顿,他随时走路都低着头,所以不担心被人认出来,他认得轩辕宏图就是那月前与王长生一同上山的人,李沐智所说姜文太大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去操心,他不过只想救出来老黄与剑无求而已,而今正陷入哄乱,也认定了李沐智一定认识老黄,他打算找李沐智告诉老黄所在,所以并不关心轩辕宏图接下来会说什么,但却还是被轩辕宏图一句话镇住。“本宫此番来落霞山只为通知各位一件事情,也是本宫授意姜老爷子广发英雄贴,趁着姜明大婚之期昭告天下,如此也能算得两全其美。”   轩辕宏图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从这一点便能看出轩辕宏图其实也是一位武道高手,兼统兵打仗与武道于一身,还能练就如今一身实力,着实让不少人惊讶一把,不过再惊讶也没有轩辕宏图这一句话让人来的吃惊。   通知一件事情?   正当不少人揣测这位大皇子要通知什么事情时候,轩辕宏图已冷声道。   “我想通知大家,这座江湖从今以后归我轩辕宏图说了算。”   落霞山哗然。   “大皇子殿下何出此言?”   有了李沐智带头,当下再不缺乏不敢大声说话之人,哪怕眼前的对象已从姜文太变成了轩辕宏图。   方兰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哪怕他玉清观曾在不久之前为轩辕宏图做了一趟事情,且死去了不少同门师兄弟,但也只不过是做一件事情而已,这天下就因为这一件事情将玉清峨眉与轩辕宏图挂上勾,这使得整个玉清山道士人人自危,更是为被江湖嘲笑为没有三教气节而寝食难安。   作为当代掌教清微道长大弟子,他方兰生一无上清观祝飞羽天人风采,也无太清观掌教顾长风半分雷厉风行,事实上玉清自几十年前吕纯阳羽化之后一直处道教之中尴尬地位,其师父清微道长虽在江湖享有盛名,不过因为清微随和,凡事能忍则忍,全然比不得其他两大圣地,故此才被江湖中人看轻,前不久的事情更是成为江湖笑柄。   他方兰生自问高不成低不就,这么一路来他带队更是不被其他门派尊敬,泥人尚且有三分火候,更何况背着一个大弟子的名头?   方兰生拱手道。   “这江湖是天下英雄的江湖,江湖从来与朝廷都无瓜葛,大皇子虽手下雄兵数十万,怎么算也算不得我江湖中人,又如何能说我江湖从此以后你说了算?这岂不是太好笑?我晓得大皇子殿下气吞山河,不过想要吞下我中原武林这座大片,恐怕还欠一些火候。”   “看来本宫的话还是说的不太清楚。”   轩辕宏图并不正眼去看方兰生一眼,或许他觉得如此一个小道士实在没有与他同等对话的资格。   “本宫只是来通知各位一声而已,现在天下英雄尽在此处,包括楚人都来了不少,本宫希望大家能正视自己的处境,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本来本宫想着等姜家事情之后再宣布这件事情,不过既然你们都想刨根问题,那本宫也只好提前出面。那么现在,谁同意本宫?谁反对本宫。”   “我赞成。”   “我反对。”   “我们赞成。”   “我们反对……”   这般哄闹持续至少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这落霞山已经是泾渭分明,一边多,一边少,这其中也不乏许多名门大派与轩辕宏图靠拢,同样的,亦不乏许多大派明哲保身。   这其中又以三大圣地为首,峨眉稍次,在仔细观望这些不与轩辕宏图为伍的门派之后,李沐智心中也稍有缓气,其中不少前几日一一拜访过的,也有扫地出门的,但总算比他想的要好的多。   “你们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本宫作对?”   轩辕宏图语气平淡,似早就成竹在胸。   “算不得作对。”   方兰生见有如此多助力之后心里也充实不少。   “只不过是与大皇子殿下说说事实而已,大皇子一心想做这江湖主人,也不问问这江湖是否答应,更不看看自己是否能做的了这主人,原本我三教不在江湖之列,来此落霞山也不过是因为姜老前辈盛情难却而已,却没想到会原来这其中还有大皇子殿下算盘,倘若早知如此,我等又怎会来落霞山?”   “哦?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清微道长的意思?”   轩辕宏图不禁好奇。   “我的意思就代表师父的意思,也代表我玉清所有弟子的意思,大皇子想吃了我玉清山为你所用,这天下都晓得大皇子是什么人,生性残暴,妄图以武力一统天下,我等江湖中人若是落到了大皇子你的手里,恐怕就连我们的后辈都骂我等毫无气节,这等事情我方兰生做不来,我玉清山上上下下都做不来,恕我直言,大皇子最好还是安心带你的兵,守卫边境,至于这治理天下的事情,还是直接交给太子殿下来比较好,以仁义治国,方能得太平盛世,以武力治国,只会落下祸根。”   “看起来你懂的很多,不如本宫这个大皇子交给你来做如何?你这么喜欢说话,倒不如直接下去跟我那些将领好好说道一番如何?给我带下去。”   轩辕宏图不带兵上山,甚至连其麾下得力大将野狼都不曾见到,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很乐意为其效劳,玉清山此行而来不过十余人而已,十余人实在阻拦不得如今已大部分被轩辕宏图掌握的“武林豪杰。”   这变故来的太快,轩辕宏图在军中便是雷厉风行,他不是姜文太,姜文太尚且或许还有顾忌,不过大皇子殿下却什么顾忌都没有,这里是魏地,既然是北魏,哪儿有皇家子弟说了不算的道理?   总有那么一些幸灾乐祸想看热闹的人都想一睹三教弟子吃鳖的画面。   他们到底是没有见到,继方兰生之后,峨眉几十弟子乃至于太清十余弟子以及不少门派,还有数十楚人在盟主授意之下全部站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以理服人,半点道理都没有就胡乱抓人,哪怕是皇家人也说不过去对不对?”   正在此时,有一青衫男子与一白面公子悄然而来,与天下英雄会面,青衫男子微微颔首道。   “大皇子殿下,时别已久,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第199章 最上乘的剑   时别已久,倒也的确算得上是时别已久,毕竟已有两三年光阴,两三年于东奔西走从不曾停下来的司马云而言不过白驹过隙而已,于轩辕宏图而言却是千个日夜的辗转难眠,拜剑山九华山下共和四千骑,四千骑顷刻之间毁于一旦,这四千兵马培养成型需要多大人力物力,自小便在军中生活更是南征北战的大皇子比谁都清楚,四千骑虽是死于春秋剑神之下,却到底是司马云种下因果。   以至于他轩辕宏图这两三年成为这天下坊间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话题。   大皇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哪怕他自己也晓得自己心中宏图霸业与江湖人心格格不入,痛则通,不痛则不通,天下想要大一统,唯有先一统人心,也正是怀揣着如此大梦,大皇子才能此番促成这中原这么大的盛会。   轩辕宏图高居中堂,仅次于今日东道主姜文太之下,他冷笑道。   “如果按一天十二个时辰,一月三百六十个时辰来算的话,我们倒的确是许久不见了,司马云,三年前你从本宫手下逃脱,若非你身旁本宫这位弟弟帮忙,恐怕你也不会有机会去得楚地混来这么一个二品大员,仅次于宁先生之下,不过你到底还是魏人,既回了我北魏,你以为你还能逃的掉?本宫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来得,回去不得,本宫相信,就算将你就地正法,恐怕昭阳公主也不见得会跟我轩辕宏图翻脸。”   “是的,大皇子殿下的确有这能耐。”   司马云穿过数千人的广场,在朝阳之下与年轻盟主等人碰头,并一同带了太子。   司马云极为认真道。   “大皇子手下二十万兵马所向披靡,哪怕想将这落霞山毁于一旦可能都不是难事,而且我也相信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对谁都敢出手,唯独不敢对你大皇子出手,因为你是皇家之人,谁都晓得对你出手会面临怎样疯狂报复,不过我司马云也非引颈就戮之人,毕竟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不过司马云也非兔子,不如在这落霞山变得天翻地覆之前,我们先坐下来谈谈如何?”   司马云遥对轩辕宏图一杯酒,事实上他非落霞山之主,轩辕宏图亦并不是,真正的主人姜文太像是此时全然没有说话的份一般古井无波,哪怕他不久之前才红光满面。   突然杀出来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你想谈?你想以什么身份谈?以你出卖家国的楚人身份?还是以什么?不过你好像除了这楚人身份也没有别的拿的出来的身份,我说的对不对?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   司马云闻言脸色微变,到底却也不失风度。   “丧家之犬也好,被打的屁滚尿流的将军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坐下来谈之前,我们是否都应该亮出来双方的筹码,都到了这个份上,难不成大皇子你的盟友还不肯出来见人?”   盟友?   又是一记重锤。   不待这连番变故之下的这么多人反应过来,少有四五道人影如同流光一般自姜家冲天而起,又重重坠落于高台之上。   四个人。   四个样貌完全不同的人。   “王长生,药老,刀皇,玄天洞。”   司马云一一道出这随便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江湖抖三抖的人物。   这其中又以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最为闻名天下,现在观其人,身着粗布麻衣,手持一柄剑,即便年近八十依旧健壮如同壮年男子,再观这春秋之后基本无人听说过的刀皇,一头黑发黑须,目光深邃身后负刀,全然不似古稀之年。   至于其余二位,江湖人更是许多连听都不曾听过,不过即便如此,能被邀请上落霞山之人定不是愚笨之人,能与王长生同一时间出现的人又岂会弱于王长生多少?   其实就算无其余三人,只留一个王长生就已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他就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像,却让这碳火以及阳光温暖的落霞山再无一人敢出大气。   “很好,四个人,全部来了。”   司马云一一道出这四人。   “诸位朋友都看好了,王长生,天下第一高手,药老,同样出自于南海,虽不主修武道,其一身实力也是恐怖绝伦,刀皇,与昔年刀圣几乎齐名的人物,早在三十年以前便已迈入武道大长生之境界,如今就算不是陆地神仙恐怕也差不了多少,玄天洞,昆仑不世出的绝顶高手,传闻昆仑有仙,更供奉有真长生人,玄天洞食昆仑气运,与仙人同享洞天福地,大皇子,我还真是小觑了你,居然能将以上四位都能请来落霞山,我很好奇,你究竟许下了什么承诺,或者给了以上四位什么好处。”   “这些事情不是你这丧家之犬能操心的,现在你看到了本宫的所有帮手,你是否也应该给本宫看看你的帮手,也好让本宫晓得你究竟有几分能耐敢在本宫面前撒野,对了,莫要怪本宫没提醒你,你身旁的这些人,或许不同意本宫的祥和大治,却未必也有那个胆量敢真与本宫作对,毕竟,昔年我轩辕家能一口气踏平了长白山,同样能踏平了其他的地方,你以为如何。”   “事实的确如此,我也不怀疑你大皇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其实不久之前我还很疑惑落霞山搞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是图了什么,所幸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也正因为那个人我才耽搁下了不少路程,也因为耽搁了那么一段时间路程,所以我才有幸见到了另外几个人,若非他们,恐怕我也不晓得你大皇子还有这么大的计划想将整个江湖收入囊中,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皇子,你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就凭你?还有你身后的这些人?春秋剑神,陆地神仙,很不凑巧,如今王老前辈也入了陆地神仙,就算他与王老前辈持平,你又可还能拿的出来上的了台面的人物?”   春秋剑神一位陆地神仙,如今又坐实了王长生已入陆地神仙,这倒让不少人心惊胆战同时却又暗自庆幸,如此一来双方一比一就当打了一个平手,再看司马云这边似乎能拿得出手的便只剩下一个前不久于太湖飞剑杀了赵无敌性命的李蓦然,只是赵无敌本就鲜有人知,只晓得他一船桨拍了个惊涛骇浪出来,除此之外还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说不定只是一个比寻常高手厉害那么一点的人罢了,再看李蓦然,除了一个杀了剑山花千树之外,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战绩,而这里许多人甚至连剑山,花千树听都不曾听过,又如何能瞧得起李蓦然?   说李蓦然上不得台面,轩辕宏图毫不掩饰这言语中的讥讽,李蓦然也的确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事实上这位剑士的确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绝顶高手,因为他穿的一身白衣上都有缝缝补补过的痕迹,这实在不像是一个高手做派,哪怕许多人都亲眼所见他怀中有剑匣,匣中有飞剑,李蓦然不开口,因为他除了温养胸口之剑之外几乎都是沉默,甚至面对一个同样用剑的剑神都极少有言语,他不说话,不代表其身旁一直伴随他走南闯北的侄子方寒不说话,方寒是一个极为活跃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做下睡了别人老婆还能在别人家里海吃海喝好几日的事情,通常大抵最为活跃之人也是最忍不得气的人,方寒的确忍不得气,尤其忍不得别人说他叔叔的气。   这位自打李蓦然怀揣剑匣行走江湖开始便一直跟随着的年轻剑客拍案而起,余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手下拥有二十万兵马的轩辕宏图怒骂道。   “轩辕宏图,我家叔叔敬你,让你,我可让不得你这狐假虎威的家伙,若不是你身前有这么几位不知是跪地哀求而来还是献出自己老婆才能求来的人给你助阵,扪心自问,你算什么东西?”   落霞山哗变。   不待中台大皇子殿下发怒便已有早就归顺于他的扈从怒目而视。   “年轻人,你可知道大皇子殿下就算没有以上几位前辈助阵也能轻而易举像蚂蚁一般捏死你?”   “老小子。”   年轻剑士看向这位不久前与轩辕宏图站成一条战线的花甲老人。   “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舔一个比你小了二三十岁人的屁股,你他娘的口味可真的还是挺重啊,在我看来,你这老家伙不只是口味重,而且还鸟儿不大口气大,人家正主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自己送上门来讨骂?”   方寒说至兴奋处,甚至直接一脚踏在面前姜家备好的饭桌之上,一脚踩地松了腰带。   “哦,我看出来,你肯定是觉得你要是舔了轩辕宏图的屁股,以后子孙十八代肯定就飞上枝头变乌鸦,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了对不对?可我告诉你,老小子,就算你真吃了你上面这位的大便,你这老东西也不过是别人家一条狗而已,你晓不晓得什么叫狗,就是那种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像你这种老家伙哪儿来的自信跟我这么说话?你就不觉得害臊?我都替你丢人哪,滚回家去吃大便去吧,丢人现眼的东西。”   就这般破口大骂甚至直接骂到方寒觉得口渴停下来喝水为止。   再看那甲子老人面红耳赤,遥指方寒,于天下英雄面前最终只不过愤懑一句。   “当真气煞我也。”   “气煞你娘个蛋啊,你这老东西,我要是你直接滚下落霞山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什么?”   甲子老人被骂至体无完肤,念及今日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了脸面,恐怕就算今日能活下去也只会成为江湖笑柄,念及此处,拔剑而出。   “竖子,老夫要取尔狗命。”   愤怒之下一剑破开面前桌椅,直朝此时骂的大汗淋漓敞开衣襟的方寒而去,无人阻挡这一剑,任凭这锋芒一剑肆无忌惮,似乎都能料见接下来方寒被一剑斩成两个方寒的下场,但那一剑最终还是在面前剑士面前停了下来,敦厚剑士伸出右手拇指中指盒圆蓄势待发,轻描淡写一弹便将这摧枯拉朽的一剑给还了回去。   只是这还回去时候去势更快更猛。   “想要以老夫的剑取老夫的命?你怕是想的太多。”   甲子老人冷笑不已,只不过待接触到自己那一剑时候笑声戛然而止,随后剑气入身,这位甲子老人便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好好的大婚喜宴言语之间便成了丧宴。   “李蓦然,好大的胆,你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杀人?”   继花甲老人之后,又一刀客拍案怒目而视。   这时候久不说话的敦厚剑士也终于开了口。   李蓦然叹息道。   “在下不曾杀人,在下只是将这位前辈的剑还了回去,一生练剑,自己的剑自己都接不住,只不过怪他学艺不精而已,既学艺不精就该好好闭关悟剑,毕竟,这江湖可凶险的很。”   “放屁。”   那刀客怒骂。   “我等都看到是你在那剑上动了手脚,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肯定在那剑上使了妖法。”   “在下曾听说过妖,还不曾听过有妖法。”   “不是妖法你怎能以刘老爷子的剑杀了刘老爷子自己?”   “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而已,怪不得在下,在下已经说过了,能杀人的从来都只是人,而不是剑,同样的道理,剑能不能杀人也是看在谁的手中,若是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能练出世间最上乘的剑?”   这般关于剑的说辞并没有讨论太久,因为这时候有个人插进来了话。   让人惊叹的不是话本身,而是说这句话的人。   天下第一王长生对与他同样出自南海的剑士淡淡道。   “依你来看,世间最上乘的剑是什么剑?”   “我已经说过了,是杀人的剑。”   身着缝缝补补白衣的中年剑士缓缓站起身,与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对目全然不惧道。   “唯有杀人的剑,才能算得上是道,剑亦非用来观赏,亦非用来杀人。”   “那你身上的剑杀过多少人?”   王长生继续问道。   李蓦然又道。   “杀过了两个人,我不晓得它们以后还会杀多少人,不过我知道我打算杀天下八个人,因为我的剑匣装得下八把剑,并且我大概已经晓得了我要杀的人其中有哪些人,这其中大概就有你王长生。” 第200章 算尽天下英雄   虽时值初春,奈何落霞山依旧一片天寒地冻,不过这天寒地冻却因为这其貌不扬才出江湖的剑士一句话将人心推向最高处。   一个能杀天下八个人的人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个人在连杀江湖赫赫有名的两大高手之后竟还放下豪言壮语要取王长生的命。   王长生是何人?天下公认第一武道高手,坐镇摘星楼不知多少年,常常夜听天人窃窃私语之高手岂是想杀便杀?   这的确是一个不太好笑笑话,事实上的确许多人笑成一团,甚至说是笑的腹痛都不为过,不过王长生不曾笑,他始终语气平平,不愠不怒,只轻声道。   “天下想杀我王长生,取代我王长生天下第一名头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可是到如今,我还活的好好的,那些个说要杀我的人却都死了,他们当中甚至还从来没有过人能上摘星楼见到我,如果你也是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你可以三年后来找我,能不能上摘星楼要看你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为何一定要三年后?为何不是今日?这让不少个原本揣了一番看好戏心思的人大失所望,纵观天下更替,一生能有几个三年?   都以为这不过是王长生的玩笑,却不曾想于王长生之下的草衣剑士却轻轻点点头。   “会的,三年之后我会来找你,并且会取了你的性命。”   天下第一名头害死多少人?   隐匿人群之中的阿牛不免叹息。   “看来王老前辈今天不打算出手。”   司马云在李蓦然之后又接过话题。   “王老前辈不出手,我家老爷子也不出手,如此可算持平,毕竟我知道倘若你们真的不计后果打起来,恐怕这天下很多人都坐不住了,既然如此,那我方还差两个人与其他三位对峙。”   “为何只差两个?难道不是应该差三个才对?”   轩辕宏图冷声道。   “难不成你真以为这什么李蓦然能跟我请来的三位较量?”   “李蓦然先生自然也算一位,其实他如今究竟是何种境界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猜肯定比你想的要高出很多,虽说这天下武道境界有不少划分,不同境界犹如天堑不可跨越,可我也晓得不同境界高手也食不同天地气运,这一点,大皇子修武道肯定也不用我多说,李蓦然先生或许在境界上还有不如以上三位前辈,不过我相信要是真的以命相搏,上面几位前辈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你觉得他能不能算一个?”   轩辕宏图面色阴沉,谁都不曾想到原先安排的种种会成为如今对峙,这一切几乎都再度失算在了司马云手中,他当然不曾想过请来的这些个高手能真的为他统治江湖而出手,无非只是某些地方达成共识而已,以四对二,怎么算都是自己这边占优势,天下高手除了那些个深山老林不出世的,还有那些个坐镇宗派不肯出来的,几乎都已经到场,轩辕宏图并不相信司马云真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冷笑道。   “就算你有两个人能与我请来的两位前辈持平,还有两人你又如何?若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人物为你所用,恐怕你今天也是走不出这落霞山了。”   “不急不急,在这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司马云笑了笑。   “大皇子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将话说完?”   “好啊,你说,我也想听听你究竟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说的是我这位盟主朋友之前提过的,我们有位朋友在姜家无缘无故离奇失踪了,我相信这件事情姜文太老爷子肯定心里清楚,不过他肯定不会承认,但这也没关系,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承认,毕竟这件事情要是一曝光,那关系可就大的很哪。”   “你觉不觉得你废话太多了?司马云,如果这就是你这几年苟延残喘下来的本事的话,那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的确应该是到此为止了。”   司马云仰头看着天上这轮正烈的太阳。   “应该快出来了。”   落霞山日头正盛,沉淀了好几日的积雪也开始消融,也不知是从何时何处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这之后便是一阵激烈打斗,酣战处也不晓得摧毁多少房屋,伤了多少人,待到老黄与剑无求冲至这数千人集会的广场之时,剑无求的双眼才渐渐褪去光华,倒头一歪倒地。   “都来齐了。”   司马云看向从被修缮过的紫微大帝庙宇追出来的一众高手们,这其中还有不少姜家自己人。   姜文太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自己膝下这七八个诚惶诚恐不知如何自处的儿孙,当然,还有一个才换上了大红衣裳的新郎官,一个额前两缕头发自由垂下的浊世美男子。   “老头儿是装的。”   姜明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是概括出来所有。   “他败在爷爷你剑下是装的,他是故意混进我们家地牢的。”   事已至此,从那地牢中逃出来的高手不少,早已再也捂不住,姜明自知再也不能欺骗天下人分毫。   这么一些日子闭关,虽依旧不曾悟出来最后一剑,因为少了老黄一剑,但已无他法,最后期限已过之时姜文太曾下令杀了地牢中所有人,奈何此时老黄终于交出来他的一剑,他说这一剑想要融合其他的剑,最少需要三日光景,他可在这三日点拨,姜文太大喜,遂不顾失信想让姜明练出最后一剑,于大婚之日接替姜家家主之位,也好来的名正言顺。   只可惜真到三日之后姜明才明白自己是被老黄诓了,他给的一剑不过只是残垣断壁的一剑,只是为了拖延三日时间而已。   试问这天下又有谁会想得到剑皇的徒弟竟然会做这骗人的勾当?   所有的秘密也都在入了魔的剑无求一剑之后大白于天下英雄面前。   “不可能。”   姜文太怒不可遏,右手扶手被这位干尸老人硬生生捏成一把齑粉。   “他当日的的确确是败在我的一剑之下,不可能是装的。”   “要不还是我来替我这位朋友解释吧,”   司马云在查看一番剑无求确定其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老黄的确是败了,败在你姜文太的剑下,他也的确打不过你,不过打不过你不代表就会轻而易举败给你,你只知老黄是剑皇徒弟,以为他学了剑皇不过几分本事而已,事实上老黄跟你打其实并没有用上真功夫,他若真是要跟你姜文太斗上一剑,就算他会败,恐怕你姜家也不会如此完好无损,其实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怀疑你姜文太为何短短几十年姜家实力如此突飞猛进,据我所知,天下没有任何一门武功是能够让一个家族脱胎换骨的。哪怕是你姜家沧浪剑也不可能,所以我就委屈老黄先来一看究竟,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   “这更不可能。”   百岁干尸老人愤怒之余站起身,不去理会这天下各门各派的指指点点以及怒骂。   “这地牢是我一手铸就,根本不与外界相通,你如何能与他在外面沟通?”   “这个,恕我无可奉告,总之我能成功,有偶然,也有侥幸,但不论如何,重要的是你姜家今天恐怕就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了,包括与你们共谋大事的大皇子殿下,他肯定是想一统江湖,他来做这江湖的主以及天下的主对不对?他肯定也是以这样的条件来跟上面几位前辈说的,因此上面这几位才会愿意出手助他,因为不想看到中原大乱,他允诺你姜文太,让你做他的马前卒,这江湖通通归你姜家管,你姜家就能因此一跃而上成为这天下的唯一,其实大皇子的算盘打的很好,事实也的确跟他想的一样在按照他的预料发展,还有你们之间的那些个龌蹉事情,我也就不一一说出来了,因为你们也知道其实他们根本信不过,他们只为利益,不为人情,姜老爷子肯定很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出手将老黄他们拦住对不对?我猜,肯定是他们感受到了别的威胁,所以不得不赶紧逃命。”   司马云这一番长篇大论实在让许多人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人听不明白,就有人听得明白,明白的人也不点破,只想静观事态发展。   姜文太一身红衣被北风加之体外愤怒罡气激的猎猎作响。   “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姜文太敢勾结魔教妖人,与轩辕宏图谋大事?可笑你姜文太精明了一辈子却砸在这件事情上,你明知天下正邪不两立,你还要将魔教妖人带上落霞山,偏偏你还邀请了不该邀请的人,你知道他有一柄天下正气之剑,你也知道他行走天下除魔卫道从不留手,可能是我说错了,也许在这之前你姜文太的确考虑到了祝飞羽的到来,不过你不在乎罢了,你觉得只有一个祝飞羽坏不了你的事情,你还希望让你的孙子姜明在这盛事上与祝飞羽比一剑,让你孙子姜明可以名正言顺继承落霞山的一剑,你到底还是算错了,你算错了三件事情,第一,祝飞羽不会与姜明比剑,第二,你地牢的秘密注定在今日大白于天下,第三,你与轩辕宏图机关算尽,算天算地,算尽了天下英雄,却唯独少算了在下。” 第201章 摄魂术   “少算了一个丧家之犬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轩辕宏图兀自大笑不已。   “本宫自幼便出东宫入江湖,所见事,所见人不比任何人少,本宫也见过这天下形形色色的人,自吹自擂的,自夸自大的,唯独不曾见过如你这只丧家之犬这般滑稽的,就算你真曝光了姜家的秘密如何?就算你弄来了一个过气的老家伙,一个才入江湖根本没几个人听过的新人又如何?难道你不晓得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我王朝上下一心我轩辕宏图才能专心致志抵抗西域番兵?知道古往今来为何那么多王朝衰败离不开你们这些妖言惑众的人?因为只有你们这些三教九流才能弄得天下人心惶惶,本宫的天下,不需要你们这些草民来指指点点,就算你有几分本事今日又能奈我何?莫要以为你弄来了我们的太子就能在这落霞山上指指点点,本宫有兵马,这江山始终是本宫说了算。”   这般近乎狂妄自大又饱含其雄心壮志针对太子轩辕宏业的言辞并没有让司马云身旁的太子殿下生气。   轩辕宏业只是惋惜道。   “皇兄,你真的已无药可救,你以为的天下是马背上的天下,可在我看来,天下是在人心上的天下,你弄得这江湖乌烟瘴气,非但不能成为你的助力,反而会让你失了民心,只有百花齐放的天下才能真正成为人心所向的天下,皇兄,你荼毒已深,再难挽回,今日事,我不过只做个看客而已,如今父皇危在旦夕,已不能言语,甚至浑身不得动弹,我早就知道他也奈何不得你,朝中再难有一人与你抗衡,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轩辕宏业撒手不管,这并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宏图霸业离不开千军万马,无兵无马的太子,就算当了皇帝也只不过是傀儡而已。   “大皇子殿下说的在理,在下的确只不过丧家之犬而已,不过今天我这丧家之犬就要叫你大皇子的计划得不成,信否?”   “就凭你?就凭你的这点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作对?难不成你以为你身旁这些个我中原教派的人敢如此明目张胆跟本宫闹翻?”   “凭我这丧家之犬还有一个人。”   当李玉湖从这落霞山下与年轻束冠憨厚道士缓步上山时候,他依旧披着曾经张明月的面容。   他就这般堂而皇之出现在落霞山头,在这数千人注视之下与道士来至这一侧。   这道人身着青衫,身负天下正气之剑,老老实实的冲自家师叔作揖。   “飞羽拜见师叔。”   最近几年江湖最声名鹊起,最闻名天下的年轻道士就这样在作揖之后又在真人马丹阳膝前跪下。   “飞羽自与师叔一别,没想到转瞬即逝已是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想念,如今终于得见,喜不自胜。”   祝飞羽长的老实,说话也老实,他甚至怀疑当初被自家师父王九楼带上送仙山其实不是因为什么做梦,可能不过就是因为他老实而已。   如今再得见差不多算是自家长辈之后竟是流下眼泪。   年轻道士已不再年轻,他今年已有二十八岁,但即便如此,祝飞羽仍是流下清泪。   素来凭着一把剑,一身气行走天下,铲平天下妖人无数都不曾眨过眼的真人马丹阳竟也是鼻头一酸。   “回来就行,这三年,委屈你了,原本不应该落在你身上的担子却被你担下来,你师父,你掌教师叔,还有你小师兄,可都想你的很哪。”   “不委屈。”   道士挂着清泪咧嘴笑着摇头。   “师叔师父们交给我的任务尚未完成,如何能谈委屈?”   说是不委屈,但是否真的委屈恐怕也只有祝飞羽自己能名了,三年来走了多少路,去了多少地方,杀了多少邪魔外道,他甚至自己都不记得,只晓得师门重任,不得懈怠,下雨无伞,大旱无水,见过昆仑巍峨,也见过大漠一毛不拔,走一步路即是一步修行,跌跌撞撞走来,再回首时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三年光阴。   这等宛如亲人重逢的温馨并未持续多久便被高居堂上的大皇子殿下冷冷打断。   “想要哭也得寻个合适的时间,现在可没工夫听你们这些道士在这里磨磨唧唧,司马云,你说的那个人难不成就是你旁边这位少年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不过只是一只手便能捏死的蚂蚁而已,你拿他与我旁边这几位高手比肩?”   张明月这张脸实在太熟悉,李玉湖这般装扮几乎能以假乱真,包括与阿牛一同上山的燕子李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这等易容功夫绝对是巧夺天工。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认识这些人。”   如今落霞山哗变,燕子李倒也乐得清闲不用伺候人,干脆就坐在最为不起眼的角落与他身边那位如今最“吸引”眼球的少年人讨论着今日里最出风头的这些人。   他也看到了阿牛时常提起的老黄,如今真见到这些人时候,即便燕子李心高气傲却也不得不真佩服。   “也许我认识他们。不过那应该是在我不记得所有事情之前的事儿了,我现在不认识他们,既然老黄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在落霞山留下去。”   “为什么?你明明有这么多了不得的人物撑腰,莫非你还要回去做你走镖的活计?”   “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老黄和剑无求大哥已经救了出来,这里就没我的什么事情了,如果我早知道这些都是老黄的故意为之,我也不会这么激动来上落霞山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很厉害的人。”   阿牛顿了顿。   “不过既然我的朋友都这么厉害,那如果我就这样回去恐怕只会成为他们笑话,我也不想衬托的我一点儿能力都没有,所以等今天的热闹之后,我就打算离开落霞山,燕大哥,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我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燕子李叹息着摇摇头。   “有这么一群朋友,就算每个人指点你个一招半式,你的成就也不可限量了,为什么还要走那么多弯路。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就直接上去认了。”   “你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阿牛笑了笑。   “因为你并非是真的可能有这么一群厉害的朋友。”   ……   李玉湖的出现很怪异,因为所有人都在期待司马云会亮出一个什么厉害角色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少年人,这实在有些滑稽,并且这个少年人是曾经与司马云形影不离的少年人。   知晓一些其中秘密的峨眉山弟子闭口不说,如今的名剑山庄大小姐更是不明白。   “司马云,你究竟搞什么名堂,如今我们都指望着你,你居然把张明月弄出来,难不成你以为他再厉害能厉害过王长生这些人物?”   司马云并不直接回答孟月影这问题,他看向披着张明月脸庞的李玉湖。   “你有多厉害?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也不晓得我有多厉害。”   李玉湖极为认真的摇摇头,不过这认真之后的又一句话让所有人忍俊不禁。   “因为你知道我是神,神没有跟凡人打过架,怎么知道神自己有多厉害对不对?”   极尽冷眼的轩辕宏图都大笑不止。   “司马云,这就是你说的高手?倘若你实在拿不出来什么像样的人物大可以直说就是,又何必在天下英雄面前丢这个脸?自称为神?本宫估计这小兄弟恐怕这么几年来被你弄成了傻子吧。”   面对天下英雄耻笑,李玉湖依旧不惊不喜,他只是无奈的挠挠头道。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是神呢?难道一定要给你们表演一下神的厉害。”   “那你倒是表演一下,让我们这么多人看看你这位神究竟有多厉害。”   “可是神是不能随便施展神通的,不然必遭天妒,怎么办呢?”   “那就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神棍,司马云,你当真是要贻笑大方。”   司马云并不笑,李玉湖也不笑,他只是当着这囊括几乎天下大半个江湖的人的面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干脆就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为你们表演一个戏法,大变活人的戏法。”   “哦?”   轩辕宏图闻言有些诧异。   “你想大变活人?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大变活人法?”   “很简单啊,那边不是有一个死人?”   李玉湖指着那边不久前才被李蓦然一剑反杀的甲子老人。   “我看他的体内五脏六腑已经被剑气绞的粉碎,我能让他变成活人你们信不信?”   “那你倒是让我们看看你有何种能耐能让他变成活人。”   兴许是觉得早已胜券在手,虽说姜家出了问题,但一个小小姜家,轩辕宏图从不觉得有任何值得称道,他倒生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事实上又何止是轩辕宏图,即便是这天下英雄汇聚的落霞山,也有不少人想看一看这大变活人的戏法究竟如何能耍出来。   李玉湖挽起衣袖,额头斜斜刘海刚好盖住原本那里有一颗朱砂痣的位置,清秀的脸庞念念有词,嘴里念着一些宛如从古老时候传承下来的咒语。   手中一碗清水,于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那具尚且还有余温的尸体点落水滴,如此大概约摸一刻钟之后,李玉湖便大声道。   “起。”   说来也奇怪,原本早就应该下去见了阎王的甲子老人就在这一声起字过后,直挺挺坐了起来,面色恢复红润,呼吸均匀,甚至比之生前都红润不少。   满场哗然。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此起死回生之术?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活生生的神?   就连轩辕宏图也充满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就差差点亲手捏捏看那究竟是人还是鬼。   有人看不明白,同样有人看的明白。   只在此时,居于王长生一侧的南海药老却摇摇头道。   “天下或有延年益寿术,但绝对无人有起死回生法,你们看到的这并非大变活人,这不过是一门邪术而已,摄魂术,没想到如今还能重现人间,哪里来的妖人在此妖言惑众,就不怕惹来天谴?” 第202章 一剑而已   “妖人?你怎么能说我是妖人呢?我是神啊,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我是直通天地的神,怎么会是妖人?真是无知,无知啊。”   李玉湖恨不能仰天叩首,那般模样仿佛真是受了莫大屈辱一般。   “妖人。”   得了药老指点,轩辕宏图便也发现其中不对,大变活人,既然是大变活人怎么这活人双眼无神,如此空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摄魂术,记载于江湖最为正道中人不齿的歪门邪道,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了,并且是在这数千人注视下堂而皇之的拿出来。   轩辕宏图怒斥道。   “妖人,在此妖言惑众迷惑苍生,给我抓起来。”   李玉湖自然是由不得轩辕宏图手下扈从拿人,前一刻才表演完毕大变活人戏法的李玉湖立马变得如同小孩子一般拉扯着司马云的衣袖寻求保护。   “我真的不是妖人啊,我是神,你们怎么能抓神呢?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大的报应,动手。”   在这上面天下顶尖四位高手注视之下,才归顺于轩辕宏图的江湖门派自是不惧怕司马云,亦不惧怕司马云身后这些人,只因大皇子与司马云早有言在先,高手一对一,他们也许信不过轩辕宏图,亦信不过司马云,却唯独不会信不过这些高手的气节。   想拿下李玉湖实在太简单,因为司马云不动手阻拦,以及他身旁所有人都不出手阻拦,李玉湖就这样像是被抓住的杀人犯一般被两把刀架着到了轩辕宏图身前。   这般变化实在来的太过戏剧性,谁都没想到司马云就这样卖了李玉湖,或许应该说是卖了与他同游江湖不晓得多久的张明月。   “你说你是神?”   司马云仔细审视着面前这张脸。   “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神,我觉得你是一只待宰羔羊,你觉得呢?”   刀身冰冷,拍打着李玉湖的脸。   李玉湖如坠冰窖。   “天……天哪,你该不会是要亵渎神吧?”   “我不只是要亵渎神,我还要杀神。”   冰冷的刀锋一寸寸钻入李玉湖的胸膛,轩辕宏图很享受李玉湖这般鲜血直流的样子,鲜血湿透了李玉湖的胸膛,再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中,李玉湖不甘心的倒在地上。   “哎呀哎呀,我要死啦,神要死啦。”   他就那么闭上了眼睛。   大皇子殿下拔出来带血的长刀。   “现在看来,神好像也没什么杀不得。现在,还有没有人敢在我轩辕宏图的面前自称为神?”   没有人说话,都在看司马云表情,事实上司马云全无表情,死的像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那般无动于衷,与他们一起的瞎眼和尚也出奇的并没有念往生咒。   “我是神。”   就在这全场寂静不做声时候,才被轩辕宏图一刀捅穿了心脏的李玉湖一跟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神是不会死的,神怎么会死呢对不对?现在你们相信我是神了吗?”   才被一刀洞穿的心脏正在这一句话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等到大皇子殿下真正反应过来之时,那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如初,除了胸襟上仍然有的不少湿哒哒的血迹证明方才那一刀的确是一刀,几乎再也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妖人,你这个妖人,我不信杀不死你。”   那柄才在皇子手中的北纬刀再度对着才刚刚醒过来的李玉湖斜刀一斩,轩辕宏图生而武将,其力道大小可见一般,   但即便是这从胸口几乎斩了李玉湖半边身子的一刀,依然没有将这位明明眉清目秀少年人的性命取走。   “还要我怎么说呢?神你们凡人是杀不死的,只有信奉神才能得到永生,我就是你们的神,我是神。”   “妖人,谁能将这妖人给我拿下,本宫重重有赏。”   轩辕宏图怒不可遏,如此两度绝对能取走一个人性命的两刀在这数千人注视之下并没有杀了这个所谓的神,大皇子殿下只觉得颜面全部扫地,再看其身后的江湖连同姜文太在内五大绝顶高手,王长生眉头微皱,药老若有所思,玄天洞闭目不言,刀皇面色阴晴不定。   他们也不知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他们都不晓得怎么回事的事情,落在这下面这些不如他们的人眼里,更是充满惊骇。   李玉湖拍拍手,他似乎很讨厌这般浑身血污的样子。   “怎么样?凡人,你是不是还不信我是神?你若是不信的话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就是,神,是不会怕你们这些凡人的。”   轩辕宏业不能自处,他不笨,若真是江湖骗子使障眼法,也许能瞒过这在场的大多数人,但绝无可能瞒得过药老这些人物,如今王长生几人站而不动,想必是对这自称为神的家伙也摸不透深浅,古老传说轩辕宏图听过不少,也不乏听闻有魑魅魍魉之神怪传说,说有借尸还魂之事,当年的张明月不过一负刀不到及冠少年人而已,就算有天大能耐也定然不会在如此短短三年时间就练就出如此鬼神莫测手段,更何况眼前的张明月,跟当年那个张明月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一个人外貌可能改变,声音可以改变,性格,一定是极为不容易改变的。   “你说你是神,我不信,除非你能真正弄出来神的手段,光你这点东西,恐怕还不够有资格称自己为神。”   “嗯?你还想看什么?你不妨说说看。”   “我想要这天地为你变色,你能做到吗?你若能做到,本宫便认你是神。”   “天地不能变色,人有人道,天有天道,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天道有常,天人无常而已。”   李玉湖摊开双手,任凭无穷气机自身上涌现。   “我不能让这天地变色,我倒能让这落霞山变色。”   朗朗晴空乌云汇聚,似有天人拨弄人间风起云涌,惊雷划破沉甸甸的天空,一张惨败人脸自乌云中窜出,似要吞并人间,李玉湖单手指天,身影迅速直挺挺入乌云之中,那张惨败人脸紧随其后缓缓落下,继而这才两刀不死又让这落霞山风云汇聚的少年人冷冷道。   “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与李玉湖披着同一张脸蛋的阿牛如坠冰窖,其身旁与他相识江湖几个月的燕子李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望着那九天之上的人脸与白衣被染成了红衣的少年人喃喃道。   “他娘的,这哪是人,这简直就是神啊。”   “是的,他的确是神。”   阿牛轻声呢喃。   “他是存活在这世间的真神。”   与早已面色惨白轩辕宏图同列一台的当世五大顶尖高手面色凝重,即便那张人脸在李玉湖散功之后渐渐也化作风云,他五人能从天真少年至如今天下巅峰位置,见过的听过的并不在少数,不过即便如此,在面对这一手神来之笔时候也不免心生无力之感。   “王老先生可能敌?”   白发白须的药老问向一旁的天下第一。   “武夫之力不能敌,此人虽不是神,所修手段也近乎于神,不晓得是多少载岁月的功参造化,其中甚至还有三教之神通,我不能敌,最起码现在还不能,才入陆地神仙境界,还未踏出那一步之前,不是他的对手。”   “王老先生说的极是,此人不在武道内,不在三教中,其身不死,不入轮回,堪称真正举世无敌,只是这样不入轮回的人怎会无端端出现于人间,相信总有那么一些存在要给出一些说法。”   待药老道完这番话之后又在还未回过神来的大皇子殿下耳边低语几番,这时轩辕宏图才恢复了几丝血色。   大皇子殿下冷冷道。   “司马云,你的确好大的能耐,连这样的人都能给你找出来,不过他再厉害又有何用,难不成你以为他还真敢在天道之下犯下弥天大罪?”   “我不晓得他敢不敢。”   司马云摇摇头。   “我只知道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肯定没人能逼他做,倘若你想让你身边这几位前辈试试,大可以来试一下看看,看看他到底敢不敢在天道之下动手杀人,其实就算他真动手杀了上面几位也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将几位前辈气运重新散于江湖,说不定还能成就更多后辈,殿下以为如何?”   司马云当然知道李玉湖不会动手,李玉湖本就不属于这天下生灵,乃是异类,为长生人诅咒不死之身,一生都将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以蛇虫鼠蚁为食,杀那么一些普通人无人会追究,如果动手杀了上面这些人,恐怕立马就会被天道降下劫数,也许不会死,不过却要承受比死亡更痛的痛苦,世人追求长生,然而长生也许并非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若非他司马云,李玉湖也许永远都会待在地下城,等到世事风云变幻,王朝更替,百川归海,等到有朝一日地下城的秘密为天下所知,然后他李玉湖这个异类将会曝光在天下人面前,被视为妖魔鬼怪,司马云给了这位可怜人一个机会,李玉湖也给司马云一个机会,说到底不过算合作而已,合作就要讲究个互惠互利,司马云有求,李玉湖定不会拒绝。   轩辕宏图到底不敢惹恼了这位不知究竟是神还是人的东西,连天下第一都无办法,他轩辕宏图能如何?   大皇子殿下到底也非蠢人,略微思索片刻便看向这被方才一手风云变幻镇住的“天下英雄们。”   轩辕宏图看向那依旧在上清观真人面前长跪不起的道人。   “祝飞羽,你替上清观行走人间,铲除天下邪魔外道,本宫今日要问你一句,何为邪魔外道?”   才被自家师叔抹去清泪的道士轻声道。   “不行人道,危害人间的就是邪魔外道。”   “那本宫再问你,你所谓的人道,生老病死都应当遵循定数,是也不是?以害人性命得长生的人是邪魔外道,非人道却行人道的是邪魔外道,既然如此,你觉得不入轮回的不死人如今却在光天化日之下现于人间,惶恐江湖,你觉得这是否能算是邪魔外道?”   “算。”   年轻道士点点头,轩辕宏图冷笑不已。   “既然你祝飞羽要除魔卫道,是否应该先将眼前这不死人拿下,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不能。”   年轻道士继点头之后又轻轻摇摇头。   “贫道的确是要除魔卫道,不过他已不在三界内,不在五行中,更不曾危害江湖,所以他,贫道管不得,大皇子殿下应该要找另外一个人才是,除魔卫道是贫道的事情,让三界六道归位的事情不是贫道来做,殿下应该去找太清岳三山师兄。这件事情恕贫道无能为力。”   “岳三山?你说的是那中年道人?本宫这一年来听过他的不少事情,也晓得他在本宫辖区内犯下不少事情,他的能耐可有你祝飞羽的大?”   “贫道并无什么能耐,贫道靠的只不过是上清观的正气行走天下,有正气处,即有贫道,有贫道处,即有天下正气。”   “好一个妖言惑众的臭道士,本宫倒是小觑了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依你祝飞羽看,落霞山可有正气?”   “落霞山有正气,正气未泯,却也有妖邪之气,故此贫道才来上落霞山,只不过贫道三年不曾见师叔甚是想念,所以来不及出剑那几个妖人便已离去,不过贫道不用多久就会追上去,所以这些事情尚不需要大皇子殿下操心。”   “本宫不操心,本宫只是替你担心而已。”   轩辕宏图自知今日要摆平的人实在是太多,倘若说这些人在他轩辕宏图眼里像是蚂蚱,那司马云也不过算是一只稍微大一点的蚂蚱而已,身居高位,岂能看不长远?   轩辕宏图大声道。   “祝飞羽,你可知你这春秋之后江湖第一的名头已经有很多人想要从你头上摘下来?”   “贫道不知。”   在自家师叔授意之下,年轻束冠道人缓缓站起身。   “贫道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若是有人想要,尽管拿去就是,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贫道就先下山了,若是被那几个妖邪之人逃了去,说不定会生出很多乱子。”   祝飞羽要走,早已得了师叔恩准,自是不愿意再呆下去,哪怕这天下人都晓得姜家盛事祝飞羽赫然在列,但也都晓得姜家不过是直接放出去消息而已,虽已邀请送仙山,不过都晓得祝飞羽长年不在上清观,祝飞羽能不能如期而至谁也拿捏不定,倒是知道春秋剑神已到落霞山,只是这位剑神实在太过低调,至今都没有出面说话而已。   谁都没想到祝飞羽竟真的来了,来了也只是跟自家师叔匆匆一见便要离开。   不知有多少人想看看这位神仙道士究竟是什么风采的人大失所望,因为这道人看起来实在是平平无奇,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想必大概也就只剩下那张一看便知是老实人的脸。   这一场姜家盛事原本都以为是这江湖前所未有,甚至超越早就死了好几年的孟青云不知道多少的盛事,这样的变故实在来的太快,与三年前孟家如出一辙,而这两次都有同样三个人物,当朝两位皇子,余下一个便是被轩辕宏图称为丧家之犬的司马云。   “来我姜家地,不打个招呼就走,实在说不过去,祝飞羽,虽说我姜家今日岌岌可危,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与我比一剑。”   身着新郎红衣的姜明缓缓拦住年轻道人去路。   被燕子李说成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郎官面对当今青年一辈的祝飞羽轻声道。   “只不过一剑而已,让我看看你究竟是否能担当的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贫道不比剑。”   祝飞羽年纪至少比姜明小了十岁,只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尊,姜明如此主动拦住去路倒也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笑话,哪怕到了现在局势仍不明朗,轩辕宏图与司马云依旧还未决定出个高低,也哪怕姜家在地牢秘密曝光之后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姜明依旧要向祝飞羽挑战,但其实又何止是姜明,此时至少有十多人同一时间将祝飞羽团团围住。   祝飞羽极为认真的摇摇头。   “师叔给贫道的剑是用来平妖邪,并非用来杀人,贫道虽并算不得上清观最为有天分之人,不过师门教训亦时时挂在心间。”   祝飞羽并非是托辞,在他心中,上清观的确还有另一个人超出他祝飞羽太多太多,年轻道士倒不是谦逊,只是他实话实说的一句话落到这这么多人眼里除了谦逊并无别的解释。   “不管你是否是上清观最有天分的弟子,今天恐怕你都要跟我比上一剑,自你下送仙山时候便成为江湖第一,剑道一途遥远,前有剑神,王长生老爷子这些江湖前辈为山,后有不知道多少江湖后起之秀,唯有不断以剑力证道才算是剑道,今日之剑,你若不比,我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杀了你,让你上清观成为天下笑柄,让你师父王九楼前辈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再问你,这一剑,你究竟比是不比?”   “不比。”   祝飞羽依旧坚定的摇摇头。   “哪怕你杀了贫道,贫道也不会出剑,贫道不能因为你姜明便坏了我上清观的清誉。”   “祝飞羽,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冷眼相对,姜明出剑架于道人脖颈,全场哗变。   与被称为出于姜文太而胜于姜文太的姜明相对,道人始终不曾出剑,只是却无人想到,其身后自上了落霞山便很少与人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在悟剑的真人马丹阳却缓缓站起身。   真人轻声道。   “我上清观自是不会容许江湖打架斗殴,不过成人之美也并非算是坏事一剑,姜明既要飞羽你成全他剑道,飞羽你便出一剑,只一剑而已。” 第203章 司马云的确大胆   姜明全然不曾想到逼着祝飞羽出剑都不出,结果只是马丹阳一句话他便出了剑。   那一剑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一剑,也就是在这一剑破空之时落霞山的人才见识到了这天下正气之剑却邪的霸道,先上九天,宛如不至天门不罢休,继而又直入阴曹地府,仿佛要那酆都阎罗都为之惊叹。   才出剑而已,姜明便无力垂下了手臂。   “我败了。”   我败了,简简单单三个字,像是用尽所有力气说出来一般,同样身着一身红衣的姜文太面色巨变,修剑道穷其一生如何不知道姜明正遭受着四十年来最难以承受的失败,剑心受损,抓捕天下高手上落霞山,一剑败了老黄都不曾眨一下眉头的干尸老人此刻竟是哽咽落泪。   怀中姜明面色惨白,嘴角溢出鲜血,自以为学成了沧浪剑最后一剑,如此信心满满想当着天下英雄面摘了祝飞羽的第一名头,却不曾想祝飞羽不过才出剑而已便已落败。   虽保存下来性命,却早已不复当初姜明。   “好啊,这一剑来的好,老子佩服。”   与此同时才以剑入魔冲出地牢的剑无求也悠悠转醒,恰好看见姜明剑心受损这一幕之后不理会虚弱的身体直拍手叫好。   这边巴巴掌才拍起来便惹来怒气喷薄欲出的干尸老人一个眼神。   “是你。”   毕生心血被毁的姜家老人看向与剑无求同居一处的黄牙老头儿。   “若非你不肯交出你的一剑,我孙儿断然不会受如此挫败,既然明儿剑心受创,那你就陪他一起。”   自李玉湖一手神通之后,落霞山虽恢复朗朗晴空,北风却依旧更甚,初春的北风贴身,让人体寒,却比不得这位干尸老人心寒。   姜明依旧在其怀中,他却接过了姜明手中的剑,一头黑白相间头发随风飘扬,北风似刀又似剑,三尺青锋铮铮龙鸣,好似承受不住这老人恐怖气机马上就会折断一般。   老黄面色依旧,哪怕是面对如此早就成名江湖多年的绝顶高手,他淡淡道。   “我早就说过他要我的剑很简单,只需要跟我走就行,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开落霞山,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恐怕你今天说再多也挽救不回来你造下的孽,拿命来。”   在姜文太低喝这一声之后,这数千人汇聚的广场也迅速滕开一个很大的圈子留给这位百岁老人报他的孙儿毁剑之仇。   “老小子,这下有的你忙了,恐怕没人能帮到你了,除非请你师父过来。”   虽有气无力,剑无求仍是半开玩笑式的调戏一番,老黄自然不可能是姜文太对手,哪怕他七剑尽出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想必今天就要落下一个剑毁人亡的下场,若非其师父西楚剑皇亲临,他不能奈姜文太如何,也无人会傻到替老黄接下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的摊子。   只是司马云到底不愿意老黄死。   “姜老前辈,你与剑皇平辈,如此出手对付剑皇的弟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辈分摆在那里,不让老黄传剑这当中少不了我的主意,要报仇是找我报,也是我要带姜明走,至于带他走做什么,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司马云今天与姜家结下了仇怨,说到底只是与老前辈你结仇,并不曾与姜明结仇,所以我想姜明大概以后也会原谅我,原谅我今日搞垮了姜家这座大山。”   “就凭你?你以为你能接的住老夫一剑?你身后这几位一旦出手,我身后这几位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你凭什么以为你今日你将我姜文太拉下马来?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明儿一定会跟你走?”   “因为他不跟我走的话恐怕以后天下虽大,却没地方容得下他,毕竟姜老爷子你做的那些事情,囚禁的那些个高手,得罪的那些门派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姜明,我相信姜老爷子你大概也知道这些人并非什么善男信女,更何况如今的姜明不过是废人一个,除了跟着我,没地方可去,因为从今日开始,姜家将不复存在,落霞山也要重新还回紫微大帝道场。”   “就凭你们这点人?”   姜文太怒极反笑,他的确想一剑杀了司马云,一剑杀了老黄,不过他更想听听司马云究竟从哪里来的这样的豪情壮志。   “凭我们这点人就够了,难道姜老爷子你觉得今日到场的这些人真会有人愿意帮你?你做的坏事可不少,囚禁别人门派里的高手,别人忌惮你姜家,多半是因为你有一个成器的孙子姜明,知道假以时日,姜明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故此不敢得罪,如今姜明不过废人一个,还有何惧?更何况老前辈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年?你也莫要指望大皇子殿下能帮你什么,你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棋子,可有可无的棋子,他可以任意再找人替代你,而绝对不会傻到为你再度激起天下不满,老前辈,你以为如何?事实上你以为的那些盟友其实都早已树倒猢狲散了不是吗?”   “好一个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才逼得祝飞羽出了一剑的大皇子殿下忍不住拍手叫好。   “司马云,莫非你以为你三言两语的离间计就能破坏本宫与姜老爷子的关系不成?就算他们这些人不愿为姜家出手,难道你以为本宫就没有布置后手?能让你得逞?”   “我当然知道大皇子殿下不会就这么几手准备,不过我这人别的本事都没有,就是喜欢结交朋友,而且这些年来结交了不少朋友,此刻他们多半都来了太湖城,所以,大皇子殿下等候在太湖城的三千铁骑恐怕也上不了落霞山了。”   轩辕宏图瞬间胆寒。   “司马云,你好大胆。”   “司马云的确大胆,不大胆就不会上落霞山,大皇子以为我说的对不对?那么现在,大皇子你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面前四位前辈还有你下面这些乌合之众了,所以,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以三位高手对你三位高手,说到底只比你差了一个人而已。而姜老前辈也实在不需要担心,你有你的对手,你的对手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个人,你的对手是我们此番从西楚带来的高手百人,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挑起两国矛盾,不过我相信很多人都愿意看到姜家覆灭,哪怕咱们这位大皇子不同意,可是这魏国天下说到底如今还是皇帝做主,就算没了皇帝还有太子,从哪里算都轮不到你大皇子殿下,动手。”   这一声动手实在比不久前那一声惊雷来的更让这落霞山变色,西楚此行多少人,百人皆是各门各派挑选出来高手,打从一开始作为盟主,李沐智便不曾将这次前往北魏当做一次普通盛会看待,此事可以说也是经过公主默认,王朝之事,家国之事,不外乎明争暗斗,有些事情,心里都晓得,却都不撕破面皮。   姜文太老当益壮,一身剑道修为更是恐怖绝伦,不过当遇上这百位高手何攻之时也再无多大力气,百人以车轮战战这位当世绝顶高手,最终是耗尽了姜文太气机,终于落败,姜家除去姜文太与姜明,其余客卿之中虽不乏高手,姜家几个儿孙也实力不俗,但终究寡不敌众。   姜家就此旦夕之间覆灭于司马云轻描淡写之间,老黄参战,七剑尽出,剑无求再度以剑入魔,大发神威,也让天下人终于见识到这位疯子的恐怖之处,只是剑无求两度入魔之后,一连沉睡三个月才醒过来。   轩辕宏图终究是没有动手,其下武林人士有不愿归顺于他的其他名门大派阻挠,不敢妄动,请来的四位泰山北斗也不曾出手,王长生对春秋剑神,刀皇对一出江湖便名声大噪的南海李蓦然,药老对上一身修为早就鬼神莫测的李玉湖,至于剩下最后一人玄天洞,被一位最后徐徐上山的狐裘老头儿挡住。   姜家覆灭让这座江湖掀起轩然大波,更是让人完全记住了这些出现在姜家的一个个大人物,却唯独不曾有人注意到在酣战正盛时候默默下山的打扮成下人模样的两个人。   这一战有太多可圈可点之处,也留下了好几个这之后几年江湖的噱头。   李蓦然将登摘星楼与王长生一战。   轩辕宏图再度在司马云手下吃了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   再度下落霞山时候,已是盛夏,姜家所有后事都已料理完毕,姜文太落了一个凄惨下场,姜家家破人亡,到底还是留下了姜明这颗火种,而这颗几乎已成为无用之物的火种却被司马云小心翼翼保存起来。   “我始终觉得姜家不会这么简单,也不会让我如此轻易得手。”   最后看了落霞山一眼,司马云若有所思道。   “未解的谜团实在太多,就连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未解的事情有很多,不过也不外乎就是那么一些人和事,姜家的确不会这么简单,不过要弄清楚这些事情,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彼时与司马云同站于紫微大帝庙宇之前的李玉湖轻声道。   “不过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认真走接下来的路才最重要,比如怎么找齐接下来的几个人,怎么进行你的屠龙大计,还有,如何让祝飞羽入魔才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他入魔才会犯下弥天大罪,才会惹来天道责罚,也才有蛟龙入海,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句。”   李玉湖看向他身旁这位眉头并不是舒展很开的男子。   “你是为了姜明才覆灭姜家,还是因为姜家才留下姜明?”   “你觉得呢。” 第204章 千山鸟飞绝   再度踏上曾经来时的路,已是三月之后,阿牛本身并不想做这种多半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已是盛夏,与他一同上路的除了张雪梅之外,还有前面半年遇见的赵健与赵骞,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燕子李,还有一个从西楚一步一个脚印寻找而来的柳玉玉,虽然他记不得从前许多事情,倒是晓得一个万水千山磨破不知道多少双布鞋而来的姑娘绝对不会骗人,更不会骗他阿牛,因为他实在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骗的,剑无求与老黄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大队伍,阿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曾听老黄说他们共同的那位朋友要找到天下最有可能迈进陆地神仙的八位高手进行屠龙大计划,想必他们接下来的路程恐怕就是闯进轩辕宏图大本营,带走野狼,随后再去南海。   阿牛本打算去南海,因为他曾听说南海有一位不出世的奇人或许能治好他的左臂,将来或许有能再拿起刀的可能,落霞山一战轰动江湖,死了许多人,阿牛也见到了那位瞎眼僧人在大战之后足足念诵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不吃不喝,直到驱散落霞山上经久不散的阴霾才算作罢,那位姜明的未婚妻自大婚开始便再不曾露过面,阿牛甚至不晓得她是生是死,因为落霞山上去了一个身负天下正气之剑的祝飞羽,祝飞羽是不会放任邪魔外道堂而皇之离开,哪怕其实阿牛也不晓得傅清霜是否能算得邪魔外道。   本打算先去南海,只是于张家村生活好几个月,也对张雪梅的爹爹,张家老三有了些许感情,阿牛无法拒绝一个这样几乎半条腿迈进棺材里老人的请求,于是他便上了路,他要去看看张老三的两个弟弟究竟是活着,又或者死了,看看张家还有无后人留下,其实他原本可以在姜家之后露上一面,不过最终还是打消这种想法。   “我实在是搞不懂你这小子怎么想的,有那么多个厉害的朋友,随便出去一下可能都能让天下记住你,为什么偏偏还要如此隐姓埋名生怕别人认出来一般,难道那么多厉害朋友在你眼中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   燕子李已不是第一次在阿牛面前抱怨阿牛的抉择,大抵在这位被官府通缉的杀手眼里,能攀上这么一些厉害朋友谁都不会拒绝。   阿牛也不是第一次回答燕子李这个问题,几乎每次都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我。”   柳玉玉再度为阿牛送上一壶才从小溪打来的清水,哪怕他们六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主仆关系。   夏天的知了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叫着,连在这荒丘小憩的午后都不让人安生的睡个午觉。   “玉儿,我说了很多次了,你不用这么服侍我,这些事情,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自己做,实在没必要。”   虽嘴上这么说,阿牛到底还是拧开了水壶大快朵颐,一旁的张雪梅欲言又止,再看赵健赵骞二人已睡的打起了呼噜。   也不知怎的阿牛竟在这水壶中喝出来一股咸腥味道,阿牛当即便一口吐出来。   “玉儿,这水你是在哪里打的?”   “就在那边啊,那边有个水塘,我看那边还是多干净的,怎么了,公子?”   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片刻的柳玉玉忙不迭的又站起来,阿牛便随即摆摆手示意没事,不过其人却看向一丈之外的燕子李,或许是二人长期以来的合作,又或许是早已心生感应,只不过对视一眼燕子李便笑了笑。   “这荒山野岭的也不晓得有没有地方解手,阿牛,不如你跟我去看一看,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危险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除了已经熟睡的赵姓二人之外,便是两个女子都明白燕子李并非是夸大其词,因为出张家村这一路上走来,于荒山野岭中已遇见好几次惊险,虽说最终都是有惊无险。   故此二女倒也不多想,阿牛与燕子李顺着柳玉玉所说的方向而去,沿溪而上,很容易就找到了柳玉玉所说的水塘,果然是清澈无比,若非实在不雅,阿牛倒真想脱光了跳进这水塘之中来一个午后泡澡祛除这炎炎夏日的沉闷之感。   “水是在这里打的,水里的咸腥味道很淡,继续往上走。”   这是一条并算不得多大的小溪,水里的一些螃蟹小鱼儿之物悠哉的游来游去,当二人顺着小溪再往上二十丈距离之远后,阿牛真恨不得将不久前喝进肚子里的水连同胃液全部吐出来。   一具已经被浸泡腐烂的尸体就这样躺在水塘中,尸体的眼睛等物早就被鱼虾啃食的只剩下两个空洞,蛆虫在这具恶臭的尸体上蠕动。   “第八具了。”   燕子李不顾恶臭,抽剑上下翻动了这具尸体一番之后轻声道。   “死因差不多跟前面七具一样,皆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身上的鲜血,这人看起来应该也是武林中人,死的时间不超过半月。”   “依你看究竟是人下的手,还是动物或者什么妖物下的手。”   阿牛不禁问道,他的确这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不过每次得到的结果连燕子李都说不清楚,说燕子李走的桥比他走的路多都不过分,连燕子李都说不清楚的问题,阿牛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不过死法几乎一模一样,并且这些人也并非来自同一个门派,究竟是仇杀还是意外,我也拿不出来个准确的说法,现在看来,只能继续往下走,希望有一天这霉运不会到达我们头上就行了。”   将这具恶臭尸体撬至旁边草丛里之后才算作罢,阿牛到底不愿意在自己几人身后的那些旅人同样也喝到浸泡过尸体的水。   这一觉虽心事重重,几次三番惊醒,再度梦见了自落霞山之后已不是第一次梦见的古老画面之后,阿牛醒来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山风。   太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天际尽头渐渐有乌云滚滚而来,要下暴雨了。   撑了一个懒腰之后,阿牛将熟睡的几人全部叫醒。   “我们看来要在天黑之前找一个能躲雨的地方住下了,不然恐怕就得淋成落汤鸡了。”   六个人所带的行李不多,每人一个包袱而已,不骑马,不走官道,因为阿牛至今仍是一个通缉犯的身份。   天不作美,好在同样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在这倾盆大雨下下来之前,六人寻到了一处山间不知凋敝没有香火多少年的山神庙,虽不能将风雨尽数拦住,好在修缮一番之后总算不用担心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了紫微大帝塑像之后,总觉得这些个土地庙山神庙的塑像实在不像是神,反而像是一些妖魔鬼怪。”   随意吃了两口干粮,燕子李就再没有吃下去的念头,吃了已有半月干粮,味同嚼蜡,早就吃不下去,草草完事。   “说到神,我们不就见过一尊活生生的神吗?”   阿牛笑了笑。   “你们也看到了,那家伙手笔就算不是神也比神差不了多少,那一张惨白人脸恐怕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的噩梦。”   他说的是落霞山上才入人间便天下闻名的李玉湖,披着他的脸蛋的李玉湖,如果非要说天下人记住了李玉湖,不如说记得了他阿牛才对。   李玉湖传给他的一手袖里乾坤练就至大成之时便能让天地为之变色,只可惜阿牛至今仍是参悟不透这一手神来之笔,甚至连门槛都不得入,思来想去,多半是因为如今自己武道境界实在太低,虽说足以傲视同龄之人,不过区区二品就想参悟透李玉湖这惊天动地一招实在太过痴人说梦,阿牛也看见了自己怀中那一直带着的画像,熟悉的三个人,熟悉的场景,却始终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玉儿,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我是不是应该至少露面一次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才对。”   “玉儿不知道公子这么做对不对,倒是知道公子这么做肯定会让何大小姐再度开始为了怎么杀公子而绞尽脑汁。”   何大小姐,阿牛自是注意到了司马云身旁那位长着一颗美人痣的清秀小姐。   “没想到我还能被这样的美人儿惦记上,倒是真的让我受宠若惊啊。”   阿牛囫囵吃完手上一文钱一个的烧饼。   “你们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我来守夜。”   “算了吧,你都守夜三天了,还是我来好了。”   年轻渔夫有了剑,哪怕只学到了剑无求的皮毛,不过怎么算都也算是江湖中人了,自然是再见不得阿牛这一路上来的什么事情都身先士卒。   “你们好好休息吧,有我就够了,这荒山野岭的,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事情,虽说这黑灯瞎火的实在看起来有些渗人,咱们只要抱成团不就行了。”   惊雷划过夜空,蓄谋已久的瓢泼大雨总算铺天盖地而来,山神庙神像在这惊雷之下亦展现出它的青面獠牙。   “那行吧,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叫醒我们,虽说是荒山野岭,不可能有什么人来,只是怕的并非是人……”   阿牛想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说下去,那样只会制造惶恐。   连着半月以来的疲惫让他再度很快便进入梦乡,也再度重复着那个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梦境。   从前从来不曾有过,不知道为什么在来了一趟太湖城之后便像是陷入了不可挣脱的牢笼一般。   “你来了,我知道你早晚都会来的。”   还是那个人,看不清楚模样的人,只看得见这人背对着他,身着青衫,双手负后。   “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了不知道已有多少年,终于等来了你的一世。”   “你是谁?”   阿牛再度重复着这个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问题。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或者说现在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但你早晚都会知道,在这之前你还有许多路要走,等你走完了这些路之后,你大概就能知道我是谁,也能知道你是谁。”   浑身冷汗的阿牛再度从梦中惊醒,不知不觉间浑身衣裳都已经被湿透,下了不晓得多久的大雨也总算停了下来,山间寂静无声,便是连风声都无,旁边是几位伙伴轻微的鼾声,两位渔家女子到底还是女子,这么些日子以来的劳累让两个姑娘睡觉都有鼾声,阿牛心疼的为两个姑娘取出包袱里的衣裳盖上。   这一切都很好,不过阿牛却立时如坠冰窖,分明是山间,安静尚可以理解,怎的连野兽叫声都无?   更重要的是,阿牛仔细借着微弱光芒数了数这山神庙中的人,五个,还差一个,负责守夜的赵骞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不见了。   “醒醒,大家都醒醒。”   虽不忍心,阿牛到底还是叫醒了这些还在酣睡之中的伙伴。   “骞哥不见了,大家不要分散,集合在一起去找。”   半睡半醒之间,阿牛一句话让其余四人瞬间清醒,他们其中以燕子李武功最高,已入一品洞玄境界,连燕子李都察觉不到,情况并不乐观。   无火把,便撕扯下衣裳用木棒缠绕点燃,才下过雨的山间泥土浇湿,阿牛在前,燕子李在后,顺着隐约能看见的山神庙之外泥土上的脚印去找,最终到了林深处再无迹可寻。   三更半夜,星月无踪,山间无风声,无蛐蛐声,无鸟叫声,唯有一声响彻山间的救命让五人立时反应过来,待到五人顺着这声几乎是吓破胆的惊叫声到了山坳之时果然借着火光看见了一张已被吓得惨白的人脸,不是赵骞又是谁?不过继这之后,五人立时愣在原地,浑身汗毛直立。   “这……怎么可能?”   阿牛看见了尸体,看见了密密麻麻挂在树梢上或是各种奇形怪状死去已多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尸体,初略计算,最起码不下六七十条人命,这尸体中间还有一座祭坛,祭坛上引魂幡无数,当中有一蒲团,只是蒲团上却无人。   赵骞已被吓破了胆,任谁在这荒郊野岭突然碰上这么多尸体都不会太过镇定,哪怕是已不晓得杀了多少人的阿牛。   阿牛不知这些是什么东西,不过却见燕子李立马沉声道。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走。”   “既然来了,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如何?” 第205章 又将人命换酒钱   其实哪里轮得到燕子李道这一声赶紧离开,就着即将熄灭的火把火光,几人已远远看见一片漆黑中有一团散发着氤氲红光的东西极速朝这边靠近,阿牛第一时间熄灭火把,一把拉起亮出剑却不知道往哪里砍的赵骞,六人手拉手转身跑进树林里,黑暗中也不晓得被荆棘灌木丛在身上划出多少伤口,流了多少血,赵健甚至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最后才在燕子李眼疾手快之下跑出二三百丈远找到了一处黝黑山洞躲了起来,为防被发现,阿牛还迅速抽刀砍了不少灌木埋在洞口,如此一来这山洞若非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是一个山洞,六人这才放下心来,这山洞不知是不是什么野兽居住的山洞,传来阵阵粪便恶臭,燕子李甚至还摸出来不少动物骸骨,那团红光也在他们逃走不久之后缓缓追了上来,这团红光是一个人,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尖锐,如同被人掐住嗓子说不出来话一般。   “我知道你们就在这附近,赶紧出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死法,不至于像你们看到的那些尸体一样被我放干了血而死。”   阿牛几人在这漆黑山洞内不敢说话,甚至吓的六神无主的赵骞都被阿牛死死捂住嘴巴,呼吸都不敢太大动作。   “还不出来吗。我已经看到你们了,是不是还要我把你们亲手抓出来?”   那人继续尖锐着嗓子说道,这声音形容起来跟公鸭子的嗓音都无多大区别,若是平日里见到了指不定要笑出声来,只是眼下实在不敢笑出来,就这样约摸又等了十来个呼吸之后那人才缓缓离开。   六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阿牛也才放开捂住赵骞的手。   “骞哥,这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守夜你怎的就出了山神庙?”   这样严肃问题最后只得出来一个并不严肃的回答,赵骞是肚子不舒服打算找地方解手,走出不远一脚踩空就滑到了那处祭坛,随后便看见那六七十具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干尸。   “好在总算保住一条命。”   阿牛惊魂未定之时也不免侥幸。   “燕大哥,以你看那个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   燕子李摇摇头。   “从来不曾听闻这天下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那些人死法跟咱们前面不久见过的那些人一模一样,想必也是这人下的手,我不晓得这人什么来路,不过天下正派中人就算造下杀孽也绝对不会如此泯灭人性,这人应该是魔教中人,就是咱们在落霞山上听到的那个魔教。”   阿牛若有所思。   “再等等,这地方实在太过危险,那人应该还没走远,等他再远一点我们再离开。”   阿牛说的的确不错,那人并未走远,他一直在这附近徘徊,所以当一条花蛇攀上张雪梅肩头,后者尖叫的时候那人也很快回来到了附近。   阿牛抓住那条花蛇一脚踩住尾巴,一手直接扯成两段丢到一旁。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附近,那么现在你们究竟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亲自把你们找出来,我看见你们了,我真的看见你们了,我能感觉到你们心中的恐惧,那是这世上最容易嗅到的味道。”   阿牛以为这人不过说说而已,只是想将他们诈出来,全然不曾想到那张丑陋无比的脸果真探进了六人藏身的山洞。   “看吧,我早就说过我已经发现了你们。”   这张丑陋无比的脸挂着狰狞的笑容。   “让开。”   燕子李冷喝一声,手中三尺青锋带着强大剑气直朝这张丑脸而去,只是这随意可以将一个人分成两段的一剑到底还是没能伤的了这张丑脸,丑脸迅速散开,与此同时又丢了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进了山洞,随后这山洞的刺鼻以及恶臭便再也呆不下来人,六人不得已之下出山洞,那张那张丑脸就在山洞外面等候,那的确是一张丑脸,满脸肉疙瘩,甚至有些已经开始破了,开始流脓,但这恶臭的脓水在这人的眼睛却像是世间的珍馐美味一般,不肯浪费一分,脓水裂出来一分他便出舌头舔一分。   值得让人注意的是,这人竟穿着一身道士衣裳,衣裳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分明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却做着如此丑陋不堪的事情。   “我早说过我发现你们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呢?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当中居然还有两个女人,一个美若天仙,另一个嘛。”   这生着满脸毒疮的道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玉玉。   “虽然比不得这位小美人,不过怎么也算是个女人,既然是女人,那就是美味啊。”   自燕子李一剑伤不了这道人半分之后阿牛便知道他六人多半是逃不掉了,这道人一看就知并非来自名门正派,落霞山也不曾见过,唯有魔教中人方能解释。   兴许是知晓难逃魔掌,阿牛倒也镇定了下来,他拱手道。   “我们只是路过这个地方,无意间闯进阁下地盘,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我们道歉就是,希望你放过我们。”   那毒疮道人咧嘴笑道。   “你可知你们看见的那些尸体都是无意之间闯进我的地盘的?没一个人能跑的掉,你凭什么要我放过你们?”   “我们可以给你钱。”   “对对对,我们可以给你钱,只要我们有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你,算是买下我们的命。”   赵骞连忙附和道,他本身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或许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想死,不过再后来的很长一些日子,他又忽然不想死,既然不想死,那有什么能交出去买命的东西都可以全部交出去。   “用钱买下你们的命,可真是想的出来啊。”   毒疮道人大笑。   “等我杀了你们,你们身上的所有东西不还是全部归我吗?这并不能买下你们的命。”   “那你说你需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我们能做到的,都可以。”   “我想要你们的命,能给我吗?不用我亲自动手来取,嘿嘿嘿。”   看来这毒疮道人打定了主意不肯放过自己,阿牛略微思索片刻便与燕子李想法不谋而合,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人?只是当这六人之中最强的他与燕子李二人联手出兵器之时,对上只用双拳的毒疮道士依旧讨不到半点好处,甚至碰都碰不到这道士半分,反而被这道士拿住了六人之中最为不懂武功的柳玉玉。   “我才懒得跟你们动手,浪费时间,我看的出来你们感情很深,你们肯定不愿意这女人就这样被我吸干了血对不对?”   毒疮道士张大腥臭的嘴巴在柳玉玉脖子处舔了一舔。   “如果不想这女人这么快死的话,你们就互相绑起来,然后规规矩矩跟我走。”   “这么做了你会放过我们?”   阿牛沉声问道。   “不会放过你们。”   毒疮道士咧嘴一笑。   “不过我今天吃饱了,应该不会再出手,除非你们不惹我生气,你们就还能多活一天。”   五人最终还是按照这毒疮道士所说互相捆绑起来,只为了那句多活一天,多活一天就能多有一天想怎么逃走。   不得不说这毒疮道士的行为跟当初在黑沙漠地下城遇见李玉湖时候并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差别也就是李玉湖只吃肉,这毒疮道士只吸人血罢了。   阿牛到底还是为了这多活一天暂时不得不遂了这毒疮道人的意思。   六人在前,毒疮道人在后,几百丈距离之后便又重新回到祭坛,方才紧急之下来不及打量这祭坛布局,而今被抓之后反而不慌不忙瞧起这祭坛模样来,居中蒲团,像是那道人为自己所设,四周布满不少杂乱无章的沟槽,阿牛绝不相信这沟槽只是寻常沟槽,他甚至认为这其中定然含有许多星象奥妙,这沟槽终点处还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池子,不久前一场大雨让这池子有了不少积水,浑浊不堪,颜色甚至有些暗红。   只是却没想到毒疮道人竟道。   “不用瞅了,这玩意儿只是我用来给人放血用的,有时候我也想洗个澡,就开凿出来这么一个池子,是用这些人的鲜血洗澡。”   阿牛当场呆住。   这一夜到底相安无事,毒疮道士如约并没有对他们下手,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第二日是个大好天气,如此深山老林之中这几十具干尸虽然可怖,等到日头东升,看清楚这周遭环境之后,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毒疮道士缓缓睁开眼睛,一口浊气喷薄而出。   若是没有那张毒疮脸,这样看起来倒也算是仙风道骨道人。   “感觉口有些渴了,应该喝点东西才是。”   毒疮道人冷笑,他看向自己身下互相捆绑的结结实实的六个待宰羔羊,他似乎很享受他们几人的这般彷徨无助。   “你们谁先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燕子李冷冷开口。   “最起码你在杀我们之前应该知道我们的底细,看看敢不敢对我们下手。”   这是燕子李思考一晚上唯一拿的出来的算不得办法的办法。   “哦?”   毒疮道士并不以为然。   “差不多每个被我杀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说你们这么一番话,他们说的大概都是自己来自什么地方,自己身后有哪些厉害的人物,劝我不要轻举妄动等等,可是他们还是死了,那么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燕子李当下无言,只是这毒疮道人接下来一句话又让他重新燃起来生的希望。   “不过你们放心,我只是口渴,并不是肚子饿,肚子饿的时候才杀人,那样放出来的血才新鲜,而且我也不洗澡,我通常一个月洗澡一次,渴的时候一般是喝酒,不过我现在没有酒了,我也没有钱,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应该出去买酒,这里到最近的市集只有半天路程,天黑前就能回来,并且我们有钱,可以一次性给你买很多酒。”   阿牛当下便接过这话题沉声道。   “然后你会说那么多酒我肯定一个人拿不上,所以你打算推荐自己去帮我带酒回来对不对?”   毒疮道人似笑非笑道。   “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阿牛苦笑,看来自己到底是经验少,对上这毒疮道人没几下就将所有心思全部被看穿。   “既然你知道我的打算,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拿走我们的钱,随后再一个人去市集买酒。”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喜欢吃新鲜的饭,所以你的想法我决定采纳了。”   毒疮道人冷笑。   “我打算让你们去帮我搬酒,全部都去,不然留下你们当中几个人在这里说不定就给我跑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们还需要吃一样东西,是毒药,解药只有我才有,如果你们敢不听我的话,就会七窍流血,五脏六腑烂成一团而死,就像你们看到的这些尸体,那种死法你们肯定不会想尝试的。”   六颗恶臭的毒药,被六人服下,毒疮道人这时候才放下心来,解开了六人身上绳索。   这毒药的确是货真价实毒药,才没过多久六人便腹中剧痛面色惨白,原本就很燥热的夏天更是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毒疮道人又分别给了六颗镇痛解药。   “听我的话才能多活一点时间。”   连同毒疮道人在内,共和七人出了大山,去往最近城镇,终于在午时到达市集。   毒疮道人一张脸实在可怖,他便弄来斗笠盖住这张脸,七人到了酒家时候也是阿牛先开口。   “我们有三十两银子,能买多少酒?”   三十两银子买这价钱并不高的酒可以买很多,事实上这酒家的确搬来了不少酒,甚至还专门弄来一辆推车。   这辆推车就被稍微强壮一点的阿牛与燕子李推着,其余五人在后,除去毒疮道人之外的其余四人频频侧目希望能遇见那么一两个厉害人物来获得救命机会,只是这般连外乡人都鲜有人至的小镇又哪儿来的什么高手?   “我肚子饿了。”   阿牛轻声道。   “我们应该吃点饭再回去,不然这么多酒我们恐怕推不回去。”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吃饱了饭你们也才更新鲜,不过所有的银子都拿来买酒了,哪儿还有钱来吃饭呢。”   毒疮道人极为认真说道。   “钱肯定是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吃霸王餐也行,我们还能多抢劫一些银子过来给你买更多的酒,你觉得呢?”   阿牛回过头看向道人,道人身后有一家饭店,饭店里面有着零零散散的几位食客。   “好小子,够狠,难道你就不怕有官兵?就算你们能借着官兵从我手里逃出去,可是没有我的解药,你们一样会死,难道不是吗?”   “我可从没有想过能在你手中逃走,我们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能吃一顿饱饭而已,这个你总不会拒绝吧,更何况你给我们机会吃一顿饭,你还能弄到更多的免费酒,足够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了,你也知道你肯定是不能经常出现在外面的,要是被正道中人瞧见了指不定会出多大的问题。”   “好小子,伶牙俐齿,要不是因为我也要吃饭,我可能还真不忍心对你动手。”   独轮车最终还是停在了这家客店外面,几十坛子酒,酒香溢人。   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无人先动筷子,只因都被这客店内几个江湖汉子的聊天给吸引了过去。   “最近出现的这些个人口失踪的案子可是已经惊动了朝廷,甚至还听说朝廷都派遣下来不少厉害的高手来处理这件案子。”   “前不久听说有人将失踪的人找了回来完全变成了一具干尸,恐怖至极,怕不是有妖孽为患,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人心惶惶,甚至都有不少开始搬家,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将这杀人的东西给找出来处理了。”   隔着斗笠,阿牛看不清这毒疮道人什么表情,料想肯定不会太过惊讶,言语间不知不觉的这市集渐渐开始哄闹起来,原来是有负责调查干尸案件的官兵前来,甚至拿了不少告示在到处张贴,不外乎就是一些早就在这一路上看到的寻找民间奇人异士来协助官府调查干尸案件之类的告示,阿牛也听说了已经有不少所谓“高人”前来揭榜,不过妖孽没抓到,倒是又搭进去了不少性命,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在毒疮道人道场看到的那些个尸体。   “他们肯定想不到苦苦追查的凶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吃饭喝酒对不对?”   毒疮道人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真的被厉害的高手寻上门来?到时候说不定你就会成为现在的我们了。”   阿牛到底还是动了筷子,哪怕他明明晓得跟眼前这毒疮道人同桌吃饭实在提不起半点胃口,因为你不晓得这道人的牙齿已经害了多少人命,很庆幸,道人始终没有动筷子,如他所说,他所谓的吃饭其实就是喝人血,那才是他的美味。   “他们要是有能耐找上来是他们的本事对不对?难道就因为怕他们找上来我就不吃饭了?好好吃你们的饭吧,待会儿回去之后你们就会成为我的饭,不过在杀了你们之前我肯定会给你们解药的,被我吃只不过是一瞬间痛苦,被毒药毒死可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你们肯定不会想尝试的。” 第206章 玩儿蛇的与玩儿鸟的   这顿饭菜是这酒家拿出来的最好一桌饭菜,哪怕这客店掌柜其实并不知道他所以为的这能购买一车酒的贵客其实已经身无分文,饭菜很香,六人吃起来却寡而无味,阿牛不过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能拖延一些说不定就能有机会脱离这毒疮道人的控制。   六人之中又以燕子李武功最好,对上这毒疮道人却是全无胜算。   “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毒疮道人笑道,这般上路在别人眼里是真的上路,只是到了阿牛这里却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饭桌上全无异色,阿牛却在桌下敲敲燕子李的膝盖,后者虽不明白阿牛意思,不过在阿牛将那杯滚烫茶水泼到毒疮道人脸上时候才明白过来,阿牛要跑路。   这么一番变故实在来的太快,毒疮道人甚至没反应过来阿牛便冲出客店,这边动静吸引到不少负责贴告示的官兵,本以为阿牛是冒着必死风险去搬救兵,没想到阿牛竟是看也不看那些官兵一眼便自顾自离开。   “这是找死。”   毒疮道人冷笑一声,斗笠以及黑面纱被泼上了不少滚烫茶水,燕子李甚至能看见面纱之后的毒疮破裂之后流下来的腥臭黄水。   “吃了我的毒药,就算跑出去又能怎么样?结果还是一个死,不得不说你们这位朋友可真是够义气,留下你们五个人,难道是打算去搬救兵?恐怕救兵还没到就毒发身亡了。”   这顿饭到底不敢如此在官兵面前堂而皇之吃霸王餐,毒疮道人一直等这附近所有官兵都离开之后才起身去付钱,他并没有钱,只是揭开面纱这么一个举动便将掌柜直接吓晕过去,到底还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闹出太大动静,他们推着独轮车上了路。   “只可惜跑了一个,我猜他一定是想搬救兵救你们,其实你们也可以选择在大街上离开,不过你们没那么做,因为你们不想死的那么痛苦,又或者说你们还心存希望,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每天只杀一个人,你们还有人能多活五天。”   回去的路不怎么好走,独轮车装几十坛子酒很重,两个女子尚好,不被毒疮道人安排来推车,赵健赵骞二人在前面拉车,燕子李一人在这独轮车后面推,并不时受这毒疮道人的鞭笞。   “你最好回去就杀了我们,不然被我们逃了出去我肯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回答这位江洋大盗的不是毒疮道人的话,而是又一鞭子抽打在燕子李后背,这木条质地柔软却柔中有刚,虽打出来的只是皮外伤,却比伤筋动骨来的更有痛楚。   半日路程,回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天黑,期间好几次燕子李与赵健赵骞二人都曾想过反正是死,倒不如死之前放手一搏,只是他们不能那么做,因为毒疮道人拿住了两个女子。   “你们若是不听话,我就用刀子割花她们两个的脸,然后再抹上蜜糖,放到蚂蚁窝里面去。让她们的脸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当然,若是你们听话,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你们也不要指望那小子能请什么厉害的人来救你们,没有我的解药,估计他现在已经毒发身亡了,五脏六腑化成一摊脓水,渍渍渍,那感觉,不提了。”   毒疮道人以为阿牛会中毒而死,阿牛却活的好好的,毒药的确是毒药,但阿牛却半点痛苦感都无,摸摸怀中那颗从来不曾落下的灰暗珠子,裂纹已经越来越多,从阿牛苏醒过来时候,那曾经洞穿胸口的一剑都没能取走他的命,想来想去只能归功于这颗不知什么材质的珠子,如今珠子裂纹再出,怕是因为化解了毒疮道人毒药的原因。   早先阿牛不曾在大街上呼唤过来官兵,因为先不说能不能拿下毒疮道人,就是拿下来了也就是个鱼死网破,谈何解药?更何况阿牛也不确定这珠子是否真能给人解毒,又或许是自己天生体质百毒不侵,倘若毒疮道人狗急跳墙,一个不小心再也不回来,那其他五人性命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想来想去,只能智取,只是不管怎么着,都得找那么一两个厉害帮手才是,不过眼前这两个揭了榜的“高手”从哪儿看都不像是高手,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邋遢。   “二位真能有本事擒住那妖道?可不是我危言耸听,那妖道手段厉害的紧,我们六个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阿牛如今依旧是州郡通缉的犯人,只是因为时间太过遥远,再加之这等偏远小县城的所有注意力全部被最近的干尸案吸引过去,所以阿牛并不担心被人发现他这张脸,他面前有两个人,两个怪人,一个老头儿,头发乱七八糟,肩头一只乌鸦时不时在他头皮上找一些许久不打理生出来的虱子,一张满是胡子的嘴巴鼻涕从来都不曾抹干净过,至于另一人,说是怪,倒不如说是有些惊悚,脖子上盘踞着一条红眼花蛇,高高扬起头颅,时不时吐着腥臭的信子,倘若这条蛇盘在剑无求身上说不定会更像一些,因为剑无求生而蛇瞳,而这个一头黑白相间头发的老头儿,却是生的一双白瞳,阿牛本以为这老头儿与剑无求一般生而异像,只是当这老头儿进门差点摔倒的时候才晓得原来这老头儿是一个瞎子。   一个养蛇的瞎子,一个养乌鸦的邋遢老头儿,他们要去对付毒疮道人,这听起来的确有些滑稽。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们二位跟那妖道不如去组成一个搭档算了,这样看起来还更像一些,要你们去捉那妖道,总不能就凭你们的乌鸦和这条蛇,我看去了多半也是送菜而已,不如干脆换人好了,我也不想白跑一趟。”   阿牛直截了当摊摊手。   他是在这小镇的官府,说是官府,其实除了一个县官之外就剩下了几个衙役,至于今天来张贴告示的士兵也并非本县士兵,故此官府才如此简陋,县官听说有了凶手线索,便为阿牛设下堂口,负责挑选擒住那妖道的人,自此之后,他便索性撒手不管,一切由阿牛做主。   阿牛倒不是故意找这两个怪人的茬儿,只是如今人命关天,实在开不得半点玩笑,谁知那玩儿蛇老头儿竟掏掏耳朵不耐烦道。   “我说你小子烦不烦,难道老头子两个还会自己傻到送死不成?这花花世界还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玩儿不够的小娘子,谁没事会去找死?”   阿牛当即愕然,心道你这两个老头儿如此邋遢,能不能吃的起一文钱一个的烧饼都不晓得,居然还在这里夸下海口山珍海味,更别提什么小娘子,恐怕别人看见你这一只乌鸦与一条花蛇都吓的够呛。   心中不爽,阿牛终究也没说出来,世上不乏有不露相的高人,说不定也有那么碰巧自己就踩到狗屎运了遇见了两个。   阿牛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两位老前辈,我必须告诉你们此行有多危险,那妖道好生厉害,自己修建一座祭坛,开凿水池放人血洗澡,害了已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两位老前辈,并非小子看不起二位,只因我朋友还在那妖道手上,晚辈不愿浪费时间,所以两位前辈最好还是给晚辈露一手,让晚辈看看两位前辈的本事,毕竟……毕竟这位前辈你连眼睛都不方便,说不定才去了那山里就一脚踩空了。”   “臭小子,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老头子眼睛瞎了,可是我这兄弟眼睛可没瞎。”   那花蛇老人说自己兄弟,阿牛本以为他在说一旁的乌鸦老头儿,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盘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花蛇,花蛇在听见这老头儿一句话之后便张开嘴巴发出嘶嘶声音,宛如在给阿牛警告一般。   阿牛沉默片刻后又道。   “假使这条花蛇是你兄弟,能做你的眼睛,为何方才前辈进门时候还差点摔倒?”   白瞳老头儿闻言老脸一红。   “咳咳,我这兄弟昨天晚上没有好好休息,今天时不时打盹儿一下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废话少说,我们赶紧出发,晚了你那些个朋友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阿牛将信将疑,前来揭榜的人多,但大多数都在阿牛道明那妖道情况之后落荒而逃,也唯有眼前两位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老头儿波澜不惊,虽不知究竟是不是高手,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再晚一点恐怕就要折一条人命。   县官老爷到底还算大方,知道三人是去擒那妖道,便将这不大的县衙里面最快三匹马给捐献了出来,临别前甚至不忘叮嘱一番。   “三位,莫要将我的马儿带进那祭坛,切记,切记啊。”   三匹快马出小县城,这两个老头儿不止看起来不像厉害人物,甚至骑上马儿时候都踉踉跄跄,到底最终还是稳住身形,在日落之前终于到达那片山脉,祭坛已在不远处,阿牛如约放走三匹马儿,老马识途,很快也就按原路返回。   “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   花蛇老头儿轻声嘀咕一句。   “没想到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若不是我们一路上四方打听,恐怕还找不到,兄弟,靠你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花蛇老头儿脖子处盘绕的花蛇便轻轻游了下来,吐着信子,很快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树丛中,与此同时,乌鸦老头儿肩膀上的乌鸦也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密林深处。   “你们认识那妖道?”   阿牛道出了心中惊讶。 第207章 临别赠物   “认识?我不知道你说的认识算是怎么个意思,如果认识的意思只是见过的话,那我们跟他的确算是认识。”   花蛇老头儿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阿牛并不喜欢听这些,或许从前他也喜欢跟人说这些故弄玄虚的话,不过在落霞山一战之后他有了很大改变,那就是世间并非所有事情仅仅是用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直觉告诉我,你们来历绝对不简单。”   阿牛不禁沉声道。   “可是你小子在不久前还觉得我们两个只是不知天高地厚来送死的老头儿,不是吗?怎么这一下变化就突然这么大了?”   花蛇老头儿似笑非笑。   阿牛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因为现在实在不是有心情开玩笑或是绕弯子的时候,他们已经远远能看见身处在山坳的祭坛,也见到了祭坛上那个摘下了斗笠,正大口大口痛饮的毒疮道人,以及他下面被捆绑住手脚的燕子李五人。   “你们最好祈祷这酒够烈,能够很快将我喝醉,这样说不定你们就有机会从我身上搜出来解药,然后杀了我了。”   毒疮道人抹去了嘴角的酒水。   “不过这机会可以说是完全不存在,为什么呢?你们不想知道吗?”   他似在自言自语,哪怕他说的酒是他脸上的脓水流进了酒坛与酒混合在一起的液体。   燕子李并不想搭理这个疯子,不过却不得不接过来这妖道的话,因为多跟他说几句话说不定还能把他心情哄好一点。   “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千杯不醉,这世上说自己千杯不醉的人多了去了,除非那些个明里喝酒,暗里用气机逼出酒劲的内家高手,天下能真有几个人是千杯不醉?”   “哈哈,你说的很在理,不过这当中并不包括我,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例外,我是千杯不醉的人,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千杯不醉?因为我经常喝酒,并且经常喝大量的酒,我要麻痹我的痛苦,如此长期坚持下来,我就成了千杯不醉。”   “没想到你这样半点人性都没有的人居然还有痛苦?”   燕子李冷冷笑道。   “我自认我曾经丧心病狂的事情也做过,但跟你这些手笔比起来,我觉得我简直就是菩萨在世。”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得我的痛苦呢?”   毒疮道人放下酒坛,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世上有两痛,五脏六腑痛,身体发肤痛,我属于后者,我身体上的痛苦根本不是你们能想象到的,今天我高兴,我就破例给你们看看。”   毒疮道人脱下自己衣裳,衣裳下面又是层层叠叠绷带,露出上半身所有皮肤,即便两个女子不愿去看却也不得不看,因为这毒疮道人的浑身竟是全部被脓包布满,让人恶心作呕,他们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妖道穿的衣裳这么干净,因为谁都不喜欢让自己身上的臭味给别人闻到。   “这就是你作孽太多,老天爷都不放过你。”   张雪梅怒喝。   只是却见这毒疮道人竟是摆摆手。   “作孽太多?我可不这么认为,老天爷也并非任何时候都是长眼睛的,我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我正在修炼一门极其厉害的神通,现在只不才修炼到一半而已,我不是给你们透露我的底细,我只是很久没有这么跟我的食物说话了而已,现在我也说的差不多了,酒也喝够了,我要开始进食了。”   进食这两个字眼好比是魔咒一般,五人齐齐面色巨变。   “你们也不要再指望你们的朋友会来救你们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他已经死了,你们不知道我给你们下了什么毒药,其实那是用我的孩子们专门给你们准备的。”   当这毒疮道士从自己长满脓疮的胸口双手夹出来一条寸许长的蛆虫之时,五人才明白这道人所说的孩子究竟是什么,原来自己吃下去的竟是那些生长在道人身体里面的毒虫。   此时五人恨不得能将五脏六腑都吐个干净。   毒疮道人很享受他们这般的模样。   “现在吐,晚了,我的孩子会在你们的血肉之内繁衍后代,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产卵了,不过你们大概不必享受这一过程,因为我现在饿了,你们等的朋友也不会来了。”   “谁说我不会来?妖道。”   阿牛到底还是出现了,在这毒疮道人不知道会从谁开始下手的时候拨开树林缓缓走了出来,还是那个阿牛,并无半点变化,这让道人很是不明白。   “怎么可能?你吃了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没事?”   “没什么不可能的,说不定你孩子闯进了不该属于他们的地盘,被我肚子里的蛔虫帮给解决了。”   阿牛摊摊手。   才面临生死之间的五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阿牛来了,那便是代表请来了救兵,那也就是说他们有救了。   “你放屁。”   道人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祭坛。   “我的孩子生命力极其顽强,怎么可能会死?不对,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宝贝,宝贝,宝贝在哪里?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道人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宝贝在这里。”   乌鸦老头儿在前,花蛇老头儿在后,二人一前一后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毒疮道人面色巨变。   “是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找到我?”   乌鸦老头儿继续道。   “找到你还不简单?你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连那个人都惊动了,我们怎么能不来?现在我们既然来了,你有两个选择。”   “我选择跟你们回去。”   “晚了。”   乌鸦老头儿笑了笑。   “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死,要么去官府自首死。”   “那……我选择去官府自首。”   这毒疮道人神色黯然,还不曾打斗便放弃抵抗,就在阿牛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时候谁知这道人竟忽然出手,双拳对着两个老头儿胸口轰去。   “想让我死,你们也得先死。”   “执迷不悟。”   言语间花蛇老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柄利剑,只对着那道人斜斜一斩,道人收拳迅速后退,谁想到利剑竟脱手而出,直朝他继续追去,稍微慢一点的时候阿牛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利剑,分明就是那条不久之前才被放出去的花蛇,花蛇迅速盘住道人脖子,张口吐着信子,道人欲出手撕扯下来,不知何时又来了一只黑鸦啄瞎了他的双眼。   毒疮道人以酒麻痹自己,的确承受许多痛苦,不过即便如此,当面对这瞎眼之痛时候仍旧是不可抑制的痛苦哀嚎,那乌鸦一见血凶残更甚,直接将这道人浑身毒疮给啄了个遍,一直到脓水流完,出来密密麻麻让人看着头皮发麻的蛆虫,紧接着这乌鸦便与花蛇一起大快朵颐一番,直至这道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再无半点反抗力气,彼时道人身上已是千疮百孔,那条花蛇于众目睽睽之下从道人嘴巴钻进去,再出来时候已是肥了不止一圈,随后才懒洋洋的回到花蛇老头儿脖子处再度盘旋起来,黑鸦亦如是,只是这时候花蛇老头儿才猛拍脑门儿。   “遭了,忘记这回事儿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老头儿与那花蛇窃窃私语半天,花蛇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从口中吐出来五条还未消化的蛆虫,被老头儿握在手中。   “你们体内的虫毒别无他法,只能以毒攻毒来化解,所以不想自己也成了这家伙这样的话,最好吃下去。”   五条还在蠕动的蛆虫,即便再不愿意,始终也不想变成这道人模样,五人最终还是吃了下去。   “你没中毒,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想必正如这家伙所说,你身上肯定有能克制这些阴物的宝贝。”   黑鸦老头儿一句话让阿牛面色微变,见了阿牛这般模样,老头儿才继续道。   “小兄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不过天下再厉害的宝贝也不是就终生受用的,宝物替人挡灾不假,只是挡灾却始终也有个定数,用完了可就没有了。”   说到此处,阿牛才稍微放下心一点来,虽说眼前两个老头儿替他解决了毒疮道人,不过眼前二人实在来的太过匪夷所思,断然不像是天下正道中人,甚至说不定又是下一个毒疮道人,故此才有些不愿坦诚相待,不过念及倘若二人真是什么邪恶之徒,恐怕以他们手段想拿捏住自己几个人实在太过简单。   阿牛便老实道。   “宝贝我不知道算不算是,不过若是按照前辈所说,宝贝挡灾也有定数的话,那我估计它距离消散也不会太远了,解决了这妖道,官府那边的赏钱二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领?眼下天色已黑,夜间行路多有不便,倒不如在这里呆一晚上。”   夜间行路,阿牛倒并非如同不久之前意有所指,事实上在看到白瞳老人以蛇为剑的时候就再也不怀疑这蛇真是他兄弟,否则怎会如此听话?   白瞳老人倒也不生气,只是略微迟疑片刻后才轻声道。   “小兄弟虽然喜欢说废话,不过说的也有道理,倒不如今天在此休息一晚上,这些个尸体总应该入土为安才是,否则冤魂不散,只会叨扰人间,更何况……”   白瞳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   “这么多坛子酒要是就这样丢在这深山老林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阿牛当场啼笑皆非。   劫后余生,自是大喜,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毒疮道人带来的恶心实在让人难以释怀,燕子李甚至出剑将那道人大卸八块之后才算稍微解气,山间有酒,却无好肉,在见到了毒疮道人以人为食之后,虽没了吃肉的兴致,不过怎么样也算是这两个老头儿救了自己这些人性命,赵健赵骞倒也不介意跑一趟去抓一些山间野味来。   如此一来,有酒有肉,有火,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夜晚。   “小兄弟年纪轻轻如此够义气,实在是难得,将来恐怕是定有一番大作为啊。”   几坛子酒下肚,黑鸦老头儿话匣子也打了开来。   “如今的江湖乌烟瘴气,人心不古,小兄弟还能保持如此一颗真心,老天爷肯定不会辜负你,唯有一颗真心,才能凝聚人心,也才能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阿牛苦笑着摇摇头。   “我以为自己是个喜欢说道理的,没想到前辈比我还能说道理,真心固然可贵,但更为重要的是绝对的力量才对。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所以我一直在向武道的巅峰迈着步子,只可惜我这条膀子。”   “膀子又如何?须知这天下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亦没有过不去的槛,我们能与小兄弟遇见也是缘分,作为前辈,没什么东西可送给你,不如我就送你一根羽毛如何?”   黑鸦老人从极为不情愿的黑鸦身上拔下来一根乌黑发亮的羽毛。   “这羽毛能有什么用。”   阿牛不禁问道。   “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就当做是留个念想,如今天下群雄四起,硝烟即将开始弥漫,能在这样的江湖遇见一个很对胃口的小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坏事,留个念想总是好的。”   阿牛到底还是收下了那根鸟毛,并且是小心翼翼收藏,再看向白瞳老人,他眼睛看不见,花蛇的眼睛却看得见。   “臭小子,你不要看我,难不成你还要我在我兄弟身上割一块肉下来送你?没门儿。”   阿牛哑然失笑。   “能结识两位老前辈,已经是我的荣幸,怎可能还敢有多少非分之想?只不过是念及明日里就要分道扬镳,有些觉得舍不得罢了。”   “你不是在几个时辰之前才嫌弃我们两个老头子?”   “……”   “那只是个意外。”   “行了行了,老蛇,咱们作为长辈的自是不能小气,我都送了,这位小兄弟这么对胃口,难道你就这样小家子气?你那些个不传人的东西也随便拿出来一件做个纪念呗。”   白瞳老人最终还是慢吞吞的从怀中取出来一本古籍。   “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就送你小子这个吧,虽然不是很厉害,不过总算也拿的出来台面。”   阿牛趁着火光接过这本看着有些泛黄的古籍,清清楚楚看见这古籍上的几个大字。   “沧浪剑。” 第208章 下江南   沧浪剑不是姜家绝学?怎会从白瞳老人身上拿出来?   尚不等阿牛问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的问题,林深无人处便传来一阵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嚎叫声,两位老人听闻这动静之后再来不及品尝这几十坛子烈酒,二人只道一声告辞便迅速离开,待到阿牛顺着这二人离去路线追出去时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剩怀中黑鸦羽毛,还有一本分明是姜家绝学的秘籍。   沧浪剑有多厉害阿牛自是亲眼见识过,穷其一生研究此剑的姜文太于落霞山大战西楚百名高手,虽最终还是落了个剑毁人亡下场,不过以一人战百人尚且能杀之一二,这等战绩,天下又有谁敢说姜文太学艺不精?   “这的确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据我所知,姜家沧浪剑传内不传外,难不成这老前辈竟是姜文太秘密收下的徒弟?”   阿牛不禁喃喃自语,此时燕子李接过话道。   “我看不然,姜文太负了天下人不外乎就是为了姜明,如此护犊情深恨不能代而受挫,姜文太绝无可能传剑给别人,此剑既非他所传,定是别人传与他,说不定,就是方才那老前辈传的。”   “这更不可能。”   阿牛直接否定。   “方才那老前辈看起来不过最多古稀之年而已,姜文太多大,差不多近百岁,如此说来实在太过滑稽,算了,如今姜家早已成为过去,再追究这些已经无用,这剑谱虽珍贵,不过我却用不着,倒不如送给燕大哥你,若能参悟出来几分,对剑道也是大有裨益,闲来无事大家都可以翻着看。”   阿牛便如此将这本恐怕放在哪里都是至宝的沧浪剑递给了燕子李,盛情难却,燕子李也不是假惺惺的人,便只好接下。   “你如今虽左臂欠恙,其实完全可以弃刀从剑,刀主霸道,剑走轻盈,有了不俗的底子,假以时日想必剑道也能直追刀道,到时候刀剑在手,还怕这江湖不听你的?”   “我知道大哥说的在理,也许有一天我会拿起剑,但应该不会是今天,具体哪一天我也不晓得是多久,不过我总觉得,现在就放下刀的话,我肯定会错过很多事情。”   阿牛到底是没有说出来会错过什么事情,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错过什么,两个老头儿走后,这一独轮车子烈酒虽已经喝去大半,不过依旧是剩下不少,阿牛便直接将这酒泼洒在祭坛,也算是祭奠这些死去的亡魂,只是他却一直在猜测那两个老头儿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此厉害人物绝对不会是籍籍无名之徒,可是江湖上却并不曾听说有这么两号人物,莫非是凭空出来?   这一夜,阿牛被满脑子的疑问充斥,全然没有睡意。   他却不知道两位老头儿在离开之后,其实并不曾走远,在这十万大山之中也不过才距离他们不到两个山头而已,山间有风有水,同样也有一处山坳,只是这处山坳却不再像是阿牛这边如此冷冷清清,至少二三十个火把将这山坳照的通透,山间有人,约摸二十来人,二十来人唯独只有一个身着白衣,白纱遮面的女子,其余人皆是男子,值得一说的是这些个男子几乎没一个是看起来正常的,要么就是留着稀奇古怪的头发,要么就是残肢断臂,与之相比,背对着众人的那白裙女子则显得实在是太过出尘。   两个老头儿如同凌波微步一般到了这山间,对着那白裙女子微微颔首,这时候那女子方才淡淡道。   “二位护法可曾解决了那叛徒?”   白瞳老人拱手道。   “禀小姐,已经被我们两个老头子解决。”   “解决了最好,教主又有任务安排下来,要二位去江南之地寻找一个人,寻找一个不知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的人,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是差不多十八九岁年纪。”   “除了年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特征?因为假如只是晓得年纪的话实在犹如大海捞针。”   “我只知道这些,另外还有一条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线索的线索,他是紫微转世,既是星宿转世,定然命途多桀,想必少不了幼年克父克母,若能找准这一点,想必寻他也并不难,教主等了不知道多少载岁月,终于等来紫微转世,这件事情有多重要,想必二位也应该明白,另外,姜家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有关姜家的所有事情,从此也不会有再重现人间的一天,姜明已被司马云带走,他同样也是教主所看中的人,只不过现在我冥宗始终还是不能轻易出现在江湖,所以有些事情,该怎么做,二位护法心中也应该有分寸。”   “明白。”   “明白就好,那么现在我以小姐的身份要交代的事情完了,诸位也都可以忙自己的去了。”   小姐这话才说完,一二十人便四下散开,唯独白瞳老人与黑鸦老人留了下来,与这中间的小姐四目相对,约摸那么五六个呼吸才见小姐如释重负。   “天哪,可总算是完了,我实在不习惯这么严肃的样子。”   女子疲惫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面纱依旧遮面,两位老人像是对这面纱下面的脸早就很熟悉了一般,白瞳老人有些宠溺的笑道。   “你是小姐,在属下面前不严肃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成天跟一群下属嘻嘻哈哈,那样如何能服众对不对?”   “话的确是这么说,可是蛇爷爷,我就是不喜欢这样子嘛,我觉得还是小时候舒服的多,无忧无虑,也不用摆什么小姐的架子,教主这么多年闭关,闭关才出来就让你们两位出来做事,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下面那么多人不用,偏偏用你们两个。”   黑鸦老人道。   “教主既安排我们两个老头子出来,定然有他的道理,紫微转世之事马虎不得,事关天下大运,不得不慎重行事,只是如今我教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寂,已经有好多人开始不安分起来,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只会挑起我们与天下正派的恩怨,也让我们不能再分心做其他的事情,虽然我们在天下正派眼中是邪魔外道,不过我们却不能用邪魔外道四个字来衡量自己,教主既安排我们二人去寻找紫微转世,想必另外的事情就全部落到小姐你头上了。”   “的确如此,”小姐道。   “他也为我准备了不少高手负责协助我,不过其实我还是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这什么紫微转世究竟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教主说的那么厉害。”   “转世之后便是全新的一世,记不得前世所有事情,在彻底觉醒之前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就算找到了也没什么好看的,相传紫微白日飞升之时留下遗愿,天下苍生将有浩劫,有浩劫处,紫微方现,既然紫微选择托生在这一世,想必如今的天下也就是他所说的浩劫之时,如此一来也才能解释为何这座江湖近几年来如此蓬勃,年轻一辈高手层出不穷,想必是大乱将至,天下将乱了。”   “天下乱不乱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做好我要做的事情就行。”   话题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二位老人同时望向这自小便看在眼里长大的女子,面色复杂。   “明日里我们两个老头子便南下江南,小姐你恐怕要跟随他们而去了。”   “没错,虽然我有一百个不愿意,不过却没有别的办法,也不知道教主为何会看上姜明这个废人,要我说剑无求都比他强上不少,沧浪剑传给姜文太,姜文太又传姜明,两代人都不曾悟出来最后一剑,我实在想不透这样的人为何会被教主看中,更是险些将我许配给姜明。”   蛇老道。   “姜明如今是废人不假,不过有昔年剑神断臂在前,他未必就不能紧随其后,有道是武道一途,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谁也不敢保证他姜明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剑神,至于剑无求,虽同样是旷世奇才,不过却剑走偏锋选择以剑入魔,如此一来虽入魔时候实力大涨,却总归算不得自己的真本事,并且一入魔道,伤及根本,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强大,将来下场就有多凄惨,若非有人能寻找出驾驭魔剑之法,剑无求最终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总之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教主选择姜明,自然有他的道理,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南下江南咯。”   蛇老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就地躺下,那条缠绕在脖子上的花蛇一顿吃饱之后,又逐渐恢复至原来大小,也悠悠的爬到蛇老胸口盘了起来,至于黑鸦老人亦如是。   见两个老头儿不再理会自己,小姐虽然生气,却也不得不跺跺脚起身离开,临走前仍不忘丢下一句。   “两个死老头儿,怎么不睡死你们算了。”   这一觉燕子李几人倒是睡了一个踏实,阿牛却压根儿睡不着,怕睡着之后再重复同样的那个梦。   “天亮了。”   不知不觉间一夜时光悄然过去。   “启程下江南。” 第209章 狗急跳墙   江南之地,物产丰富,地段富饶,属于历来帝王家必立都之地,但江南之地也并非说就是一州一郡之地,江南大到没边,沿昔年出了不少个风流于天下的名人雅士之广陵江而下,才入江南之地,便感觉比北方热了不少,即便是吃饭时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给人热出一身汗水来,尤其在这盛夏时节,武道到底也算是修行,有人说修行之人不畏寒暑,这话阿牛倒并不十分认同,寒可加衣,暑总不能将身上一层皮给拔下来,池塘旁边树上知了仿佛也不满意这夏日里的烈日一般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叫。   “以前我总听老人说,狗热的时候便会张大嘴巴使劲哈气,现在我倒是想有这狗的本领也给自己去去热。”   池塘与其说是池塘,倒不如说是农家自家开垦出来的堰塘,四周全是农作物,只有池塘边尚有一席阴凉之地,热的敞开胸口的赵骞真恨不能跳进这看起来是雨水累积而成的堰塘中好生泡个澡,他到底是不敢直接跳进这水塘中去,因为不晓得这水塘里面会不会突然窜出来几条同样午后去凉快的水蛇。   事实上江南多蛇虫鼠蚁,这么一路来遇见的被毒蛇咬死的农户也并不算少了。   赵骞性子一向大大咧咧,仔细算来,六人中也唯独只有赵健不怎么言语,张雪梅与柳玉玉两个女子自是浑身香汗,每天晚上总要寻找个僻静之地冲凉才行,好在继那毒疮道人之后,总算是没遇上多大危险,燕子李最为镇定,不过脸颊依旧有不少汗珠。   倒是让赵骞大饱眼福了,因为南方女子生而娇媚,在这夏天时间更是穿的极其少,一件薄纱,有些甚至连薄纱里面的亵衣之物都能清晰看见。   张老三说出的最大线索便是当年与他那两个弟弟最后通信地址便是在这江南之地,一个名为太安的郡县,距离此处算不得多远,六人却也不愿意在这大热天顶着日头前行,再度在午后小憩之时又做了同样一个梦之后,阿牛从疲惫中醒来,眼下身处一条小道旁边小山丘,如此一来过往商旅倒也能清楚看见听见,寻思着能搭一趟便车的阿牛很快便见到了一支徐徐而来的队伍,倒不再是以前那些商队,一无辎重,二无厉害高手,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出游而已,这种事情自然是轮到赵骞出面,也不晓得赵骞是在这么快一年的时间下来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厚着脸皮还是因为这渔家小伙本来就很外向,这家伙竟直接堂而皇之挡在了别人队伍前面。   隔着太远,阿牛听不见赵骞说了什么,倒是见到那领头的看起来像是管家的半老头儿很热情的欢迎他们加入,六匹快马得花不少银子,原本打算骑马上路,只是最后三十两银子都给那妖道拿了去买酒喝,赏金更是不敢领,只因为这么大的事情定然惊动那小县衙之外其他的大官,如此一来,阿牛的事情便多半藏不住,这么一路来,花了不少钱,皆是一边赶路,一边变着法儿的挣来,期间就差让身子并不怎么健壮的赵健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几位看样子是远道而来吧?看你们身上的衣裳,还有风尘仆仆的模样,这是打算去投亲还是做别的?”   半老头儿管家也是个外向之人,幽默风趣,下巴留着并不算很多的胡须,满脸褶子,一双眼睛乌黑透亮,而这支看起来更像是举家乔迁的队伍大概有三四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几乎都是下人打扮,倒是还有一辆马车,炎炎夏日乘马车并不是一个很好选择,只是这马车四处镂空,清纱遮车,一看就知是女儿家,其余的便是一些拉货的马车拉的都是一些平日里的生活用品,三十多个下人乘货车徐徐摇晃前行,阿牛恍惚间竟听到一声猫叫,想来这猫应当是被当做宠物放在了小姐马车之中。   “投亲?投啥亲啊,这江南我们压根儿就没来过嘞。”   躺在马车上,虽苦了两匹老马,赵骞到底还是弄来一把棕树叶子扇子不停的摇来摇去,六人除去柳玉玉之外皆有兵器,原本在这无人之地遇见不认识的人带兵器拦路定然是一件不让人受欢迎的事情,不过老管家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来眼前六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故此才打算同道而行,年轻渔夫如今说话再也没有才入魏地时候的楚音,听起来与魏人一般无二,他有气无力道。   “不过嘛老管家你说的这个投亲可能还真的能算是那么回事儿,不过现在都不重要啦,现在什么亲戚什么大鱼大肉都不如一个成熟的西瓜来的更让人满心欢喜啊。”   “看来几位是口渴了吧?”   老管家摸摸并不长的胡须和蔼笑道。   “西瓜没有,倒是带了不少凉茶,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几位的口渴。”   “能啊能啊,凉茶最好了。”   老管家果然弄来了一桶凉茶,这支队伍在黄昏时分停下,江南天气多变,说不定半夜里就要下起暴风雨来,好在老黄家像是对这条路早就轻车熟路一般,知道哪儿有歇脚之地,哪儿有客店旅舍,甚至连有些客店老板的脾气都摸的清清楚楚。   黄昏时分那小姐也终于下了马车,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梨窝浅浅,算不得多漂亮,至少比阿牛见过的那些个姑娘不在一个档次,不过想来是因为觉得同有酒窝,阿牛不知不觉间倒是与小姐觉得亲近许多,如果不是她养的那只花猫趁阿牛不注意一爪子打落阿牛手中烧饼的话。   “咪咪,做什么?怎么能对人家这么没有礼貌?”   身着绿罗裙的梨窝浅浅女子恼怒的在花猫肥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饼已经掉在地上,阿牛捡起来拍拍手打算吃下去,只不过这时候小姐的手已拦住阿牛。   “公子,这饼已经脏了,不能吃了。”   “没事的。”   阿牛回以一个淡淡笑容,这清秀一笑让小姐瞪大眼睛。   “天哪,你也有酒窝?”   “有酒窝怎么了?”   阿牛不自觉的摸摸脸颊。   “天下有酒窝的人很多啊。”   “可是天下有酒窝又恰好能碰到一起的人并不多吧?很高兴认识你,小女子姓杨,名丽霖,雨林的霖。”   “杨丽霖,好名字。”   阿牛仔细咀嚼这名字里的韵味。   “不过小姐名字再好,也不能拦着我吃东西吧,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阿牛苦笑。   “这烧饼虽然脏了,不过吹吹还能吃,丢了浪费多可惜。”   阿牛身后负刀,一件粗布麻衣,看起来绝非大富大贵之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落魄,只因但凡富贵之人言谈举止皆有自己气质,阿牛的确是一个什么气质都没有的人,刘海斜斜划过额头,早已不是当初年幼,如今满打满算怎么着也是及冠之年,也越发刚毅起来。   “你肯定吃过不少苦头,不然怎么会吃这些我家大黄都不吃的东西,我告诉你了我的名字,你是否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姐一双眼睛晶莹剔透,不含世间任何杂质,这双眼睛未必是阿牛见过最美丽的眼睛,却是最干净的眼睛,在那一瞬间,阿牛竟恍惚有种错觉,如果这时间真存在一眼便就能记住一个人,那这个人说的就是眼前女子无疑,哪怕他不晓得杨丽霖是否也如此。   “我叫阿牛。”   阿牛老老实实道,末了或许是觉得如此回答实在太过敷衍,他便又补充道。   “我的名字就叫阿牛,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但大概姓张,不晓得自己从哪里来。”   “失忆了?”   小姐有些诧异。   阿牛点点头。   “如果记不得从前事情便是失忆,那我的确应该算是失忆了。”   “既然是失忆,那就更不能吃这沾了灰尘的烧饼。”   “为什么?”   “因为那样对你恢复记忆没什么好处。”   小姐一把夺过去门口阿牛的烧饼,丢进了远处的菜园子,随后又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阿牛。   柳玉玉见此一幕之后到底还是把已经取出一半的烧饼放了回去,因为那方手帕中包着的竟是好几块点心。   “哟,怎么啦?吃醋了?因为你家公子吃人家小姐的点心了是不是。”   同是渔家女子,张雪梅倒是比柳玉玉外向不少,也趁着这时候不忘上来调侃一番,事实上被调侃的柳玉玉已不是一次两次趁着这个机会“袭击”张雪梅的饱满处,然而再度出手之后柳玉玉竟惊骇发现。   “天哪,怎么一下子小了这么多?”   张雪梅俏脸一红。   “裹住了。”   “裹的这么凶,也不怕勒坏了不透气。”   “不怕,镂空的。”   ……   夜色很美,繁星漫天,这在北方并不多见的天气在南方却是经常出现,躺于窗户之下,燕子李斜斜双手枕在脑后靠在门板上。   “南国夜色凉如水,坐看圆月与繁星。”   “打油诗。”   阿牛毫不客气给予如此评价,但要他吟一首打油诗也未必能吟出来,老管家到底够义气,命人送来绿酒二坛,这两坛子清凉如水的绿酒最适合解暑,阿牛手里端着酒杯,四平八稳,他能将左手练就至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努力了半年。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酒杯中沉静不动的绿酒竟开始轻轻泛起涟漪。   阿牛眉头一皱,伏地倾听,果然听见大地传来的马蹄声阵阵。   “官兵?强盗?”   回答他的并非燕子李,而是老管家的匆匆和衣而出,并且叫醒了神色慌张的所有客店歇息的下人,也叫醒了才睡下不久的小姐,还有那只瞳孔瞪的如同黑宝石的花猫。   “怎么了?老管家,出什么事了?”   阿牛不禁问道。   “哎呀,来不及多解释了。”   老管家不止神色慌张,即便连说话也慌慌张张。   “总之不关小兄弟你们的事情,你们安心继续住下就是,我们不能带你们一起上路啦,我们得逃命去了。”   “逃命?”   阿牛与燕子李不禁同时愕然,好好的怎么会逃命?难道杨家不是举家迁移?   看样子这老管家与家中下人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们收拾的很快,几乎几十个呼吸时间便拾掇完毕,正是夜阑人静,那马蹄阵阵也是愈来愈清晰,阿牛听这动静,恐怕百个呼吸便能赶来,只不过这小镇虽然不大,这些个马匹想要从小镇里面追出来人,也要耽误不少时间。   杨家人收拾很快,走的也很快,杨丽霖甚至招呼都未来得及与阿牛道一声便匆匆上马车。   那群自几百丈之外便能让大地微微颤抖的人也在其走后不久到了这小镇,他们寻着车辙印而来,自然也很清楚的看见杨家人离去方向,不过那群人却在这小镇大道上停了下来,因为这大道上躺着两个头枕着绿酒坛子的醉汉,一大一小,小的清秀,大的正扯着呼噜。   “哪里来的醉汉?还不赶紧让路?”   这群人中皆是武人,也不晓得是谁怒斥阿牛与燕子李二人一声,随后这群人才渐渐分开,又来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男子,头束冠,浓眉高鼻的男子,算不得英俊不凡,但最起码也有大富大贵之相。   这男子缓缓策马来至二人跟前,他不配兵器,直接在带着兵器的二人身前下马。   微微皱皱眉,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轻轻放于二人跟前。   “能否借一条道?”   二人并不作答,甚至连眼睛都不睁一下,这男子继而有些微微不忿。   “莫非是觉得这银子少了?这些银子已足够你们过上好几天舒服日子了,又或者是说,你们存心拦路?”   这时候阿牛终于微微起身,看向眼前这无他清秀,却比他生的刚毅的男子。   “没有存心拦路的想法,只是替他们拖延一点时间,毕竟他们是一群老弱妇孺,银子我们就不要了,包袱里还有一些烧饼。”   待得阿牛道明缘由之后,浓眉男子自是心中有气,但到底还是不对二人无礼,只是沉声道。   “你们恐怕连他们是什么来路都不知道,为了他们开罪我们百威镖局这笔买卖真的划算吗?”   “不晓得。”   阿牛不知道什么百威镖局,不过还是轻声道。   “我们喝了人家凉茶,总得为人家做一点事情不是?现在你们可以追上去了,不过如果你们心中不忿想要出口气我也没办法,只是那样对谁都不好。”   “你们只有两个人,可我们有这么多人。”   “可说不定我们是两个被逼的狗急跳墙的人。” 第210章 灭门   “为了几碗凉茶就得罪百威镖局的人,这天下真的不多,这一次就算了,倘若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群人大概五六十之数,除了个个龙精虎猛之外,即便是连这些高头大马都裹了马蹄铁,马是好马,人是好汉,阿牛与燕子李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得以追上前面才跑出不远的杨家人。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追上去。”   阿牛似有些不理解。   “毕竟人老管家怎么都算是好人一个,虽说惩恶扬善之事轮不到我们来做,不过怎么算都欠下了别人一份人情不是?”   他不是很理解燕子李为何只做这拦路举动,即便他知道许多事情燕子李比他这个不过及冠之年的年轻人看的透彻。   燕子李轻声道:“我们看见的事情也许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江湖险恶,能少招惹一些麻烦就少招惹的为好,这江湖每天死那么多人,说到底死的基本都还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毕竟人不是畜生,不会见人就咬,说到底我们也只不过算是跟他们萍水相逢,能为他们阻拦片刻已是仁至义尽。”   “那我们现在当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好好休息一夜,明日里出发。”   说休息,其实哪里睡得着,因为才躺下不久便又听闻马蹄阵阵再度响起,客店门户大开,原是那群人又回来了,并且带上了才逃出去不久的杨家人,这倒并不让阿牛意外,一群老弱妇孺,一群老马能跑得了多快?   或许是觉得心中有愧疚,哪怕是这三更半夜足够吵醒所有人的声音,阿牛都不曾下楼,倒是这么大半年来沾染了不少江湖气息睡的正香不知适才事的赵骞愤愤不平的下了楼,又或许是早就见识到了这座江湖比如剑无求以及老黄这等绝顶高手做派的原因,赵骞虽没学多少功夫,不过在对上这几十号人时候依旧是全然不惧。   “一群大老爷们儿,如此欺负一群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   其实杨家人并没有受欺负,他们反而被招待的很好,有吃有喝,除了四周都有百威镖局的人在监视。   “欺负?”   浓眉男子不咸不淡饮一口凉茶。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是在欺负他们?兄弟你路见不平固然是好,不过想替人出头,也要弄清楚情况才是,我看你没事还是早些回房休息才好。”   “不是欺负那是什么?难道你们没看见人小姐委屈的样子?要我看啊,你们这些人就知道仗势欺人,仗着自己人多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在老子看来,其实就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人的好,免得对自己不好。”   赵骞是真不怕,直接坐到了楼梯上大有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哦?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大自信威胁我们?”   浓眉男子笑道。   “难不成就凭你手上这把剑?”   “还因为我有几个兄弟。”   居于二楼房间的阿牛听见这句话真恨不得将渔夫吊起来大卸八块,好不容易才撇清这事儿没想到又被卖了进去,果不其然,不多时楼上除了赵骞的五人全部被找了出来。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浓眉男子看向面前刚好凑成了一桌的六个人。   “其实我早该想的到,只有爱管闲事的人身边才有爱管闲事的朋友,你们的确是喜欢多管闲事。我带我哥哥的未婚妻回去这是犯了哪门子律法让你们这么多人来干涉我?”   未婚妻?   六人当即愣住。   “现在知道你们被骗了?要不是因为我看你们几个还算是够义气,你们现在已经成了几具尸体,杀人虽然并不简单,不过对我百威镖局来说也并不难。”   “我不是他哥哥未婚妻,你们别听胡说。”   被“好生招待”的杨丽霖怀抱花猫不忿道。   “林威,是你们百威镖局以大欺小,强行送上彩礼来我们家要娶我,从始至终我都没答应,你们不用再自作多情了,总之我就是死也不会做你哥哥的妻子。”   话落之后小姐怀中花猫也随着小姐这等不忿喵喵叫了几声。   只是林威却并不以为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嫂子你自己说了不算,再说了,你家明明收了我林家彩礼,可你爹又突然反悔,这件事情传出去让我哥哥如何做人?更何况我真不知你那穷表哥有什么好的,除了读书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做,甚至老弱妇孺都不如。”   林威这几句话之间已道明事情前因后果,这时候杨家大小姐却说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我们已经将彩礼退了回去,是你林家紧咬着我不放,依我看,就算要笑话也应该笑话你哥哥才是。”   有那么一瞬间,阿牛曾想过破开这小姐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一团浆糊,拿别人家彩礼,这事情都已经传了出去,如何又能退回去给别人难堪?   早如此,当初不必接下彩礼就是,也不至于生出来这么多麻烦。   “这么说大嫂你是铁了心不愿跟我回去?你应该知道让我林家下不了台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就是取了我的性命,你们林家在江湖结仇那么多,取了我的性命,早晚也会有仇家寻上门去替我报了仇。”   “我林家的确有不少仇敌,大嫂你也应该知道我林家能成为江南第一大镖局,这肯定是踩着不晓得多少尸山血海上去的,不过你说会有人替你报仇这句话我不认同,想找我林家报仇的人多,真正能踏进我林家大门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大嫂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好了,我林威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并且我林家还可以给你那穷表哥一笔钱,让他进京赶考,看看能不能考出来一个状元郎。”   林威能做至如此,的确是仁至义尽,即便是事不关己的阿牛都不免对这少镖头改了观念,林威或许很自大,但并不是张扬跋扈之人。   “怎么样?大嫂你好好考虑,我等你一盏茶时间,要么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你表哥也不会过的那么辛苦,要么一拍两散,你杨家讨不到好处,你那表哥估计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一盏茶时间很快就过去,江南夏夜多虫鸣,亦多暴雨,或许是太过紧张,阿牛竟然连什么时候起了风都不知道,狂风吹的客店打开的门窗咯吱咯吱作响,并且时不时有闪电划破夜空。   “怎么样?大嫂,考虑好了没有,时间到了,你莫以为我不敢让你死,毕竟有时候人到了一定的高度,为了自己的面子,会做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么现在,你选择生?还是死?”   也就在这么一刹那,蓄力已久的惊雷终于炸裂在这已经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客店内所有摇曳的油灯在同一时间熄灭,闪电让这苍茫江南之地如同白昼,有那么一刹那,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阿牛已经被这客店里的人间炼狱吓的够呛……   祥和三十二年,五月初八日,中原江湖震动,享誉中原的百威镖局,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拒后来好事者统计,林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除了大公子林峰之外,其他所有外出的以及在家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林峰没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整个林家家族上上下下一千多条人命,死无全尸,鸡犬不留,是真的一只鸡狗都没留下。   这几乎算是整个中原自春秋之后出现的第四起震动天下的大案,第一件是昔年长白山灭门案,第二件案子莫过于是春秋剑神一气之下灭轩辕宏图四千骑,这之后又是姜家灭门,当中隔了两三年,没想到姜家之后才不到半年时间,百威镖局竟然同样灭了门。   百威镖局,这江湖最上面那些人或许并不知道,不过在这座江湖中层却是广为人知,号称行镖天下,没有百威送不出去的镖,就这样被灭了门,甚至有传言已在床上卧榻已久的皇帝轩辕青山都被气的当时就坐了起来。   轩辕青山当然不可能坐起来,事实上这位曾经下令屠了长白山的皇帝再也没办法从床上坐起来,他甚至做什么都需要人伺候,便是一碗汤端到面前,动手舀一勺子的力气都没有,轩辕宏业其实并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这位皇帝。   不过太子殿下到底还是一一说给了这位床榻之上眼睛深陷,奄奄一息的父皇。   “暂时查不出来是谁干的,不过听传言是仇家寻仇,百威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最近得罪的人也有不少,这当中最有嫌疑的莫过于同样行镖的杨家,只是杨家大小姐在事后已经失踪,查不到去向,倒是听店家小二说,当晚次子林威被杀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那几个人活的好好的,却唯独死了林家人,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毕竟若是报仇,应该不会留下目击证人才对,孩儿已经着手开始调查,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恐怕会闹得人心惶惶。”   彼时轩辕青山已说不出来半个字,只能凭眼睛去看他的嘴唇,才能知道他想说什么,轩辕宏业看的清楚,也晓得了自己这位父皇说的意思。   此案虽大,却始终比不得王朝后继由谁来继承来的更大。   太子殿下如何不知自家父皇始终在忧心自己,三年前将自家大哥从边境调回便是为了平衡两个儿子的势力,让自己有时间培养朝中亲信,只是没想到三年前自家父皇便突然病倒不起,甚至连早朝这些事情都是由自己这位太子代劳,虽是代劳,不过太子殿下却清楚的很,朝中势力大多被自家大哥圈住,说是上朝,其实不过是看一出早已经知道结果的戏而已,再后来,上不上朝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意义也并不再大,于是太子殿下便游江湖,既朝中无人,总不可能江湖无人,虽说江湖与庙堂同为一国,却也并不会同气连枝,太子殿下果然如了愿,因为怀仁,庙堂之争输了一招,江湖之争总算扳回来半招,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家那位大哥小瞧了江湖,小瞧了江湖的人儿。   此番从落霞山回来,也是打算向轩辕青山汇报落霞山这桩大案,只是没想到才回京城不久,又出了这么一起灭门之案,两家如出一辙,都留下一根独苗,姜家姜明,林家林峰,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姜明去向明了,而关于林峰的消息却是一无所知。   太子殿下出了虽是夏日,却依旧凉爽通透的轩辕青山寝宫,却见自打小便陪着自己玩耍长大的太监小春子在门口等候。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轩辕宏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哪怕对待下人亦如是,这让他在东宫很吃得开,府中丫鬟下人俱是一家人,因此这座皇宫之内如果说有什么小道消息,最先知道的肯定是他轩辕宏业。   小春子长的白白净净,因是太监,故此有些娘娘腔。   “大皇子殿下闯进太子殿下府中,被娘娘拦住,如今正僵持着哪。”   轩辕宏业脸色微变,不过片刻之后便加快脚步朝清宁宫而去,那是他的府邸,一个很大亦精雕细琢,却处处透露着典雅的府邸。   轩辕宏业才踏进门槛便看见了熟悉的两个人,一个从青州观雨楼带回来的绝世佳人,还有一位生而为兵的武将,亦是他的大哥。   “大哥如今身为大将军,突然回来怎的也不先知会父皇一声。”   兄弟早已反目,观念不和,轩辕宏业亦不想再客套下去,故此开门见山。   “是知会父皇还是知会太子殿下你?不对,我现在不正是来知会太子殿下你吗?”   轩辕宏图笑了笑,他并不去看另一张绝世佳人的脸,他不是一个对女色感兴趣的人。   轩辕宏业继续道。   “如今王朝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大哥应该好生镇守边疆才是,如果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实在没必要亲自往返这一趟。”   “内忧外患?这个词用的挺合适,我的太子殿下,外患固然是外在原因,不过这内忧是从何处而来想必太子殿下心里清楚得很,若非你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我大事,如今中原武林早就一统,又哪儿来的什么外患?你说对不对。” 第211章 该死的花猫   “我并不觉得我是在阻拦,大哥你应该知道若是光凭我一人之力,我有何能耐能让天下英雄与你作对?大哥你也太瞧得起我,归根结底,不外乎就是因为大哥你的路子走错了而已,假使你从一开始便心中怀仁,又何至于闹成如今这幅局面?”   “你要我对那群江湖草莽怀仁?那你恐怕就打错算盘了,如此一来,别人还以为我堂堂大魏国竟然连一群草莽都没有办法,我今日来也不是与太子殿下你说这么多废话的,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当然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你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如今已踏入我大魏垂西之地,就好比进了我的牢笼,我打算给你上演一番猫捉耗子的戏,那肯定会很精彩。”   “大哥。”   轩辕宏业冷声道。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司马云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他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原本他身边就有了如同李老剑神这些人物,如今又多了一个不死人再加一个威名不下于李老剑神酒剑仙,你当真以为你能奈何的了他?又或者是你还想在司马云手上折四千兵马?”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太子殿下,司马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我轩辕宏图戎马二十多载光阴,打过的仗比他只多不少。”   轩辕宏业实在无法理解轩辕宏图这般兴师动众而来结果只不过是撂下了一句狠话的必要,不过自己这位大哥一向行事我行我素,虽不理解,也只好作罢。   “倒是委屈你了,如今我与大哥已反目成仇,以后你若是见了他,还需要绕道而走的好。”   再度仔细摸着这双温润如玉脂的手,太子殿下竟觉得恍如隔世,想来是这段时间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我要去三弟那里一趟,问他一些事情。”   轩辕青山三子,第三子说的便是那位自幼不攻文,不攻武,年纪轻轻便韬光养晦,与王朝上清学宫老先生学习经略之术的轩辕宏观。   到了这座看起来并不像是皇宫那般金碧辉煌的古朴府邸时候,依旧如同平日里那般门可罗雀,轩辕宏业很容易见到了自已那位正摆弄着几颗小石子的弟弟,轩辕宏观时年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倒少不了这般年纪的青涩之感,面目清秀,三兄弟并非一个母后所生,却唯独太子殿下与三殿下长的最为想象,一样有些身形消瘦。   “二哥想来是为林家的事情来的。”   轩辕宏观不曾抬头,依旧摆弄面前几块小石头,太子殿下看不懂这些天文星象玄之又玄的东西,倒是晓得自己这位弟弟一定很专注,他在研究自己学问的时候一向如此。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三弟你。”   太子殿下苦笑。   “有时候我倒真羡慕三弟你,如此闲散,可以专心致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有许多烦恼让人睡不着觉。”   “人怎么可能没有烦恼?每个人都有烦恼,不过却不是每个人都会将心里的烦恼说出来,我的烦恼是藏在心里。”   “也许,不过我这次前来,恐怕又要麻烦你一次了,储君之争,现在我暂时不想理会,只想将百威镖局灭门的事情查出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我又能帮助大哥做些什么呢。”   轩辕宏业终于抬起头轻轻一笑。   继而,太子殿下疲惫揉揉额头。   “我要你出宫一趟,亲自调查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连你都查不出来,恐怕也没人能做的到了。”   ……   一望无际原野之中,七个人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如此一来,面对这些人的追杀也才好受一些。   阿牛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将杨家小姐带上逃命,哪怕他知道其实就算没有杨家小姐他们从那天晚上活下来的六个人也会是这江湖被追杀的对象。   林威所说不假,百威镖局的确有不少仇人,这么一路逃命下来遇见拍手称快的人绝对不下一百个,不过有仇人,便有朋友,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说的约摸就是这个道理,阿牛七人如今就成了这些林家朋友的追杀对象,追杀的原因也很简单,一定要人出来说出当天晚上生了什么事情,店小二肯定是不知情的,因为他是在事后才出来,也才看到侥幸活下来的阿牛等人。   原本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停下脚步告诉别人那天晚上生了什么即可。   不过阿牛知道自己就算停下来也未必会有多大用处,因为有些话拿出来解释还不如藏在心里的好。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有人能在一个闪电的时间便一口气杀了几十号人,并且没有错杀一人,他甚至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只见到那人的刀很快,刀身修长,他带着一张牛头面具,故此才看不见长什么模样。   杨家人全部活了下来,但杨丽霖俨然也成了被追杀对象,因为杨家出尔反尔多半都关乎于这位小姐,甚至有人心中揣测会不会是这位小姐一怒之下请人动手杀人,江湖虽腥风血雨,不过到底还是一个讲道理的江湖,知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只追杀小姐一人而已。   阿牛已不是第一次劝这位自打见了第一面便就深深记住了的小姐丢了怀中花猫,本来人就跑不快,再加上一只猫,只会成为累赘,奈何小姐始终不肯,便只能作罢。   “小姐你这么做又是何苦来哉?人死了不要紧,要是连这么可爱的花猫都搭进去实在太不值当,毕竟你也知道林家上上下下可是鸡犬不留。”   阿牛头一遭觉得自己昧着良心说话,花猫可爱?   他可不这么觉得,那半块烧饼的仇到现在还忘不掉,更不说这只花猫几次藏身都是因为它的乱叫才会被人现,否则赵骞也不至于成了这幅被人用刀砍的差点也成了独臂的样子。   “我不管嘛,我就是要带上我家的猫,没有我它会很害怕,它害怕就会不吃不喝,然后就饿死了,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对它太过残忍?”   “我说杨大小姐,杨大姑奶奶,现在是七条人命和一只花猫的命,难不成你觉得这只畜生的命比我们七个人的命还值钱?”   整条膀子挂在胸口的渔夫终究是再也忍不了这小姐的娇贵脾气,一股脑将这几日的不满全部泄出来。   “我真怀疑你家表哥在见到你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还抱着一只猫的时候会不会骂你一句蠢女人。”   “行了行了,别说了。”   知道怕是再说下去肯定会让这小姐哭出声来的阿牛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是先逃命要紧,现在整个江南几乎都在找我们,没别的地方去了,看来只能去小姐表哥家里躲一阵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希望能骗过这些个追兵们。”   杨丽霖表哥同是生在江南,穷酸读书人,家徒四壁,更是早年便没了父母,只能靠给邻居做些杂工勉强维持生计,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位表哥自然也被列为杨家不受待见人物之一,故此杨家虽富,到底还不会接济这位穷亲戚。   不过在阿牛看来,这世上哪儿有真正穷人与富人之分,只有懒人与勤快人的分别罢了,故此虽还未见到那位小姐说的“传说中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表哥便生不起多大的好感,事实上当见到这位穷酸读书人的时候,阿牛才知道自己所想的家徒四壁在真正的家徒四壁面前真正一文不值。   的确是穷,两间破房,能变卖的都已经变卖,只剩下一张一坐上去就会咯吱咯吱响仿佛随时会垮掉的木床,被褥霉也不拿出去晒一晒,一锅几碗而已。   说是读书人,家里却见不到文房四宝,默默看了一眼眼前消瘦青衣男子,阿牛便不得不猜想是否这文房四宝都被其拿出去典当吃饭了。   “现在官府在找你们,道上也在找你们,你们来我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啊。”   消瘦书生神情紧张,哪怕面前是青梅竹马的表妹。   “我们也知道挺危险。”   阿牛从坐着的老旧床榻上站了起来,背着小姐拉过去书生,从怀中摸出并不多的从林威尸体上搜出来的银子递给这位穷酸书生。   “不过危不危险也看具体什么情况对不对?”   阿牛轻轻一笑。   “现在你觉得还危不危险。”   阿牛并不是故意扒林威残损不全的尸体上的银子,任谁都不会对死人身上的钱感兴趣,不过这么一路逃命下来若是没有点银子傍身恐怕也不用别人找上门来,直接等着饿扁了肚子跑不动路的时候被人抓住就行了。   书生迟疑片刻,喉结稍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接下了这几两白花花的银子。   “在我这里躲可以,不过可不能太久,毕竟最近道上风声紧,要是查出来我跟你们有关系那我可就死定了。”   “该死的不是我们,而是那只讨厌的大肥猫,我建议你将它杀了丢出去,免得下次别人来搜的时候我们又被现?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阿牛似笑非笑道,继而这才接下阿牛几两银子的书生咬咬牙道。   “行,我听你的,不过我不敢杀,只能把猫骗过来,你动手?如何。” 第212章 出卖   想要将这花猫从杨丽霖手中骗过来,对阿牛几人来说并非易事,算下来这一路上的确有好几次差点被这花猫害的丢了性命,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但总归不愿意落下杨丽霖,毕竟怎么算别人都请他喝了一顿酒,吃了好几块美味的点心。   穷酸书生出面,三言两语便要过来他表妹怀里那只别人摸都摸不得的花猫,只说是带出去洗洗,杨丽霖便也信以为真,只是不曾想到阿牛也跟着出了去。   “要不,还是别杀了吧?放它走就行了,好歹也是一条命。”   真到了刀子对准被捂住嘴巴的花猫脖子时候,表哥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放它走还会回来,倒不如现在结果了它,免得到时候惹来麻烦。”   对于杀过许多人的阿牛来说,杀一只猫自然是算不得什么,只是表哥在三两度咬牙之后最终还是犹豫道。   “要是就这么杀了我怎么跟表妹交代?”   “那你不想想你表妹千里迢迢来投奔你,结果若非我给了你几两银子,你恐怕立马就会将你表妹轰出门,你又怎么跟你表妹的爹娘交代?”   表哥立时涨红了脸。   “说了半天你就是觉得是我太不厚道,拿了你的银子。”   “倒也不全是。”   已至及冠之年的阿牛身高已与表哥相仿,甚至隐隐高出一丝,阿牛淡淡道。   “我只是想确定你收了银子会不会出尔反尔将我们出卖,现在看来应该是稳妥了,连一只猫都不敢杀的人又怎么会敢出卖人。”   表哥当即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既然你已经收了银子,那就已经跟我们扯上了关系,现在恐怕就是你把我们交出去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这其中厉害你应该晓得,林家灭门的事情都干的出来,又哪儿会差你这么一条穷酸书生的命。”   “你说错了。”   表哥有些激动的道。   “穷的确是穷,不过我早晚都会有钱的。”   阿牛点头道:“说的有道理,等什么时候你活不下去了把你这两间破房的地皮卖了就有钱了。”   表哥又道:“小兄弟你看不起我们读书人。”   阿牛又道:“那你就错了,我可没有看不起读书人,我只是看不起连自己文房四宝都卖了拿来换饭吃的读书人,有这个心思倒不如出去小镇上做一阵子长工。”   表哥再道:“长工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我们这种读书人干的?”   阿牛道:“是是是,读书人了不起,长工这种事情是我这样粗人做的,那你这清高的读书人倒是不要接受我这粗人的钱啊。”   表哥哑口无言。   阿牛是故意找这读书人一波茬,倒并非他无事生非,只因默念自己见过的那些个读书人,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唯独还没有见过又要拿别人的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懒惰的。   花猫到底被表哥洗了个澡,只是原本应该是一番舒服的享受,到了表哥这里却成了一次不小的战争,只因表哥被阿牛几句话弄的很是不忿,穷酸读书人愣是被花猫指甲挠的满手臂是血,偏偏如此他还专门凑到自家表妹面前说了一番这花猫的不是。   吊着手臂在胸口的渔夫不禁摇头叹息。   “只听说过人欺负动物,还不曾听说过动物欺负人的,偏偏这样还好意思亮出来看。”   只是没想到这下一幕更让人大跌眼镜,因为杨丽霖竟宛若呵护那只欠揍的花猫一般心疼的处理表哥手臂上伤口。   “你怕是看错人了。”   赵骞用还能动的一条手臂拍拍阿牛肩膀。   “原来现在的姑娘都不喜欢你这样有男人魅力的,偏偏喜欢这些半点男人气概都无,完全不像男人的男人。”   “就你话多。”   阿牛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之后便着手准备今天晚饭,只因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已经让两个姑娘疲惫不堪,更是瘦下来不少,阿牛嘴上虽不说,到底还是看在心里,若是能自己动手的,那便自己动手也不错,只是这有锅有灶,却无半点食材是个恼火问题,不得已之下便只能去找并不是很喜欢的表哥,好在表哥虽不像是一个真男人,却也要解决五脏庙问题,只是表哥前脚才踏出门,阿牛后脚便跟了上去。   这座城镇比不得太湖城,不过也不算太小,最起码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自小生活在这里的表哥对这里早就是轻车熟路,只是今天得了几两银子,表哥似乎走路也腰杆挺直了不少,往日里见了面恨不能远远绕开的一些个邻居,表哥今日也主动打起了招呼。   阿牛一直跟在其后面不紧不慢,倒也不至于被表哥发现,这街道上小摊贩很多,卖菜卖货都在一条街,见这穷酸书生只是老老实实买菜之后阿牛也放下心来,心道自己到底是猜对了,他连猫都不敢杀,又怎敢做这出卖人的营生?   只是当阿牛准备回首回去之时,却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熟悉人影,身着白裙,一张脸略施粉黛在这城里显得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因为别家姑娘都是普通衣裳,而她的衣裳却是质地上乘,再配上那一张脸,自然是让人频频侧目的对象,这女子不是原本应该与姜明成亲的傅清霜又是谁?   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之所以能如此走的安然,全然不怕那些个富家公子哥儿骚扰是因为她身后有两个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好惹的人,他们三人踏进一家名为枫林阁的客店,原本傅清霜的突然出现阿牛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天下虽然大,不过遇见认识的人也并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可是他又见到了枫林阁二楼探出头来关窗户的一个人,一个一头跟鸡窝没多大区别头发,肩膀上站立着一只黑鸦的老头儿。   没想到才分别不久居然还能有再见机会,与蛇老,鸟老相识是一场意外,这赠礼于阿牛的二人也是阿牛极为尊敬的前辈,想不透傅清霜怎会跟这两个老头儿扯上关系,阿牛打算一探究竟。   枫林阁是客店,既是客店便少不了银子,为此阿牛还从表哥那里要了几两银子回来,穷酸书生虽不愿意,不过大概也晓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一个好惹人物,再加之阿牛说会还,也就给了阿牛。   阿牛去了二楼三人隔壁,也自然能听清楚了隔壁人说话。   “这次教主又有什么指示?”   听声音是蛇老声音,教主?难不成这看不出是高手的两个绝世高手也是有组织有门派的人物?   “指示倒没有,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林家灭门事件江湖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将我们列为目标,行事需要小心再小心,莫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只在此处,阿牛忽觉一阵劲风自耳畔而来。   糟糕,被发现了。   阿牛到底反应极快,在那一掌还没打穿墙壁之前便翻身下了枫林阁消失于闹市街头,不过即便如此,仍是被那击穿墙壁之后犹有余力的一掌拍到了后背,阿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借着这股力道冲了出去。   阁楼处,傅清霜打开窗户望着那慌慌张张一闪而逝的人影面色难看。   “跑的倒挺快,虽然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这人也绝对不能活下来。”   不是与二老说话,而是对她身后两个随从下令。   ……   阿牛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一掌的厉害,逃命时候浑然不觉,等回去躺在床上时候燕子李才沉声道。   “要是你被这一掌直接拍上,立马就能要了你这个武道二品的命。”   “你肯定想不到我今天见到了什么人。”   阿牛当下忍着剧痛将不久前遇见蛇老与鸟老的事情全部告诉燕子李,甚至连傅清霜的事情都不落下。   “你是说林家的事情有可能跟他们有关系?”   燕子李揉揉额头,他是极少做这个动作的人,事实上燕子李在四十岁之前是一个江洋大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一直到遇见这个在那个雷鸣电闪夜晚愿意给他一碗饭吃的年轻人之后才明白原来有些人活着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朋友,燕子李想试着做一次为了朋友而活下去的人,事实上应当说是忘年交才对,毕竟阿牛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及冠之年而已。   “我不确定,不过现在想来这其中好像是有什么联系,就比如咱们那天夜里看到的杀人凶手,带着牛头面具,是不是很奇怪,他好像跟蛇老与鸟老一样奇怪。”   “只是这个并不能说明什么。”   燕子李在检查阿牛一番强势,确定再无大碍之后轻声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怪的人实在太多,更何况蛇老与鸟老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滥杀无辜的人,事实究竟怎样,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你还是好好养着才是,只是人家家里就这么一张床,给你躺了,恐怕两个姑娘今天晚上就得委屈将就一下了。”   阿牛负伤,兴许是表哥对阿牛不久之前“借”走几两银子不还还心有芥蒂,做的一碗汤都很咸,阿牛喝着嘴上也不说,毕竟表哥好歹也算够义气。   夜幕降临,阿牛到底是不愿意一个人占了本该让两个姑娘休息的床,他们去了另外一间,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来了两个厉害杀手要取阿牛性命。   这是两个高手。   燕子李单凭这二人身上气息便能感觉出来一二,只是这二人在见到阿牛从怀里取出来的一根黑鸦羽毛之后最终一语不发原路返回。   “没想到鸟老送我的羽毛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   阿牛啼笑皆非,表哥没有泄露他们行踪,除了今日里的傅清霜三人,又还能有谁晓得他们在这里?想必就连鸟老二人也不会想到白日里偷听他们说话的人居然会是不久前才分别的小兄弟,果不其然,两名杀手才回去没多久,表哥家便来了两位非常奇怪的老人。   “如何?小兄弟,我送你的羽毛可还管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算是鸟老开场白。   “的确挺管用的。”   阿牛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我也只是赌一把,没想到被我赌中了,二位前辈果然不晓得我就是白天偷听你们谈话的人。”   鸟老道。“其实你应该直接出面,这样就不会平白无故挨这么一掌。”   阿牛道:“若是只有两位前辈,我自然会露面,可是两位前辈那里还有一个傅清霜,她是魔教中人,素问魔教中人行事诡异,更是出手狠辣,我怕我才露面她就会取了我的性命。”   鸟老道:“原来是因为这个,那看来白天我们的谈话你也听见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灭了林家满门的凶手吧。”   “不会。”   阿牛坚定的摇摇头。   “林家灭门或许跟魔教有关系,但绝对跟二位前辈没有关系。”   “为什么?我们也不过才见过一次而已?怎的小兄弟你就如此笃定我们跟林家灭门没关系。”   “我也不知为什么。”   阿牛苦笑着摇摇头。   “大抵是因为觉得两位前辈并非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两位前辈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跟傅清霜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代替魔教妖女出嫁的丫鬟而已,一个区区丫鬟怎能跟二老如此亲近。”   “这,我们恐怕不能告诉你。”   鸟老摇摇头。   “总之既然是小兄弟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来也就是看看小兄弟伤势,现在看来并无大碍,只是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热糊涂一阵子,既然无恙,那就就此告辞。”   两位老头儿是怪老头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阿牛对此倒已经不觉得惊讶,只是始终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就那么简单而已。   八个人两个房间,实在太拥挤,阿牛倒也不担心表哥会多说什么,因为蛇老脖子处那一条吐着信子的花蛇实在太过骇人。   夜色凉如水,阿牛因受了一掌,早早躺下休息,如二老所说,果真额头发烫昏昏沉沉,事实上这么一段时间来的连日逃亡早就让人疲惫不堪,不只是他,就连常年以江湖为家的燕子李都在躺下时候便扯着清微鼾声睡过去,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直等到燕子李最先惊醒叫醒了所有人之后才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阿牛不禁问道。   “人不见了,”   燕子李几乎是以强压住愤怒的心情说的这四个字。   不见的有两个人,表哥不见了,杨家小姐也不见了,那只花猫也不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我们完全没反应过来。”   都晓得这其中厉害,即便这么一路走下来极少说话的赵健都有些难以理解。   “我们没反应过来是因为我们都中了迷药,难道你们没发觉今天晚上的晚饭味道或许咸了一些?”   燕子李到底经验老,这么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长年累月自己做饭自己生活的男人就算再懒也应该晓得饭菜里要放多少盐,是我们大意了。”   阿牛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晚饭过于咸了一些,可是我应该不会中毒才对。”   燕子李道:“你的确没有中毒,不过你因为受了一掌,高烧不退,所以才不容易惊醒,也给了他们逃走的机会,总之这里已经不能多呆,赶紧走,他二人既已经逃走,想必就是怕被我们拖累,如此一来说不定就会选择出卖我们。”   六人并无多少行李,想要走很快,只是心中不忿之下赵骞便放了一把火烧了这两间破房,也算是微微发泄心中愤怒。   火光通天,照亮这方圆二三十丈之内所有,几乎一砖一瓦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也就是在这么一刹那,阿牛又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一闪而逝,当看见这个人影时候,阿牛如坠冰窖。   带着牛头面具的男人,又出现了,不久前闪电功夫便杀了几十个人的事儿实在太过让人记忆犹新,一地的残肢断臂说是噩梦都不为过,如今再度见到这“牛肉。”不过只是见一面便真的有被阴曹地府使者盯上的感觉。   “赶紧走。”   阿牛并没有将看见牛头的事情说出来,原本大家伙儿都已是惊弓之鸟,若是再说出来只会徒增惶恐。   没了表哥这处暂住之地,想要再藏身已不是容易事情,客店是不敢住,便只能出小城镇,没想到刚刚才在这深夜时分踏出小镇,燕子李便面色巨变。   “他娘的,果然被出卖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高手总是对周遭事物感应超乎常人,燕子李最快感觉到不远处有数道气息快速接近,想来又是要替林家报仇的江湖好汉。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我一剑杀了这个狗日的,我一看就知道这狗东西是个软骨头,还他娘的读书人,我呸。”   赵骞骂骂咧咧吐出一口唾沫。   “废话少说,赶紧跑路。”   燕子李沉声喝道。   一路追杀,六人对逃命的路线早就有了自己的经验,不跑大路跑小路,不进草丛进树林,只有到了林深无人处,六人中最为厉害的燕子李才能发挥轻功优势无声无息杀人,若非燕子李,六人这么一路上也绝无可能有希望活下来,南方多雨林,出了小城不远便是一处丛林,没了杨家小姐总是多嘴的花猫,想要藏匿起来并不难,事实上他们也真的很快就藏了起来,那十多道人影也在这之后很快追了上来。   “你们好好藏起来不要出声,接下来该我表演。”   燕子李的剑很轻盈,它不像祝飞羽的神剑却邪光是气势便如同皓月,亦非剑无求的同体血红的宝剑那般邪气凛然,它就是一柄普通的剑,这把剑到了燕子李手中却宛如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无声无息恰到好处解决每一个对手。   月色正浓,照射在丛林里倾泻下来宛如星光的斑驳点点,燕子李宛如一只幽灵一般悄无声息跃上枝头,等待猎物到来。   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同样用剑的,十多人甚至都没看清楚这黑夜里杀人的人是谁,一剑洞穿心脏,剑气入体搅碎五脏六腑,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在地上,已入洞玄之境界的燕子李怎么算也算是当世厉害高手,杀十多个人并不难,难的只是不确定这十个人当中是否有隐藏起来的与他同样厉害的高手。   在一口气杀了三个人之后,燕子李再度瞄上的目标赫然便是一位同样入了一品的用刀高手,无声无息的杀戮也终于有了第一次正式的短兵相接。   “没想到林家这么有能耐,全家人死光了都愿意有人为他们出动高手报仇。”   刀剑相交,迸射出一阵火花,燕子李凌空往后翻越两个跟头稳稳停在身后一棵大树的树冠之上,使刀的汉子也如同壁虎游墙一般上了树冠。   这时候也才看清楚这汉子面容,只是却没想到这汉子脸上竟带着一张青面獠牙面具。   汉子也不说话,只是用手上的刀回答所有问题,他的刀很快,阿牛使刀自认已能快过天下八成刀客,没想到这汉子的刀更快,呼吸之间斩出三刀,三刀之后其人又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直朝燕子李而去。   待到燕子李以剑气搅碎这三刀罡气之后,那汉子的刀也已经到了燕子李胸口,燕子李到底并非浪得虚名,抬脚踢向汉子小腹,那汉子到底怕死,同样出腿对上燕子李这一脚,双脚相对,燕子李借着这股反震力道险之又险的避过这致命一刀并趁势再度斩出去一道剑气,汉子猝不及防之下便只能横刀在胸抵挡这一剑,只是能抵挡住的到底是一小部分剑气,余下大部分剑气毫无阻拦的砍进这汉子胸膛,燕子李自认这一剑绝对能要了任何洞玄之下身上没有甲胄对手的命,只不过当那深可见骨的致命伤留下黑血时候汉子竟叫都不叫一声又持续攻来,燕子李终于发现不对劲。   如此一剑都不出声的人,这天下恐怕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哑巴,另一种是死人。 第213章 奇怪的风俗   念及此处,为证实心中猜想,燕子李便再度找准机会出剑,利用其轻功的绝妙,几度伤汉子致命处,在不知砍出多少剑之后,燕子李终是将那汉子斩于剑下,没了这一品高手阻挠,其他人又有何惧,只不过多用几十个呼吸,十余人尽数死于燕子李剑下。   待到取下这些同样带着面具之人的面具时候,趁着月色,也隐约能见到这些人的模样,瞳孔涣散,身体冰冷,全无生机,绝不是才死之人。   “摄魂术。”   阿牛轻声呢喃,早就在落霞山之时,摄魂术这等邪门武功就重现江湖,以秘术操控已死之人为己用,这等为天下正道中人所不齿的邪术居然再度出现,并且一次性有十余人之数,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难不成那天晚上我们见到的牛头也是中了这等厉害邪门妖术不成?否则那等惨绝人寰的战场又岂是随意一个人便能做出来?”   “不知道。”   大战之后的燕子李摇摇头。   “除非摘下牛头面具一探究竟,否则绝无可能看出来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摄魂术这等妖术即便是在落霞山之前我也不曾听说过,没想到天下还有如此歹毒手段,让死人都不得安宁,恐怕这江湖是要出大事了,”   江湖能出多大的事情阿牛并不知道,他倒是知道自己六个人恐怕早就在客店之变后便被牛头人盯上,否则不久之前也不会匆匆一瞥,只是这些带着面具的人究竟跟前面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是不是一波人,暂时还弄不清楚。   才杀了十二个“人”,这丛林肯定不能再继续呆下去,六人便趁着夜色离开杀“人”现场,只是没想到才走出不远燕子李便又突然停下脚步。   “又来了。”   其余五人面色微变,约摸等了三五个呼吸之后并不见动静,倒是听见了这附近传出来一阵细细碎碎声音,这声音对于轻功极好的燕子李来说自是形同于直接暴露在了眼前,几个悄无声息的跳跃之后,燕子李便很容易将那细细碎碎处声音的制造者逮了出来。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阿牛看着眼前一脸惊恐的表哥,还有面色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依旧抱着怀中花猫梨窝浅浅的小姐。   “刚才那些人恐怕也是你们通知的对不对?”   “没,没有。”   吓的够呛的表哥连忙回答,阿牛冷冷一笑。   “没有?没有的话你们两个人会把我们留下?会在我们饭菜里下毒?现在你们找来的人已经被我们杀了,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不过我们想把你们怎么办也在于我们自己,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全部交代比较好,我的脾气好,燕大哥脾气可不怎么好。”   燕子李的确脾气不怎么好,就这么三言两语间便将才杀了十几个人的剑横在了表哥脖子上。   “你有三个呼吸时间考虑,一,二,三。”   “别,别啊,我真的没有出卖你们啊。”   表哥的确如赵骞所说是一个极为没有男人味的表哥,就这么三言两语间便被燕子李与阿牛几句话吓的直接跪倒在地。   “我承认,下毒是我下的,那我不是考虑到咱们这么多人目标实在太大,想甩开你们吗,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出卖你们,我们也才逃出来不久,表妹脚崴了走不动路,便在这里休息,没想到就看到方才的事情了。”   表哥言语间激动无比,似乎生怕燕子李就那么一剑抹了他的脖子一般。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我们才出了小镇便遇上追杀的人,你别告诉我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   阿牛俯下身子拍拍表哥肩膀。   “如果你老老实实交代的话,我们念在小姐曾经请我们喝过酒的份上,也许会留下你一条命,我是很讲信用的人,所以这一点你放心。”   “可是我真的没有出卖你们啊,要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我要是出卖了你们我早就跑的远远的了对不对?还会在这里等死?”   “也许你只是想确定一下我们会不会死而已。”   “可是我真的没有啊。”   表哥言语间愈发激动,几乎就快哭了起来,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脖子上那柄剑散发出来的森森杀意。   燕子李到底还是没有对这穷酸读书人出剑,因为他晓得阿牛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行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对我们下毒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你……你要什么说法?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做。”   劫后余生的表哥喜极而泣。   “本来打算让你赔偿一点损失什么的,不过你这一穷二白的样子,身上连个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指望你赔偿那是没门了,不如这样,现在你家的两间破房子已经全部被我放火烧了,你也回不去,我们干脆就收留你们一次,跟着我们走,沿途上所有的生活杂碎事情全部由你来代劳?如何。”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表妹继续跟着你们?那不等于没那回事情吗?我跟表妹之所以逃命还不就是因为知道你们不好惹,万一哪天心情不好就拿我泄愤,现在你又要我跟着你们走,那我家的两间房子岂不是白烧了?”   “你家房子也值不了几个破钱。”   阿牛笑语盈盈道。   “究竟是跟着我们走伺候我们,还是选择现在就跟刚刚那些家伙一起上路,全在于你,不过还是那句话,燕大哥脾气不好,可能不会等你回答等太久。”   “行,我跟着你们就是了。”   表哥终于拿定主意。   阿牛这才再度拍拍其肩膀。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这一夜到底还是不能再逃命,只因杨丽霖脚崴,就算逃命也跑不了多远路程,倒不如寻个隐蔽之地好好躲起来休息一番,如此再度面对危险时候也才能从容不迫。   林间多有休息地方,赵健负责守夜,说是守夜,其实这时候已是深夜,最多不过休息两三个时辰而已,他是自那个时候之后便很少说话的人,阿牛无睡意,他便找到赵健索性干脆坐下来聊聊天。   “这么些日子以来,你总共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又没有什么好说的,有说话的功夫倒不如安安静静坐下来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想你的事情,想你为什么明明做好人却非得把自己搞个十恶不赦的模样。”   “此话从何说起?”   “从你见到杨家小姐时候就开始说起。”   ……   两三个时辰很快便过去,待到天色蒙蒙亮时候,原本六人变成八人的逃命队伍便出了丛林,事实上阿牛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就陷入了无休止的逃命当中,细想一番大概也就是从自己被赵骞救起来时候便开始一路逃亡,能活到现在,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   表哥到底还算是守信用,兴许是见到了燕子李的剑,因此便是大家停下来歇息的时候他依旧忙忙碌碌不曾停下来。   自昨夜里过后阿牛便再没有同杨家小姐说话,她脚崴了,张雪梅精通一些跌打损伤功夫,见效奇快,只是当见到那只欠揍的花猫再度打落干粮时候,赵骞终于是坐不住了。   “我说杨大小姐,你若是再管不好你的猫儿子,恐怕我就要给大家伙儿改善改善伙食弄一顿烧烤猫肉了。”   “不要。”   闻言的梨窝浅浅女子将那才犯了错被打了屁股的花猫搂的更紧了一些。   “他是骗你的。”   随意吃了一口干粮,阿牛便觉得肚子差不多饱了,夏天实在是吃不了多少东西。   阿牛笑道。   “猫肉是天下最难吃的东西,酸的很,这东西就算花钱请人吃都未必能吃的下。”   “这话说的,难不成你小子吃过?”   赵骞不禁笑问。   阿牛又道。   “没吃过,听说书匠说的。”   “可是你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听说书匠说书?难不成你恢复以前的记忆了?”   阿牛突然不说话了,只把玩着手中干硬的干粮默默发呆。   “猫肉就算了,我看大家这么吃不下去干粮,干脆我就多跑一趟去附近的村庄里弄点其他的肉来吃吧。”   表哥适时插进了话题。   阿牛有些迟疑,但在见燕子李轻轻点点头之后也就不再犹豫,算是默许了表哥的提议。   这附近有村庄,甚至能远远瞧见村庄里生起的寥寥炊烟。   目送表哥下山之后,七人便再度稍事休息,只是没想到表哥才下山不久便又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你不是去弄吃的?吃的呢?难不成这大清早跑下去又跑上来好玩儿不成?”   赵骞似乎一直不爽表哥,自打第一眼见到了便没少挖苦,经历了昨天夜里事情之后更是对表哥极为看不顺眼,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自是少不了冷嘲热讽,表哥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到底还是尴尬道。   “那倒没有,只是人家村民挺热情的,我说我买肉,他们便要送我,我说我要买八个人的肉他们让我们干脆下去好好吃一顿算了,我琢磨着反正我们也要下山,还省去了自己做饭那些麻烦。”   “敢情你就是为了怕麻烦啊。”   “行了行了,别掐了。”   阿牛适时打住赵骞的嘴。   “燕大哥,你看如何?”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里是村庄,并非江湖之地。”   “那就好。”   八人下山,事实上这里距离城镇并不是太远,只是隔了一座山头,不过一个山头距离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一边繁华,一边与世无争。   村民如同表哥所说,大多质朴,阿牛也在这里感受到了外面感受不到的温暖。   鸡鸭牛羊皆有,这地方像是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一般,家家户户都端来了不少好菜,也难得这么热闹一次,这种被人围在中间感觉阿牛虽不习惯也不得不适应,倒是总觉得这些村民实在是太过于热情,有些不合常理。   阿牛实在不喜欢如此,草草吃了一些之后便借口上茅厕。   很不凑巧,茅厕都有人占据,见是阿牛前来,那庄稼汉子让出一个位置。   “小兄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是感觉有些不习惯很正常,我们这儿的人风俗就是这样,小兄弟可千万不要见笑。”   “是吗?那你们这儿的风俗挺奇怪的。”   阿牛笑了笑。   “第一次见人上茅厕还带刀的。” 第214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庄稼汉子的确带着一把刀,只不过不是用来做刀口舔血营生的北魏刀,而是一把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柴刀。   阿牛道完这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事实上那庄稼汉子眼神闪躲也全然答不出来半句话。   阿牛回到了吃饭处,略微的冲燕子李使眼色之后便轻声道。   “今日多谢相亲们款待,我留下银子算是这顿饭钱,至于其他事情,乡亲们最好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八人出中堂,事实上除了阿牛与燕子李之外,其他人大多都看不出来这其中猫腻,不过这么一路下来,也都晓得阿牛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情,便紧跟二人出去。   “站住。”   方才那别着柴刀的汉子到底还是挡住阿牛去路,若不是看在人多势众,估计这庄稼汉子手比现在抖的还要厉害那么不少。   “你们不能走。”   “我们为何不能走?莫非这位大哥你觉得那一点赏金比你们的命来的还更重要?”   阿牛算是看破恐怕这村子里的乡亲们怕是一早就看出来自己八人就是如今江南之地无处容身被追杀的八个人,好在饭菜里总算没有下毒,其实事实是因为燕子李早就在这些村民准备饭菜时候一一检查过。   “总之你们不能走,我们已经将你们的消息通知给了官府,若是你们走了,官府只会拿我们来问话,并且那些道上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村的人。”   “那我倒是想问问是谁让你们通知官府的人?据我所知,如果知道自己村里来了恶人,几乎所有老百姓想的都是怎么想办法把这几个恶人送走,而想着将别人留下来的,你们还是我见过的第一批人。”   “这,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你们不能走就是了,你们走了我们就会有麻烦。”   庄稼汉子抽出腰间别着的柴刀,哪怕他明明晓得那把刀对上阿牛他们的刀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我们总不能傻到不走等官府来抓,既然这样,我们想只能先杀你们了。”   阿牛缓缓抽刀。   “我再问最后一遍,到底让还是不让?”   乡亲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五六十人中老弱妇孺皆有,拿着一些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兵器,对上这样一群人不过是如同砍瓜切菜而已。   柴刀汉子咕噜咽下一口口水。   “乡亲们不要怕他们,他们只有八个人,我们有这么多人,反正绝对不能让他们从我们村里走出去,不然我们可就全部要遭殃了。”   “要遭殃也是你们自找的。”   阿牛出刀,他是第一次杀这样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之前才遇见赵骞时候大开杀戒了一次,鸡犬不留,不过那些是张大官人家中家丁,与这些老百姓不同。   这一刀才至庄稼汉子脖子,还未砍下去,庄稼汉子便猛然闭上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不杀你也可以,可你总得告诉我是谁让你们通知官府来着?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就是官府要找的人?”   “没人让我们通知官府,只是咱们村每天都会有道上的人和官府来搜查,你们从我们村出去要是被发现了,那我们可就都完蛋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就在你们村里等他们找上门来,用我们的命换你们村里人的命,是不是这样。”   庄稼汉子再不说话,因为谁遇上这种不公平的事情都不会逆来顺受,哪怕是他们这些人也一样。   他不说话,周遭老弱妇孺以及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汉子都同一时间跪了下来凄然道:“求求你们。”   阿牛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刀。   “也就是你们这些无辜老百姓,如果换做别人,你们肯定今天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选择在这村里静静等候阎罗王找上门来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其实除了杨家小姐与表哥之外,其余几人竟是出乎预料的没意见,即便阿牛让他们走,只需要他和燕子李留下来对付就行。   “如果早知道早晚都是个死,又何必跑这么远的路呢?还不如舒舒服服寻找一个地方吃饱了之后洗干净再等死。”   表哥有些哀怨。   “为了他们而搭上我们的性命实在是有些让人想不过啊。”   “所以说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读书人,都说读书人一身浩然正气,可我在你身上连个屁都没有看到,更别说什么浩然正气,既然你这么怕死那你干脆现在就带上你的表妹逃命去算了。”   赵骞与表哥一直不对付,只是没想到阿牛这一次倒也没拒绝。   “骞哥说的没错,你们要是不愿意留下,大可以走就是,之前的事情咱们也一笔勾销就行。”   “真的?”   穷酸表哥瞪大了眼睛。   “阿牛你确定你没有骗我?”   “真的,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对不对?能少死两个人总比全部死在这里好,万一你们活下来了说不定还能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说的有道理,果然不愧为咱们的头领,行,那我就听你的,表妹,咱们这就走。”   杨家小姐也走了,当然也带上了那只随时都不会落下的花猫。   他们也终于等来了庄稼汉子所说的每天都会在附近一代不厌其烦搜查他们的官兵,还有道上的人,是道上人先到,官兵紧随其后,他们通知是通知的官府,从这里看的话,阿牛倒也能看出来这其中有些不能说的门门道道。   “你们可真是能跑,为了将你们找出来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现在你们倒是跑啊,我倒想看看你们还能跑多远。”   高头大马之上有一手持银枪男子居于官兵之前冷笑不已。   “犯下了几十条人命,杀了林家二公子的事情莫非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了不成?”   “人不是我们杀的,你看我们像不像有那个能耐能杀了几十个常年走脚高手的人?”   哪怕是知道今日里凶多吉少,阿牛依旧是宁心静气解释了一句。   “这天下不露相的高手多的很,也不能排除你们就不是,总之今天既然被我天狼帮抓住了,那你们也就跑不掉了,给我动手,全部抓起来给林家一个交代。”   阿牛原本还想问一句这林家如今都差不多死光了,就算再好的交情也犯不着为死人报仇得罪人,这么多江南帮派趋之若鹜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想到这银枪男子却全然不给他们机会,要打,那就索性便开始打。   这什么天狼帮当中也不乏厉害高手,不过能上一二品的却屈指可数,但即便如此依旧是不好对付,燕子李对上那马背上的银枪客,其余人则全部包围了阿牛五人,这官兵加天狼帮帮众也有六七十人之数,想来这天狼帮也不是什么善类,出手尽是杀招,阿牛倒也不留手,几乎是能要命便不会只是重创,五人中除了阿牛与赵健有一战之力之外,其余人几乎皆是需要被保护对象,那其貌不扬的银枪客与燕子李缠斗半天不分胜负,想来也是入了一品的高手,如此一来,不过在下手杀了十来人之后便高下立见,阿牛五人彻底被包围了起来。   “怎么办?”   赵健受了不少的伤,虽早就决定了为这几十个无辜老百姓拼杀一次,不过真当遇见这等生死关头,赵健仍是手头出汗。   “为了这些乡亲而送了我们几个人的命当真值得?别忘了我们一路跌跌撞撞而来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既然为了活下去,那就更不能死在这里,我就算再废了右臂今天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右臂持刀,对上这群打定了主意要抓住他们的人,阿牛再度挥刀,只是人有力穷时,更何况如今并非毫无报复肆意杀戮,没几刀之后阿牛便彻底被重创,五人被抓了起来,而另一面燕子李在见五人被抓之后也瞬间分了心,败给银枪男子一招,六人全部被抓。   被抓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阿牛现在倒有些同情起被关进姜家地牢好几个月才出来的老黄,他们还要好一点,最起码不用不见天日。   “这下可完蛋了,如何是好?好像咱们自打出了渔村开始就逃命,到现在就连我都算不清逃命了多久,没想到今天终于栽跟头了,我也终于可以能见到我在九泉之下的老娘了。”   被绳子牢牢捆住,便是连受了伤的手臂都被捆起来艰难行走在路上的赵骞叹息不已。   “别着急,现在你们还不会去见你们死去的那些个朋友亲戚。”   高头大马之上的银枪男子似笑非笑道。   “我得先把你们带回我们天狼帮总舵交给我们帮主发落,所以你们还有那么几天时间可以活。”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阿同样被捆绑起来,兴许是已经知道没有比这被抓起来更坏的结果,阿牛倒也全然不惧甚至觉得轻松无比了。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就赶紧说吧,我比你们善良多了,至少我会给将死之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   阿牛到底还是打消了自己解释的念头,因为就算解释了也未必就会有人相信,他直接了当道。   “林家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江南几乎所有帮派都不遗余力像是疯狗一般的追杀我们?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为一个已经了的人如此不要命,毕竟林家其实也并不能算是绝对的好人。”   “哦?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银枪男子有些诧异。   “这么说来的话我倒可能还真的有些相信林威不是你们杀的了,你们就别装了,难道你们这些人如此丧心病狂不为了林家这么多年来的金银财宝?”   “金银财宝?”   阿牛当真啼笑皆非。   “我也不怕告诉你,在来江南之前,我甚至不晓得百威镖局是什么东西,也不晓得他林家到底是什么来路,你说我们是为了他们的金银财宝?再说了,如果你们这些人是为金银财宝而去,大可以直接去林家找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来追杀我们?那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不少时间。”   “这个你就不懂了,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林家如今已无一人,早就有人出来主事,谁能找到灭门凶手,这林家财富就归谁,如此一来也不算得了不义之财,还为死不瞑目的林家人报了仇,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懂了,行了,总之不是你们该操心的,等带你们到了总舵,看我们帮主怎么安排。”   天狼帮总舵就在此地不远处,头一天下午开始出发,星夜兼程之后在第二天午时便到了这处名为云济的郡县,银枪汉子到底还算仁义,没有将六人直接大庭广众之前捆绑前行,而是备好车马不露于人前,其实几人都晓得这银枪男子哪里是照顾他们?分明是怕太多人看见引起不必要麻烦罢了。   天狼帮总舵就堂而皇之在这云济主城之内,占地不说多大,却剩在隐秘,毕竟又有谁能想得到这一家青楼居然就是天狼帮的总舵所在之地?   “早就听说杀了林家二公子的凶手是一个青年郎,我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帮主是一个大胖子,满脸肥肉,哪怕是在见到阿牛六人的时候面前依旧摆着不少瓜果点心,身着一身宽大的黑衣,不像是武林高手,反而更像是一个黑心商人才对。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果不是你们犯下了这么大的命案,说不定我们还能做个忘年交。”   胖子看年纪至少也有五十来岁,大腹便便,是那种走五六步路都不想走,而要下人伺候将东西拿过来的人。   “忘年交就算了。”   阿牛淡淡道。   “既然咱们都成了这样,那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人不是我们杀的,更何况就算人真是我们杀的,我们也只不过是杀了二公子林威和他身边那些人而已,仅凭这个你们恐怕也拿不到林家的金银财宝。”   “嗯。不错,说的很有道理。”   胖子帮主拍拍手。   “不过你们好歹也算是凶手对不对?既然是凶手,那就多多少少也能分到一些,林家这几代人走镖才有了今天的百威镖局,其家里有多少财富根本不是人能想象的到的,就算分到了冰山一角也足够一个人随随便便挥霍一辈子了,这笔买卖如果是你们,你们会不会做?”   “我们肯定是不会做的。”   阿牛摇摇头。   “你都说了林家财富家缠万贯,想必是很多人心里的大肥羊,其实就算真的有人能找出来凶手也不见得就将这块肥肉吃的下,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不过从昨天到今天下来我也想通了,与其跟我们的伙伴们天天逃亡,倒不如干脆被人抓了来的省心一点,这样还能有人保护我们。”   “保护你们?有意思,你怎么就觉得我们是在保护你们?保护你们这几个杀人凶手?”   胖子帮主似乎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只不过阿牛却不以为然道。   “现在的我们在你手里与其说是筹码,倒不如说是宝贝,因为你还指望着拿我们去换钱,所以你一定不希望我们在你手里的消息走漏出去引来别人觊觎。”   “嗯,说的的确有那么一些道理,不过我还想继续听下去。”   “如果你们真的对我们极为上心的话,那你们就应该知道其实我们身边还有一个杨家大小姐对不对,可是大小姐忽然不见了,是不是很奇怪?我也老实告诉你吧,就在你们来抓我们之前,杨家大小姐已经在我的示意下偷偷逃走,所以你们以为的密不透风,其实现在早就被很多人盯上了也说不定,那么现在你觉得你们是不是要保护我们才对?因为保护我们才能让你们拿到应该得到的金银财宝,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来抓我们对不对?”   胖子帮主面色立变,再看向一旁的银枪男子时候已面有怒色,银枪男子大骇。   “帮主,这可能是我大意了,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银枪男子的确大意,事实上不论是谁在面对即将到手的金山银山之后都不会如同平日里一般镇定自若。   才觉得了无生机的赵骞在听完阿牛这一番话之后真恨不得拍手称快。   果然是妙啊,难怪阿牛明明留下表哥的命,却突然又打算让这个曾经出卖过他们的穷酸书生逃命去,这实在不符合当初一怒之下屠了张大官人家青年人的行事风格,原来这其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条妙计。   “你果然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子。”   胖子帮主愤怒之余冷笑一声。   “行,我就如你的意愿,将你们保护起来,就算你将消息放出去又如何?难不成还有人能在我天狼帮总舵的地方强取豪夺?来人,把他们全部给我带下去,好生看守,另外,将这个长的不错的丫头留下来,待会儿送到我房间里面去,反正都是要快死的人了,不如在死之前再尽一点别的用处,哈哈。”   他说的长得不错的丫头自然指的是同为渔家女子的张雪梅。   此刻听了这句比羞辱更加让人愤怒的话之后,张家女子破口大骂。“老不要脸的东西,你敢给我松绑我就敢杀了你。”   “松绑?”   胖子帮主有些诧异。   “我何时告诉过你会给你松绑?难道你不觉得将你捆住丢在床上更刺激一点?”   “你敢。”   阿牛冷喝一声。   “我为什么不敢?如果我没记错现在你们是我的阶下囚,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阶下囚来操心?”   “你敢对她怎么样我们就齐齐咬舌自尽,到时候你总不能带着几具尸体去林家瓜分金山银山,那个时候你就在别人面前说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你亲自抓住的还是你捡了便宜找到我们的时候就成了尸体,我相信如果是后者,别人肯定不会放任你分钱的。”   胖子舵主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再看向阿牛时候眼里已充满杀机。   “既然是这样,那就先不动她也没关系,不过你这小子嘴巴这么硬,那就干脆饿你个几天好了,这几天不给你们六个人吃喝,看你们的嘴巴是不是还这么硬。”   天狼帮无姜家地牢那般囚牢,关人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只不过关在柴房里不那么好受罢了。   “兄弟,我今天算是真的服了你了,没想到你连这一出都算了出来。”   赵骞终于道出心中对阿牛的佩服。   “难怪你会让他们两个走,原来早就留了一手,说实话,我真没见过这天下有像你这么聪明的人。”   “聪明?你觉得我聪明吗?”   阿牛苦笑。   “我损失聪明就不会害得大家被抓进来了,更何况,其实我不过是吓吓他们而已,更没有什么神机妙算,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才有了这么一出罢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真的逃命去了?不管我们了?”   “不逃命去难道还等着同样被抓?”   年轻渔夫顿时心如死灰。   “那也就是说我们彻底没救了?”   “现在言之还为时尚早,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门前自改沟,如今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柴房四周已有天狼帮高手看管,阿牛倒不担心赵骞这番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被听见,只是这样被关下去不晓得外面事情如何实在让人来的有些茫然无助。   “方才你说的如果他敢对我动手,你们大家就齐齐咬舌自尽可是真的?”   犹豫半天,张雪梅轻咬着嘴唇终于是问了出来。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还会骗你?咱们六个人可差不多算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自是同气连枝。”   或许是对阿牛这一家人三个字心有感触,神色复杂的张雪梅在笃定了眼前这些人都是自己依靠之后也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你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那一家人绝对没有说第二家话的必要,那个胖子,我伺候就是了。”   五人立时大惊。 第215章 虎毒不食子   “你想怎么做?”   阿牛到底心思缜密,自然晓得张雪梅定不会平白无故主动给人送上门去。   张雪梅道。   “现在我们都被绑在这里,出不去,也无法知道外面事情,他们不将我们现在就交出去,想必还在等待什么,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赌一把,只有我接近他才有希望。”   阿牛道。“可是你也晓得你这样出去会是什么下场,你会武功不假,不过你这点功夫连我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在这天狼帮总舵?你去了也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反而还会被那死胖子凌辱。”   “如果是那样,我会选择死,反正早晚都是死。”   “可是你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爹把你交给我,我若就这样让你出去我怎么对得起你爹?”   “难道你让我们大家就在这里等死就对得起我爹?听我的没错,虽然我不过是个女子,不过好赖这么久跟着你,也学到了不少你的聪明。”   或许是跟着你三个字实在太过露骨,张雪梅为此还小小羞涩一下,随即这位女子便大声喝来银枪男子。   “带我去见你们帮主。”   “晚了,我们帮主已经出去了。”   “那我就梳洗干净在房间里等他,我相信你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拿我一个弱女子没有办法,所以尽管放心就是。”   “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我虽不喜我们帮主好色这点,不过他要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所以也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   银枪男子冷冷瞥了阿牛一眼,确定应当没什么猫腻之后便解开了张雪梅,她被带了出去,并且果真好好梳洗打理一番,房中已备好瓜果点心以及美酒。   “那么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帮主回来,临死之前还能让你快活一番。”   换了一身衣裳的张雪梅早已洗干净了这一路上的风尘仆仆,本就生的花容月貌,如此打扮一番下来自是惹人注意,不过银枪男子依旧不过是看男人一般的眼神。   “你就不打算陪我说说话?”张雪梅道。   “莫非你是怕了你家帮主不成?可是据我看他不过只是一个胖子而已,好像除了吃喝就没了别的本事。”   “你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小妹妹,究竟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赶紧说吧,趁现在你还活着的时候。”   “我想说你长的这么英俊,武功又这么高,为什么不干脆自立门户,何必要屈居于人下对不对?更何况方才我可都是看见了,你在你们帮主说话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莫非你帮主还是个比你厉害的高手不成?”   “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说这个?”   银枪男子冷哼一声。   “如果你是打算使什么反间计,那我可以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家帮主对我有恩,我绝无可能反他,而你们,也不会逃出去。”   “我们当然不会逃出去,你们天狼帮高手这么多,我们怎么可能逃的出去,我只是实在见不得明明有能力的人成了下手,没能力的人却坐上了帮主,如果你能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们帮你坐上天狼帮帮主之位,并且还会带你们找到真正杀害林家人的凶手,具体说是杀害林家满门的凶手才对。”   “小妹妹,不得不说你的套路还嫩了一点,现在你们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你怎么就敢夸下海口说要帮我呢?”   “我们不是已经说了有一个人已经逃了出去,并且放出了风声,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   “你可以打住了。”   银枪男子冷笑。   “这种话拿去诓我们帮主就行了,别拿来框我,若是真有人来救你们,明明入天狼帮之前是最好下手地方,为何等到现在还不来?其实多半就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或者真的逃命去了对不对?况且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杨家小姐也是此番被江湖追杀的对象,她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儿来的勇气找人来救你们?”   张雪梅当即愣住,不过随之又莞尔一笑。   “看来你早就不服你们帮主了对不对?否则你如何会不将这一番话于刚才跟你家帮主说出来?反而要等到现在才说?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我并没有不服他,只是我知道他的性子,很多事情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根本不会去想,毕竟他吩咐的大多数事情都是我来照办的,在我抓你们回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凶手是几个人,不然又怎么会叫他帮主?你知道帮主这种位置其实多半都是吃粮不管事的。至于合作,能不能让我问问,你们这些阶下囚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跟我合作?你们能拿出来合作的筹码?”   “那你看我来做我们合作的筹码够不够?”   渔家女子缓缓解下腰带,露出香肩,红色肚兜若隐若现。   “你恐怕是找错人了,我可不吃你这套。”   银枪男子沉声道,他尽量不去看渔家女子身子,只是他越不看,张雪梅便越是宽衣解带,甚至几乎到了最后的肚兜小裤之外,其余衣裳尽数脱落。   “够了。”   银枪男子怒喝。   “好好儿的姑娘为何要行此下贱之事?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年纪与我女儿差不多一般,你这是在羞辱我。”   “那你倒是答应跟我们合作,我们帮你搞定你们帮主,你顺理成章坐上帮主之位,我可以保证,你若是与阿牛结下了善缘,将来铁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银枪男子自是知道她所说的阿牛便是那位残废青年。   “善缘就不用结了,你也不用再脱下去,哪怕你一丝不挂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就因为我跟你女儿差不多大?你觉得很有罪恶感?”   “你说是就是。”   “那你就愿意看着一个跟你女儿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在你们面前被那个老东西糟蹋?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内疚?你不要忘了是你亲手抓我们回来的。”   银枪男子面色复杂,到底还是冷冷留下一句。   “你虽跟我女儿像,可到底不是我女儿,而且……我女儿已经死了,大概死法跟你的死法都差不多。”   “你女儿怎么死的?”   “被胖子在床上糟蹋死的。”   ……   胖子帮主出去很早,直至回来时候已是深夜,才打开房门便看到坐的端端正正的渔家女子。   “怎么?想好了?愿意伺候我了?”   大腹便便的帮主就这样在渔家女子身旁坐了下来,张雪梅甚至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晓得他是帮主。   “伺候你也有一个条件。”   渔家女子哼哼道。   “当然我不会是要你放了我们,我知道那基本上也不可能,我只希望这些日子你好生招待我们,该给吃的就给吃,该给喝的就给喝,死的时候给我们一个痛快就行了。”   “你的要求不过分,不过我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我还要你杀了你下面那个得力助手。”   “你说的是杨毅?”   胖子帮主有些诧异,张雪梅又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毅,总之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人,而且我也知道其实他早就想杀了你取代你的帮主之位,与其养着这么一条狼,倒不如现在就出手解决了他,帮我出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帮你解决了心腹大患,你觉得如何?”   “你怎么就知道他想杀了我取代我的帮主之位?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胖子帮主大笑道。   “因为你糟蹋了他的女儿,并且杀了他女儿。”   “他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看来这家伙倒是一直报仇的心不死。”   “你们的关系真复杂。”   张雪梅道。   “你对他有恩,所以他为你效力,可是你又糟蹋了他女儿,他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反正现在也没事,倒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呗。”   “我们没什么故事,倒不如现在抓紧时间赶紧做我们的事情,我可是好久没有碰过像你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了,哈哈。”   “不要着急嘛,先把答应我的事情做了再说,先杀了杨毅,他之前差点非礼我。”   “先做完再杀也不迟,春宵一刻值千金,哈哈。”   “那你就别想。”   渔家女子挣扎着从胖子帮主怀里出来,不过随之面临的便是胖子帮主甩在脸上的一巴掌。   “小贱人,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是吧?”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渔家女子双眼含泪不能自已,最恶劣的情况果然出现,这胖子帮主显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否则便也不会糟蹋了杨毅女儿又害了性命,渔家女子就那样直接被胖子摁在床上不得动弹。   “小婊子,自己送上门来还装清纯,跟我谈条件?你他娘的就不想想为什么杨毅不敢出手动我,他都不敢,你觉得你算是什么东西?”   房门突然打开,是并没有经过胖子帮主允许便打了开来,杨毅持枪冷冷站在门外,银色枪头银光闪闪。   胖子帮主到底还是从胸口衣裳被撕开的渔家女子身上爬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人找上了门来,他们要人。”   杨毅依旧如同平常一般语气半点也波澜不惊,哪怕方才明明听见这房中二人的对话。   “有人找了上来?难道是为了他们!”   胖子帮主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脸颊滚烫捂住胸口的渔家女子,夺门而出。   “想要保住命的办法有很多种,你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冷冷瞥了一眼床上女子之后,杨毅似笑非笑说了一句,这让张雪梅很是不理解。   “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到了你这里却完全不是这样,我真为你女儿感到悲哀,被糟蹋了之后丢了命,结果自己爹爹不报仇便罢了,居然还选择继续为仇人卖命,我觉得我的命不好,没想到你女儿的命更不好。”   “你懂什么?”   杨毅的脸终于在无动于衷之后有了一个新的表情,微微皱眉,似有愠怒之色,不过这之后他又叹息道。   “天底下哪儿有爹爹不疼爱自己儿女的,怎可能不报仇?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因为报仇的时候还未到罢了。”   “以你的能耐想杀了这胖子还不是易如反掌?偏偏要说什么还不到时候的话,莫非你真以为我年纪小便好诓不成?”   “你说错了,正因为你年纪小,所以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我如今已有四十八岁年纪,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多,他若是没有几分能耐你以为能统领这么大的帮会?我若是现在动手反他,恐怕还未报仇我便跟着我的女儿一起去了。”   “正因为这样你才需要帮手。”   渔家女子终于燃起一丝希望,想到自己做的这决定并不算枉费功夫之后便就激动起来。   “你把他们放出来,他们肯定可以帮你。”   “他们连我带去的几十个人都打不过,你凭什么觉得他们能帮我?”   第二次听见这句话,杨毅甚至有了一丝不耐烦。   “他们肯定能帮你,阿牛你知道的,你别看他如今是个半残废,也不要看他年纪小,可是他有很多朋友,落霞山之变你应该知道的,那一天去的跟大皇子轩辕宏图作对的那一帮楚人就是他的朋友,这是燕大哥亲口告诉我们的。”   渔家女子语气有些激动起来,仿佛不愿放过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其实你也应该看的出来我们不会那么丧心病狂杀那么多人对不对!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村民留在村里。”   “且不说你那个什么阿牛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就算他真的认识,你怎么就晓得他的那些朋友能在短短三天之内赶到江南并且找到我天狼帮总舵?”   杨毅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渔家女子再无话可说。   “你们只有三天时间,因为三天之后你们恐怕就要被送去百威镖局,据我所知,另外一批凶手也已经有了眉目,到时候两边一起去百威镖局瓜分金山银山,如果三天之内你们想不出办法,那恐怕只能认命了。”   杨毅笑了笑。   “另外,我还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逃出去的那个朋友总算还有点良心,将你们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找上门来问我们要人了。” 第216章 天雨虽宽   要想轻易瓜分林家留下来的巨额财富绝非易事,这一点做为帮主,胖子自然是比谁都明白,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不想瓜分一点林家的金山银山,但真当别人寻上门来时候才晓得自己弄来的哪里是财神爷,分明是要命的被谁都惦记的香饽饽,面前几乎来了江南一大半帮会,甚至有不少平日里经常见到的熟面孔。   “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吹来的风将各位带了过来,我天狼帮真当真算的上是蓬荜生辉。”   胖子稳稳坐于堂前,那把红米椅子经过加持,自然是承受的气他这愈二百斤的体重,虽说早就晓得这些人为什么而来,他倒还是不紧不慢为自己斟茶一杯,遥对堂前江南帮会领头人。   “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同属江南,平日里更是同气连枝,如今刘帮主得了林家灭门凶手,怕是少不了金山银山,原本这些事情早就有人做主谁能抓到谁就能有资格去林家,可是据我们所知道的信息,刘帮主也并非是靠自己力量将这几个人抓回来,所以这等凭空掉下来的金银岂能有不见者有份的道理?”   堂前人有不少,但能与胖子如此说话的定然辈分也不会太矮,就譬如这位金刀帮的帮主。   胖子帮主不以为然道。   “首先,我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去的消息说是人在我这里,其次就算人真的在我这里,那也是我天狼帮靠自己能力抓回来的,莫非你们以为别人是傻子会自己送上门来?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各位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刘帮主你就不用多解释了,我们既然来了,那我们肯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倘若真是你天狼帮靠自己能力抓回来我们自然是无话可说,可是我们晓得你天狼帮不过是以无辜村民作为要挟才将那几人抓住,自己不过才死了一二十个人而已,一二十个人恐怕不能够资格去林家拿钱,倘若刘帮主觉得自己二十来个弟兄不能就这样白死,我倒有个建议,不如你将那几个凶手交给我金刀帮,你死的那些个弟兄安家费我金刀帮来出,如何?并且保证他们家里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不觉得如何。”   胖子帮主冷冷道。   “看来今天各位是明摆着打算不给我天狼帮面子?莫非大家就觉得我天狼帮可欺负不成?”   “当然不是,倘若你天狼帮真为林家报仇死了几百个兄弟,那我们绝对无话可说,可是现在也不过才二十来个人而已。这恐怕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大家也不会服你的对不对?”   “那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我天狼帮为此死绝你才开心?总而言之一句话,今天大家若是为上门拜访而来,那我天狼帮自然是欢迎,可各位若是为了强取豪夺而来,那我天狼帮恐怕也不会就这样任由你们欺负。”   “刘帮主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动手不成?虽说现在是在你天狼帮地盘,不过你以为我们会没有准备而来?既然刘帮主不肯松口,那就把你麾下高手叫出来与我们斗上几个回合,待刘帮主服气之后再好好坐下来谈谈如何?”   金刀帮帮主丝毫不让。   堂中有高手,并且高手不在少数,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对整个江湖,譬如落霞山一战对的那些绝顶高手来说自然是不够,不过在这小小江南之地却已经完全够用,江湖男儿大抵就是如此,说开打就开打,不过几十个呼吸时间便将这房间给掀了个底朝天,有道是恶虎架不住群狼,落霞山已入天人境界,距离最后陆地神仙不过一步之遥远的姜文太尚且抵不住西楚百名高手车轮战,又更何况一个天狼帮?没用多久天狼帮便有败相,即便是银枪杨毅都负了不小伤势,天狼帮到底还是没有就这样垮掉,因为酣战时候又有人到来,这人来的架子并不大,不过十余人而已,但酣战中的高手们却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兵器,因为这十来人皆是皇家之人做派,为首的二十来岁脸上胎毛尚且不曾褪去的年轻公子眉清目秀,一身青衫宛若谪仙落人间,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其后十余人皆配统一样式的北魏刀,身着只有皇家侍卫才有资格穿戴的鹰纹铁甲。   三皇子轩辕宏观不说,只迈着步子缓步走至早已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堂前,身后十余侍卫皆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站在轩辕宏观身后,不说这十余人省的是如何相貌不凡,因为这十余人看起来更像是雕塑一般,除了时不时眨眼证明他们并非雕塑而是活人以外。   “鹰字军?”   胖子帮主皱皱眉头。   他有些不确定,与其说是不确定倒不如说是不敢相信,因为这鹰字军并非寻常人能请得动,传闻这支不过百人的军队个个皆是皇家之中能以一挡百的高手,鹰字军不为朝廷命官服务,亦不为当今三位皇子服务,专门用来保护皇帝,一人一步,百人便是百步之遥,从来没有人能近皇帝百步,传闻即便是上朝时候也有二十鹰字军保护皇帝周围,都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可用到皇帝这里即是连一只苍蝇也靠近不了皇帝,因为苍蝇会被这百人鹰字军身上杀气吓走。   传闻终究是传闻,但今日真正见到这鹰字军的时候众人才晓得传言虽有夸大其词之嫌疑,不过倒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三皇子殿下弯腰扶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一脚踹倒的红木椅子,轻轻吹去上面并不多的灰尘之后才轻轻坐下,轩辕宏观笑道。   “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的我这位朋友来到天狼帮贵地连一壶茶水都无人送上?这可不像是我北魏子民的待客之道啊。”   分明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轩辕宏观说话却是老成持重,甚至让人有感觉像是 一位至少古稀年龄的老者在与他们说话。   胖子帮主见多识广,虽不晓得眼前来人真实身份,不过见其能将鹰字军都能带出来显然非富即贵,甚至说非富即贵都有可能是太看不起眼前这年轻公子,作为东道主,自然不敢怠慢这等贵客,一壶至少值几十两银子的香茗很快就被送上来,丫鬟战战兢兢为轩辕宏观沏好茶,见其并不就此离开之后三皇子殿下才笑道。   “小姐姐莫非是还要等我喝完了继续倒不成?我有手有脚,自己来就可以,你下去就是了。”   这时候那丫鬟才小跑着离去,她自然不是怕轩辕宏观,哪怕三皇子殿下身后侍卫单单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她怕的不过是这些才来天狼帮便大打出手的帮派老大们罢了,只不过得了轩辕宏观一句话后也不知怎的竟感觉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甜,甚至在离去之后也不忘偷偷瞥这位英俊男子一眼。   轩辕宏观的确是那种单单是看上去便很好接触的人,这一点倒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培养罢了,如同三皇子殿下这般清秀又不失敦厚甚至再加不少谦逊有礼的男子绝对是天下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   轩辕宏观到底不在这丫鬟身上停留,他看向堂下这些不久之前才大打出手的江湖帮派们轻声道。   “怎的不打了?我来只是讨一壶茶来喝,不管你们打架的事情,事实上你们越是打我才越是开心,因为死的人多了我大魏王朝每年就会少了很多扶持百姓的支出,这部分节约出来的银子还能用在军政之上,如此两全其美办法去哪儿找是不是?所以别管我,各位继续便是,若是不介意我还能为大家做一个裁判,谁最后活下来那奖品就归谁,如何?”   简简单单一句话算是开场白,三皇子殿下古井无波,这话落在堂下众人心中则掀起惊涛骇浪,不过一年轻公子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议论家国大事,甚至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想必不是傻子便是真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但眼前公子显然不是傻子,那么可能性也就只剩下一个。   “当朝三位皇子,大皇子殿下少年从军,一身军人气息,身体强壮,不过才三十多岁便入一品之境界,阁下绝非大皇子,至于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心系天下百姓,几年前白马游江湖,遍识天下英雄,身上早就有了不少江湖豪气,太子殿下也不会说出如此言论,三皇子久居深宫,遍习天下三教真义,年纪轻轻便开始韬光养晦,天下几乎无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没想到今天见到三皇子殿下之后才发现江湖传说到底是传说,传说难以描述殿下真风采,我等江湖草莽一时未能将殿下认出来,有怠慢之罪,我等向殿下赔罪。”   到底有人眼疾手快,一眼便道出眼前男子真实身份,满堂众人皆俯首行礼。   “没想到居然能有人认得我,这实在有些让人觉得意外,赔罪什么的就不用了。同为大魏子民,没有谁比谁高一等,若是各位不介意的话,轩辕宏观比各位年小,我便称呼各位为兄,适才言语之间或有激烈之处,各位大哥也就多多海涵如何?”   “三皇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我等岂敢与殿下兄弟相称?只是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怎的会突然造访我天狼帮?这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想必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我天狼帮恐怕立马会水涨船高。”   一番客套之后总算是进入正题。   轩辕宏观笑道。   “此行为两件事而来,想必大家也能猜到一些,江南百威镖局灭门案影响甚大,牵连甚广,朝廷上下大为震动,因此,太子派我下江南调查此事,碰巧收到一些信息,所以才来了天狼帮,这第二件事情,现在不说也罢,待到解决百威镖局事情之后再说也不迟。”   “殿下果真是神速,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来天狼帮,也正因为这件事情才有今日的大打出手,只是有些事情....”   “各位不用说我也明白,江湖事江湖了,你们自己立下的规矩,我在此表态,朝廷不会管,有能耐者得之,反正不论如何这笔钱都是在我北魏境内流通对不对?不过有件事情要提前说好,我不会问你们要人,我来只是跟各位讨论一下我所查到的一些事情,据我所知,此次百威镖局灭门之案恐怕跟最近频繁出现的魔教脱不了关系,眼下各位差不多是江南之地最为有头有脸的道上人物,江湖虽在王朝之下,有些事情由各位出面始终来的方便的多,至于是什么事情,相比各位老大心里也明白,当然我也知道要你们得罪魔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因此,也算是我轩辕宏观请大家帮一个忙,只需要替我盯住最近江湖上的行踪可疑之人,向我提供线索就行,其他事情我来解决,事实上我也晓得我江南男儿多血性,已经有不少人猜测到林家之事跟魔教或有千丝万缕联系,更有人组成联盟向魔教伸出手,只是这些事情还未大白天下而已,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将魔教绳之于法,也算彻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轩辕宏观已然放下身段与这些草莽男子论交,天下事就是如此,总有那么一些人嘴上说着不与庙堂为伍,但真正朝堂之人寻上门来以礼相待时候却又比谁都来的自豪,轩辕宏观的请求自是算不得什么大请求,以举手之劳换取一位当朝皇子的心,没有人会放弃这么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得不卖其面子,与天狼帮一起坐下来和谈,席间有酒有肉,更是少不得美女作陪,轩辕宏观不近女色,滴酒不沾,只看着这些草莽汉子谈天说地,做些一笑泯恩仇的面子功夫。   红楼之中多风流雅士,亦少不了江湖名流,却有那么一位着青衣的年轻僧人途径江南来此化缘。   这僧人相貌堂堂,一身青衣却是风尘仆仆,红楼不欢迎这僧人,有人欲轰其出门,却被轩辕宏观拦下并请入房间,奈何这年轻僧人却并不进门,这让三皇子殿下极为意外,他笑道,   “莫非大师并非为化缘而来?”   僧人作揖道.   “贫僧为渡人而来。”   轩辕宏观错愕。   “渡什么人?总不会是渡我而来。”   那僧人摇摇头道。   “天雨虽宽,难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渡无缘之人。” 第217章 替你们收尸   轩辕宏观当即便有些下不了台,作为堂堂一国皇子,才第一回 入江湖便遇见这么一个实在没点眼神的和尚实在有些懊恼,哪怕这位三殿下自幼便韬光养晦仍是觉得面上无光,只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这位皇子是与佛门无缘之人。   “哪里来的和尚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赶紧滚出去?”   总有那么一些人才在情况不对劲的时候便站了出来替轩辕宏观出一口气,只是却被轩辕宏观拦住,他现在大概有些理解自己那位大哥为何当初一怒之下屠了九华山满门,不过即便如此,三皇子殿下仍是不愿意让别人诟病他为小家子气,与一个和尚这么过不去。   轩辕宏观笑道。   “大师说我是无缘之人,那么能否告诉我们咱们这里这么多人谁才是有缘之人。”   僧人并不答话,而是走向这房间内三桌酒席当中唯一很安静的那位银枪男子。   “施主与我佛门有缘,既有缘,那便应及时回头,或尚且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生机在何处?”   杨毅沉声道。   “生机就在施主心所向处。”   这僧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无人挽留,只是众人看杨毅神色便有些玩味起来。   “这僧人倒是知道的多。”   胖子帮主兴许是酒上头,说话声音也开始大声了起来。   “我就奇怪了,你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怎的会被这僧人知晓?”   “你怀疑是我作祟?我肯定不会那么笨将这事情堂而皇之说出来给别人听。”   杨毅已再无吃喝下去兴致,哪怕他其实本来就没有怎么动筷子,甚至与三皇子殿下一般滴酒未沾,他受了伤,他起身欲走,却被喝的醉醺醺的胖子帮主拦住。   “这里这么多人都没走,你为什么这么早走!莫不是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随你怎么说都好,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回帮会处理一些俗事。”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不过我得提醒你,最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不用你提醒的,我明白。”   杨毅踏出红楼,早已不见年轻僧人,甚至连去向都不知道,只不过他倒也并非是去寻年轻僧人,因为就算去寻到也未必有什么用处,僧人不会帮他杀人,更不会帮他杀这堂堂天狼帮帮主,不外乎只会说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罢了。   再回当初自己早在受刘胖子恩惠时居住的小巷,两间破房早已年久失修,倒是见到那么两个依旧屈居在这一隅之地的昔年邻居,在见到是杨毅回来之后不过冷眼一瞥之后再无其他,杨毅倒也不觉意外,只因这些年加入天狼帮不但不曾为乡亲做什么好事,反而为非作歹事情却做了不少,今日再度回来没被这些昔年邻居丢烂菜头轰出去已算不错,又怎敢奢求笑脸相迎?   杨毅缓缓踏进这两间摇摇欲坠几乎就快倒塌的老房子,旧事旧人旧家具都无,倒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正盘坐于布满尘埃的地上念经。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大师。”   无地方坐,他便与这年轻僧人面对面而坐。   杨毅道。   “从来只以为如同大师这等洞察天下事的高僧只在民间传说当中,不曾想今日居然真的遇上了,还望大师指点迷津,心所向处是在哪里。”   “心之所向即是施主想去而去不到的地方,又或是说施主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   “我大概知道大师你想说什么,只是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事成还好,倘若事情一败,恐怕连我命都得搭上,杨毅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若是不能替小女报仇,那杨毅就算死也不会甘心,所以大师还请不要再劝杨毅,此仇不报,枉为人父。”   他不知道这年轻僧人话里真正意思是不是让他放下仇恨,但他知道每个人这辈子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非做不可,年少时候总少不了顽皮,成年之后赡养父母是必须做的事情,而今再无高堂,子女亦惨遭不幸,孑然一身而已,再无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轩辕宏观突然造访乃是这座江南之城从未有过的事情,杨毅知道今日里那些个这江南境内各大帮会的带头人恐怕少不了与轩辕宏观亲近一番拉近一些关系,而今天狼帮正是无人时候,他便趁着这个机会不去渔家女子那里,直接去了关押阿牛等人的地方。   “她怎么样了?”   阿牛开口便问道,他看向眼前这个莫名负伤的中年男人,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在这男人身上看到过初次见面时候不曾感觉到的一丝伤感,杨毅对此无动于衷。   “我就知道我来找你们第一句话肯定是这个,她很好,最起码帮主还未对她下手,也许你应该多关心关心你们自己,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到临头还为别人操心的。”   “别人?”   阿牛并不是多喜欢这两个字,他摇头道。   “你眼前所看到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别人不别人的说法,如果你也有家人,你应该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   “我的确挺明白。”   或许是已经知道在这里出不了多大事情,杨毅便索性放松下来,阿牛五人关在柴房,他就直接坐到了柴房门口,他道。   “几个男人要靠一个女人来救的感受,肯定很窝囊对不对?”   “你放屁。”   不等阿牛答话,赵骞便接上了这个话茬。   “要不是你们这群家伙以老百姓性命威胁,我们又怎么可能被你们抓住?说到底也是你们这些个江南帮会实在太不是玩意儿了而已,威胁平民百姓,这事情也只有你们这些家伙做的出来。”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跟一群将死之人生气的。”   杨毅的话总是恰到好处戳中别人软肋,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即便阿牛都微微皱眉。   “那你跟我们这一群将死之人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觉得你来肯定不是为了嘲笑我们一番吧,这可不像是一个一品高手风范。”   “你的确挺聪明,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个年纪这么聪明的人。”   杨毅道。   “如果不是因为江湖上下了追杀令,我肯定不介意跟你这样的小兄弟做朋友,可是现在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放了你们我就得死。”   阿牛道。“所以说说了半天,你来找我们其实就是想知道怎么做放了我们你才不会死对不对?”   杨毅道:“你果然很聪明,我只是想不透为何普普通通的你们居然会连那种年轻僧人都为你们说话,因为你们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多大能耐的人。”   “年轻僧人?”   阿牛有些疑惑,他并不曾见到过什么年轻僧人。   “你说的人我肯定不认识。”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认识,虽然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不过他是我见过最鬼神莫测的和尚,所以我更想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能耐了。”   “被你抓回来浑身捆绑住的人能有什么能耐?”   阿牛淡淡一笑。   “而且如果你是打算跟我们公平交易的话,是不是在我们亮出自己的本事前先说一说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情况没什么好说的,哪怕的确有情况,也跟你们没关系,听说凶手是魔教中人,不过没有人会傻到真的去跟魔教拼命,所以这一次的替死鬼你们做定了。”   杨毅说了一句大实话,轩辕宏观的出现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被天狼帮抓起来的几个有可能不是凶手的人,因为他自己都说了凶手跟魔教中人脱不了关系,而魔教中人绝对不会如此轻而易举被抓起来,这位看似敦厚的三皇子殿下从进门开始三言两语杨毅便看出来这位皇子,嘴上说着天下百姓,恐怕未必心中就真的有天下百姓,既知晓凶手与魔教中人逃脱不了干系,阿牛六人自当是应该放了,只是天狼帮却依旧扣着不放人,至于这其中微妙关系,想来只有同处于江湖的人才能了解,许多事情要的不是一个真相,而是真相之外的面子功夫罢了。   “你最起码应该告诉我,我们还能活多久。”   “如果不算今天的话,安静待着的日子大概还有两天,再有五天上路时间,差不多还有七天,你是想告诉我你在这七天之内能有办法逃出去?”   “不知道。”   阿牛再度摇头。   “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哪怕是一个送口信出去的人都没有,除非你带着你的亲信叛变,否则我没有办法能出去。”   “我没有亲信,我孑然一身而已,如果是这样的我。你还有没有自信能从天狼帮出去?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就算你们真跑了出去也早就被其他帮派盯上,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从这个坑跳进了那个坑而已,而且除非你们有那个能耐能不惧怕江南所有帮派,不过据我看来你们距离那个地步恐怕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并且现在整个江南都知道凶手中有你们几个人,除非你们能改头换面瞒天过海,不然绝无可能有生机出现。”   “我们可以为你们找到真正凶手。”   阿牛郑重其事道。   “凶手是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男人,我们亲眼见过的,在遇上你们之前,我们也受到过好几次追杀,这其中虽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不过最后一次你肯定很感兴趣。”   “那你说说是怎么个感兴趣法?”   “你肯定没有被死人追杀过,我知道这说出去有些荒诞,可是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实,他们是一群没有感觉,便是一刀砍过去都没有疼痛的人,之前我还有些疑惑这是不是哪个帮派暗地里招揽的邪道高手手笔,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的确是太过匪夷所思,如果江湖传言不差的话,那这些人应该就是魔教中人。”   “且不说你们能不能找到,就算能找到又如何?难不成就你们几个人还以为自己能对付得了魔教高手?找到了却不能将凶手抓回来,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对于天狼帮来说,凶手究竟是你们还是魔教中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需要一个拿的出来的面子罢了,所以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必要为了你们所谓的清白去得罪魔教呢?你觉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换做是谁都不会这么笨的。”   “你们这些人的世界我不懂,难道天下就没有一点正义存在?”   阿牛摇头冷笑。   “为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财富,用几条无辜的性命陪葬,这就是所谓的道上人物,我现在才知道你们跟那些名门仙山大派差在了哪里。”   杨毅道:“如果这是你的遗言,那我打算收到耳朵里面去,事实的确如此,就算你们能找到真正凶手,我们帮主也未必就会放你们走,更何况你们绝对没那个可能能将魔教中人抓回来。”   阿牛道:“也许我抓不回来真正凶手,但我最起码可以让天下人知道凶手是谁,我知道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只有可能死的更快,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有两个朋友,他们应该能帮上我的忙,只是要做到这么多,你必须要帮助我们才行,而且我看的出来,你不会平白无故跟我们废话这么久,说了这么多,你等待的也是我这一句话对不对?”   杨毅道:“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可能是我听的太多,不能不联想到你真的有什么大能耐,阿牛,我与你做一笔交易,你想法子替我杀了我们帮主,我设法还你一个清白。”   “可是杀你们帮主不是你最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吗?”   阿牛道:“只有你每天跟他走的最近,就算是下手也是你最容易下手。”   “倘若我能下手便就不会要你出手,别看他只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他的身边有两个不知道藏匿在何处的高手,宛若影子一般的高手,那两个比我厉害的多,我若一旦出手死的定然只会是我,如果你能再做到最后一点,将他的命留给我来解决,那我杨毅余生以你阿牛马首是瞻,如果没有你们的出现我原本还打算蛰伏个十年八年,可是你们既然来了,我也见到了那个年轻和尚,我觉得我不能再等,再等下去等他将你们送了出去之后,得来巨额财富,他身边的高手只会越来越多,你们只有七天时间,七天时间若是不能,那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阿牛道:“可是我们在你这里什么都做不到,最起码被浑身捆绑起来关在柴房里,肯定想不到能帮到你的办法,你最起码应该帮我们做一些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跟刚见面时候有些不一样,少了那么几分让人讨厌的感觉,不过这其中肯定有你的道理,我不问,我只说我们合作的事情,你能为我们做什么事情?”   继而,古井无波的银枪男子缓缓道。   “那件事情肯定不会是放了你们,我只能替你们传话或是带信,另外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能替你们收尸。” 第218章 卖我一个面子   杨毅说自己能为阿牛做的事情不过就是传信而已,看看能否在这江南之地遇上几个有能耐的朋友或许能帮上一把,这种希望近乎渺茫,甚至几乎是零但杨毅仍是没想到阿牛竟真在这江南之地送出了求救的信,更想不到的是这信居然不过就是一根乌鸦的羽毛而已,原本还担忧若是被自家帮主撞见了搜出来自己身上的信惹来麻烦,现在看来大概是完全不需要了,因为没人会关注一根不知是鸡还是鸭的羽毛从何而来。   他一手持银枪,一手负后拿着黑的发亮的鸟毛从城南走到城北,从城东走到城西,这模样实在太过滑稽,他也不晓得阿牛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想来想必若是一根普通的鸟毛,恐怕阿牛也不会如此慎之又慎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怀里,像是珍宝一般收藏。   他从黄昏就如此闲逛到夜晚,从夜晚又到深夜,直至夜深无人时候方才停下来,这么久的走来走去全然没有得到任何帮助,杨毅已有些心灰意冷,他突然想喝酒,排解心中痛苦,哪怕他身上负了伤,有时候酒加伤口才能更让人麻痹痛楚。   城中不免有通宵营业的酒家,如今即将至秋天到来,城里树木已经有些变黄的树叶也被一阵轻轻吹过的秋风扫落了一大半,酒家并无几个人,除了那么一两个穷困潦倒却还要买酒喝的醉汉之外大概就是两个喝的酩酊大醉的江湖游侠儿。   “我要一壶黄酒。”   杨毅对这瘸腿的店家小二道。   “再来一盘牛肉。”   “伤成这样还喝酒,并且喝这么难喝的黄酒,你肯定是个很失意的男人。”   通宵营业的酒肆在杨毅之后又来了第六位客人,这客人拄着桃木拐杖,一条腿孔武有力,另一条腿,那裤管居然空空如也,再看其人,约摸跟杨毅年纪差不多上下,生的一般,只是竟然少了一只耳朵,瘸腿缺耳的男人拄着拐杖不客气的坐在了杨毅对面。   “这天下疗伤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无疑喝酒是最差的一种,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瘸腿男实在不像是一个富裕之人,身着普通衣裳,手拄桃木拐杖,甚至看起来有些落魄,这让杨毅很怀疑这突然出现的男人莫不是蹭酒喝来的,不过他倒也不介意,坏事做的多了,有时候也是想做做好事的,譬如请人喝酒,顺便再吃点肉。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喝酒是这天下最差的疗伤方式?”   杨毅笑着与这瘸腿男人倒了一杯黄酒。   “喝酒难道不好?喝醉了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不会再有,闷头睡到天亮,多好。”   “喝醉了的确不会有烦心事,不过醉只能醉一时,却不能醉一世,所以我说这喝酒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   瘸腿男人接过这杯满满的黄酒一饮而尽,完毕之后似有意犹未尽之感,还舔了舔嘴角的酒渍,杨毅大概已经断定这男人就是为了讨一口酒喝而来。   他道:“那什么法子能让人醉一世而不是醉一时?以你的法子换我一壶黄酒喝,如何?”   “黄酒我就不再喝了,我每日里只饮一杯酒,也只帮一个人。”   瘸腿男将酒杯轻轻扣在桌上。   “疗伤的方式有很多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毕竟哪儿有人不受伤的对不对?可是喝酒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我若是想发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杀人,而不是喝酒,因为天下的痛苦多半都是因为人而来的,只有杀了足够多的人,才能完全麻木,渐渐的你也就不会对这世上的生离死别有多看重了,当然这只是我的方式,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在我的眼里,杀人是一种减压方式,可是到了世人眼里,一个人杀一个两个人是为杀人犯,杀十人百人是刽子手,杀成百上千人便是邪魔外道,而通常他们都会把这类人叫做魔教中人。”   面对着瘸腿男人的中年男子右手微微一颤,一只青花瓷小酒杯仿佛承受不住这二钱酒的重量一般,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魔教中人?”   杨毅声音颤抖的可怕。   “魔教只是世人给它套上的称呼而已,以你看我是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瘸腿男笑了笑。   “你肯定觉得我只不过是一个瘸腿的前来讨酒喝的男人对不对?那是因为当一个人将杀人当成是家常便饭以后他便会渐渐从凶神恶煞变得平易近人起来,所以你看那些重大案件背后的主谋多半都是我这种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杀人狂魔的人。不过虽说天下杀人的人有很多,也分为很多种,有滥杀无辜型的,有丧心病狂型的,还有一种,大概就是我这种喝了别人酒才替人杀人的人,并且我也不是谁的酒都肯喝,我喝酒也看人。”   “那你是看中了我的哪一点才愿意喝我的酒?”   “不不不,你错了。”   瘸腿男人摆摆手。   “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喝你的酒,因为你不在我喝酒的那几种人之内。不过为什么我还是愿意喝你的酒呢,其实这不过是因为你今天从城南到城北,又从城东到城西晃悠时候手里拿着的那根羽毛而已。”   “你认得这根羽毛?可是据我看来这根羽毛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一只大黑公鸡身上都能摘下来这样的一根。”   “你又错了。”   瘸腿男人再度摆摆手。   “我说了这天下失意的人,又说了这天下杀人的人,现在咱们来说一说这天下的鸟毛,天下的确有很多鸟毛,不过鸟毛也跟杀人的人一样分很多种,你拿的这根就跟其他鸟毛不太一样,因为其他的鸟是吃虫子长大的,这只鸟是吃人肉长大的。”   “你如何就能辨别出来?”   “很简单啊,因为我认识这鸟毛的主人的主人。”   杨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句话了,眼前瘸腿男人的确是一个很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男人,魔教中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魔教中人如今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你认识这鸟的主人,你是魔教中人,那这只鸟的主人应该也是魔教中人对不对?”   “唔,差不多算是吧,不过那老头儿跟我不太一样,他虽然也杀过人,不过他从来都只杀自己人,是不是很奇怪?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哪儿的人每个人都很奇怪。”   “可是给我这只鸟毛的小兄弟并非魔教中人,他怎会认识你认识的那个老头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那老头儿是因为心血来潮交了一些外面的朋友,这些朋友其中就有你说的小兄弟也说不一定,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可以要求我为你去杀一个人,因为我喝了你一杯酒。”   杨毅惊骇的深呼一口气,原本想着大费周章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如此就轻轻松松做到了,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因为阿牛给出来的这根鸟毛而已,只是阿牛怎会跟魔教中人扯上关系?这眼前瘸腿男人口里所说的老头儿又是何人?倘若真如同他所说,那阿牛出去之后还要去寻找林家灭门真凶,凶手同样是魔教中人,那可就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古人便云近乡情更怯,如今真正报仇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杨毅果真有些怯意了,或许是因为不敢相信这一切,又或许是支撑自己这些年过来的信念就如此付诸东流一时之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我要你杀的人身边有两个很厉害的影子,至于具体多厉害我也不知道,不过曾经有好几次想杀他的人还未近他前面十步便死在了他面前,我甚至没看清楚那两个人是怎么出手的。”   “没关系,你的酒不好喝,杀的人难杀,正常。”   “他是天狼帮帮主,江南排行至少前五的帮会,门下帮众高达五六百人,你若是想杀他,恐怕要先杀了几十个看门狗,随后又解决他的两个影子高手,最后才能动得了他,而且,你腿不方便,恐怕只能走着去天狼帮。”   “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出乎意料的,这瘸腿男人似乎并没有丝毫为他杨毅所说的这些高手而动容的样子,他就好像是在品尝一壶寡淡的浊酒那般轻描淡写,杨毅甚至有些愿意相信这瘸腿男人真的能做到他谋划多年而做不到的事情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把刘胖子的命留下,我来解决。”   “你会因此落下一个叛徒的罪名,从此为江湖人所唾弃,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对于你们这些正道中人来说,名声,有时候代表了一切。”   瘸腿男人提醒道。   “没事的,我会在杀了他之后将天狼帮这些年所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情全部大白于天下,并且在那之后我会以死谢罪。”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那么如果还有没有别的可说的,我就出发了,趁着还有酒劲。”   “还有,阁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讳,如此一来就算是杨毅以死谢罪之后化为阴间鬼魂,也能记得恩公高姓大名。”   “恩公不敢当,我们只是做了一笔公平交易而已,至于名字,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瘸腿男人一句话让杨毅觉得恐怕是没希望能知晓他的名字了,不过这瘸腿男人之后又道。   “不过看在你还挺对我胃口的份上,我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不记得自己的真名字了,不过身边那群家伙都叫我桃拐李,是不是跟铁拐李很像?不过还是有不同的,铁拐李是个老头子,可我,还是个花样美男啊。”   瘸腿男就这样走了,哪怕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杨毅哭笑不得。   因为他从哪儿看都不像是一个花样美男,他说要去天狼帮替他杨毅做一件事情,趁着酒还有余劲。   杨毅到底还是没亲眼见到这瘸腿男是如何大杀四方,因为在他不确定这男人是否真能做到的时候并不打算轻易现身。   可桃拐李做到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壶酒的时间而已,天狼帮总舵便杀声震天。   桃拐李离开天狼帮的时候,天色尚早,不过才从子时到丑时而已,天狼帮总舵已是血流成河。   根据后来阿牛从柴房里看到的画面,说那桃拐李一步杀一人,直至杀到那刘胖子的房间,两个影子高手也不过两拐而已。   桃拐李走了,他果真做到了答应杨毅的事情,留下了胖子帮主一条命等杨毅自己收拾。   只是并不像是如同同在房间之内渔家女子所想的那般恨之入骨,千刀万剐。   身负女儿之仇的杨毅不过只是将早就吓得大小便失禁的胖子扶到了椅子上,深膝一跪。   银枪男子红着眼眶凄然道。   “这一跪,跪你当年在我穷困潦倒之时给我一口饭吃,花钱葬了我爹娘。”   继而他便站起身,手中银枪缓缓刺进胖子帮主胸口。   “这一枪,你我恩怨,就此了结。”   微微闭目的杨毅脸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天狼帮一夜之间死伤上百人,第二日便成了云济家喻户晓之事,这在当朝三皇子轩辕宏观尚未离开时候便出现的惊天大案着实让云济陷入不小的轰动。   杨毅一夜之间杀了天狼帮上百人,已不能用叛徒以及丧心病狂等字眼形容,甚至有好事之人直接给其扣上了挑衅王朝律法的帽子。   只是都没想到在犯下这种大案之后杨毅居然没有逃命,而是回去了自家破败不堪的老宅,与先祖上了几炷香之后便长跪不起,一直等到三皇子殿下亲自来抓人。   “你犯下的罪令人发指,按大魏律,当凌迟处死,不过我也隐约打听到了这其中缘由,并且天狼帮这些年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凌迟处死你,可你绝对难逃一死,如此我才能给云济百姓一个交代,你应该理解我的,我也有自己难处。”   轩辕宏观不曾大发雷霆,反而像是颇为惋惜,他的确不是一个会发脾气的人,哪怕他明明才不过二十来岁,理当是年少轻狂时候。   “我知道皇子殿下的意思,不论怎么处理我,我都愿意接受,这是我应得的,不过在我死之前,我还想去见一个人,看在我将天狼帮的丑事曝光以及拿出来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的份上,皇子殿下能否卖我这么一个面子?” 第219章 冤魂不散   与当朝皇子说面子,这等随意说出去都能让满堂哄笑的话让人不曾想到的是轩辕宏观竟轻轻点点头答应,甚至给杨毅特许让他在临死之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且不会有侍卫跟随。   杨毅去找了那年轻僧侣,他说他在云济城外等候杨毅到来,去时那年轻僧侣果真如约等候在城隍庙。   “大师,我如今又该何去何从?难不成只有死路一条?说实话,我并不想死,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想死,可是我必须死。”   大仇已报,杨毅无力的跪在这分明比他小了至少一二十岁的僧侣面前,他不修佛,却也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今回头当真还有可能?   “是因为施主你从前做过许多错事?所以施主觉得自己必须死?”   年轻僧人缓缓睁开双眼,似大道梵音一般的话语从嘴里吐出。   杨毅道。   “我若不死,殿下无法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僧人道。   “若是只需要一个交代即可,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就譬如找一个该死之人去顶下来施主这位不该死的人。”   杨毅愕然,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眼前这位一语便能道破他杨毅当前困境的僧人嘴里说出,只听说和尚劝人从善,还从不曾听说有和尚劝人徇私枉法。   “我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能说出天地虽宽,佛门虽广的大师嘴里说出来。大师这是让三皇子知法而犯法。”   “贫僧不知什么知法犯法,贫僧只知道当死之人不得死,不当死之人又如何能死?”   “这就大师说的佛渡有缘人?难不成大师打算这样渡我?”   “于施主自己而言,死当是解脱,于天下而言,施主死去,当是不得偿的损失,贫僧能见过去,亦能观未来。”   “大师看见我的未来如何?”   “全凭施主如何选择。”   ……   别了城隍庙,杨毅倒不第一时间去找轩辕宏观,而是先到了阿牛六人落脚处,天狼帮之变一日之内传遍云济,也自然传到了前来云济要人的那些个帮会耳朵之中,眼下阿牛六人已成了这些帮会眼中的香饽饽,若非寻到了一处还算安全地方安置下来,恐怕立马就会惹来不少人觊觎。   “我应该感谢你们还是你们应该感谢我?”   杨毅道。   “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被救出来,同样的,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也报不了大仇,不论如何,阿牛小兄弟,我都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做到了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情,不过我也有很多疑问,你是如何与魔教中人认识的。”   “如果我说我并不认识什么魔教中人你信不信?”   阿牛笑了笑。   “我倒是认识两个奇奇怪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   “你说的邋遢老头儿很有可能就是魔教中人,你与魔教中人勾结,却还叫着要捉拿魔教凶手,你不觉得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你也说了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不是吗?更何况就算他们是魔教中人,恐怕也跟我们捉拿林家灭门凶手没关系,我只认识他们两个,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如果你来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恐怕我们也没什么可以继续谈下去的。”   “我现在大概觉得你跟魔教中人真的没关系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除了阿牛之外的几人如梦方醒,原来杨毅不过是试探阿牛一番罢了。   “下一步计划?你现在是死刑犯,就算是有下一步计划,那也应该是我们的计划才对,跟你没关系。”   哪怕他们合作将天狼帮掀了一个底朝天,赵骞依旧对杨毅没有好感,便更没有什么同情之说。   “你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我的确是死刑犯,不过死刑犯也有很多种,我想我大概会是属于那种暂时还不会死的,既然不会死,那活着的时候肯定要做一些事情才行。”   “做一些事情?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提前到棺材铺给自己订做一副棺材,再挑选一处上好的风水宝地?”   对于赵骞的针锋相对,杨毅不过回之以淡淡一笑。   “随你怎么说都行,总之接下来我应该会跟你们一起上路,去寻找林家灭门案的真凶,到时候功过相抵,说不定我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这番话说完,在这柴房安静了那么十几个呼吸时间,随后阿牛才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我们只知道凶手是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人,只是这江南这么大,我们去哪里寻找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人?还有一件事情,昨天跟你说过的,我们再被你们天狼帮抓住以前还曾经遇到过一帮人,一帮死人,想来应该是魔教中人,我想不明白既然他们要杀我们,当初又何必留手?连我们几个一块儿灭口不就行了?”   “这个,的确有些匪夷所思,我倒想问问你在林家灭门之后有没有遇上奇怪的人或者事情?想来魔教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转变性子追杀你们。”   “奇怪的人和事?”   阿牛微微皱眉。   “要说奇怪,遇见了一个家里穷的文房四宝都卖了换饭吃的书生奇不奇怪?再之后……算了,没什么。”   阿牛便想起那日里遇见傅清霜之事,傅清霜虽不过一个丫鬟身份,不过好歹也是魔教中人,故此才在那之后便派出人追杀自己,只是这事情已被蛇老与鸟老化解,以傅清霜的性子,想必不会做这种周而复始的事情,既如此,那便不说也罢。   “暂时不说这个,也许魔教真的只是突然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现在要说的事情是从哪儿下手去找凶手来证明我们的清白?”   “在去找凶手之前还要先去找一个人,不过这件事情由我去就行了,你们在此等候。”   杨毅去了轩辕宏观下榻处,要说这位三皇子,的确与其他仕途中人不太一样,换做别人,若是身居如此高位,只怕少不得麻烦州郡郡府,可是这位三皇子却选择了最为普通的客店休息,云济百姓虽都知道云济来了当朝三皇子,但归根结底见过轩辕宏观的人始终只是少数,以至于这位三皇子这时候正在客店一楼之中吃饭都没有人认出来,倒是有不少人认识杨毅,故此杨毅才踏进门槛便引来一阵唏嘘。   “我希望殿下给我一个月时间。”   杨毅开口直接了当道。   “一个月时间,我为殿下找出来林家灭门之案的真凶。”   客店哗然。   轩辕宏观不紧不慢道。   “你应该知道凶手并非寻常人,你如此单枪匹马,到时候结果无非还是个死,并且死的可能比死在刽子手刀下更痛苦,我希望你想明白。”   “我想的很明白,而且我也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我还有几个搭档,他们也许能帮我的忙,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的请求恕我不能答应你。”   尚不等杨毅说出是何请求,轩辕宏观便摇摇头。   “你也知道我才来江南,在此之前更是从未踏出过宫门,这一趟来查案第一,交朋友第二,既然是交朋友,那很多人就不能轻易得罪,哪怕我是三皇子,你应该明白我的苦衷。”   杨毅倒没生出对这位皇子殿下嫉恨之感觉,倒是又多佩服了这位分明不过才二十来岁却如此睿智的公子几分,他要说的不外乎便是给阿牛几人特赦,如今这要求还不曾说出来便被驳回,虽有失望之感,不过杨毅到底还是能接受。   “既如此,那便再没有别的说的了,一个月期限,倘若没能将那凶手抓出来,杨毅提头来见。”   “不可,皇子殿下万万不可轻信这杀人凶手,你若给他一个月,那便是放虎归山,到时候想要再抓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不等轩辕宏观表态便有不怕事之人站了出来,这人一带头,酒家之内便纷纷附和起来。   这时候三皇子殿下才轻声道。   “一个杀人凶手或许的确不可相信,不过若是一个为了替自己女儿报仇,甘愿屈居于仇人之下数年的男人,想必一定是个可信的男人。”   得了一个月期限,杨毅非但不曾有什么窃喜之感,反而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只说一个月找出凶手,凶手如今在何处都不知道,江南之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想从这地方找出来一个人恐怕不比大海捞针来的容易多少。   “恐怕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易容出城,去林家之地才能知道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威镖局乃是江南最大镖局。与各大帮派都有往来,杨毅自是知道去这江南第一大镖局的路,轩辕宏观嘴上虽说不会帮忙,但想必暗地里应该多多少少出了一些力气,如此一来才能得以如此顺利安全出城。   等到达百威镖局时候已是几天之后,这时候已正式立秋,虽少不得几个秋老虎的炎热之感,不过太阳落山之后便开始渐渐凉了下来,树上黄叶几乎所剩无几,不免有那么几丝萧瑟之感。   “也不知杨小姐与表哥他们到了哪里。”   赵骞道。   “虽并不怎么喜欢这两个人,不过别人这次好歹也没那么没良心,至少也为我们送了信给其他各大帮派,虽然没起到决定性作用,但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效果。”   “也许人家现在正不知道在何处双宿双栖,哪儿需要我们来操那份闲心?”   赵健难得的再次开了一次口,虽然这开口在才说出去的时候便被柳玉玉一个眼神制止,这之后见阿牛并无什么异色之后柳玉玉才轻咬嘴唇道。   “我看的出来,表哥其实是不怎么对杨小姐有感觉的。”   “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晓得人家两个人互相之间没感觉?”   张雪梅接过这话题。   “我……”   柳玉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牛轻声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与杨小姐说到底也不过只是算萍水相逢,更何况我们江湖儿女,没那么多情情爱爱可谈,什么都不如能活下去命来的重要。”   才入百威镖局所在县境之内便闻四处充斥着的恐慌弥漫之感,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便是这城内的酒家驿店亦门可罗雀,几近关门大吉。   好不容易才拦着一个不知是小贩还是老百姓的瘦小男子,那男子也不过撂下一句别说了,有鬼,便神色匆匆离去。   有鬼?   分明是大白天哪儿来的鬼?   花了半日功夫打听之后,总算有了一点算不得眉目的眉目,都说林家上上下下一千多条人命并不是人杀的,而是鬼杀的,是真正来自阴间的厉鬼,鸡犬不留,根据亲眼目睹过现场的好事之人说,每个人死状皆凄惨无比,官府如今已下令封锁了林家整个府邸,贴了封条,谁都进不去,一到夜晚,这林家附近邻居百姓皆能听到一千多条冤魂不甘心的凄厉声,以至于分明不过才月余不到而已,林家方圆几里之内百姓居然已经全部搬空,便是号称正气最强的官府中人都不敢在夜里踏进这林家范围之内一步。   “既有鬼,为何不请些得道高僧来替这些无辜亡魂超度?难不成就天天任由这些‘鬼魂’在此地盘踞作祟?”   阿牛不禁问道面前这位看起来像是此地宗族长辈的花头老人。   “哪儿有和尚敢来啊?”   老人长叹一口气。   “刚出了这事情的时候就请了和尚来超度,只是咱们晚上哪儿敢靠近那个地方,阴气重啊,那和尚超度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早上你们猜怎么着?等他们过去的时候,那和尚的道场前面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啊,这事情可是惊动了咱们整个城里的人,从那之后这事情就传开了,以至于再没有人敢靠近那死人地,便是花重金请山中方士与和尚,都无人愿意前来超度这些冤魂,唉,好可怜的一家人,跟几年前的那一家灭门案如出一辙。”   “几年前?难不成你们这里还发生过灭门案子?”   “那可不是吗。”   老人悠悠道。   “那是一家从外地迁来的人,好像姓张还是什么。” 第220章 凶手就在你们身后   “外地人?张家?”   阿牛并不愿意相信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过当那老人道出张家人姓名之后却不得不认同了这个事实。   “很难过?”   阿牛看向其身旁万水千山而来只因为寻找到一个结果的女子。   “难过什么?”   张雪梅苦涩笑了一笑。   “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再说了,我两个叔叔离家之时连我还没有,见都没见过有什么可以悲伤的?”   “可是亲人血浓于水,你信不信世上有感应?我总觉得你肯定还有亲人活在世上。”   “信,不过就算活着又能从哪里去找回来呢?已经过了那么久,就算人真的还活着恐怕也是物是人非。”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旧要去试一试,再说了,这天下哪儿有不报仇的道理,总能找到仇人是谁对不对?到时候报了仇,你两位叔叔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感到欣慰,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把魔教的线索找出来,看看究竟是谁下的手。”   “你不是有一根羽毛?你用这根羽毛说不定就能找出魔教的线索来。”   杨毅插进这话题。   “这是最简单最快速的办法,很快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这么做?”   阿牛道。   “如果有人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人情一次性用完,那这个人恐怕不是痴子就是傻子,若非山穷水尽,我肯定不会这么傻。”   “这么说倒有些道理,那现在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入手才对?”   “很简单,想要调查这事情,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永远是去林家探个究竟,哪怕他们说的现在林家已是厉鬼冤魂不散之地,等到一入夜,我们就去看个究竟。”   阿牛不说白日里去不过是因为如今百威镖局已被官府完全查封,没有当官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原本几人身份就很敏感,若是再这样堂而皇之,恐怕凶手没抓到,倒是自己这些人先进了大牢里。   已是初秋,日头依旧高照,虽不免有炎热之感,不过当太阳落山之后,大地渐渐黑暗,七人便已经感觉到了几丝秋意。   “也许应该去哪里买一点驱邪用的黄符带在身上。”   阿牛心里不禁这样想。   黄符到底是没有买,因为连驱邪的和尚本人来了都成了一堆白骨,黄符买来又能做什么用?   阿牛并非不信世上鬼神之说,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林家之内真的有不散的冤魂罢了,倘若真有冤魂,为何没有冤魂告知邻居究竟谁才是杀害林家千条人命的凶手,夜晚的林家当真算得上是鬼气森森,才踏入这林家方圆百丈之内便感觉到一阵阵凉气入心,若是再有什么怪鸟叫上两声,丝毫不会有人怀疑这一处就是一处鬼宅。   林家府邸大门高达一丈三尺,门口有碧眼狮子两头,挂有林府二字的大门早就被官府贴了封条,仿佛是要告诉世人这是一处不可靠近之地。   祥和年封。   阿牛默念这在惨白月光下黑的让人心寒的封条四个大字,身边是一如既往赵健赵骞二人,加上燕子李,还有如今多出来的一个杨毅,张雪梅与柳玉玉自是没有跟随,女子本就怕这些神神怪怪之事,更何况倘若真有不散冤魂,本就属阴的女子更是容易引来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封条不敢撕扯下来,好在五人除了只不过跟着剑无求学了几剑的赵骞之外,其余人至少也有不俗的武功,阿牛单脚轻轻点地,宛如一只灵活的狝猴一般很容易就越上这高墙大院,一阵秋风吹来,这小院里生长不晓得多少年的梧桐树也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片黄叶,月色惨白,照射在这府邸让人只看得清楚被月光照射到的地方,却看不清楚更深处的黑暗,林家所死之人并非全部都在这林家府邸之内的人,还有林家家族,故此这林家府邸其实不过也就死了连同下人看家护院在内几百人而已,尸体早就在灭门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便全部被官府清理,除了不少地方仍有暗黑的污渍之外,其他地方依旧如常,甚至并看不出有任何打斗痕迹。   难不成那凶手竟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害了几百条人命?   “仅凭这里还看不出来什么,再往里面走一点。”   阿牛轻声道,能容纳几百人生活以及居住的地方绝对不会很小,林家很大,才踏入这座鬼府便有晕头转向之感,虽阴气森森,但到底还没有真正见到有什么鬼物。   倒是真如同外界传言那般鸡犬不留,无一活物,如此从府外至府内,从外门至内门,看过了豪门装修豪华的亭台楼榭,依旧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倒是看见了原本是应该摆放一些名贵瓷器以及家具的地方都被搬一空,阿牛倒也不意外,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愿错过如同林家这笔死人财,哪怕府中都被贴了封条,想必林家在灭门之后这府中名贵之物就便宜了这城里那些个眼高手低的人,毕竟到底无人敢看守这处鬼宅,阿牛甚至有些怀疑外界传言的林府闹鬼是不是就是这些为了怕外人发现的盗贼故意弄出来的吓人动静。   “一点打斗过的痕迹都没有。”   将这看是原先林家地位很高之人居住的房间里三层外三层翻了一个遍之后,阿牛不得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也难怪官府都查不出个究竟来,像这等案子若是凶手离开现场,谁又能知道这人究竟是谁?难不成是投毒?只是我实在想不透,既然要杀,为什么不杀个干干净净,偏偏留下一个大公子。”   “应当不会是投毒。”   杨毅沉思片刻后道。   “据我所知天下还没有什么毒药能一次性毒死几百人,更何况毒药并非物色物色,倘若剂量过多,饭菜里面绝对能看得出来异常,我想还不会有人蠢到连饭菜里面有异常都看不出来。”   “那凶手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一次性能毒死几百人的毒药,同样也没有悄无声息之间杀了几百人的人,哪怕是陆地神仙恐怕都未必做得到,更何况林家本就是走镖出身,想必家中必然少不了高手,难不成是林家所有人排着队安静的等待凶手来一刀一个?这实在泰国匪夷所思。”   阿牛不自觉的摇摇头。   此刻五人正身处在府中一处别苑,像是女子居所,淡淡的血腥味中充斥着一股女儿家的脂粉气味。   别苑中有池塘,池塘中有水草,还有肥硕的鲤鱼,说是鸡犬不留,其实也不能算是鸡犬不留,毕竟这些鱼还活着。   阿牛长叹一口气:“倘若鱼能说话,说不定就能知道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林家宝贝如今被搬了一个空,又哪儿来的什么金山银山之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   杨毅笑了笑。   “林家除了走镖之外,另外还有一处产业。那便是林家自己的钱庄,谁也不晓得里面有多少钱,事发之后钱庄掌柜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不过即便活下来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他被吓傻了,大小便失禁,逢人就说自己见到了鬼,江湖上这些帮派盯着的正是这蕴含林家不知道多少代人累积下来的金山银山。”   阿牛道:“说了也没什么用处,都已经疯了,谁知道那天晚上他看见了什么,算了算了,恐怕这里也查不出来什么线索,倒不如先回去仔细想想还有那些地方不对劲,这地方待着实在是渗人。”   六人顺着原路返回,只是才至拐角处便闻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心惊同时也迅速朝那地方而去,不过只看见了一只被打碎的青花瓷而已,这青花瓷想来是做花瓶之用,并值不了几个钱,想必也是因为如此,这青花瓷才幸免于难。   这时候又听闻门外一声猫叫。   “说不定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肚子饿了找东西误打翻了青花瓷而已。”   赵健不过才说完这一句话见到燕子李一个闪身朝那野猫叫唤声音追了出去,等其余四人跟上在院落之中停下之后,哪里有什么野猫的影子,只剩下面色难看的燕子李。   阿牛道。“说不定跑了,没什么稀奇的。”   杨毅却摇摇头。   “你们见过谁家的猫能翻过来一丈高的围墙。”   “也许是林家自己的猫,只不过碰巧没被杀留了下来而已,毕竟猫这种动物是很狡猾的。”   “如果是这种解释,倒也无可厚非,可是我想问问,你们谁见过猫吃草?”   猫吃草?   几人不明白杨毅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思维最为敏捷的阿牛却立马一语道破。   “我们刚刚看到了,林家上上下下早就被人搬空,除了值钱的物件儿之外,即便是连五谷杂粮都搬走,猫能活多长时间?真能饿肚子一个月?”   赵骞道:“那也许这只猫本事大一点,能抓住池塘你这些肥硕的鲤鱼罢了,这样总能挨过一个月。”   阿牛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除非这只猫会游泳,并且有能耐抓住那些池塘里恐怕不比它轻多少的大肥鱼。很显然天下没有这种猫,因为猫是最怕水的,不会自己傻到跳进水里去,因此可以断定方才的是人,不是猫,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逃走,定然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如今林家早就被搬空,这人还潜到府里来为的会是什么?”   “总之不管他来是为了什么,想必就算不是跟林家有关系也差不了多远,多出了一条线索总是好的,先不管那么多,还是赶紧离开,在这地方呆着实在是太不习惯,说不定再待一会儿真的冒出来什么妖魔鬼怪,那可就好看了,走吧走吧。”   杨毅带头,其他四人按原路返回,就在五人走后不久,这林家府邸漆黑深处一阵细微响动之后才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身着夜行衣,看不清楚面容,倒是见这人又回至方才花瓶打碎的地方,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全然看不出来在做什么。   “不用找了,这里上上下下都被翻遍了,除了这些家具之外,几乎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只在此时,五道人影踏进这若非月光照射,基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房间。   黑衣人身形一顿。   “你们居然没走。”   “是不是很意外?”   阿牛笑了笑。   “突然窜进来这么一只猫我们当然不可能轻易走,我猜你一定是急于寻找什么东西才如此慌慌张张,根本不看我们到底走了没有。当然,其实最重要的可能是你肯定不会想到从你扮猫叫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猫,想不想知道你究竟哪里露馅儿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   “不不不,其实你一点儿都没露馅,只是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位轻功极好的高手,你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他,所以你被发现了。”   “就算我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莫非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人想留住我?”   “我们当然不会留住你,不过看你这么紧张,恐怕你想对付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如果你一走,我们就会把这个房间翻个底朝天,看看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若是被我们找到了,恐怕你想抢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小,却居然这么奸诈。”   黑衣人冷冷道。   “说吧,你们想如何?”   阿牛道:“我们只是想你安静下来跟我们谈一谈,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是林家间接的受害人,我们想找出林家灭门案子的真相,我猜你肯定知道什么。”   黑衣人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做买卖都讲究个你来我往,既然你不肯谈,那我们只好僵持下去了,顺便告诉你,我们完全可以分一个人出去给外面的人报信,到时候你要么死,要么丢了你要找的东西又逃命。”   阿牛这一句话让黑衣人眼神凌冽,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黑衣人便算是彻底投降,他道。   “你是我见过的最奸诈的人。”   阿牛笑着摇了摇头。   “奸诈与否完全是看做什么事情,如同我们这等三更半夜偷偷潜进别人家里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所以也就没必要说谁比谁奸诈,说说谁比谁有手段就行了,那么现在第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把你的面巾摘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或许是晓得如今自己全被拿捏在阿牛手里,黑衣人最终还是乖乖摘下面巾,不知为何阿牛竟觉得这张脸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在这面具摘下来的那么一刹那,杨毅却面色难看无比。   阿牛不禁疑惑道:“杨大哥,你认识他?”   杨毅不可置信道:“岂止是认识,恐怕整个江南道上的人都没几个不认识他的,对不对?林家大公子,林峰。”   阿牛终于明白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了,林家两位公子,林峰,林威本是孪生兄弟,生的极为想象,想来是自己将这大公子林峰当成林威了。   “你认得我?”   同样与已经死去的林威一般生着浓眉的黑衣人冷冷道。   “可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杨毅轻声道:“如同你林家百威镖局这等庞然大物,不认识我这无名小卒很正常,不过我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曾经见过你,江湖说林家灭门之后只有大公子林峰的尸体没发现。有人说被凶手带走了,也有人说是死了,我倒是没想到大公子居然还好好的活着,并且三更半夜潜进自己家里偷盗,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应该站出来独挑大梁用你林家家业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林峰冷笑不已。   “如今我连我是否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你们让我东山再起?我拿什么东山再起?”   “当然是用你林家钱庄里面的财富东山再起,天下毕竟很少有用钱办不到的事情,难道你不想为你家里人报仇?恐怕知道凶手究竟是什么人的也只有你林峰大公子了。”   “林家的确有钱庄,不过若是我告诉你们林家早就在几年前就成了一具空壳子你信不信?可笑这天下人还真的以为我林家有什么金山银山,并且把这江湖搞的乌烟瘴气,实在是幼稚至极。”   阿牛沉声道:“既然如此,又是谁放出的消息说给林家报了仇便能坐拥林家一切?难不成是你?”   “当然不是我,因为我知道报仇是一件基本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还要暴露自己出来?我不想我林家上上下下将来逢年过节连个给他们烧香的人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不过估计那个人会是我的朋友。”   “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你可能听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阿牛又道:“也就是说你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他们为何杀了你家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却唯独放过你?”   林峰惨白一笑。   “我当然晓得凶手是什么人,正因为我晓得他们是什么人我才活的好好的,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不妨看看你们身后。”   五人同时如遭雷击。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竟无端端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男人。 第221章 牛头   “走。”   从看见这带着牛头面具的男人第一眼阿牛便心中萌出这唯一一个念头,强敌,绝对是不可力敌的强敌,不过一道闪电功夫便取走几十条人命,如此恐怖绝伦高手又岂是他五人可以硬撼?   说要走的那么一刹那杨毅便已出动银枪带着风雷之势朝这个牛头面具男而去,面具男有一把刀,一把很快的刀,阿牛曾坦言这天下用刀的,他已经快过了十之八九的人,但这面具男人很不凑巧就是这十之八九之外的人,他们甚至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出刀的,杨毅那把伴随他不知多少日子的银枪便呻吟一声从杨毅手中脱了出去,在空中来了两圈完美的翻越之后猛的钉入这阁楼的红木圆柱之上,枪尾红缨不停上下摆动,杨毅只觉得右臂一阵发麻,有那么一两个呼吸时间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知觉。   这把刀很快,快的同时力道也恐怖绝伦,在这突如其来一刀之后燕子李又接上一剑,刀走霸道,剑出轻盈,只是这专走轻盈的剑依旧是没能取了面具男要害,而是在与那再一刀对上之后发出一阵轻吟之声,剑身止不住颤抖,到底还是没有脱手而出,因为剑身已被燕子李左手双指夹住不得动弹。   五人之中最为厉害的两个人才出手便吃了大亏,这虽是阿牛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不过还是为此惊骇不已,那面具男在两刀之后更是当头一刀直对着阿牛脑袋劈砍而来,电光火石之间阿牛出刀横在头顶想要以力硬扛这么一刀,双刀相对,阿牛只感觉重如山岳,随后便因承受不住这霸道无匹的力量重重单膝跪地。   “我去你娘的。”   只剩独臂能用的年轻渔夫同样出剑抵挡,阿牛惊呼一声不要,只是那一剑已经对上面具男的刀,再无转圜余地,年轻渔夫被这一刀震的整个人倒飞进阁楼,直撞塌了一张八仙桌之后才停下来,四刀而已,四刀便击败了四个人,并且是没用任何气机牵引以及内劲的四刀。   阿牛心中无力感油然而生,只是在这时候阿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迅速掏出怀中不久前鸟老所赠送的黑鸦羽毛,面具男明显愣了一下,就趁着这个功夫,轻功最好的燕子李几乎是以影子一般的速度冲进阁楼挟住只剩下一口气的赵骞,一剑破开墙壁迅速离去,阿牛三人也乘着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从面具男眼皮子下面迅速离开。   都说人在最危险时候才能爆发出最大潜力,事后甚至就连阿牛都不太愿意相信原来自己逃命的时候居然可以这么快,三人中唯有杨毅算比较倒霉,这位才报了大仇不久的中年男子想来是觉得天下无再可留恋的东西,唯独不愿意丢了那柄银枪,也因此晚了半步被那面具男刀罡伤中后背,露出一条让人看了便头皮发麻的伤口。   “好歹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亏,反而赚了。”   因是男子,张雪梅柳玉玉两个女子自是不太适合做替杨毅包扎伤口这种事情,因此便换做了阿牛来。   “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高手之中恐怕除了那天的桃拐李之外就剩下这家伙了。”   杨毅到底还算是能喘气,虽少不了疼痛感觉,不过有时候心里的撕心裂肺都经历过了之后,肉体疼痛也就不再算的了什么,哪怕他依旧疼的满头大汗。   “我不知道这牛头男究竟是个什么实力,不过再厉害总不可能跟落霞山上的那些个家伙比,不过是相对而言比我们厉害罢了,只是好不容易才接近真相,没想到却被这牛头男搅局,不得不说可惜。”   将右手血污擦拭干净之后,阿牛再度检查了一番赵骞的伤势,本就左臂还未痊愈的年轻渔夫在受了这一刀之后虽无性命危险,却还是疼的龇牙咧嘴,并时不时在高烧梦呓之中吐出一句句骂娘的话。   阿牛继续道:“不过倒也不算全无收获,最起码我们知道了林家原来现在早就是个空壳子了对不对?这样一来其实那些帮派就没了追杀我们的必要,当然,前提还是他们愿意相信我们的话才行。”   “相信是肯定不会相信的,林家财富无与伦比,就算从他林家两位公子一出生时候便开始败家,败到老都未必能败完,只是想不透这么多的家产是怎么样突然之间就没了罢了。”   燕子李坐在椅子上,左手拇指食指并用撑着额头不断揉捏。   “最关键的还是在于这个林峰,如果能把这家伙找出来,恐怕真相就会很快浮出水面。”   阿牛道:“可是他若真打算被人找到也就不会穿着夜行衣三更半夜潜入自己家里了,要找到林峰恐怕不比我们直接找出凶手容易多少。”   说话间燕子李陡然脸色巨变,再度拔剑挡住从窗户处射来的一支利箭,箭头撞击在剑身之上调转势头直接插入了点着油灯的桌面,这箭矢之上竟有一封书信,待到打开来看时候,阿牛眉头紧皱,只见这书信之上不过寥寥数语。   “欲知真相究竟如何,明日黄昏城外城隍庙相见。”   “是谁写的?会不会是林峰?”   燕子李沉声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   阿牛摇摇头。   “恐怕只有明天去了才知道。”   燕子李道:“可是今天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那面具男当日里不杀我们,却在那之后两度出现对我们痛下杀手,说不定是他引我们出去,毕竟上一次他不亲自动手说不定是在忌惮什么。”   “上一次?”   阿牛迟疑片刻。   “难道上一次你也见到了?”   “我的武功比你好,你能见到的东西我也能见到这并不稀奇,还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只要能洗脱我们清白。我们便能在江南地白天也能待下去,这样才能解决我们这次来江南的主要目的。”   燕子李轻声提醒:“可是你别忘了就算你这一次洗脱了嫌疑,咱们还背着不少命案。”   阿牛点头道:“我知道,不过如今姜家已荡然无存那些命案归朝廷管,这里也不是轩辕宏图境内,他想管恐怕也鞭长莫及,再说官府中人又有几个真的肯为了那点俸禄豁出性命的?最可怕的不过只是无利不起早的道上人罢了,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亦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动刀子。”   险些没命之后,一夜时间过去的很快,到黄昏也快,不过就是一闭眼睁眼功夫而已,阿牛与燕子李二人上路,这是在阿牛授意之下,因为倘若对方真是针对他们而来,恐怕去多少人也无济于事,如约至了这处破败不堪香火都无的城隍庙,阿牛与燕子李却见到了一个昨夜里才分别的人,所幸的是并非那牛头面具男人。   “我还以为你们不敢来。”   林峰笑了笑。   “现在看来,你们除了昨夜里逃命时候胆子小了点之外,还算是一个男人。”   阿牛对此嗤之以鼻。   “面对一个不知道比你厉害多少的高手,你不逃命难道还傻傻的等着送死不成?那样的人在我看来非但不是男人,反而是一头蠢猪。”   “听起来好像是在指桑骂槐。”   林峰毫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   “想说我是蠢猪直接说便是了,不用如此拐弯抹角,我不会生气。”   “不,你不是蠢猪,你是一头很聪明的猪才对。”   阿牛随意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面具男肯定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才不杀你,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家上下人都死了,唯独你却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你还是像我昨天晚上说的那么奸诈,我喜欢跟奸诈的人打交道。”   “那当然,因为其实你也是一个很奸诈的人对不对?”   云里雾里几句话,阿牛竟与比他年长至少十一二岁的林峰相视大笑起来,燕子李索性不打扰这两个人说话,而是自己找到了一处地方双手枕在脑后打盹儿。   “两个问题。”   林峰比划着两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取出来的那根鸟毛是从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阿牛直接了当回答。   “是我一个朋友送的,我也没想到刀剑都对面具男没用,偏偏这根鸟毛起了作用。”   “你这回答好像跟不回答没什么区别。”   虽嘴上这么说,林峰倒也不生气,他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又道。   “你们跟我们林家事情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你的未婚妻,然后就有关系了,想必你也听过,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为过,总之你理解成为我们是为本来不该我们操心的事情而操心就行了。因为我们不操心就会没命,你问了我两个问题,现在我也想问你两个问题,这样才算公平,我们也才能好好合作。”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我肯定不会像你这般含糊其辞模棱两可。”   在阿牛提起林峰未婚妻时候,出乎意料的,这位林家最后一根独苗并没有别样的情绪,反而像是在听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般,阿牛默默记下林峰这不同寻常反应,等待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弄清楚,而今阿牛轻声道。   “第一个问题,林家是为什么败光了这么多年来的财产。”   “你这问题问的可真是刁钻,我若是回答了你这么一个问题,等同于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你,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愿意说,因为我林家在三年前接了一趟镖,一趟很重要的镖,搭上了我林家所有的财产作为保证,并且以我林家所有人的性命担保,委托人让我们不得开箱子看这趟镖是什么东西,可是我爹走了一辈子镖,从来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他就打开看了一下,看了一下而已。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林家才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哦?”   阿牛有些诧异。   “难不成这趟镖失败了,才会惹来如此疯狂报复?”   “不。”   林峰摇摇头。   “我百威镖局能作为江南第一大镖局,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那趟镖当然完成了,并且完成很漂亮,可是就在我们要把这趟镖给人送回去的时候,我爹突然改变主意,他为了那件宝贵的东西撕毁了跟别人提前商量好的约定,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那镖主说要我们林家所有人性命不过只是开玩笑而已,毕竟如同我林家这等大家族,即便是朝廷命官都要卖几分面子,又有谁会认为有人敢对林家动手?只是三年后的今天,我们才晓得人家并不是开玩笑,所以你看我对家人如此不上心,那是因为我林家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了我弟弟林威,他不该死的,因为他有时候虽然有些霸道,不过他才是我林家底子最干净,最不应该被牵连进来的人,可是他还是死了,死在你们见到的那个牛头面具男手里,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说他是如何用刀取了我弟弟性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很想杀了他为我弟弟报仇。”   “你不是面具男人对手,我们都不是。”   “可是你怀里的那根鸟毛是,他一定能帮我杀了面具男,所以我才打算找你合作,也只有你能跟我合作,我林家人虽罪有应得,不过如今林家上上下下所有财产全部交了出去,并且搭上我林家满门的性命,这么多的东西去交换那件宝贝,怎么都够了,所以只要有我在,也别想有人能将我林家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弄来的那件东西弄走。”   阿牛疑惑道:“你就不怕面具男一怒之下杀了你?”   林峰道:“你这算不算第二个问题?我姑且就当做送你一个问题吧,面具男他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这说明那件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罢了。”   “有道理。”   阿牛点点头。   “那么第二个问题,灭门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打斗痕迹,难不成你林家人就傻傻的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杀?”   “你说对了。”   林峰苦涩笑道。   “还他娘的真的是送上门去给别人杀。” 第222章 秋雨绵绵   与林峰交谈这么久,阿牛倒竟觉得面前这位林家大公子竟完全不像是林家中人,毕竟哪儿有自家人死光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的,似看出阿牛心中疑惑,林峰便又接着道。   “那天晚上我在家中,我也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仇家寻仇上门来,我爹欲以理相争,下令家中所有人都不得动手,可是你知道的,本就是我们言而无信在先,更何况我们林家的仇人也并不见得是什么善良之辈,既如此,别人又怎可能与我们讲道理?那群人武功很好,比我们林家所有人功夫都还要好,那群人每杀一人逼问我父亲一次,一直到我林家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死完,他们不杀我可能也是因为想留下来一个知道那件东西去处的人,可是很遗憾,父亲生前自见了那东西一面之后便将其视做珍宝一般藏了起来,即便是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灭门之后第二天官府就来替我们林家收拾,从那之后隔三差五便有眼高手低的盗贼潜进我林家来寻找值钱的物件儿,一直到我林家被搬空。”   “可是我听说你们林家闹鬼是怎么回事?还听说有个和尚替你们超度结果第二天变成了一堆白骨。”   “闹鬼之事的由来,你这么聪明,想必应该能猜出来,不外乎就是为了吓走外面的邻居而已,至于那和尚,其实是我杀的,因为他并不是什么真的和尚,无非只是同样觊觎我林家家产的,化成白骨之事倒不是我做的,而是另外一个人,他也是我们仇家请来的人,是一个很恐怖的家伙。”   阿牛道:“难不成比那面具男人还恐怖?”   林峰道:“岂止是比那面具男还恐怖,简直是恐怖的多,他有一样东西,是揣在怀里的一个盒子,那个盒子里并不是什么厉害兵器,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而是装了一盒虫子,像是腐烂动物尸体身上蛆虫的虫子,只需要一条,爬进尸体里面,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产卵,随后整个尸体都被这些虫子分解,最后只剩下堆白骨。”   阿牛头皮发麻,这等同样与那毒疮道人相通的手段的确可以算的上是这天下最为恶毒的手段,不过他仍是冷冷问道。   “能将一具尸体分解完的虫子,那得有多少数量?这些虫子又是怎么被那人收回去的?”   “收回去?”   林峰笑了笑。   “他只是收回了那条母虫而已,其他的虫子全部进了池塘,成了池塘里面那些鲤鱼的美餐,不然你以为那些鲤鱼如何能长的那么肥硕?”   阿牛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咬牙道。   “那不是幸亏我们昨天晚上去的时候吃了饭,要是没吃饭说不定就要把那些大鲤鱼捞起来烤了吃了,一想起这些鱼吃死人肉长大我就恶心,不过还是说说正题吧,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们林家的仇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以为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峰道。   “他们就是魔教中人,与魔教做生意听起来是不是很匪夷所思?可这就是我们林家,只要是生意,不管对方是谁,拿的出来足够的钱我们就接,更何况我们不能砸了我们林家镖局的招牌,说我们有镖不接,浪得虚名。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   “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阿牛揉揉有些疲惫的额头。   “魔教自最近一两年才出现江湖,而你们三年前就开始与魔教做起了生意,也就是说你们林家早就跟魔教中人有来往?”   阿牛似乎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而最有可能是事实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毕竟谁也没想到原来被正派说是藏匿很深的魔教居然就在这江湖的眼皮子底下。   “呵呵,岂止是我们林家,恐怕这天下大多数的帮派都跟魔教暗中有勾结,这就好比你站在山顶上看太阳照射下的江湖,你看的永远只是太阳照射到的金碧辉煌,却绝对看不见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等你亲自从山上下来,亲自去看了一番的时候就会知道原来你原来以为的江湖,其实可能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别人说情义即是江湖,在我林峰看来,江湖恐怕只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小人说出来的冠冕堂皇之词罢了,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阿牛不禁忆起这些时日以来看到的这天下宏观一面,看似处处太平盛世,譬如当初落霞山之变,天下正道尽数汇聚落霞山,虽终有妖人之说,但毕竟无人看见落霞山上真有什么妖人,倒是看见了天下正派风采,若世上真有高山,想必落霞山就是林峰口中那座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山,阿牛曾登上过这座高山,自然也算见到了天下可观一面,也正因为见过这一面,才为林峰口中所说的这句大大小小帮派都与魔教中人有勾结为之惊讶。   阿牛道:“也许真像你说的这样,江湖污浊不堪,可是你也要相信这并非是全部,江湖依然有许多清流,你不能以偏概全。”   “也许,你也说了不过是也许对不对?我们又不是那些名门正派弟子,怎么晓得人家暗地里究竟做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对不对?还是说说我们的合作,你们想洗脱你们身上的罪名,只能跟我合作,不然恐怕你们永远都是这些觊觎我林家财产江湖中人眼里的大肥羊。”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阿牛皱皱眉头。   “你的仇人是魔教中人,以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你的?”   “当然有,你们帮我杀了那个面具男,还有那天晚上放虫子的人,我就站出来帮你们澄清,而且帮你们澄清这种事情只有我林峰才能做得到,我若不站出来,你们永远都是杀害我弟弟的凶手。”   “这是威胁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处境?”   阿牛黑了脸,交易归交易,但这种被人威胁的交易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会接受的。   林峰莞尔一笑,露出一口比阿牛差不了多少的大白牙。   “你说是威胁,那就姑且算是吧,你也不想想,你若是不杀两个魔教里面有分量的高手,谁会相信咱们随随便便弄出去的几个角色就是灭我林家满门的凶手对不对?所以你必须这么做,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然你就干脆换一张脸重新做人,不然哪儿也去不了,只能一辈子在夜里才敢出门。”   阿牛到底还是服了气,林峰其人虽不见得如何,不过几句话下来却是将阿牛整个人牢牢把控在手中。   阿牛道:“就算要我们帮你杀人,可是我们的本事你也看在眼里,面具男四刀败了我们四个人,我们哪儿来的本事去杀他?更不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放虫子的家伙对不对?”   林峰道:“凭你们几个肯定杀不了他们,不过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根羽毛,这羽毛恐怕比十个你们加起来还管用。”   “你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的确知道一些,不过知道的不多,若是你愿意,我也不介意跟你说说。”   见面本就在黄昏,再如此絮叨半天之后,已是不知不觉便黑了天,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入秋时分总要下一场秋雨才行,这让阿牛有些觉得这场秋雨恐怕今天晚上就会降下来,林峰就此拉开一道冗长的话匣。   他说魔教真正叫什么名字已无从考究,只知道魔教源远流长,早就在中原三国甚至九国之前便在天下深深扎根,盘根错节,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岁月发展,其组织庞大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个什么上清观太清观玉清观能比的,门下高手无数,门规森严,门下弟子极少出现人间。   魔教教众无数,这其中最厉害的高手自是教主无疑,只是谁也不晓得教主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甚至是男是女都无从知晓,倒是知道教主之下有一位圣女,圣女之下有两大使者,两大使者之下又有两大护法,护法之下又有四大法王,法王之下又有六大散人,以上这些是魔教绝顶高手,这些人之下又有无数厉害人物,方构成了如此一个庞大的组织。   “很不凑巧,我要你们杀的面具男和那个放虫子的家伙就是六大散人当中的两个。”   杨毅如此道。   “单单是这两个家伙就让你们感到如此无力,你们可以试想一下其他人有多厉害,这样说来你觉得我说的魔教堪比道教三清是不是夸大其词?”   阿牛道:“你倒是挺大的手笔,或者应该说你们林家好大的手表才对,这样的敌人都能给你们招惹过来,不过我也想说一句很不凑巧,我应该见过你说的那位圣女,不过只是见过她的丫鬟,至于你说的我这根羽毛,我想不出来这根羽毛跟你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杨毅道:“你也看到了昨天晚上时候,面具男在见到你身上的鸟毛之后愣神了那么一刹那,有件事情我可能应该告诉你,我听说魔教的两大护法其中就有一个养鸟的,说不定你这根羽毛就是他身上的对不对?”   杨毅双眼灼灼,仿佛阿牛心中秘密根本瞒不过他一般,阿牛很讨厌这种好似被人看光了自己心思一般的眼神。   “什么狗屁两大护法,护法我没见过,我就只是见过两位跟我喝酒的老头子而已。”   “见没见过难道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总之如果你愿意出面的话,对付面具男和那个玩儿虫子的家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用好奇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我们镖局经常跟魔教做生意,知道的比普通人多并不奇怪,你也更不用好奇为什么我都说了我林家是自作自受,为什么还要你帮我杀了那两个家伙,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这两个家伙曾经狠狠地揍过我一顿,逼我说出那件东西下落,可是那件东西在哪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说出来?可笑他们以为我不过是嘴硬而已,故此才留下我一条命,随时随地监视我,昨天你们也就正好撞上了,我说的是不是很清楚了?”   杨毅别过头笑了笑。   “你杀不了这两个家伙,不过你认识的那两个老头儿肯定能杀得了。”   “就算事实真是如此,如你所说,他们根本全部都是魔教中人,你觉得他们会为了我这个不过才见过一面的小子自相残杀?说不定到时候反而会害了我们性命。”   “我知道啊。”   分明最少已近而立之年的林家大公子抿嘴一笑。   “可是不赌一把怎么知道结果呢对不对?反正都是个死,说不定他们还真的愿意帮你出手杀人对不对?那样的话你这条命不就捡回来了?”   这般天真无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童真的笑容直让阿牛心里发寒。   阿牛冷着脸道:“也就是说我们能不能杀了他们两个对你来说意义根本不大对不对?我们死或者不死对你来说也同样没有多大区别。”   “的确可以这样理解。”   林峰点点头。   “我林峰是一个很诚实的人,跟我父亲不太一样,我做什么之前都会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不要继续合作,全在于你。”   “我若如今已踏入一品之境界,不管能不能洗脱自己身上罪名,恐怕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杀别人,而是杀你,你应当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被人威胁,而威胁我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那也得等你踏入一品了再说不是?我们的见面到此为止,在你杀了他们两个家伙之前,我肯定是不会再来见你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也无非只是觉得在你身上还有希望而已,该怎么做,你自己选,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就比如你身上的鸟毛,可是我告诉你啊,那也得分是什么人,你如果揣着这根鸟毛行走江湖,招惹来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倒不如这么一次把人情用干净,从此以后跟魔教再不要往来,也免得遭人诟病。”   阿牛以为今夜里会下起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没想到这一夜都是阴沉沉的天气,回到了七人暂时下榻的酒家之后,也没什么跟他们解释的心思,燕子李也不过只是不痛不痒解释几句之后便不愿意再说话。   夜里不曾下午,倒是第二天刚刚蒙蒙亮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秋雨。   房间窗户昨夜里不曾关上,一直等到秋风将这窗户吹的咯吱咯吱响,又将阿牛从重复不断的那个梦中拉回来时候,阿牛才醒过来。   房中已备好客店准备的早点,点心小菜稀粥皆有。   燕子李顶着黑眼圈适时推门而入。   “这一觉倒是睡舒服了?”   “舒服啊,怎么了?难道你们睡得不舒服?”   阿牛撑了个懒腰,哪怕其实只是撑起了右手,左手依旧不大灵活。   “的确挺不舒服的,你的老相好昨天半夜里突然回来,将我们吵的完全无法休息。”   老相好?   阿牛心下诧异,便随着燕子李去了两个姑娘房间,才踏进门槛便眉头一皱。   桌上趴着一个咬了半截馒头在口中却正香甜的打鼾的宛如逃难过来一般的穷酸书生,原本属于张雪梅与柳玉玉的床榻之上更是躺着一个四仰八叉全然不顾狼狈形象的富家小姐,当然,还有一只吃的肚皮圆圆滚滚,正趴在小姐肚皮上扯呼的脏兮兮的花猫。   “怎么是他们?他们怎么找来了。”   “我们哪儿知道。”   似乎对这杨家大小姐的“霸道”行为很是不爽,张雪梅说话时候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三更半夜跑来说是找人,上来之后便是一顿海吃海喝,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说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不外乎就是这些天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什么的。”   阿牛不禁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上次放出去消息是不是他们放出去的。”   “那倒没有。”   张雪梅摇摇头。   “哎呀,三更半夜过来,我们哪儿来的心思问他们这么多?等人家酒家厨子起来做了饭又吃了饭,三下两下过来就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要问什么等他们醒过来自己问就是了。”   见如此,阿牛便只能无奈。   只是对燕子李那一句老相好实在不怎么听着舒服,阿牛便道。   “我可是第一次见大哥你跟我开这种玩笑,不过只是一路逃了命而已,最多,也就算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哪儿算得上什么老相好,更何况人家可早就名花有主了。”   “名花有主又如何?你去松松土不就成了?英雄配美人,依我看你跟杨家女娃子才是最合适的,只是不晓得林峰那家伙看到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成了这般狼狈模样会是什么想法。”   狼狈表哥与杨家小姐这一睡,醒来时候已是这场秋雨下了四个时辰之后,黄昏光景,秋雨停,一天不曾露面的太阳也在这时候变成了夕阳。   火红色的光芒从客店外面照射到房间内睡眼惺忪的表哥脸上。   阿牛轻声道:“还是要多谢你们放消息出去救我们。”   “救你们?这话从何说起?还有放什么消息?我们放什么消息出去了?”   表哥虽穷酸市侩,到底还算老实,就这么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将事情本末全部弄了清楚。   阿牛虽有些疑惑,到底还没到震惊地步,他又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谁告诉你们我们就在这里?”   “是一个人,一个拄着桃木拐杖的缺耳男人,还说他叫什么桃拐李,莫名其妙的名字。” 第223章 风声鹤唳   ﹄新八一中文网—﹃ 值得收藏的网络小说阅读网   桃拐李?不就是之前为喝了杨毅一杯酒而替杨毅出手报仇的人?如同杨毅所说,桃拐李同样也是魔教中人,之所以肯替杨毅报仇,说到底那杯酒其实并算不得多大原因,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怀里那根羽毛。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在哪里?”   阿牛实在有些想不透,只因桃拐李也是魔教中人,想必对林家灭门之案也并不是不知情,既知晓凶手同为魔教,为何又要告诉表哥自己这些人的去向,而不是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那家伙肚子里的蛔虫,要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们啊。”   表哥非常狼狈,哪怕已经吃了饭又好好睡了觉依旧不能让他的蓬头垢面容光焕发。   “看来你们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居然能逃过那么多追杀,而且还带着一只猫。”   阿牛有些惊讶,不过表哥对此好像并没有在意的意思。   “从小虽然读书,不过在乡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身滑溜的本事,这有啥稀奇的,倒是表妹,委屈她了,一路吃了不少苦,愣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你既然知道你表妹是为了你,那你以后可更要好好对待人家了。”   阿牛最后淡淡看了一眼依旧睡的香甜的杨家大小姐。   “没别的事情吃了饭再好好休息休息,燕大哥,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情。”   阿牛叫上燕子李自是想不通这其中门门道道,譬如那消息既然不是表哥放出去,那又会是谁?还有谁知道?总不会是桃拐李,因为如同桃拐李这样的高手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另外的大概便是桃拐李怎会将他们几人的下落告诉表哥二人?   “也许你应该想想问题究竟是不是出在这些地方。”   燕子李轻声道。   “我们中几乎每个人都会武功尚且这些日子以来的逃命都不容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带着一个女子跑这么远?”   “可是他已经说了这是他自小练就出来的本领,这好像并没什么奇怪的。”   “奇不奇怪你若是用心想想就知道了,他能练就出来这种摸爬滚打本领,不代表别人就练不出来,若是他一个人,我还勉强相信,但是两个人再加一次实在让人很讨厌的猫,那可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要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   眼下事情莫过于是林峰所说的事情,要杀面具男,还有一个玩儿虫子的男人,这就必须要靠阿牛怀里那份人情,决定权就在阿牛手中,只是此刻阿牛却有些拿捏不定。   “同是魔教中人,万一别人不帮我们,反而还透露了出去,惹来杀身之祸该怎么办?”   “可是就算不找他们我们依旧有杀身之祸对不对?难道还有比眼下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你要这么想,不管你用不用这根羽毛,它就在那里,不管你找不找那两个老头儿,他们始终是魔教中人,就算我们不找他们,杀了面具男跟另外一个也是跟魔教结下仇,而如果去找了,就算他们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同的无非就是直接得罪这两个老头儿还是间接得罪而已,你觉得呢?更何况就算我们不杀面具男,他现在也要来杀我们,这两日他不出手想必是我们身处的地方不太适合让他这魔教中人露面,可是一但我们踏出这个地方,说不定马上就会面临他的追杀。”   燕子李是极少劝人的人,不过这番劝人的话到底是让阿牛打定了主意。   林峰说魔教虽隐于江湖,不过这江湖却到处都有魔教的影子,否则也不至于那一日才露面便有桃拐李寻到了杨毅。   阿牛甚至不过就是手里拿着那根鸟毛在这林家之地的县城里随意溜达一圈便有人找上门来。   “贫僧看施主的样子像是在找人。”   面前这位秃头大耳和尚在微微打量了一番阿牛之后才轻声道。   “大师知道我要找人,那想必大师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阿牛对这和尚笑着道。   和尚道:“贫僧的确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他眼下肯定不在这里,想要找到他很容易,不过想请他出手帮你忙可能就不行了,因为他最近有些忙。”   “我这件事情很重要,是几条人命,如果大师有办法知道他在何处的话,还请告诉晚辈一下,晚辈自己亲自去请。”   “不不不。”   大耳和尚摇摇头。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你找到了他也不会帮你做,有些事情只能靠施主你自己。”   “大师也是魔教中人?我以为魔教全是一些平生干了不少坏事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有大师这种僧人加入。”   “施主很惊讶?”   “的确有些惊讶。”   阿牛不得不老实承认。   “难怪魔教中这么多高手,三教之中高人皆有,如此教派不成气候那可真是没天理了,不过既然大师帮不上我的忙,那我只能寻找其他的办法了,倘若是我自己一个人死也就罢了,可我不能连累别人跟我一起死,就此告辞了,大师。”   等了半天不过等来如此一个凄凉结果,阿牛心里倒的确是不太好受,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近在眼前时候难免会觉得无奈。   只是倒不曾想到才踏出去没几步便被大耳和尚拦了下来。   “施主为何在听到你要找的人不能帮你的时候如此垂头丧气?”   “难道一个人即将就要死了不应该是垂头丧气?”   “施主得罪了很厉害的人?”   “我不知道算不算厉害,不过大师也是魔教中人,想必知道六散人,我得罪的人就是六散人当中的带着牛头面具的男人,还有一个,虽然算不上得罪,不过也是我必须杀的人,他有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了有许多虫子,同为魔教中人,想必大师对这两个人应该也了解一些。”   “贫僧的确了解那么一些。”   大耳和尚轻轻点点头。   “他们两位的确是我教中厉害的高手,得罪了这两个人,以施主的能耐,根本逃不掉。”   “所以我才对鸟老抱着一丝希望,因为说不定鸟老就有可能帮我杀了这两个人,不过现在看来,情况跟我想的差不多,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要走了。”   “施主为什么不问问我能不能帮上忙?”   大耳和尚突然道。   “难道在施主眼里贫僧不如你口中的鸟老来的那么厉害?”   “你?”   阿牛微微有些迟疑。   “倒不是怀疑大师你的本事,只是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二连三碰见魔教高手,并且阴差阳错成了那面具男追杀的对象,连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打算过你们魔教中人会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倒也说不上,也许优胜劣汰只是我教的自然规律,施主你觉得呢?”   “这……大师你的意思莫非是魔教中人地位全靠自己提升上去?教中不管教众如何争夺?”   “确实如此。”   “大师莫非你要争这六散人的名头?”   “贫僧本就是六散人之一,又为何要争?”   “六散人。”   又是六散人,如今算下来这魔教六散人光是自己便遇见了四个,这的确有些让人难以自信,不过即便如此,阿牛仍是不确定道。   “既同是六散人,大师就算要杀也应该杀三人之上的法王,实在没有道理去杀面具男和另外一个男人。”   “就算贫僧不杀他们也自然有人会杀了他们。所以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死在贫僧手里,这样贫僧也就多了两条命在身上了。”   “大师为何喜欢背人命在身上?”   “因为贫僧乐意。”   “可是大师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不用施主回报我,到时候那老头儿自然会欠下我一个人情,施主只需要将你说的面具男引出来就行,其他的一切交给贫僧就是。”   阿牛不知道这大耳和尚说的欠人情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命关天,当下便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更何况并非他一人的命,而是大家伙儿的命,故此,倒也不得不再度麻烦这根羽毛。   找出来面具男很容易,他与燕子李二人不过是趁着这个入秋的夜再度潜入林府时候便又遇上了月色下的牛头面具男人,他依旧背负着一把刀。   “你们还敢来?”   面具男这样冷冷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敢来?”   阿牛同样冷冷回答。   面具男又道。   “因为来了你们会死。”   阿牛也道:“能不能在我们死之前让我们死个明白,当日里你在林威死的时候分明留下了我们的命,为何现在又要我们死?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如何?”   “你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可以回答你,是因为有人让你们死。”   “能命令你让我们死的人地位一定比你还高,是护教法王?还是使者?又或者是护法?”   “这就不是你们操心得了,不过我看你们明明知道自己就快死了还这么镇定,想来是留了后手。”   “没错,他们的确留了后手,后手就是贫僧。”   大耳僧人悄然越上高墙,在惨白色月光下双手合十道。   “牛头,我们又见面了。”   隔着牛头面具,看不清牛头男面目表情,倒是能听出其中的几分惊讶以及愠怒。“是你这秃和尚?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大耳和尚又道:“贫僧倒不是被风吹来,而是跟着风而来,来到这里正好就听到了林家的事情,所以贫僧就找到了你这牛头,不得不说,你做的事情太过了,闹的如今江湖人尽皆知,风声鹤唳。”   牛头男道:“就算过了又如何?林家人自找。难不成你还打算替林家人出头?”   “贫僧不为谁出头,贫僧只是打算替我教正义除了你。”   “你是在跟我说笑?秃子,除了我?我倒要看看你的金刚经如今念到什么地步了。”   牛头男性格并不怎么好,甚至就连阿牛都能看得出来的老友见面,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他便已经出了刀。   只是此番出刀却跟上几次全然不同罢了,因为这一刀是全力而出的一刀,甚至才在刀出鞘的时候便有了噼里啪啦破空的声音,刀快,牛头男动作更快,几乎是眨眼时间便到了大耳和尚跟前,仿佛要将和尚整个人从头顶至脚跟劈成两半的一刀在月色下散发着冷冷寒光。   大耳和尚不闪不避,只不过轻轻抬手便将这一刀用双掌夹住,随后似有心灵感应一般两人同时出腿对着对方小腹重重踢去,两腿相交,只听得到闷哼声阵阵响起,亦只能看到腿影重重,根本晓不得究竟对拆多少招,这之后牛头男撤刀,和尚撤双手,以双拳敌单刀,那牛头男的刀竟是没能伤的了和尚拳头半分。   “看来这几年你的刀好像没怎么进步。”   一拳哄开当头一刀之后,大耳和尚咧嘴一笑。   “有没有进步现在说恐怕还早了点,我倒要看看你这秃驴涨了几分本事?若是再不把你的金刚护体使出来,老子这一刀恐怕立马会要了你的命。”   这一刀来势汹汹,还未至和尚头顶便能感觉到绵绵不绝刀意,也就是这一刀,阿牛才明白过来这牛头男人在那一夜究竟是如何做到一个闪电功夫便能杀几十常年刀口舔血镖师的,这一刀绝对是阿牛见过的最为有艺术的一刀,一刀出,罡气漫天,似要将大耳和尚千刀万剐一般弥漫大耳和尚全身,大耳和尚不紧不慢念起金刚经,霎时浑身金色光华大盛,连那屋檐上的砖瓦都承受不住这宛如真佛门金刚的怒气一般纷纷从屋顶落了下来。   和尚以砖瓦为兵器,气机牵引这些瓦砾化解牛头男漫天罡气,这之后右手推出一掌,正对牛头男手中银刀真身,气机炸裂,浑身金光笼罩的大耳僧人巍然不动,牛头面具男却被这一掌震的连同手中刀一并倒飞了出去,直撞断了两根水桶般粗细的柱子才停了下来。   “现在你觉得贫僧的金刚境如何?比之你的刀算不算差?那么现在贫僧就要来取你性命了。”   浑身金光笼罩的大耳僧人凌波微步缓缓走下屋檐,正要对着气息萎靡的牛头男再度一掌,却在这时候有个小小黑点以极快速度而来。   大耳僧人微微诧异。   “咦?”   那只黑点在接近这金刚佛光的一刹那阿牛才看清楚那哪儿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一只筷子一般粗细的虫子,虫子入金刚,却根本入不得半分,只在那金光之外没过多久就便被金光反噬,随后不甘心的掉在地上弹了两弹没了动静。   “既然来了,就赶紧现身吧。”   大耳和尚笑了笑。   “没想到你养的这些肥料居然能长这么大了。”   月色下,一袭白衣缓缓走来,白衣白靴,便是面部也是如同死人脸色一般的苍白,这人却生了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另外,他手里还拿了一个盒子。   “大家都是同门,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死手。”   红发男将躺在瓦砾中的牛头男扶了起来,虽对大耳和尚这一句说他的虫子是肥料有些不乐意,不过他仍是打开盒子放了一条虫子出来爬到了牛头男面具上,从鼻孔进去,没过多久便粗了好几倍出来,嘴角隐隐带着一丝血迹。   “你这家伙的救人手段果不其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让贫僧觉得恶心,不过你想就这样带他走,那也要问贫僧愿不愿意答应才行。”   “你是以你的金刚境这么说?你的金刚境虽厉害,不过我这匣中有一百多孩子,一条或许破不开你的金刚境,不过若是一百条一起出又如何?”   “你就不怕死?”   “我死了不是还有你这秃驴垫背吗。”   沉默了那么几个呼吸时间,大耳和尚终于点点头。   “行,你带他走,咱们改日里再打过。”   “放心,一定会有改日的。”   突如其来的喜欢养虫子的男人就这样带着本来差不多已经没了命的牛头男走了,这实在让阿牛有些难以接受,放虎归山,他日定有祸患。   “是不是很好奇贫僧为何愿意放他们走?”   大耳和尚身上金色光华渐渐隐退。   “贫僧若是不放他们,你说的那个喜欢虫子的家伙就会跟贫僧拼命,并且,拼命的结果多半不会太好,他的虫子是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无孔不入。”   “我知道,”   阿牛点点头。   “大师今日能为我们出头已是天大的面子,又怎敢奢求大师为此赔上性命?只是大师为了我们得罪了你的老朋友,他日他们再见你时候定然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大师你又打算怎么办?难道以一敌二。”   “自然不是。”   大耳和尚摇摇头。   “单打独斗贫僧未必会怕他们二人,只是二人若是联起手来,即便是贫僧的金刚境都未必能打得过,所以要想完全杀了他们,贫僧还需要找一个帮手。”   他说的帮手是桃拐李。   “我没想到你这秃子居然也来了。”   桃拐李是继阿牛与燕子李之后第三个走进林府的人依旧拄着桃木拐杖,缺了的耳朵在这样惨白夜里实在有些狰狞。   大耳和尚道:“有人在江湖上顶风作案,坏的是我教名声,贫僧自然不能放着我教名声不管。”   桃拐李道:“行了,这种面子话就不要说了,如果不是你为了那老头子,你这无利不起早的和尚会来这地方?”   桃拐李一句话让原本就有些婴儿肥的大耳和尚老脸一红,阿牛甚至不怀疑若不是因为他与燕子李在场,恐怕这两位朋友也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魔教中人果然不愧为魔教中人,行事如此诡异。   “你见过他们了?”   桃拐李笑着问道。   “我们追查他们三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看你的样子,想必刚刚就算没吃大亏也吃了小亏。”   “贫僧没吃亏,贫僧只不过金刚境一出便将他二人吓走了。”   “这话留着骗骗这位阿牛小朋友还行,骗我就算了,不说这个,现在说说如何处理这两个人的问题,和尚你打算怎么做?杀还是留?如果杀的话恐怕少不了得罪那几个家伙。”   “如果留着的话更对不起那几个家伙。你觉得贫僧应该怎么选?”   双掌合十之后,桃拐李与大耳和尚同时相视一笑。   “当然是杀。”   “等等,两位前辈,晚辈还有些问题没弄明白。”   不等这二人起身离开,阿牛便拦住了二人。   “两位前辈说的什么晚辈完全没听明白,什么那几个人这几个人,你们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跟林家灭门案子有关系?”   桃拐李答道:“关系肯定是有的,不过并不是直接关系。”   “只要有关系那就跟我有关系,我们不能替人背这个锅,所以能不能带我见见你们说的那几个人?”   “哦?你可知我们说的人是谁?你想见就见?在这里尚有秃驴保你们周全,可是我们说的那几个人即便是你们眼前这秃子可能都说不上话。”   “没关系。”   阿牛坚定的摇摇头。   “林家灭门案子总要有人出来解决,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希望不再被江湖上的人追杀而已。”   “这个,恐怕我不能帮你。”   桃拐李摇摇头。   “我们说的那几个人就连我们都没见过几次,甚至还有的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见到他们呢?你们只是想要一个交代,等我们杀了那两个人,尸体给你们,让你们给江湖一个交代就行。”   “那也不行。”   阿牛同样摇摇头。   “前辈你也知道,尸体是不能说话的,光是两具尸体,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我并没有打算相信林峰的话,一个连自己家里人死光了都无动于衷的男人,他说的话,可信度很低,所以我希望向你们说的那几个人求证一些事情。只希望见他们一面而已,我想,就算是魔教,也应当不会丧心病狂见人就杀才对。”   “可是我如果告诉你,你想知道真相的那几个人当中真的有一个见人就杀,丧心病狂,你会怎么做呢?”   {老铁请记住 新八一中文网 } 第224章 带进棺材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林家跟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会被灭门而已,我只想知道这个。”   面具男与玩儿虫子的男子已走,眼下恐怕唯一的线索就在眼前的桃拐李与大耳和尚身上,阿牛不傻,之所以别人会找上门来,恐怕也未必就见得真是为了那么一根羽毛,有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只有他需要你的时候才会来找你,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未必就会出面。   “你们要弄明白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   拄着桃拐的桃拐李摇摇头。   “灭门这事儿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我教还是有那么大的,那么多人想全部知道所有的事情几乎不可能,我们两个只负责杀人,并不负责帮人。”   “可是前辈你不也帮了杨家小姐与他表哥,让他来找我们了吗。”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桃拐李与大耳和尚似乎并不愿意多留,这么几句话说完就缓缓离开在银月之下。   “举手之劳?我若是信了这句话那恐怕才有鬼。”   阿牛自顾自的摇摇头。   “始终是没杀了那两个家伙,目的没有达成,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看来最关键的还是要先把林峰弄出来,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究竟这其中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魔教的人会自相残杀?而且还是追了三年之久。”   ……   “很简单啊,因为魔教当中也分为很多个派系。”   他们没找到林峰,倒是林峰先找到了他们。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虽然当天晚上那两个家伙没死,不过他们现在肯定也没工夫管我的事情了,你们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交易,所以我也可以再告诉你们一半的事情。”   林峰还是那个林峰,有些玩世不恭,有些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不难看出这位林家最后独苗这一段时间过的并不舒坦,衣裳又换了一套农夫模样的粗布麻衣,想来是为了躲避那些盯着林家人的耳目而已。   “魔教具体的我不了解,不过我大概知道魔教内部好像出现了分裂,我们林家认识的那一帮子人刚好就是做交易的那帮人,倒是没想到不等江湖中人出手,他们魔教自己倒闹起来内讧了,这让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林峰已两天没吃东西,才见面时候便将桌上的食物风卷残云一空,甚至还剔了剔牙齿,最后又看了一眼那个怀抱花猫,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女人。   “那既然现在你差不多有了你想要的结果,你是否应该站出来跟天下人坦白,并且将我们的罪名除了去?”   待到确信林峰已被招待好以后,阿牛迫不及待问出了这个问题。   只是这时候分明之前有约在先的林家大公子却直接摇摇头。   “不不不,现在还不行,你们想想,我林家虽然表面上朋友多,不过谁都能想得到这些所谓朋友是冲什么来的,如今我林家树倒猢狲散,如果这时候我站出来,恐怕我林家的那些个仇人肯定不会放过我,到时候我肯定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   “所以你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   不等阿牛发难,燕子李便右手紧握,丝毫不会有人怀疑倘若林峰接下来有一句话不对酒立马会被这拳头揍的鼻青脸肿。   “哎呀,我就随便一说嘛,你们干什么这么激动?”   这拳头起到了很明显作用,才吃的肚皮浑圆的林峰立马解释。   “我又没说不站出来帮你们澄清对不对?我只是说暂时还不能,更何况,按照约定,你们要帮我杀了那两个家伙才行,可是现在那两个家伙虽然情况不怎么好,可到底还没死对不对?所以你们其实还不能完全算是做到了约定,如此一来我也不算是说话不算话。”   燕子李冰冷道:“那你的意思是非要见到了那两个人的尸体才会出面?   林峰再度摇摇头:“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想请你们稍安勿躁而已,不如等我先找出来我爹藏的那件东西如何?我站出来澄清,到时候势必会被仇家追杀,如果我死了那件宝贝也就落到了别人手里,倒不如我提前找出来看上一眼,也不算死的不明不白了不是?更何况到时候你们完全可以接过这件被魔教视为珍宝的东西,那差不多就是我们林家所有的财富都在你们手上了,这一切只需要你们再稍微等几天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这恐怕不行,肯定不行,”   许久没说话的穷酸表哥站了出来。   “你们说的那玩意儿可是魔教想要的东西啊,人家魔教为了这件东西几乎把你林家满门都荡平了,你要是把这件东西交给我们,那岂不是把这烫手的山芋一并交给了我们?这是间接性的想害死我们。”   “等等,抱歉,我们?能不能容我问一句。”   林峰突然拱手道。   “各位朋友,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这位兄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也是你们一起的?可我之前怎么没见到过他?”   “……”   有那么一两个呼吸时间阿牛几乎憋不住一口气笑了出来,心道跟你未婚妻在一起的男人除了你未婚妻的表哥还有谁?明知故问的事情,莫不是故意要让表哥下不了台?   事实上表哥的确因为这一句话下不了台,虽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依旧摆脱不了穷酸气息的书生尴尬无比,脸颊红的发烫,与他素来不对付的赵骞都难能可贵的没有落尽下石。   倒是杨家大小姐看不下去了,也不管怀里的花猫是否乐意便丢在了床上。   “姓林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杨大小姐,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算是我的未婚妻才对,作为别人的未婚妻,对别的男人如此上心,这算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不愿嫁我,最起码你也应当等我写了一纸休书方才能如此,而今一无休书,二无媒妁,你就这般与别的男人连日来食宿一起,如今更是为了这个野男人当面斥责你未婚夫,我倒是真想问问杨大小姐你这三纲五常究竟是谁教你的。”   “林峰,你……”   杨家大小姐早已气的脸色铁青说不出来半个字,倒是素来被赵骞说成是站在女人后头的表哥出乎意料的替她说了算,哪怕这句支支吾吾半天的话最后只缩减成为。   “我跟表妹是真心相爱的,严格来说,你才是第三者才对。”   “行行行,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反正我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自己尚且管不了,如何能带上一个拖油瓶?更为麻烦的是这拖油瓶还死活带着一只花猫?我就当做好事放过你们,你们爱怎么亲亲我我就怎么亲亲我我,只是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我们男人谈事情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们两位走远点?”   男人谈事情?这话里的意思分明便是说表哥不是个男人,若是别人想必此刻就是不大打出手也是怒目而视了,却没想到到了表哥这里也不过只是憋了半天,脸色通红灰溜溜的带着杨丽霖去了别的房间。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我们的事情了。”   林峰以茶水漱口,随后笑道。   “那小子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可是如果我不说,你们不说,又有谁知道那件宝贝在哪里呢对不对!但时候还不是便宜了你们,好好想想,那可是连魔教这等庞然大物都看中的宝贝,有多诱惑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不用多说了。”   阿牛不耐烦的摆摆手。   “表哥说的没错,我不能因为一件东西就赌上我们这么多人的命,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从来不要,只是要自己的命而已,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站出来跟天下人澄清,二,我们发消息出去就说你林峰还活着,尚在人间,想得到林家财产,非找你不可,怎么做,你自己选。”   林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起来,原本以为能威胁阿牛几人再那么几天,没想到这么一下就反了过来被阿牛威胁。   “小伙子,你这是让我难做啊,怎么我说的好话你都听不进去呢?你把我说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对不对?但时候说不定我还会反咬你一口。你猜别人会怎么做?他们肯定听我的,你知道有时候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的。”   “反咬就反咬,大不了就是另一次逃亡,最不济就是个死,总之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上路,林家的事情本来跟我们没关系,不过只是阴阳差错被牵扯进来而已,现在我们也不想再多管下去,你只能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那些个狗屁宝贝就让有兴趣的人抢去吧,跟我们鸡毛的关系都没有,我们已经被你们害的够深了。”   “既然这样,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林峰无奈的摊摊手站了起来,打开原本就清微露出一条缝的客店房门。   “那我只能把面具男为什么从最开始不杀你们而变成要杀你们的事情带进棺材里面去了,如果我还能有机会睡棺材的话。” 第225章 潜入魔教   “你真的是一个很讨厌,很有让人一刀劈在你头上的混蛋。”   阿牛到底还是叫住了正要出门的林峰,后者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打算跟我好好谈了?”   “你若是说不出来一个让人信服的一二三来,那样结果只会对你越来越不好。”   “理解理解,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会很感兴趣,事实上不止你们,就连我也很感兴趣,不过在说这个之前我们还是要先说一下魔教的派系,魔教称之为魔教自然不是上下一心,我就知道他们当中的两个派系,大概可以分为主战与主和,主战就是你们看到的面具男这一脉,主和的话就是你们请来的那两个高手,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面具男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杀你们,不过以他的性子,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所以想必一定是有比他还厉害的人物暗中指示……”   “捡重点说,让你回来可不是听你废话的。”   “行行行,说重点。”   林峰摊摊手。   “我听说魔教最近好像有了大行动,整个教众几乎全部出了江湖,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想必面具男突然打算杀你们肯定跟他们的任务有关系,如果不弄清楚这个,恐怕你们就算洗干净了身上罪名也在这江湖混不下去。”   “你跟我们说了这半天就说了这么一些屁话?”   阿牛面色难看。   “完全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那倒也不是。”   林峰挠挠头。   “我就想着与其你们躲躲藏藏怕被魔教找上门来,倒不如直接出面将魔教中人引出来,到时候既能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你们,又能得到我林家宝贝,岂不两全其美?”   “滚蛋吧你。”   阿牛双眼几近喷火,敢情说了这么半天说的不过就是一些废话而已。   “得得得,我滚就是了。”   “滚之前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我们帮你除了面具男和玩儿虫子的男人,你站出来帮我们澄清,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   “我真没想到这林家大公子居然是这个德行。”   林峰才踏出门没几步阿牛便发起了牢骚,方才的林峰全然不似前几日那般城府极深,反倒是像极了一个蹭吃蹭喝的江湖骗子。   “其实仔细想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们不弄清楚究竟是哪儿得罪了魔教,恐怕就算面具男死了以后也不见得就会被放过。”   阿牛虽聪明,并颇为有心思,到底不过是个年轻人,哪怕平日里克制的再好也有忍不住发脾气的时候,倒是燕子李虽同样愠怒,不过好歹也算冷静。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从哪儿去知道这么多?如今的我们就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这根鸟毛虽能用,不过也不见得还会有人主动来找我们,按林峰所说,魔教中有派系之分,也不晓得面具男这一派系中还有哪些人,如今面具男已不在,杨毅大哥答应三皇子殿下一月之期将凶手绳之于法的事情如何做得到?真伤脑筋。”   阿牛疲惫的拍拍脑袋,燕子李淡淡道。   “那就干脆做的绝一点,打入魔教内部,就算大耳和尚将面具男与虫子男人擒住,未必就会交给我们,更何况单单这两个人交出去说是主谋,恐怕不会有人相信,我们并不是与江湖中人打交道,那么好糊弄,如今是对三皇子轩辕宏观,此人绝对没那么好摆平。”   “魔教?”   阿牛不免被燕子李这大胆想法吓了一跳。   “一个月时间,混入魔教,打听到消息,哪儿有那么容易?现在就差不多过了十天了,还有二十天。”   “二十天之内我们不一定非要擒住幕后主使者,只需要把凶手找出来昭告天下即可,到时候就是他们正道中人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你觉得如何?”   “可行是可行,只是从何入手?”   “还是找林峰,去他会去的地方找。”   林峰要去的地方除了已成为鬼宅的林家自是没有别的去处,这一夜果真很容易就等到了又来继续找那件宝贝的林峰。   在听到他二人打算潜入魔教时候,林峰也被这想法惊讶了一番。   “为了一个跟你们其实并没什么交情,反而曾经还亲手爪你们回去的男人潜入龙潭虎穴,这勇气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们,不过可惜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并不知道魔教在哪里。”   林峰摇摇头。   “准确的说是除了他们自己人,没人知道魔教总坛在哪里,若是我父亲还在世,说不定还可能帮到你们,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我也联系不到以前跟我林家有往来的那些魔教中人,因为他们现在已成了我林家仇人。”   “那你最起码应该知道当初跟你父亲做下那件交易的人是谁,他很可能就是幕后最大的主使者。”   “我不知道。”   见阿牛与燕子李似乎并不相信,林峰再度强调一遍。   “我真不知道,再说了,你们以为与邪魔外道交易这种事情能随随便便暴露出来给外人看?即便是我这个林家大公子都不知道跟我父亲交易的人是谁。恐怕你们想从这一点入手的话,只能去找你们认识的那两个老头子,如果他们还打算见你们的话。”   “又是他们,我实在不想多麻烦他们,麻烦一次,就是一次人情,欠什么都行,唯独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不想麻烦那就自己想办法去找了,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想要走捷路就得麻烦来麻烦去,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你想要得到别人的人情,总会失去一些人情的。”   阿牛找到两个老头儿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依旧是在江南之地,两位老人模样实在有些怪异,故此他二人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找地方休息,只有夜里时候才会活动一下,也正是在这天夜里再度见到两位老人。   “没想到当初接下了鸟老你一根鸟毛之后。居然接二连三用到了这么多次,这是我根本没想到的,江南之地看似繁华,其中居然涌动着如此多的门门道道,不得已之下,只能再度麻烦两位老前辈。”   “小兄弟为何会说一个再字?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鸟老不禁好奇道,这么些日子不见,那只乌鸦个子没怎么长不说,反倒羽毛也没有之前那么光鲜亮丽,至于白瞳蛇老,那条花蛇竟不在肩头,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竟是钻到了老人怀里,时不时发出嘶鸣的信子声音。   阿牛放下便把这连日来桃拐李,大耳和尚,面具男以及玩儿虫子男人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这时候二老表情怪异,不过好在也并不算不给什么好脸色。   “既如此,想必小兄弟又遇上了什么麻烦,不如仔细说来听听。”   “我们想通过二老进入魔教,找出林家灭门案子后面的真凶,如此一来才能洗脱我们身上罪名,也才能让杨毅大哥免遭于难。”   “这恐怕不行。”   鸟老直接摇摇头。   “且不说去了能不能找到你们要找的真凶,就算找到了恐怕你们也没命出来,有他们二人的尸体足够给你们一个交代了,若是将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后果根本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他们要的无非只是一个交代,既如此,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就算了,林家到底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看起来鸟老前辈好像知道一些什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这件事情我们肯定会追查到底的,因为魔教不放过我们,屡次三番杀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哦?杀你们?这话从何说起?”   鸟老来了兴趣。   这么一会儿功夫,阿牛便又将这一路上后半部分的事情原原本本道了一遍,当然这其中定少不了不久之前在山里燕子李那一场与死人的战斗。   二老有些面色古怪了起来,见他们如此,阿牛也越发咬定了他二人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二老想必对这种操纵死人的手段也有耳闻,说直接一点,虽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我还是希望二老能帮我最后一次,若能将凶手找出来,阿牛定然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也不知怎的,原先语气非常笃定的二老在阿牛这么一句话之后居然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阿牛小兄弟既坚持要去,那我二人也不好不让小兄弟去,只是我教高手如云,教中更是严苛无比,若是去了出了什么差池,可莫要怪我们两个老头子没提醒过两位。”   别了两位老人,阿牛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二人肯将魔教总坛之处说出来已是卖给了他天大人情,若是阿牛一个嘴巴不严实将这毁天灭地的信息说了出去立马就是魔教的灭顶之灾,可如此重要事情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份人情应该怎么还?倘若我们还能活着回来,恐怕这辈子都得感恩戴德了。”   “那倒也不必,也许你没注意到为什么他们态度改变这么快,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了,我看到鸟老在说那句话之前耳朵动了动,怕不是他们打算答应你的,而是另有其人,我看这盘棋倒是越来越精彩了,我现在倒觉得你真的应该在当初落霞山时候去跟你的朋友们相认,有那么一群厉害的朋友在身边,你又怎么会遇上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你觉得呢?” 第226章 礼数   姜明再度醒来时候已是三个多月下了落霞山之后。   “毁剑心就如同死了一遭一般,不过这天下人剑心毁去之后能睡三四个月的恐怕也只有你姜明了。”   老黄一直在姜明身旁伺候,哪怕这位姜家公子如今已是天下都知的废人一个,哪怕他再也提不起来剑甚至没了关于剑的一切。   姜明额头两缕青丝依旧从额头垂下,只是如今脸色早不复当初红润,甚至还有些苍白。   “为什么要救我?姜家人死绝不是更好?”   “救你的并非我老黄,而是我早就跟你说过的那个人,他要你,他要你几年后去帮他做一件事情,所以他才在三个多月以前力排众议将你的命保了下来。”   “然后又杀了我爷爷?杀了我姜家所有人?”   “他不得不那么做,而且你也知道你们姜家做的那些个事情,就算他不杀你们姜家人,其他的武林同道也不见得就会放过你们,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不过就是将你姜家的事情曝光了而已,你不应该怨恨他。”   “难道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谢他不杀之恩?”   姜明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躺了几个月的身子似乎连动一下都需要花费很大力气,两次踉跄摔倒之后终于勉强站了起来。   他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条大船上。   “我们这是在哪里?”   姜明忍不住皱眉。   “我们在南海,我知道你想找谁,他现在正在上面的甲板上,他见到你说不定会很开心。”   司马云的确挺开心,看着眼前这个差不多四个月时间终于醒来的“废人。”   “我才跟他们打赌,我说你最近几天一定会醒过来,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   甲板上有很多人,这当中不乏很多熟悉的面孔,自然也加入了那么几个新面孔,就比如那个穿着狐裘的鸡窝老头儿,又比如那个总是坐在那里打坐念经的老实和尚。   唯一相通之处恐怕便是这些人都是当世绝顶高手了。   “你把我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为这个。”   司马云笑了笑,身后是秋天南海的平缓海浪,海风拂面,亦吹拂起司马云的青衫,他道。   “我需要找到天下最少八个将来有可能踏进陆地神仙的强者来帮我做一件事情,当然我做事情一向有原则,作为交换,你也可以跟我提一个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要你死,你能不能做到?”   “当然不能,也不是说不能,只是现在不能,我就算会死,也不是现在死。”   “既然你答应不了我的条件,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现在你要么杀了我这个废人,要么就放我下船离开。”   “你的情绪很激动。”   司马云道。   “也许你应该再好好休息一下,才醒过来,没必要如此大动肝火,你想要我死,这是我唯一不能答应的条件,哪怕你爷爷是被我的人杀死,可你爷爷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有那种下场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倘若你要记恨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算你要报仇,也得你自己恢复你的实力才有可能办得到,如今你若是离开我只会是过街老鼠,不说重塑剑心,恐怕就是好好的活下去不至于饿死冻死都是个问题,你觉得呢?毕竟我不会傻到专门为了你一个人去死,你好好想想吧,我虽然会做劝人的事情,可不会做劝你现在这种情况的事情,要么答应我的要求,从此以后跟着我,我身边有两位剑道之上绝顶高手坐镇,让你重塑剑心不难,到时候你再凭你自己本事报仇,要么就下船,从此做个过街老鼠,更永远不要谈什么报仇两个字。”   “激将法?”   “是不是激将法恐怕你心里也该有点数,怎么选择看你自己,我等你给我答复。”   才醒过来便与司马云闹了个不欢而散,这本就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剑无求反而还因此打趣道。   “换做谁从昔日的天之骄子突然变成一个阶下囚心里都不会太好受,我倒是挺喜欢看这小子吃瘪的样子,只是希望他能早点想明白,也不至于浪费了自己天赋。”   “你不是一向挺讨厌他?并且在落霞山时候曾嘲讽他姜家三代人为乌龟?怎的突然帮起他来说话了?”   与剑无求相处几个月,也自然晓得了这位以剑入魔奇才大大咧咧的性子,司马云便有意无意试探一番,这时候剑无求也终于道出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想法。   “以前看他不顺眼哪里是真的看他不顺眼?无非就是气不过这家伙有一个愿意苦心栽培他的爷爷罢了,哪儿像我,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师父,结果还是一个不要脸三番五次坑害我的师父,现在这小子什么都没了,我倒是真的有些可怜起他来了。”   “那你倒是想个法子让他重塑剑心,重拾剑道才行。”   “我可没那个能耐,这倒也不怪姜明这小子,要怪,也只能怪那什么祝飞羽的一剑实在太他娘的惊天地泣鬼神了,你应该问问你的阿牛哥,他跟祝飞羽相处时间最长,最能摸头祝飞羽的剑究竟有什么奥妙。”   阿牛哥说的自然是换了阿牛脸面的李玉湖,剑无求也大概知道了阿牛与他们定然认识,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提起阿牛时候,司马云非但不关心,反而好像有一种随他去的心态,司马云不说,他倒也懒得问,哪怕阿牛那个小子实在有些对他的胃口。   李玉湖自落霞山之后已成了这天下人于司马云最大的噱头,哪怕剑无求知道其实李玉湖不过也只是与司马云合作而已,毕竟李玉湖的力量,早已不是人间范畴。   “祝飞羽的确很强。”   李玉湖道。   “不过他很奇怪,不单单只是道教的范畴,如果我所料不差,他的剑应该是蕴含了儒释道三教之中的道教与佛教大神通,故此才能带动天地之力,他非陆地神仙,像这等三教互相掺杂,就连我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境界,总之很强就是了,不过嘛也看跟谁比,要是跟我这样的神比,自然是差的远,不过跟剑无求你这小朋友比,怕是甩了你十八个黑沙漠。”   “……”   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剑无求真想狠狠拾掇一顿面前这个总是自称为神的家伙,倘若他能打得过,他一定会这么做,至于现在,能忍则忍,毕竟就连酒剑仙与老剑神两位剑道已是人间顶峰的高手有时候都不得不听李玉湖一句话。   姜明回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昏睡的那个小船舱房间之内,却见老黄一直在那里等候不曾离去。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以你的能耐恐怕随便去哪里都会被人视为坐上宾客,为什么选择跟随司马云?在我看来他除了能动动嘴皮子之外,根本就不见得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真本事。”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   老黄乐呵呵一笑。   “是我老黄选择了司马云,而不是司马云选择了我老黄,至于你说的司马云没有真本事,我倒是想问问,他若是没有真本事又如何能将你落霞山弄的一夜之间毁于一旦,而且你也看到了,想必你也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高手都愿意跟在司马云身边,其实不外乎就是因为一个利字而已,若是没有好处的事情谁都不会干,当然,以上的人里面有一个人是例外。”   “谁?”   “不就是跟你最不对头的剑无求?他几乎是我一句话就给弄过来的,当然我老黄也并不是看不起他的意思,相反倒是觉得剑无求比你豁达了不少,你们都是江湖儿郎,江湖本就是如此乌烟瘴气,更何况当初你爷爷一生所做的一切不也就是为了你这个孙子?为了你这孙子能给姜家光宗耀祖名扬四海,倘若你就这么废了,那你爷爷一生的努力恐怕也就白费了,倒不如安心跟着司马云,他虽害了你爷爷,可说到底不会害你是不是?如今司马云身边已有这么多恐怖绝伦高手,你若是能得他们指点一二,何愁将来不会涅槃重生?只可惜你姜小子太要面子,所以你注定走的不会比剑无求长远,除非你能放下面子,面子这玩意儿,有时候就是狗屁。什么都不如真正落下好处来的实在,你以为呢?”   姜明倒不回答老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当初你在我落霞山关了那么久,你就不恨我们?如今还在帮着我这个曾经囚禁过你的人说话。”   “恨?有什么可恨的?江湖不就是这样,打不过就得规规矩矩被人打。没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你爷爷当初欺负过的那这个人还不是一样,可你可曾见到真有人上你落霞山寻仇来了?天下就是这样,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江湖,年轻一辈有年轻一辈的江湖,你若是真想报仇,就放下面子去找司马云,他帮你出面说动那几位老前辈指点你,这是天大的福分,比老黄我的一剑厉害多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黄道完这番话就背着剑匣出了这间小船舱,等待姜明自己拿主意该怎么做。   南海海浪平缓,他就那么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夕阳从海平面渐渐落下, 听见了轻微海浪声,听见了一阵阵海鸥声,又听见了这艘大船甲板上的阵阵欢歌笑语。   坐在床上蜷缩起身子的中年男子竟是没忍住趴在膝盖上低声哽咽起来。   回忆起这四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自幼时便开始学剑,有天下闻名的剑道大宗师,也就是自己爷爷姜文太亲自手把手教,如此直至及冠之年负剑下山行走江湖,年轻气盛,少有败绩,曾逼的一位剑道前辈羞愤当着全家老小面抹了脖子,亦不曾少做逼人跪下磕头认错之事,那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真厉害,真能让人害怕,但现在想起来,别人其实不外乎就是怕他姜明身后的姜文太罢了。   再后来,潜心修行自家爷爷一身剑道大神通之数,年少便闻名江湖,那之后更是名气与日俱增,只是那时节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身后的老爷子也会离去罢了。   百人车轮战,哪怕自家爷爷生前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此一战已经足够让天下人记住落霞山曾经有个姜文太。   “这天下人记得爷爷你,却唯独不会记得我姜明,因为姜明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才一剑便败给了祝飞羽。”   姜明自醒来之后不吃不喝三日,不惑之年的男子就如此趴在膝盖上将头颅埋在双腿之间哽咽三日,一直到第四日太阳从海平面升起,金色光芒照耀这艘南海之上唯一漂泊这么远的大船,也照耀到了这海面尽头一处散发着氤氲仙气的孤岛。   “终于到了。”   司马云轻声呢喃。   “我倒要看看这春秋之后南海公孙家的公子是否能真担当得起天下第二之名。”   也就在同一时候,三天不见动静的姜明也终于出了船舱来至司马云跟前。   司马云笑道。   “怎么?终于想通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择,我替你重塑剑心,甚至让你更甚从前,当然这可能需要一些日子,这段时间你就安心跟着我,等我需要你出手帮我的时候,你就帮我一次,从此我两再不相欠。”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替我姜家报仇?”   “怕,我当然怕,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怕就不做了对不对?你是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我的计划中缺你不可,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除了现在我的命,我可以拿任何东西跟你做交易,当然现在可能不用了。”   “你们出南海做什么?”   姜明极度虚弱,不过仍是冷着声音问道。   “我们来找一个人。”   司马云又补充了一句。   “来找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不过他比你可能稍微厉害一点,他排名第二。”   “难道你还打算让他成为第二个我?恐怕不太现实?因为你毁不了他的道心。”   “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毕竟能用道理解决的事情,没人会傻到用武力,如果不是你爷爷实在太固执,你早跟我走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不过今天想要上岛,恐怕不用武力不行了。”   司马云看向那天际尽头快速而来的三艘云纹图案帆布的大船。   “来的还真快,不愧是公孙家的人。”   三艘大船乘风破浪极速而来,至不过百丈距离之时便听闻一声大喝。   “哪里来的毛贼?不经过公孙家允许,擅自闯进我公孙家的地盘,莫非是想死不成?赶紧速速停船,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   司马云笑了笑,随后同样大声道。   “将你公孙家公孙静给我交出来让我带走我就原路返回,若是不能,那边速度给我让开,莫要让你公孙家白白损失了这么大的三条好船。”   “无知狂徒,大放厥词,既不听劝,那便滚去海里喂鲨鱼。”   隔着百丈距离,这么远能伤到那么几艘大船绝非易事,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撑着懒腰在姜明之后打着哈欠上了甲板。   三波箭矢密密麻麻宛如一朵小乌云极速而来。   只不过还不至脚下这艘大船跟前便有一清秀年轻人挂着两个酒窝跃上桅杆,白色衣袖一挥,数百箭矢瞬间止住身形并调转势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与此同时,狐裘鸡窝头发老头儿接过年轻武林盟主递过来的剑朝着平缓南海海面丢去,那剑开始速度甚缓,与从楼上泼水下去无异,十丈距离之后陡然加快速度直朝三艘大船而去,瞬间,南海激起滔天巨浪,似要将那三艘大船彻底瓦解一般。   不过三艘大船到底没解体,那返回去的数百箭矢也在大船近前时候就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的掉进南海之中。   那三艘大船上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大袖一挥。   “来我蓬莱不先打招呼就罢了,如今还反客为主对我蓬莱人如此无礼,这就是中原的礼数?” 第227章 恐怖如斯   “此话从何说起?难不成阁下竟以为蓬莱不是中原?何为我们中原人?这等不认祖宗的话居然都能从阁下嘴里说出来,看来蓬莱远非我等想象中的那个蓬莱。”   司马云站立于乘风破浪的船头之上,身形挺拔英姿勃勃,恐怕谁从这南海之上望过去都会道一声真正公子也,倘若不是才踏入蓬莱地盘便如此剑拔弩张的话。   蓬莱公孙家三艘大船,中间一艘船上那男子同样是与司马云差不多而立之年,身着白衣,竟是与这几年来指点江山培养出来上人气质的司马云平分秋色不相伯仲,其人颜如玉,面如霜,眉如月,便是最难生的出标志模样的鼻梁都是极为挺拔。   那人大袖一挥挡住了李玉湖弹回去的数百箭矢,竟是气机毫不紊乱,虽说李玉湖轻描淡写一手,不过这白衣男子能承受住就连王长生都不得不退让三分的李玉湖一击,亦早已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那人继司马云之后又继续道。   “中原与我蓬莱虽同属天下东方,不过蓬莱素来与世无争,更是从来与中原毫无瓜葛,你如何能说我忘了祖宗?我等世代居于此地,不曾出蓬莱,亦不踏进中原半步,早就不属中原,自居一方天地,所以还请各位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蓬莱不欢迎外人,尤其是不懂半分礼貌的外人,我这么说,各位是不是就懂了?”   “懂,如何能不懂。”   司马云大笑不已。   “不过我等不远千里翻山越岭漂洋过海而来如果就这样被你们蓬莱人三言两语给吓了回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你说你蓬莱与我中原毫无瓜葛,我倒是想问问,既毫无瓜葛,那你蓬莱号称春秋之后中原第二的公孙家公孙静是如何闻名中原?你说中原与蓬莱互不相干,那么这个消息我相信不会是凭空长出来一双翅膀飞出去的,你以为呢?”   “总之不论如何,我蓬莱并不欢迎外人来,所以,还请诸位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那与司马云不相伯仲的男子似并不愿再多话,字里行间不论何时都透露着一种不欢迎,司马云倒也不以为意,他道。   “那倘若我们今日不回去又当如何?”   “不回去的话就莫要怪我们先礼后兵了,你们只有一艘船,一艘船能有多少人,除非你觉得你们的人能对抗得过我蓬莱三艘大船,而且你嫩当中恐怕除了方才那两位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来的高手了,所以该怎么办各位还是请多掂量掂量。”   “那就是说要打了?”   司马云不禁笑了笑。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偏偏你选择了最差的一种,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各位,有谁愿意出手将这三艘船全部给打沉到海里面去?”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落到蓬莱三艘大船这里却是惹来了满堂哄笑。   “中原人,你们可知我蓬莱船有多坚固?浑身用铁黎木打造,莫说是打沉,就算你想用刀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都难,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这话倒不是那男子说的,而是男子身旁另一位汉子说的。   对这哄笑,乘风破浪而来的中原船只似乎并未察觉到一般。   司马云继续道。   “各位,既然别人不相信你们有这个能耐,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   李玉湖摇摇头。   “这是你们凡人事情,跟我这种神是没有关系的,要打要杀随便你们。”   “也跟老夫没关系。”   老剑神同样摇摇头。   “如今本就是我们先踏进人家地盘在先,现在又要主动对人家出手。这种事情老夫可做不来。再说了,你让老夫对一个同辈之人出手也就罢了,让老夫欺负这么一群后辈,老夫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实在不行你让酒老头子去也行,他喝了你的酒总得为你做点事情。”   被老剑神称作酒老头子的人,除了落霞山才愿意出面帮司马云的酒剑仙已再无别人,彼时方才才出了一手的鸡窝老人正在船头好整以暇隔岸观火,在听老剑神如此一言之后自是不忿,他便道。   “李老不要脸的,这一路上有多少次遇见的麻烦都是我摆平的?你倒好,整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盹儿,如今有这种力气活儿要干的时候便想起了我,平日里你偷偷喝他们送你的美酒之时为何不想起我?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还就不干了。”   “你不干就不干,你还能威胁老夫不成?倒是司马小子,你找的这活儿没人愿意干,只能自己想办法了,铁黎木如他们所说,坚不可摧,堪比精钢铸造,的确难以攻破,不过倘若掌握诀窍,想必攻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聚忌惮于一点即可,一点过去,浑身即溃,老夫已经将破这三艘大船办法交给了你们,你们谁愿意做那就去。”   老剑神道完这句话便慵懒的躺在这船头继续打盹儿,好似面前这三艘看不起中原的船只与他并无半分关系一般。   连老爷子尚且如此肯定这大船坚固程度,想要拿下这三艘大船恐怕也得耗费不少力气,再看这船头与司马云同行之人,年轻盟主不会武功,自打落霞山之后也是先别了楚人队伍单独与司马云而行,除去盟主,老实和尚,只会念经的瞎眼僧人,剑无求,老黄,酒剑仙,李文谆,李玉湖,之后便是才从三四个月之后渐渐醒来的姜明。除去姜明之外便是一直与年轻盟主形影不离的天刀王木生,再之外,大概便是掌舵的船夫与几个水手,伺候人的事情,以上这些人做不来,也不愿意去做,故此自打出海以来衣食住行不外乎都是自行解决罢了。   面对这并不欢迎自己这些人的三艘蓬莱大船,司马云似早就料到一般,不止全无惊讶,甚至似乎还有些期待起来。   他们原本打算先去飞仙关设法擒住野狼,但司马云念及如今轩辕宏图正是愤怒时候,便改道先行南海,于落霞山匆匆一面便闻名天下的南海李蓦然亦在落霞山之战以后与其分道扬镳,并相约来年再聚南海,南海之地很大,除去陆地便只剩下汪洋大海,他们不去坐镇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摘星楼,直入南海寻蓬莱,司马云欲打算先收服号称春秋之后第二的公孙静,只是南海蓬莱素来与中原少有联系,光是寻到就花费了不少功夫,而今万水千山而来还未登蓬莱便遇上了这么一件事儿,老剑神酒剑仙早就活了不少年头,已过了年轻气盛时候,李玉湖更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极少操心,每天吃喝玩乐仅此而已,老实和尚整日里只会打坐念经,让他出面,恐怕不比让两位老爷子出手容易多少,至于瞎眼和尚,同样如此,所不同的也不过只是他只念往生咒而已,这么算来算去,似乎适合出手的也唯独只剩下剑无求与老黄二人。   剑无求不喜出风头,又或者说是落霞山之战出尽了风头,这也让这位以剑入魔的家伙知道了有时候出风头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一件事情,不过眼下面对这赤裸裸的挑衅,泥人尚且有三分火候,更何况是他剑无求。   剑无求虽被天下人冠以疯子之称呼,不过疯子归疯子,天下归心的大道理他还是能明白,而今同属中原的蓬莱竟直言不讳道自己并非中土人氏,这等不认祖宗的事情剑无求自是看不下去,毕竟哪怕这位疯子同样也是欺师灭祖之人,不过却从未在天下人面前撇清自己与他那位师父的关系,顶多也不过就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多损那位死在他剑下的师父罢了。   剑无求当即冷笑道。   “黄老头儿,我念你上了年纪,你就老老实实在船上待着,让老子去会一会这劳什子铁黎木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儿。”   “去吧去吧。”   老黄不假思索回答。   “万一你出了什么叉子我还能用剑接住你让你不至于掉进汪洋大海中喂鲨鱼。”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才飘上船头的蛇瞳男子险些一个趔趄。   “黄老头儿,难道你敢否认你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今天这一仗本来应该你去的,要不是老子见你老了不想让你伤筋动骨,在还没来得及找一个徒弟的时候就没了你匣中的七把剑,老子绝对不会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继而船头之上的蛇瞳男子又看向面色苍白气机丝若针线的姜家公子。   “姜明,老子虽当初十分看你不顺眼,不过现在你也落得这个下场了,我也就不再落井下石了,你剑心已毁,老子不忍看你就这样没落下去,故此在这里出手其实说到底有一半都是想让你看看能不能从我的剑里面找出来一些什么。现在你看好了,看老子如何以一人破他的蓬莱三艘铁黎木大船。”   倒不是交代遗言,只是但凡高手出手总都要慷慨激昂一番才行,剑无求说不出来别的,想来想去似乎就只有这些能说,哪怕他直到就在他身边还有那么一个半人半神的异类。   剑无求微微躬身,手中三尺红锋慨然出钱,其人如同流星坠落一般直向三艘云纹大船而去,只是正在众人期待着这位疯子能有什么作为的时候,却见这一道流光不上船帆,竟是在数百双眼睛注视之下直入海底。   “果真是妙。”   王木生不禁拍手叫好。   “从上面攻击他们会防御,如此一来分身乏术,倒不如直接潜入海底攻击船底,船底瓦解,三艘大船不消片刻便会沉入这汪洋大海之中,以前我倒是听说这位剑冢奇才是疯子,可现在看来这疯子也依然有非常聪明的时候。”   他虽如此欢欣,怎料一直保护着的李沐智却缓缓摇头。   “你若注意到他们人脸上的表情便能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那么容易办到。”   彼时在中土大船丝毫不减速度情况下,从最开始百丈距离到现在已不过三十丈距离,三十丈距离四艘大船遥遥相对,亦能看清楚这帮蓬莱人的每一张脸,每一个反应,却并没有看到那般面色巨变的样子,反而是颇为玩味。   果不其然,才在剑无求堕入南海不过十几个呼吸功夫便狼狈出来,浑身衣裳湿透,甚至身上有好几处被利物刮蹭的伤痕。   剑无求大骂道。   “好你们这帮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在船底装上机甲劲弩,要不是老子反应快,恐怕真他娘的下去了就上不来喂鲨鱼去了。”   面对剑无求的破口大骂,云纹大船之上的温润如玉公子浅笑而已。   “自己没那个本事还要下去送死?能怨得了谁?你们当中难道就没有更厉害的高手?派出来这么一个废物送死?”   起初对剑无求负伤之事众人或有不明白,只因剑无求好歹也是当今中原久负盛名高手,只是水中使剑与陆地上使剑全然不同,倘若在陆地上使剑能使出十分力道,那么水中使剑恐怕最多不过四五分而已,故此才有不少人练一种兵器,便会不断在各种环境中变换练兵器的由来。   能让这些蓬莱人全然不惧的机关劲弩有多厉害即便不曾亲眼见过想必也能猜的出来,剑无求能在这等环境下活着出来已是万幸。   只不过对这温润公子的一句废物剑无求实在气的厉害。   “你有没有觉得你们这些蓬莱人就好比龟缩在龟壳里的乌龟躲起来见不得人,不过就冲你方才那句话,哪怕你他娘是刺猬壳老子都给你捅个窟窿出来。”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捅出来个窟窿。”   剑无求道毕,才从海底钻出来,不去理会一头青丝海水滴滴答答,再度单掌拍水整个身子从南海之平面跃起至少三丈高。   惊涛拍岸?   三尺红锋再度对着那温润公子所在大船愤怒之下一斩,剑气惊人,空间划出一道肉眼可见涟漪极速朝公子而去,这动静只不过持续一两个呼吸时间,剑气便在公子面前停了下来,荡然无存,余劲不退,剑气余威至船身,最终不过只是在大床上留下一道白色印记而已。   毫发无损。   剑无求身在三丈高,无处借力,与此同时公子不愿束手就擒,三艘大船放出三张铁链网将剑无求团团困住。   “收。”   一声令下,三张大网极速收回,剑无求已成瓮中之鳖逃无可逃,被这三张重愈千斤大网牢牢捆住。   温润公子冷笑不已,“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蚍蜉撼大树?   一声咆哮自这三张千斤大网中传来,蛇瞳男子双目通红,三道宛如来自无间地狱的红色剑芒破开三张千斤巨网,南海海面之上,长发飘扬,衣衫猎猎作响。   于数百双眼睛注视之下,红瞳妖异男子虚空之中踏出一步,一步已是温润公子头顶,继而剑无求化作一道极速飓风,有形剑气绕体,头下脚上对着温润公子透顶坠落下去。   公子岂敢硬扛这剑气绕体一击?闪身躲开,那道有形飓风便趁着这来自不易机会重重砸向甲板,剑在前,人在后,硬生生将那号称坚不可摧铁黎木钻出来一个黝黑深洞,已是黄昏的冰冷海水宛如被压抑多年打出来一个缺口一般冲进了船体。   也不知是谁大喝一声船要沉了,大船甲板之上的蓬莱人惊慌失措没了方向,老黄说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掉进海里喂鲨鱼,此言并非危言耸听,世人或不知蓬莱,但绝对无可能不知南海鲨鱼,更有传言南海鲨群这么些年来不食鱼肉,反食人肉食上了瘾,若是闻见人的味道,不论多远都会张着血盆大口朝这方向追来,靠近蓬莱更是如此。   又说剑无求聚集浑身气机在这坚不可摧的铁黎木大船身上钻出来一个洞之后并不停歇,再度出来时候已是从另一艘船船底钻上甲板,如此反复,直到三艘大船全部被挖出来一个大洞。   铁黎木坚不可摧?   既坚不可摧又何谈修补?不等司马云一行人各显神通,蓬莱之人便已自乱阵脚,不多时已沉没下去至少三尺。   恍惚间似听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惊呼声,道是这大船之内进了几条凶猛鲨鱼咬死了好几个在甲板之下运作的水手。   武功高强之人或许厉害,但毕竟没有在海底同样能只手遮天的本领。   你若是不杀鲨鱼还好,若是杀了那么一条鲨鱼,血腥味只会引来更多的鲨鱼,如此反复无穷无尽也。   海中没有了站住脚跟的载具,纵有通天能耐也只会沦为待宰羔羊。   不多时三艘大船之蓬莱人便纷纷弃船逃命,即便是那宠辱不惊的温润公子都面色难看,最后不得不放下小船逃生。   再无人敢拦去路。   倒是已经入魔的剑无求好似一头出笼猛虎一般根本收拾不住,逢人便杀,剑下无有一条活命。   “再给他这么杀下去恐怕我们还未上蓬莱,便已经得罪了蓬莱。”   司马云不惊不喜道。   “虽说就算他不杀我们也已经得罪了蓬莱,不过如此不给人留下生路难免会让人诟病我等以客欺主,诸位,谁来制止这家伙?”   无人愿意接下这份差事,对上一年前以剑入魔便能欺师灭祖的这么一个疯子,谁都不想接下这笔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哪怕这其中还有如同老剑神,酒剑仙这等恐怖绝伦人物,因为他们除了喝酒之外,对其他事情极少上心,如此一来,算来算去能稳稳擒住剑无求的也不过只剩下李玉湖一人而已。   “看来这件事情还真得麻烦你了。”   司马云冲那假装没看见的清秀年轻公子眨眨眼。   “为什么又是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跟你的合作也不过只是为了某一件事情而已,老子帮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哈哈,虱子多了不痒,你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一个对胃口的家伙,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无休止的杀戮下去成为蓬莱公敌吧,到时候咱们的计划岂不是还未开始就要以失败而告终?”   李玉湖终于妥协,虽说他不知比司马云年长多少年,到底还是不得不服这家伙有时候的脸皮厚度的确令人叹为观止。   在别人看来跟真的疯子一般无二的剑无求就被李玉湖那般轻描淡写擒住两条胳膊从南海之中硬生生拽了回来丢到甲板之上。   宛如落水狗一般被卸了剑。   “醒不醒?你醒不醒?”   面对踢在自己身上的一脚一脚,凶光大盛的剑无求到底还是双眼渐渐暗淡,最后昏死过去。   落水狗?   才清醒过来不久的姜家公子在心里缓缓摇摇头。   只能说眼前这帮子人真的是恐怖如斯了。 第228章 飞来峰上千寻塔   想要将公孙静从蓬莱带走,不可谓不是一件极为麻烦事情,这么远道而来,还未至蓬莱便遇上了这不太友好的事情,三艘打造出来极为费神费力费时,甚至费钱的铁黎木大船就如此被剑无求钻出三个大洞沉入海底,几百人更是有不少活生生喂了这蓬莱的凶猛鲨鱼,余下之人就算有命回蓬莱,等真正到蓬莱时候已剩下半条命,哪怕不久之前与司马云相争竟未落下下风的温润公子上岸时候也是狼狈不已。   从中原而来的大船乘风破浪直朝蓬莱而去,聚集岸边二十丈距离便抛锚,留下船上的水手掌舵之后,司马云一行人下了大船,正式踏上这片于中土极少接触,只生活在传说中的神秘土地,因为再二十丈距离,差不多已停泊了不知道多少艘大大小小的渔船,自然,也还有好几艘与不久前沉进南海样式一模一样的大船。   如今已是秋天,古来关于蓬莱传说从不会少,不乏有山中方士说蓬莱乃是海中仙岛,传闻蓬莱又与天下气运汇聚之昆仑山同有仙人坐镇,只是若有仙人,想必本土也是仙气盎然,只是如今才踏上蓬莱,非但不曾感觉到什么仙气,反而觉得竟隐隐有一丝凋敝之感,漫山遍野一片金光加火红,姑且就当是因为深秋的到来,增加不少萧瑟。   司马云在前,李玉湖常伴其左右,两位老爷子不紧不慢走在最后,天下高手虽多,但老剑神与酒剑仙无疑是最不像高手的高手,若是直接看过去,十之九成的人都会觉得眼前两个老头儿不外乎就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那种,翻不起什么浪花。以至于才上海岸线,还未踏进这蓬莱靠近海岸的渔村,司马云走在最前面的一行人便被当地土猪居民团团围住,唯独老爷子与酒剑仙两个老头儿不在其中。   “这样欢迎我们是不是太过隆重了一点?”   司马云单手负后,一手在胸。   “我们前来蓬莱无意与诸位交恶,就算了适才发生了不快乐的事情,那也是有些人咎由自取,跟你们没关系。再说了,莫非诸位以为就凭你们手里的这些鱼叉鱼网便能拦住我们不成?还是让你们蓬莱最高的负责管事的公孙家的人来比较好。”   这几十个渔民不久之前的动静也看在眼里,三艘大船几乎一个照面功夫便被眼前这些“不速之客”弄毁,并且击退了公孙家的人, 甚至留下不少人喂了鲨鱼,这样的强敌不是他们能应付的了,不过即便如此,依旧不能就此放司马云等人如此堂而皇之登岛。   “想要上岛,不久之前你们就不应该将公孙家的人得罪,如今得罪了公孙家还想如此大摇大摆上蓬莱,我们若不让你们过去便罢了,若是一但让你们过去,恐怕接下来倒霉的就是我们。”   这群渔民常年生活在蓬莱之畔,自幼便受着咸湿海风以及风吹雨打,身体黝黑壮实的紧,那在司马云看来最少七八十斤重的大鱼叉在这些人手中就跟童稚孩童手中的木头玩具一般完全没什么分量,眼前男子稍长,看起来不是这渔村村长,也是这渔村里辈分极高的长辈,这半老头儿一句话让一行人诧异无比。   “什么叫倒霉的是你们?你们也是蓬莱人,就算放我们登岛,公孙家的人也不见得会把你们怎么样吧。毕竟这么大一股势力总还不至于如此欺压平民百姓。”   李沐智尤为好奇,便赶在司马云前头道出了这么一番话。   殊不知这一番话竟然好似勾起了那村长人物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黯然神伤。   “这位公子说的对,公孙家的确是我们蓬莱最大的一股势力,可正因为是最大一股势力我们这些小渔民才惹不起,倘若一但惹怒这些人,说不定下一个被屠的村子就是我们村了。”   屠村。   简简单单两个字比之前那一番言论来的更加让人震撼。   司马云李沐智二人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疑惑不解以及震动。   只因来之前曾核对过对蓬莱公孙家的种种猜测,却唯独不曾想到是这么一种,难不成被世外人说成是仙岛的蓬莱,上面居住的居然是这么一群肆意妄为的人不成?   “那既然如此,我觉得各位更应该请我们登岛,让我们看一看这个公孙家究竟有多厉害,若是能一举除掉这个蓬莱的地头蛇更好,如此一来各位往后也不需要再担惊受怕,所以还请各位给我等让一条路出来,莫要耽误了我们,也不要害了你们自己。”   “那绝对不行,外地人,你们不知公孙家的厉害才敢如此大放厥词,莫要以为不久之前坏了公孙家三艘大船便觉得不过如此而已,你们从南岛登岸,南岛大船八艘,你们击沉三艘,出去巡海三艘,港湾停靠两艘,这还只是南岛,东南西北四个岛,每个港湾八艘,三十二条铁黎木大船,无坚不摧,上面更是机关劲弩无数,莫要说是人,便是海里的黑鲨群见到了都得远远让开,你们觉得你们才这几个人便能抵得过公孙家那么多高手?回去吧,以我看,莫要害了我们也害了你们才对。”   任凭司马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村长模样半老头儿更是苦口婆心相劝,李沐智看了个清楚明白,便适时道。   “老丈说的也在理,只是如今天色已黑,我们船上一无补给,二无食物与淡水,更无机甲劲弩,倘若就如此夜里起航,若是遇见黑鲨群,想必只会落得一个葬身大海的下场,既然早晚都要走,不如老丈行个方便让我等在你们渔村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如何?这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我相信老丈你们也不愿意见到我们这群旅途乏困的人就此永远留在南海,对不对?”   那村长模样半老头儿见年轻盟主如此说了,倒也不好下逐客令,只是如今司马云等人已得罪公孙家,倘若公孙家晓得了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思忖良久,心性淳朴的老村长这才叹气道。   “如果你们不怕今天夜里公孙家的人寻仇上门来,那你们便在我们渔村歇息一晚上,待明日里动身也可,只是我得先提前告诉你们,晚上可不要到处乱跑,这蓬莱看起来与世无争,实际上凶险根本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到的,除了海里的黑鲨群,岛上的凶恶猛兽更是不在少数,我们村里有好几个不相信的娃娃都遭了这些畜生毒手回不来啦。”   且不去管什么黑鲨群,亦不操心什么岛上猛兽,一行人在老丈带领下进了海岸线上这处差不多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小渔村,虽是海岸线,其实建村的地方也比海岸线高出了那么几丈,只因面对南海多潮汛,海边修不起来十几丈的拦海大坝,便只能选择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建设村子,渔村不如同中原建筑那般有棱有角甚是讲究,几乎所有的房屋都简陋无比,倒是与众人所想的蓬莱仙岛差别甚大,渔村四周布满了无数削尖的木头防护栏,甚至好些地方在老丈介绍之下才晓得下面是掉下去便会被木头茬子捅成刺猬的陷阱,几番周折之下,刚到了渔村便天色彻底黑下来,海滨昼夜温差极大,这些早已经习惯南海气候的当地土著自是不在话下,其余高手皆有罡气护体,亦不畏寒冷,倒是年轻盟主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他轻声道。   “如果他们晓得被他们说成是仙气盎然,四季温暖如春的蓬莱仙岛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大失所望。”   天刀王木生虽是花甲之年,因是李沐智一番彻夜长谈让他顿悟入天人境,故此这么一路下来都对这个比自己足足少了三十几岁的年轻武林盟主照顾有加,即便是在登岸时候都不忘从船上取下来一件白袍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不然。”   司马云摇摇头。   “传说也许有夸大其词嫌疑,但想必并不会空穴来风,听说蓬莱最高的山为飞来峰,公孙一家便是盘踞在飞来峰之上,拥有蓬莱气运十之七八,飞来峰上有千寻塔,更是有人道千寻塔与王长生的摘星楼遥遥相对,甚至夜里还能看见那座传闻若是登上第七层还能听见仙人低声细语的摘星楼长明灯火,倘若他王长生真能每夜里与仙人交流,想必这飞来峰也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会有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的说法。”   司马云总是像一颗活着的活化石,见证天下起起落落,无数名人轶事,甚至连这虽属于中土却远离中土的蓬莱之事都知道一些,年轻盟主时常告诉别人,他不见得佩服大儒宁致远,因为宁先生虽应当被尊敬,却还谈不上佩服,亦不佩服如今继先帝之后,逐渐稳住朝纲的昭阳公主,那不过是主仆关系而已,说来说去,倘若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能让这位年轻盟主佩服,那这个人必然是司马云无疑。   他早就与别人说过,司马云才是完美无缺的男人。   老丈如约,不接受年轻盟主的银两馈赠,安排了一桌村里能拿出来的还算丰盛的晚餐,大多是以鱼食为主,自然是少不了渔村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酿酒工艺自家酿出来的米酒,喝惯了中土酒水的两位老爷子在最初品尝这米酒时候便爱上了这些米酒,并相约明日里一早离开蓬莱还要问老丈讨上几壶才行,李玉湖极少喝酒,不过仍是喝了几杯,姜明虽几月不曾进食,其实也并没有吃多少,倒是素来大大咧咧的剑无求在被李玉湖一顿揍醒的时候,海吃海喝了好一顿,老实和尚是和尚,他的确是个本本分分的和尚,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素。   倒是一辈子只念往生咒的瞎眼僧人直到现在为止还在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即便是连最讨厌念经的剑无求都能背诵下来的往生咒。   “大师今日已念了一百零二遍往生咒,还要念至何时?若是再不快点,恐怕这些饭菜就要凉了。”   李沐智适时提醒,他倒并没有催促或是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单纯提醒若是再不快点,恐怕人家老丈就要不耐烦了。   “一百零八遍,适才海中死了一百零八人,还有六人尚未超度,急不得,莫要冤魂不入地狱不上天堂游离人间。”   才从落霞山之战苏醒过来的姜明当即愣住。   只因这只念往生咒的僧人分明就是一个双眼空洞的瞎子,适才一战,剑无求并未直接杀人,而是仅仅弄沉三艘大船而已,死的人不外乎是自己掉进了冰冷刺骨海水里喂了鲨鱼,即便是连他们长着眼睛的人都数不清楚究竟死了多少人,这一个瞎眼僧人如何能算的出来?   “大师莫不是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分明失明,如何能晓得有一百零八人被鲨鱼裹了腹?”   姜明终忍不住问道,只是他倒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论谁都会问的问题却遭来剑无求一阵白眼。   “我说姜大少爷,姜大公子,你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大师眼睛瞎了,心可不瞎,信不信你身上有几根鸟毛大师都能给你说出来?难不成剑心毁了就连脑子也被狗吃了不成?”   这么突如其来一句话让独臂小老头儿正喝到嘴里的半口米酒噗一口喷了出来。   鸟毛?在座的都不是三岁孩童,如何不知这鸟毛的意思?便是老黄与司马云都有些忍俊不禁。   姜明面色难看,捏住筷子的手青筋暴起,其实他哪里知道剑无求也不过是这几个月来道听途说便索性人云亦云了而已。   “哟,怎么着?姜大少爷,老子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听了是吧?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当世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你觉得能跟我们这些人在一起的大师能差的到哪儿去?呃,也不对。”   蛇瞳男子挠挠头。   “这当中还得先除去你姜大少爷才行。”   “剑无求,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巴很欠抽?莫非你忘了当初在落霞山是怎么被我爷爷擒住抓进地牢?”   剑无求揶揄道:“记得,记得,老子当然记得,老子还记得你姜明东拼西凑出来的一剑在碰到那什么祝飞羽的时候直接吓傻了。”   姜明愤怒之下猛拍桌子,险些将狐裘鸡窝老头儿面前一杯米酒震到桌子下面去。   “剑无求,你莫要欺人太甚。”   “怎么?姜大少爷,难不成你还打算揍我不成?就用你的东拼西凑剑?”   这般争吵不待看不下去的年轻盟主制止,便有渔村老丈神色匆匆而来。   “来了,来了,公孙家的人来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老丈前脚才踏进门槛,渔村便彻底哄闹起来。   “害我公孙家一百零八条人命,三艘耗费三年光景才打造出来的大船,这件事情,你们打算怎么了?”   门口老丈被怒气冲冲而来的云纹白衣中年男子一把推开,这等蛮横行径若换做另外一位已到命之年半老头儿,恐怕立马就会撞个头破血流,也亏得是自幼便生长在这片土地的土著,虽踉踉跄跄,到底还不至于摔到地上。   “什么?害人?我们害人了吗?”   司马云惊讶的放下手中酒杯。   “请问这位先生,你何时看见我们害人?被我们害的那些人长的什么模样?英俊与否?家中可有老小?”   云纹白衣中年男人面色阴沉,司马云便又继续道。   “怎么?莫不是说不出来?既然说不出来,又从何说起我们害人?说到底我们不过就是弄沉了三艘船而已,若是阁下愿意,提供这些船只的打造花费数据,我们照价赔偿就是,至于人命,这个锅在下表示不背,毕竟是你公孙家人不谙水性却偏偏要与鲨鱼搏斗,就算要问罪,我看阁下最多也不过给我们一个袖手旁观之罪罢了,而且这也并不能怪我等,毕竟,阁下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中土来的旱鸭子不懂水性,不敢贸然救人哪,当然了,若是阁下非要强词夺理说蓬莱地盘是你们公孙家人说了算,在下也无可奈何,不过嘛,只怕是有些人听到这些话会不太乐意,毕竟蓬莱属南海,南海属北魏,我怕阁下稍微一冲动便会引来中土轩辕宏图几十万大军南渡南海踏平蓬莱岛,所以阁下打算怎么做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才行。”   司马云到底是司马云,如此一番话竟直接将这公孙家的领头羊千言万语憋进腹中再也吐不出来。   最终只不过吐出来冷冷一句话。   “等我将你们全部杀了,你们如何能告诉轩辕宏图我蓬莱的事情?”   “全部杀了我们?”   又不等司马云表态,素来大大咧咧的剑无求便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凭你们?恕老子不废话,就你们这群玩意儿,鸟儿不大口气挺大,你这么厉害你敢不敢把这老头儿手里的酒杯抢过去?”   剑无求极其无赖的指了指正用心品尝着蓬莱米酒的狐裘鸡窝老头儿。   “你们要是敢抢,老子就对你们竖大拇指,要是不敢抢的话,呵呵呵,赶紧滚回你们的什么鸡寻塔等我们自己寻上门来,老子这人最不喜欢废话,敢不敢,一句话。” 第229章 不讲道理   “敢不敢?”   剑无求不过冷冷三个字,说镇住场面不至于,却也让那怒气冲冲而来的中年男子骑虎难下。   面前邋遢鸡窝狐裘老头儿古井无波,慵懒至极,便是连手中盛满米酒的酒杯都踉踉跄跄,不会有人怀疑这老头儿不说什么绝世高手,恐怕就是拎着剑耍一通都费劲儿。   中年男人冷笑不已,随手一拍,拍起那桌上南海毛竹所制成的筷子三五支,随后便如同拈花一般随意取其中之一朝狐裘老头儿手中酒杯掷去,筷子非暗器,落在这中年男子手中却比暗器来的更加厉害,直洞穿陶瓷酒杯从狐裘老头儿手中脱手而出,又险之又险从剑无求耳旁穿过,稳稳钉在门框之上,杯中米酒竟是丝毫不洒。   这等对力道控制的厉害手段,便是连独臂老剑神都眯了眯眼。   “好手段。”   司马云大笑着拍拍手。   “久闻公孙家三技,拈花把酒问青天乃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厉害功夫,从前还不明觉厉,直到方才看阁下露了这么一手才不得不感慨,蓬莱公孙果然名不虚传。”   那中年男子并不理会司马云。反而侧脸看向好比才高中了状元郎随后又被通知科考舞弊撤销状元郎一般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剑无求。   “年轻人,我已打落这老头儿手中酒杯,你又如何?”   年轻人?剑无求蹭困在无底深渊多年,虽面目年轻,但其实已至不惑之年,眼前这公孙家男子虽年长,但其实不过也最多天命之年而已,如此一个不过比自己大十来岁的男人称自己为年轻人,剑无求当真好生不爽,他冷笑道。   “小子,方才要不是我家酒老爷子这么远从中土坐船而来有些晕船,就凭你这什么拈花指就想打落他的酒杯?老子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家两位老爷子随便一位发起怒来都能让你公孙一脉吃不了兜着走,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赶紧恭恭敬敬的给我家老爷子重新满上一杯酒,待会儿老爷子怒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当真是笑煞我也。”   男子不怒反笑。   “我今天就要拿你第一个开刀,将这大言不惭的中土狗给我抓起来,五马分尸。”   男子虽笑,但一句五马分尸早已将其彻底出卖,剑无求冷眼相对。   “兄弟们,老子才醒过来不久,实力还未完全恢复,要是遇见个有什么不测,你们还得赶紧出手拉我一把才成啊。”   老黄深会其意,大半年的交情再加之姜家地牢被困之情,剑无求很快便明白这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眨眨眼,剑无求出手,对上这公孙家的几十走狗全然不惧,说到底还是不愿意做出对不起渔村老丈恩惠之事情,要打就出去打,去海边打,以解决不久前在三艘铁黎木大船船底所受的窝囊气。   公孙家来人十之去三四,余下六七便紧盯着司马云等人不放。   “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司马云从来不喜欢。”   司马云说。   “我一向主张咱们能和谈的事情就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打打杀杀的事情,在我看来,从来都只是莽夫做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觉得咱们大家最好还是不要动武的好。”   “你说不动武就不动武?你们害我公孙家一百零八条人命,毁我三艘大船,你觉得这种事情说算了就算了?”   “咱们提前可得说好,我跟我的朋友们前来南海办事情,是你公孙家拦我们在先,毕竟就像我说的,南海说到底还是属于北魏国土,你公孙家最多不过算是南海土著罢了,无任何朝廷下发让你公孙家执掌蓬莱的文书,更无百姓认可,阁下觉得你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这蓬莱之地是你们的?不让我等登岛便罢了,现在你们公孙家自不量力死了一百多人还把账赖到我们身上来了,恕我直言,难不成我去嫖你家老婆得了花柳病还应该告你老婆没提前告诉我不成?”   满堂忍俊不禁,到底还是没人敢在这剑拔弩张时候笑出声来。   “找死。”   拈花一指再出,只是再无之前效果,那支如离弦之箭筷子在近司马云双目之前被司马云单手食指中指一起夹住再进不得半分。   “一种武功使第一次的确有让人惊艳之感觉,倘若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再使第二次,那就有些丢人现眼了,你公孙家拈花指虽是绝学,倒也并算不上什么不传之秘,若能领悟其中内劲分寸以及手法,想学会其实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司马云应声折断那支筷子。   “本来想跟阁下好好坐下来谈谈,免了许多刀兵相见,既然阁下如此不识抬举,那就打吧,我倒要看看你公孙家还能有多少个一百零八禁得起你们这般折腾。”   司马云说要打,自然是有人再也按捺不住,这其中以公孙家的人占大半,其次便是脾气并不见得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暴躁的天刀王木生,两个和尚不出手,倒是老黄出了剑,只不过对上这些公孙家的虾兵蟹将只用了一剑而已。   司马云一招制服公孙家中年男子。   “我猜不久之前狼狈回你飞来峰的那小子肯定没告诉过你我们这群人不好惹,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自大就你一个人带着这么群幺蛾子来找我们麻烦对不对?那个小子跟你关系应该不怎么好,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现在,由你开道,带我们去你飞来峰千寻塔,我正好想去看看这千寻塔是不是真能与摘星楼遥遥相对。”   “你这么做肯定会后悔。”   “是吧,可能会后悔,不过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能怎么办呢?难道任凭你们拿捏?不好意思,那我可能真做不出来。”   公孙家第二次来人,同样与先前一般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回去,唯一区别大概也就是这一波不曾死人罢了,到底谁都晓得人若是这样再让公孙家死上一些人,恐怕立马便会变成不死不休局面。   渔村老丈一副苦瓜脸,心道不是已经说好今日里好生休息,待到明日一早便离开蓬莱?眼下再生出这种乱子,恐怕不说明日一早离开蓬莱,便是今夜里安安分分过去都成了问题。   不得不说司马云虽行事不乏手段,但好歹也算是足够仁义,临别之时更是不忘让这转瞬之间成为阶下囚的公孙家男子放下话以后不得找渔村麻烦,否则其妻子定会给他带上一顶天大的绿帽子。   从渔村踏上那远远便能看见的蓬莱第一峰还需要不少距离,登飞来峰的路不好走。旅途险峻,这时候众人也才明白这中年男子并非从飞来峰上下来专门寻仇,而是恰好知道了黄昏时候的事情专程从别处赶来,他是公孙家第八代庶出,名公孙止,司马云还因此戏称道,天下着急求财求色的人都有,还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着急忙慌来求丢人。   公孙止欲言又止,司马云便好整以暇道。   “公孙兄莫不是要劝我们赶紧放开你跟在你屁股后面登山?这样一来上了飞来峰你还有可能帮我们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死个痛快?”   公孙止有千言万语,到底最终还是被司马云这一句话给全部憋回到了肚子去,倘若世上真有哑巴吃黄连的事情,想必今天就恰好扔到他公孙止头上来了,司马云到底还算客气,只擒住了公孙止一人,其余人皆可自由行动,只是制服了最厉害最有地位那一个,其他人也定不会轻举妄动。   “你入魔的恢复时间越来越短。”   司马云不再理会公孙止,而看向方才一战中并未吃多少亏的剑无求。   “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每入魔一次,定伤五脏六腑一分,而今恢复速度如此之快,想必五脏六腑早已是五劳七伤。”   “管他的,只要还有一条命不至于现在就死便好,就算要死,最起码也要让我看到了你小子的计划实现了才行,在那之前,我肯定不会死的。”   剑无求差不多是司马云这些年来最为毫不费力便搞定的一个人,只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甚至可以说是主动送上门来,虽如此,缺并无一人将剑无求视为外人,只不过有时候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什么计划值得你剑无求如此不顾性命?”   趁着夜色上山,海风咸湿味道扑鼻,能看见渔村点点星火,看不见远在不知多远以外的中土,姜明虽黯然神伤,到底还是想知道连剑无求这等妖孽义无反顾加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是什么计划,你加入我们不就行了?不过就你现在这个半废人样子肯定不行,最起码也要等你将从你爷爷那里继承而来的东拼西凑剑练至大成才可。”   第二次被剑无求说成是东拼西凑剑,姜明面色愈发难看,或许是老黄实在见不得剑无求总是如此不给姜明台阶下,老黄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轻声道。   “其实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只不过就是打算屠一条畜生而已,想要屠了这畜生,最起码需要七八位陆地神仙,所以你才会被司马云盯上,也才有了后面的许多事情。”   “你们想要屠龙?”   姜明不可置信道。   “是的,我们打算屠龙,当初剑无求也正是听了我的计划才打算加入我们,我帮你重塑剑心,你也来替我做这件事情,算是我们公平交易,之后你想杀我也好,砍我也罢,一切都要等那件事情之后再说。”   司马云毫不犹豫说出自己屠龙大计让姜明震惊的难以复加,同样亦让已成为阶下囚的公孙止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你们一定是疯了。”   “你看我像不像疯了?”   司马云皮笑肉不笑。   公孙止道:“你们是中土人,不比我这土生土长在蓬莱的人更了解大海,你们说屠龙,且不说这汪洋大海深处有无真龙,便是真有真龙你们如何能寻到?海洋凶险根本不是你们可以想象得到,就说这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中土人想探索蓬莱,但真正能到达蓬莱的人十不存一,其余九成皆葬身在大海之中喂了鱼虾,海中妖物无数,你们此番能活着到达蓬莱已是不幸中大幸,妄想屠龙,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比较好。”   “兄弟,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你只需要安心带着我们登飞来峰便可,另外,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们说说公孙静这个人。”   “公孙静,你们想听他什么?再说了,你们觉得我有没有必要跟你们说公孙静?”   “没必要吗?”   司马云极为不雅的一脚踢到公孙止屁股上,后者直被踢了一个趔趄,继而温润如玉的青衫男子便如同拎着小鸡一般拎着浑身捆绑的公孙止到了这上山途中一片悬崖边上。   “反正你公孙家的人已将那一百多条人命算在我们头上,死一百人是死,两百人也是死,反正你公孙家就没打算放过我们,那么现在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从这里掉下去就成了一堆烂肉了。”   “你敢丢我下去吗?你这样就跟公孙家不死不休了。”   “你猜我敢不敢?”   青衫男子脸上依旧有伤疤,这么几年来非但不曾渐渐褪去,反而随时间拉长越发深刻,站在悬崖边上,任凭咸湿海风吹起青衫,他就那么一松手,甚至不忘在背后还用力推了一把。   被众人觉得是死鸭子嘴硬的公孙止就那样被司马云一脚踢飞了出去。   只听见宛如八爪鱼的公孙止大呼一声救命,才腾飞出去的身子便被司马云牵住的绳索一把拉扯了回来扑倒在了悬崖边上。   司马云脚踩住公孙止抓住悬崖绝壁的两只手。   “兄弟,现在呢?要不要跟我说!”   “能不能拉我上去再说?”   “不能。”   司马云坚定的摇摇头。   “早先要跟你好好谈的时候你不听。现在非要等我动手你才晓得我中土人不好惹,我的耐心有限,不对,应该说我的腿力有限,给你十个呼吸时间,如果不说出关于公孙静的所有事情,我的腿恐怕就要送开送你下去喂鱼了。”   “说,我说,公孙静不在蓬莱,他出门了,他是公孙家第九代嫡系,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高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是肩扛武道儒道,年纪轻轻便已闻名蓬莱。与我素来不和,就这么多了。”   十个呼吸之间仓促之下能说出来这么多已是不容易,在悬崖之上单凭两只手将整个身子拉住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凡有点底子的人都能做到,不过若是如此受了惊吓并且丢了脸的情况下,那就得另当别论。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能不能先拉我上来再说?”   “好啊,拉你上来。”   司马云咧嘴一笑,松开右脚,公孙止如释重负,只不过下一刻便在浓浓愤怒中被司马云一脚踢下万丈深渊。   “你骗我?”   公孙止歇斯底里呐喊。   “我怎么可能骗你?我说话算话的。”   司马云打了打响指,其身后清秀青年郎飘下万丈深渊将瞳孔黯然毫无生机的公孙止海底捞月一般捞了上来。   公孙止骇然。   一个人下坠的力道有多大他并非不了解,更何况是他先落下,随后才有司马云身后这青年郎出手救人,非绝顶高手不能办到的事情被这青年郎如此轻而易举做到,难道面前这些人真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带我们上飞来峰。”   司马云拍拍公孙止肩膀。   “上了飞来峰就不管你的事情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便行,不过你若是非要再自己送上门来,我能推你下第一次便能推你下第二次,这个道理我希望你明白,毕竟我这些朋友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相信你心中比我们还有数。”   “可是我说了公孙静不在蓬莱,就算你们去了也没多大意义,见不到你们要找的人,反而我公孙家绝对不会对你们善罢甘休,这没必要。”   “谁跟你说我们上飞来峰就一定要见到公孙静?”   司马云讶然。   “难道我们登飞来峰去看一看这峰上的千寻塔,也去听仙人说说悄悄话不行?”   “……”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劝你们,眼下已近子时,想必山上弟子大多已经歇息,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将你们带到山门口,否则过不了门禁。”   在公孙止大概解释一番之后,众人也大概明白这盘踞整个飞来峰的公孙家基本情况,飞来峰上的确有千寻塔坐落在公孙家,只是这塔并非公孙家所建,要就在蓬莱才被发现之初,这座浑身石砌的七层高塔便耸立在了飞来峰,公孙家初来蓬莱之时便是因为这千寻塔才选择开辟道场在飞来峰,从千寻塔开枝散叶,一直到如今公孙家已繁衍下来第十代子孙。   盘踞蓬莱,招贤纳士,吸引不少蓬莱土著为客卿,公孙家日渐壮大,已隐隐成为蓬莱最大的一个势力,踏上飞来峰的人多,真正接近千寻踏的人却是凤毛菱角,说及此处,公孙止甚至还有些自豪。   “我曾经于家族有功,虽是庶出,也得到了进千寻塔一次的机会,不过只能止于第一层,还不到资格入第二层,幼时不知这塔有什么秘密,上了塔时候才知道这千寻塔原来根本就是一部旷世奇书,我也因此武功大进,才得了一个公孙家执事名头。”   “你的意思是千寻塔里面全是武功秘籍?”   司马云不禁问道。   或许是之前对司马云的果断手段已生敬畏之心,公孙止再无之前跋扈,连与司马云说话都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也不全是武功秘籍,千寻塔得名之初其实应该叫做千坟塔才对,因为塔里面没有别的,全是林林总总不下一千块竖立着的石碑,碑文上铭刻的尽数是一些当世已经失传的武功还有许多晦涩难懂的铭文,我的功劳只有那么多,只能进入第一层,然而只入第一层,看了三块石碑便让我的武功大进,你也可以想象的到这千寻塔有多厉害,而且每多上一层,实力便大进不少,据我所知,公孙静是如今我公孙家走的最高的一个,上了第五层,至于五层之上,便是我公孙家老祖都没上去过,说来可笑,你们可能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此话从何说起?为何谈到神仙二字?”   “因为只有神仙才能创造出神迹,亦只有神仙才能留下这些让后世瞻仰的瑰宝,千寻塔便是一处瑰宝,每一块石碑,皆有已经死去之人的亲笔书名,我无法想象这样浩大的工程是如何做到,不过想来也只有神仙留下的东西才能解释,我总觉得这天下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当然,我是没资格考虑这些的,也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们,正因为有千寻塔,我公孙家才这么多年不出蓬莱,不与中原接触,这可以说是私心,也可以说成是大公无私,毕竟倘若天下人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恐怕立马便会齐齐出动来我蓬莱,到时候就算不打个头破血流,也会让中原大好形势瞬间崩塌。”   “这么说来你公孙家倒还真算得上是大公无私了。”   司马云笑笑而已,因为此时已到了飞来峰千寻塔公孙家道场之下。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你能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再回头与他们一起联手收拾我们,要么就回去老老实实的带话给你们公孙家的最高领导人,就说有客人来拜访,之后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有莫要忘了将黄昏时候吃了败仗的家伙也通知一声,就说他报仇的时候来了。”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不过是你们手下败将,为何连一个手下败将都要通知?”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给他报仇的机会。”   司马云摊摊手又道。   “再说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公孙止立马大气再也不敢喘一声。   “去吧,看你如何表现了,如果你觉得你公孙家的人对上我们这些人必胜,那你大可以临阵倒戈便是。”   “不敢不敢。”   公孙止如蒙大赦,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分明比自己小了至少二十岁的男子怎会有如此大的气场,匆匆道了几句便率着由公孙家分配下来的人马上了飞来峰。   道场山门大开,好似根本不怕有人不请自来公孙家之地一般,门禁三五个公孙家客卿在见是公孙止回山之后也不过微微点头示意一番而已。   飞来峰多险峻之处,于险峻山峰开辟一片洞天福地出来绝非易事,这也导致公孙家远不如中土大门派那般动辄占地无数,楼宇雄伟,道场至山腰而虽不宽阔,却是层层叠叠,最高处千寻塔一片黑暗矗立在飞来峰之巅,宛若单手擎天之远古神明,飞来峰上千丈渊,自山巅分下来的潺潺溪流于山腰处汇聚,又从深渊落下,只可惜白日里司马云等人从南面登岛,若是从岛的北面上去,定不会错过这一番银河落九天的壮丽形象,小道上银杏叶每日里都有下人负责打扫,只是却像是怎么都打扫不干净一般,这会儿青石台阶台阶上又落下不少,夜阑人静,除去某些层层叠叠房间里面偶尔传来的鼾声或是客卿打闹声之外,大概只听得到已经盖过南海潮汛的三千尺瀑布之声。   一路上公孙止宛如偷了自家爹爹放在柜子里铜钱的孩童那般惴惴不安,哪怕途中遇上三两个半夜起来解手的自家人都忘了素来都主动打招呼的习惯,眉头紧锁,到底还是在客卿与过路人的疑惑不解中,公孙静到了那处与其他木头建造全然不同的小茅屋,茅屋之外种上了不少韭菜,已有那么一些韭菜叶子已经枯黄,小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搬运着准备过冬的粮食,公孙止当下并无心情欣赏这番不算壮阔,却更容易触动人的画面。   他就在外面来回踱步,始终下不了决心亲手推开那扇老旧房门。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在门口走来走去,莫非是觉得我这老祖会吃了你不成?”   一道宛若才睡醒又像是一个迟暮老人的声音从这低矮茅屋传了出来,他的确是一个迟暮老人,老到连恭恭敬敬推开茅屋房门的公孙止都忍不住想问为什么这么一个老的浑身几乎起了尸斑,瘦成猴子的老头儿为什么都成了这样居然还不死去。   公孙止跪下道。   “老祖,有事相禀报。”   “是黄昏时候我蓬莱来了客人的事情?还是你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中土来人。”   在眼前猴子老人与正是年轻气盛的司马云之间摇摆不定,公孙止最终是选择了后者,至于为什么,或许连他也不明白,想来想去,大概只能归咎于被万丈深渊时候司马云的杀伐果断所彻底折服。   从前不知蓬莱以外事,以为蓬莱便是整个天下,可笑如此糊里糊涂活了五十年岁月,到最后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中土来人已在山门外等候,静等老祖发落。”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杀不了。”   “杀不了也可擒住。”   “擒拿不住。”   “那你为什么能活着回来。”   “因为他们与我讲道理,我说不过他们,他们要我来请老祖安排。”   “安排来安排去,最终不过就是一个死。”   猴子老人缓缓站起分明站不起来的佝偻身子,只轻轻踏出一步,一步已是茅屋之外,浑身气机暴涨,衣衫猎猎作响。   继而这位分明早就该进黄土的公孙家老祖对着那山门处分明看不见的黑暗处随手一指,十根一人合抱的粗壮大树连根拔起直朝山门轰鸣而去。   “他们要讲道理,老夫偏来个不讲道理。” 第230章 喝你一碗酒   猴子老人?老人虽瘦,但又真有人敢以为这不过一个普通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人而已?   面对十根一人合抱似早毁天灭地的大树如坠流星而来,众人面色凝重,即便是已取陆地神仙之境界独臂小老头儿都屏住呼吸,倒不是说这一手有多惊为天人,只是这能硬生生拔出十棵大树的气机,不知比那些以气机外放造成杀伤力的手段不晓得高明出多少倍,撼山与移山本就是两个不同概念,一人能以武力开山或让人心生敬畏,但若有人能以自身手段移开一座大山,那如此手段只能称之为神迹。   好一个真正不讲道理。   “老爷子估计对上这老头儿胜负几何?”   那十棵大树说来的快的确也快,但总不至于瞬间便能接近,故此司马云才有了这一丝喘气机会,分明登山时候在最后,却不知何时已与李玉湖并肩而立的独臂小老头儿当下沉声道。   “说不出胜负如何。”   老剑神摇摇头,他又道。   “武道一途虽有几个大境界,更是能与三教中人境界相通,但同一境界也有天时地利人和区别,我们称之为只有最为意气时候才无限接近修行一途最为玄奥之大天人境界,此时虽非真正天人,但却比真天人厉害出不少,毕竟三界六道各有方道,天人下凡实力大打折扣,而大天人本为人间至尊,天人自无法比肩大天人,譬如如今坐镇摘星楼遥对天人的王长生,摘星楼便是其最为意气之地,他若不出摘星楼,便是十个陆地神仙都未必能拿他如何,个中玄妙,只有自己到达那个境界方才晓得。”   这一番玄之又玄的对话说时间长也不长,说不短亦不短,那十根合抱之木已被气机牵引紧紧捆在一起,带着雷霆之势砸向了最前头的青衫男子。   李玉湖不紧不慢抬手大袖一挥便见那十根大树改变方向朝另一头一处三层小木楼砸了过去,砸出来十来个赤裸着上半身正在酣睡的公孙家弟子。   “好一手祸水东引。”   司马云当即忍不住拍手叫好,倒并非是说以老爷子能耐拿这一手没有办法,只是以老爷子所修剑道,不出手则已,倘若一出手恐怕这被劈开的十棵大树立马会给飞来峰造成灭顶之灾,对付这等手段,唯有李玉湖最为合适,其实李玉湖究竟有多大能耐便是连司马云都不清楚,他倒是晓得这天下除了三教之外便是武道,最后一种便是邪魔外道。   而今上清观祝飞羽便是肩扛佛道两家,故此谁也说不出来祝飞羽是个什么境界,只晓得在落霞山上那惊鸿一瞥已让这座江湖牢牢记住这个看起来老实憨厚,实际上也老实憨厚的年轻道士果真当的起春秋之后天下第一之名头。   李玉湖于暗无天日地下城生活了不晓得多少个年头,更是读尽昔年一国之藏书,一国中儒释道三教皆有,这甚至让司马云有些怀疑难不成李玉湖竟是罕见三教皆修?   李玉湖轻描淡写破了猴子老人的当头一记下马威,果然见那几乎已经生了尸癍瘦的如同跟猴子一般的老人随后而至,伴随着老人同行的自然少不了不久前才踉跄复杂上山得公孙止。   “我本来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能让公孙家聪明一点,最起码知道一点待客之道,没想到到了这里这位老祖居然还不知一点礼数,这次尚且还好,只不过毁了你公孙家一栋房子,下次倘若阁下搬一座山来,那岂不是早毁了整个飞来峰?”   毁了飞来峰?公孙家老祖不以为然,他只是冷冷的看向不久之前破了他一手移花接木的李玉湖。   “年纪轻轻如此功参造化,是天人借体?又或是藏在人间不让天道察觉的大天人?”   “都不是。”   面目庆祝的青年郎轻轻摇摇头。   “或许我应该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神,不是人,也非什么天人。”   “你是神?”   猴子老人大笑不已,哪怕笑起来倒还不如不笑来的更为和善一点,年轻盟主自认为这些年见过的老人无数,最不像高手的已经见过,最像干尸的老人也见过,不外乎便是当初落霞山的姜文太,只是眼前这公孙家老祖竟是比姜文太还要皮包骨头到不知道多少。佝偻的身躯,一双如同烧火用的干柴手臂随意一个人便能轻易折断,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就这么一个老人竟然拥有力拔山兮的恐怖气机。   “当着一个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头子说自己是神,你不觉得这实在太好笑了一点?”   “我不觉得哪里好笑,一百多年很长?一百多年在神的面前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那么现在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谈谈?”   司马云打断这皆为当世骇人听闻两位人物的对话。   “只有和谈才能解决所有问题,若非要打,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何时才能打的到个尽头?觉得我说的有无道理?”   “和谈?还未至我蓬莱便害我公孙一脉一百多条人命,你说你们是和谈来的?”   “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了好几遍,不想再多做解释,现在你们面前就那么两条路,要么打,要么就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至于谈成与谈不成,最起码也要让我们这一行这么远远道而来又花了好半天时间的客人坐下来喝杯茶才行是不是?那么现在,打还是和?”   司马云想必是做好给这猴子老人长时间思考机会,甚至不慌不忙寻了一块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青石坐了下来,若是再有一把折扇,倒像极了出门旅行的吟游诗人,而不像是不远千里前来蓬莱要人的过江龙。   猴子老人双眼灼灼,似在仔细掂量司马云这一番话中被威胁的程度,他非常人,自是也能看出眼前这些人亦非常人,老人心中默念倘若真打起来,眼前过江猛龙自是抵不过公孙家在这蓬莱盘踞的百年根基,可若是真逼急了眼前这帮人,不计后果打起来,公孙家也未必能绝对讨得到什么好处,老人沉声道。   “好啊,你们想谈,那老夫倒想看看你们打算谈个什么名堂出来。”   既要和谈,便少不了酒菜客房,老人心虽愤怒,到底还算不怠慢,在不少方才被房塌之声惊动的公孙家客卿以及公孙家子孙簇拥之下,他一行人上了飞来峰上面对南海的风云个,此阁楼高三层,坐落岛北悬崖峭壁,能领略南海一年四季之风云变化,亦能无时不刻能看到南海之上每年每月漂泊的渔船以及来往大船,阁楼牌匾风起云涌四字古劲苍虬,不加任何点缀,虽古朴无华,历经不少年代的沧桑感觉却是迎面扑来。   门前两根红柱书对联一副。   宠辱不惊看蓬莱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观沧海潮起潮升。   “好字,好对联。”   自幼除了读书以外其他事情都不会做的年轻盟主不由得衷心赞叹。   “老前辈,莫非这风云阁也是自蓬莱发现以来便有的存在?”   如今虽晓不得到底是算个仇人还是算个朋友,年轻盟主依然礼数周到,称猴子老人为一声老前辈,似从这来自东土的一行人中找到了好不容易的一丝友好之感,猴子老人笑了笑。   “没错,自蓬莱被发现以来便存在于这里,看来老夫的好曾孙是什么都告诉你们了。”   紧随老人之后上楼的公孙止被这一声好曾孙儿吓的脸色煞白。   生而公孙家人,自然晓得自家这位老祖发怒的时候从来都是不怒反笑,就譬如几个月之前那位以为立下了大功劳便漫天要价的堂兄弟一般,前一刻还意气风发,后一刻便横死在自家老祖之下。   公孙止不得不开始觉得倘若一个人真能活到子孙满堂五六代人同堂的时候,那这个人恐怕也就不存在什么亲情了,人活的年纪越长,越是如此。   “如果有一把刀架在老爷子你的脖子上,恐怕你也会什么都说出来,你的曾孙已经全不错,最起码没有将你的底细还有公孙家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来,虽算不上有气节,到底也不能算是欺师灭祖,当然,怎么处置公孙止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提醒老爷子一句。”   司马云看向几乎越来越多已经包围风云阁的这些公孙家客卿或是嫡系。   “莫要让你们自家人觉得心寒。”   “年轻人,别以为老夫不晓得你心里打什么算盘,老夫如何做事自己有分寸,还不需要外人来操心,你要和谈,那咱们今日就好好谈谈,谈至日出南海倘若还没个结果,就莫要怪老夫开始撵人了,至于我公孙家自己的家事,就算你们想管,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这么做。”   闻见这番话的公孙止越发面色难看,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被司马云圆了回去。   “谈的事情也无非就是那么一件,用不了多少时辰,不用等到日出,只是在开始谈之前,老爷子能否让你们公孙家的扈从们从这风云阁离开,如此盯着我们像是盯怪胎一般,实在有些不舒服,让人如坐针毡,想必老爷子能明白我们的感受,当然,若是老爷子觉着你孤身一人与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安全受到威胁,那你大可以不让他们离去,老爷子意下如何?”   “不如何。”   猴子老人登上三楼,在四面透风,墙壁挂满不少珍稀书画的阁楼居中正对南海坐下,司马云等人依次有序在居中之下两旁椅子上坐下,每人面前有桌案,亦有酒,暂时无菜,海风习习,年轻盟主略微觉得有些寒意,便下意识裹了裹衣裳,他不去听司马云与老人谈判,而是站起身去欣赏墙壁上挂满的书画来,阁楼中有灯,灯有灯罩,海风吹拂,虽不至于熄灭却也忽明忽暗。   两个和尚一人念经,一人虽不念往生咒,却也只是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   姜明居最末,哪怕他在剑心未毁之前也是当世当今天下顶尖高手,姜明到底也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废人在这等会晤上出风头,倒是剑无求极为赞赏的给姜明这等“自知之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两位剑道大宗师相邻,有美酒,自是少不了一番痛饮,事实上这一路上来有了狐裘老头儿的加盟,独臂老剑神倒也再不似之前那般生出英雄迟暮之感。   “年轻人,倘若你活到了老夫这把岁数你就会知道激将法对年轻人或许有用,对上老夫这等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你想让他们走,老夫让他们走便是,正好老夫也想听听你们从中土远道而来到底想图个什么。”   不待老人下令,公孙止便已眼疾手快驱散了三层以下几乎人满为患的风云阁,待到安静下来时候,南海尽头已隐隐泛起了白肚皮。   司马云饮酒一口才笑道。   “我们远道而来,是为向你们公孙家借一个人,大概借五年时间,准确说应该是最长五年时间,至于具体多久,我暂时也无法确定。”   “来我蓬莱借人?难不成中土无人?需要来我蓬莱找人凑数?据我所知,中土地广物博,高手更是层出不穷,如今你们居然来我蓬莱借人,老夫倒是想问问,你们就不怕给中土丢脸?”   “丢脸?”   司马云有些诧异,随之便连连摇头道。   “不不不,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如你所说,我中土的确是地广物博,高手层出不穷,毕竟从我们来的这一行人想必老爷子就能看出来,老爷子也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开门见山比较好一点,与其说我们是来借人,倒不如说是我们看你公孙家还有可树之才,想给你们公孙家一个机会罢了。”   “机会?那你倒是说说怎么给我公孙家一个机会?”   “很简单,将我要的人给我,跟我们走,我喝你一碗酒,五年之后还你一个陆地神仙,这笔买卖老爷子你做不做?” 第231章 深入龙潭   海风依旧拂面,李沐智看向这墙壁上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古画陷入沉思,此画笔墨已近枯黄,年代久远,倒是也能看清楚上面仿佛画的是一个故事,只是如今已凌乱不堪,完全被打乱秩序,难以看出来到底是在说什么,即便是壁画上文字都不是近几百年来的中土文字,年轻盟主自幼博览群书,除去三教文献之外,大抵最喜欢的便是研究历史,也晓得天下文字经历好几次变革,删繁就简无数次才有今日中土通用文字,公孙止无事,至少在司马云解释了何为喝酒一杯还一个陆地神仙这等狂言之前是没什么事情的。   “这壁画由来已久,据说自打我公孙家上飞来峰时候便已存在,那时候便已经被人打乱顺序,从一楼至三楼,像是在说一个故事,又好似三个故事,我公孙家穷几代人都不能将这壁画重新排列顺序,更无法识得上面文字,估计也就是一副完整的画被打乱,久而久之,倒也没人关心这上面写的什么故事了。”   “这上面文字的确晦涩难解,我也权当是没事做来看看,并没其他心思,毕竟你公孙家有了千寻塔,要这壁画恐怕也没什么用。”   公孙止不再打扰这位中土一行人中算是最和善的公子观画,而是看向司马云,看他如何能将这陆地神仙的买卖说的通透。   公孙家老祖古井无波,倒并无意料中那般不屑一顾冷笑,却也并没有表明什么态度,只是冷冷道。   “莫非你觉得老夫是三岁孩童?这话也会信?陆地神仙岂是造车?说能出来就能出来?”   “信不信相信老爷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司马云拍拍膝盖站起身缓缓踱步至即将朝阳初升的南海。   “我等从中土而来,想必老爷子也能知道若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大话而来,也不会这么多的功夫,唱完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如何敢揽你们的瓷器活?没有这等本事,我等岂敢上飞来峰丢人现眼?”   “那以老夫看来你们可能就是丢人现眼来的,你们既笼络了老夫这曾孙,想必也知道了我飞来峰千寻塔的事情,坦白说,你们觉得天下可有什么地方能与飞来峰相提并论?老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若是能说出来一个让人信服的一二三也就罢了,若是说不出来,恐怕你们也不会活着离开蓬莱,毕竟,有些事情能传出去,有些事情却传出去不得。”   “看样子我们今天若是不能拿出一点真手段,怕是很难离开飞来峰了。”   司马云淡淡一笑。   “大师,你今日可有往生咒需要念?”   他不问猴子老人,反而看向一想只会超度人的瞎眼僧人。   僧人依旧穿着破烂草鞋,司马云总说他是世间唯一一个苦行僧,也只有他才当得起苦行僧三个字,几个月之前送给这僧人的手杖也已经早就变黄,稳稳立于苦行僧旁。   僧人双手合十道:“小僧今日有经可念。”   司马云这才大笑道。   “在下自打幼时起便行走江湖,为了生过干起了杀人越货的黑道生意,自认为见过的人无数,有正,有邪,三教九流皆有,也曾与王侯将相高谈阔论,又与地痞流氓讨酒喝,靠的无非便是胆识二字,若非胆识,司马云断然不会苟延残喘至如今,拖着残躯要做完此生注定要做的事情,司马云从前不死,往后不死,至少在完成使命之前不会死,所以更不能死在今日,而今阁下放出不让我等下飞来峰之豪言壮语,恕我直言,在我看来阁下的豪言壮语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且不说能不能做成这笔陆地神仙买卖,就说你公孙云,你以为就凭你能拦得住我等?”   一掌拍碎这传承不晓得多少年的阁楼倚栏,司马云手指居中中堂的公孙云。   “你若不信,让你公孙家一脉所有人齐聚飞来峰,看是你蓬莱厉害,还是我司马云更胜一筹。”   一掌过后,剑无求李玉湖老黄王木生等人同一时间站立起来,便是两位正喝酒的老头儿也缓缓放下手中酒杯,苦行僧念起了往生咒,老实和尚微微睁眼。   继而司马云手指面色阴沉瘦猴老人怒喝道。   “你若不信,我司马云便要教你公孙家从此滚出飞来峰,让你公孙一脉鸡犬不留,你信是不信?”   ……   黑水崖真可担得起黑这个字,一年四季不着阳光,不见雨露,宛若扣过来的砧板一般,魔教便坐落在这十万大山深处根本无迹可寻的地方,人迹罕至,鸟兽无踪。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称得上是魔教总坛。”   阿牛看向远在半天路程以外宛若洪荒猛兽张开大口以外的巨大黑洞,鸟老说魔教总坛便是在这黑水崖上黑水洞之中,只因魔教潜伏江湖历史悠久,少有行走人间之事,故此建教在如此之地才能避免大白于天下。   事实上连阿牛都不是很明白二老为何如此不遗余力帮助自己这个外人,毕竟倘若他与燕子李二人只要随意放消息出去便会让魔教陷入灭顶之灾。   阿牛并非不相信这天下有真正良善之人,只是不愿意相信这种人会被自己遇上,更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罢了。   若上黑水崖,必先经过一道天堑,只因黑水崖四面皆是如同斧砍刀削一般崖壁,想要攀爬上去几乎不可能之事,若非有绝顶高手御剑登崖,寻常人即便是如同燕子李这般轻功绝顶也最多不过徒手攀爬五十丈,而黑水崖,高达至少七八百丈,更是一座孤峰,唯一可上崖的路径,不过只是一根柱子一般粗细,从黑水崖黑水洞延生出去在另一座山头的铁锁链而已,这一头山峰无名无姓,魔教中人都称呼其为无名山,欲上黑水崖,先登无名山,无名山上无人守候,可轻易上山,只不过上了山,想要安全顺利爬过那条锁链却成了最大难题,魔教遍布天下,只不过隐藏起来无人知晓,分舵无数,门下弟子成千上万,如此多的弟子想要统一管理定需要一个暗号才行,所幸阿牛早已知道了鸟老留下的暗号。   阿牛与燕子李登上无名山,很容易便见到了那宛若将两座山死死拉在一起的巨大铁锁链,锁链绷的极紧,两旁是山,中间云雾缭绕山风阵阵。   “敢过吗。”   燕子李不禁别过头问阿牛,如此高度,随意一人见了都会有头晕目眩之感,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恐连一具完整尸体都找不到。   “没什么不敢过的,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这点问题算的了什么?”   阿牛不再说话,一马当先跨出第一步,两座山之间有多远?阿牛无法具体估算出这铁锁链长度,但想来最起码也有五百丈距离,才踏出第一步便险些被狂暴的山风吹了下去。   燕子李当即提醒。   “心无旁骛,不要看别的,就看你眼前的就行,天下之所以有那么多的人掉入万丈深渊死无全尸,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心志不坚左顾右盼而已,倘若眼里只有一处,即便一不小心失足也能及时抓住救命稻草,踏出第一步,余下九十九步便不是什么难事。”   “我懂。”   阿牛右臂横刀在胸保持身体平衡,一步步踏出这几百丈高度之上的铁锁,山风依旧很劲,吹拂的阿牛一头长发飘扬,连已经许久没露出来的额头朱砂痣都清清楚楚出现。   他在前,燕子李在后,两人平平稳稳跨越过五百丈距离到达黑水洞。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阿牛在才踏进这黑水洞土地之后便对着面前这两个半睡半醒男人道出了这句暗号。   两鬓生白发的男子微微睁眼看了一眼阿牛与燕子李之后便不再理会,倒不是说作为守门之人不负责任,只因倘若不知魔教的人,定不知暗号,若是有人从魔教中人嘴里套出来这句暗号也压根不需要担心,因为只有活的嫌命长的人才会主动踏进这个地方。   过了铁索桥,才进黑水洞便是入目一片漆黑,待到熟悉了这黑暗光线之后阿牛与燕子李才沿着石壁开凿出来的阶梯一步步往下走,外面看去黑水洞宛如一张不知道底在哪里的血盆大口,事实上真到了这地方的时候才发觉这地方还真是一个无底洞。   原来魔教竟将这山体全部掏空,往下望去一片氤氲雾气,雾气之下便是点点灯火,说是万家灯火都不为过,阶梯之上往来人,皆是神色匆匆,哪怕见了燕子李与阿牛二人甚至看都不去看一眼。   “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只是这么大一座山,光是用走都要走上不少时候,如何才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阿牛不禁陷入难题,总不能随便抓一个人问关于林家的事情,只因魔教这么大,未必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再者,如何能不动声色抓住一个魔教弟子打探出情况更是一个难题。   因为这里是魔教总坛,高手如云。   “不着急,再往下面走走,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找不到我们要找的人也总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黑水崖山高数百丈,越往下走便越觉寒气森森,这实在有悖常理,不过当阿牛看见这巨大山洞最下面比一座七层高塔都矮不了多少的偌大冰块之后才明白过来。   黑水崖山腹从哪儿来的冰块?   阿牛顿住脚步,此时已至山腹居中位置,也才明白那万家灯火从何而来,原来这崖壁上除了开凿出来的阶梯之外,还有密密麻麻开辟出来的洞府,洞府木门,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原是专门给人居住的地方,洞府有大有小,最小处刚好够一人栖身,最大处,恐怕能塞的下一栋小楼。   无人注意从外面浑水摸鱼进来的二人,因为每个人都像是有什么任务一般连步子都是匆匆忙忙,魔教中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倒并无传闻中全部都是那般凶神恶煞样子,他们看起来根本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行至拐角处,突闻下方一阵轰动,也不晓得是有什么大人物出来又或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群人簇拥上来,燕子李眼疾手快还不等那一群人上来便拉着阿牛闪身躲进一处狭窄洞府关上了门,不过三五个呼吸那群人便踩着结实的阶梯走了上来,本以为一晃而逝,却不料那群人就停在了二人身处的洞府之外敲门,阿牛与燕子李不敢应答,便只能躲在门后等外面等那群人将房门踹开,阿牛甚至还来不及抽刀便被堵在里面,面前来人有八人,六男两女,大概因常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黑水崖,皮肤近乎病态的白皙,当中两名同样带刀男子大概没想到推开门看见的是两个男人而非自己想要的人,虽有些惊讶,到底还是不曾抽刀,既不抽刀,阿牛心中也感觉如释重负。   也许他们只是把自己二人当做了自己人。   果然,那两个男子其中瘦高男人在见是阿牛二人之后语气有些颇为冰冷道。   “人呢?”   人?什么人?   阿牛怎能想到这人冷不防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不过慌乱之下也只好说了一句。   “不在了,我们来的时候就不在了。”   “既然不在,为何不早点通知我们?难不成没见过女人?女人的房间有这么好闻?”   阿牛这才注意到这洞府果真是一处女子居住的地方,淡淡香气,床榻之上甚至还有刚刚换下来的女人贴身肚兜等衣裳,若非方才着急忙慌,定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阿牛无法回答男子这个问题,便只能低头默不作声,这时候那男子又道。   “说不出来话?说不出来便自己待会儿去跟执事解释,执事是什么性格想必就算我不说你也晓得,你们两自求多福。”   那男子说完这句话便愤怒离去,阿牛与燕子李不敢反抗余下七人,便只能任由七人带着再下一层,到了一处灯火通明洞府,也见到了那洞府早有二三十人等候。   “就是你们放跑了那丫头?”   男子所说执事是一身着黑衣中年男人,准确说他并不像是一个男人,因为到了四五十岁还不长胡须,并且娘娘腔声音的人绝对不算是一个真男人。   阿牛一眼便看出来这人其实是一个太监,太监也能进魔教?   不待阿牛说话,那领他二人下一层的瘦高男子便说了话。   “禀执事,我们上去的时候那丫头房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二人,若不是他们放跑,难不成那丫头还能自己跑出去?”   原本想着能避过这么一关,现在看来却是无缘无故掉进了某个坑里,若是再不解释恐怕还未办成正事便已经没了性命。   阿牛叹气道。   “我们不知道什么丫头,如果我们说只是路过的,你们会不会相信?”   “路过?不要以为随便编个借口就能蒙混过关,你要弄清楚外门到底谁最大才行,最好老老实实交代那丫头去了哪里,说不定我们还能替你求情,要不然恐怕就得把你们丢到蛇洞里面去喂鱼了。”   瘦高男子咄咄逼人,这让阿牛与燕子李二人百般无奈,但总不能直接告诉眼前太监他二人其实是混进魔教的奸细,只是这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丫头究竟是何人?眼前这死太监要一个女子做什么?就算给他一个绝色大美人也未必见得就能尽鱼水之欢,难不成要个女子只是为了玩弄以尽一个假男人的天性不成?   “禀执事,我们二人的确没有放过那丫头,她肯定是自己跑出去的,至于用了什么办法也只有她才能知道,不过就算跑出去了也必定还没有出黑水洞,若是执事大人相信,我二人愿意负责将那丫头找出来,只需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若是找不出来,人头不用大人来取,我们自己双手奉上。”   燕子李在阿牛犹豫之间已想出了最快的办法,只是那太监执事却不以为然道。   “我当然知道那丫头还在这里,不过我现在说的是你们的事情,想要将那丫头找出来立功有很多人可以去做,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机会?”   几乎是在这执事话音才落阿牛便同一时间出刀,他的右手刀虽达不到左手刀的速度,但也比寻常人快上不少,不待洞府中哗变阿牛便取下了瘦高男子项上头颅提在手上,鲜血喷了阿牛一身,他就那样左手提头,右手提刀,并随意擦了一把脸上溅射到的血迹。   “执事大人,现在想做这件事情立功的人应该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放心交给我们二人做了?”   阿牛于电光火石之间出刀,快到那瘦高男人根本不曾有什么反应时间便这样横死,洞府中三十来人一半惊讶,一半面色如常,似在这里死人是一件很稀松平常事情一般,方才就算有人有所动作也不过是以为阿牛会与太监拼个鱼死网破而已。   “好。”   黑衣执事扯着娘娘腔嗓子一巴掌拍到面前茶案之上。   “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够狠的家伙,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找不出来,你们自己提头来见,另外,把地上这恶心东西处理干净喽,莫要脏了我的地方。” 第232章 农家女子   掏空了一整座山,黑水崖有多大任谁心中也能猜测出个一二三来,要掏空这么一座几百丈的高山恐怕所消耗的时间已不是简简单单几年或是几十年,盘踞于此的魔教之所以这么多年无人能知晓其下落,黑水崖便是其中重要关键。   一天时间从这庞大山洞,密密麻麻至少成百上千大小不一的洞府中找一个女子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阿牛与燕子李二人根本见都不曾见过那什么丫头,长什么样子都无从知晓,又何谈找出来?虽是缓兵之计,此时也不免会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丫头是个催命符,杨毅那头也是催命符,入了黑水崖找不到想要找的人更是恼火,那太监执事已说了这外门是他说了算,无他管不了的人,亦无他杀不了的人,阿牛不知魔教居然还有外门内门之说,眼下看来想要找到林家之案背后主使者,还非得去弄清楚内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凡事有利有弊,得了太监执事命令,虽如芒在背,却也因此好似多了一道保命符,至少在这外门之地已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麻烦。   “你们最近可曾见到有什么可疑的女子出入?”   阿牛拦住眼前看起来便知不过是小喽啰的下人,虽是下人,但也并非普通下人,毕竟即便是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的下人可不多见,想来魔教之中恐怕是连烧水做饭的伙夫都练过一两招功夫。   “可疑女子?来咱们这儿的有谁不是可疑的人?要不是都被逼的走投无路,谁又愿意十年八年一辈子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   阿牛倒是不曾想到居然从这下人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他沉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非得要走投无路才能来这里?”   那下人又道。   “走投无路而来的人多半都是没地位像我们这种打杂的人,至于其他不是走投无路而来的人,是人家嫡系,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比的,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这里的人,怎么连这些东西都不懂。”   “我们当然是这里的人。”   阿牛不愿让这人看出什么破绽,他又道。   “难不成你以为有人能蒙混进来不成?他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   “那倒也是。”   下人若有所思点点头。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就不会有人混进来,至少前几个月那个女人就是凭着自己本事混进来的,要不是碰巧被内门的人遇上,恐怕还真的就成功了,也幸亏是被内门遇上,要是落在我们这鬼地方,恐怕下场真是比死还要凄惨了。”   “为什么落在我们外门比死还要凄惨?有这么严重?”   阿牛直接跳过最前面混进来一个女人这句话,因为问多了定然会让人生疑,也更因为混进来的女人是前几个月的事情,跟今天的女人肯定没什么关系,没关系的事情,还是少操心的好。   下人淡淡看了阿牛与燕子李二人一眼。   “我现在真想问问你们究竟是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我们不是。”   燕子李摇摇头。   “我们是外面分舵才回来的人,所以不懂外门内门分别,还想多多请教一下朋友你。”   “请教!”   下人咧嘴一笑,燕子李这么说他便也打消了心中所有疑问。   “我们这儿的人就属你们这些被派遣出去的人最舒服,有酒有肉,什么都有,女人也有,根本不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十年八年都只能翻来覆去看那几张女人的老脸,更他娘可气的是就那么几个臭娘们儿我们还玩儿不到,只能看着那没有老二的死太监夜夜玩弄。想来就他娘的羡慕啊,听说你们外面分舵的人每次回来都会带不少好东西,不知道你们这次回来带来了什么。”   这下人般模样的男人毫不避讳的在阿牛与燕子李二人身上看来看去,但见二人身上空空如也之后瞬间便没了兴趣。   “看起来你们两个家伙好像混的不怎么样,那就当我没说,有什么话你们去问别人好了,老子可没有兴趣跟两个见面礼都没有的家伙多废话。”   这下人男子埋头就要走,却被燕子李一把抓住。   “瞅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有东西还要带在身上招摇过市?当然是带回来藏起来自己慢慢享用,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兄弟,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我们两个肯定再不好意思不拿出来分享了,只是眼下人多眼杂,能不能先跟我们去我们的住处?咱们一边喝点小酒,一边聊如何?”   那下人听了这句话立马双眼放光。   “这还差不多,看你们这么够意思,那待会儿我也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是去住的地方,只有阿牛燕子李明白他们哪儿来的什么住的地方,阿牛已明白燕子李意思,当下便找了个小解的借口提前离去,再回来时候已准备好“自己”的洞府。   “你们这两个家伙可真是藏得深,都回到自己家了居然还把好东西藏起来,赶紧拿出来吧,分享分享,哈哈。”   “我们当然要分享。”   阿牛轻轻掩起锁被他弄坏的洞府木门,洞府不过三丈见方,非但不潮湿,反而比外面深处一座巨大冰块覆盖之地温暖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阿牛仍是不喜欢这洞穴深处的窒息之感,看来等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必须得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行。   阿牛笑道。   “好东西就藏在床底下。”   “床底下?床底下能藏什么好东西?难不成还能藏得住一个大美女不成?哈哈。”   “这次还真被你说对了,床底下就藏着一个大美人儿,不信你趴下去看看。”   “我还就真不信。”   下人两只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半跪着趴下身子之后还没将眼睛看向床底下便感觉脖子上一阵凉嗖嗖。   “他是骗你的。”   燕子李的剑很锋利,锋利到才触碰到那人脖子便已有了一丝血痕。   “我这小兄弟脾气不怎么好,之前礼数已经到了,你不听,现在只能动兵器了。”   “你们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下人满头大汗声音颤动。   “我们当然不是,谁要做你们这种躲在这里见不得人的人?现在老老实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不然你叫都叫不出来恐怕就要上黄泉路了。”   阿牛拍拍下人肩膀。   “第一个问题,魔教规矩森严,怎会如同你所说的那般不堪?连一个区区太监都能在这里肆无忌惮。”   “规矩森严也分很多种,至少在女人这方面,魔教绝对当得起魔教这个称呼,我们这里所有为了躲避麻烦才来这里的女人为了活下去,总是要牺牲奉献很多,沦为男人的胯下玩物,不过我们这儿的女人也分很多种,一般你们只可能见到那些心理变态被人玩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人,至于另外一种女人,看到了最好不要轻易招惹,另外,我好好回答你们的问题,我希望你们到时候让我离开,毕竟我若是想死,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生过到现在,所求的无非就是活下去而已。”   下人是一个惜命的人,一个惜命的人也一定是见风使舵最快的人,阿牛淡淡道。   “这个你放心,你对我们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们肯定就会送你离开,第二个问题,你说看到了最好不要去招惹的女人又是哪种女人。”   “当然是内门的女人,他们生来就比我们高贵,平日里见了我们这些人也不过像是见了一条狗一般。”   “你说的内门到底在哪里?”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他们这么说的,我们这里有内门外门,外门差不多就是我们这种为了买一条命而专门存在的地方,说的难听点,真的就是内门的狗,我也没见过内门什么样子。因为那里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来了这里七八年,见过的唯一一次内门的人也就是六散人当中的一个。”   “你没去过内门,那你晓不晓得去内门的路?”   “听过一些,说是在最下面,日日夜夜有人看守,根本不像是我们上面这般无人管理,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能打就能在这里混上不错的位置,有了位置,什么就都有了,钱跟女人,就像那个死太监一样。明明没有那玩意儿还糟蹋了那么多白花花的女人。”   “看样子你对那个太监意见很大,你既然不服他,为什么不干脆将他从那个位置上赶下来,你坐上去。”   “当然是因为我没那个本事,你来我们这里也看到我们这里有多大了,不下于一座繁华城市,这么多人当中出来的领头羊,你们以为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拿捏的软柿子?”   外门如这下人所言的确很大,阿牛估摸着这所有从山里开出来的洞府所居住的人怎么着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人,莫说是魔教,便是外面世界中,能有几千人归你调遣,恐怕就是一个傻子也能干出一番大动静来,阿牛有些不可思议道。   “几千人的外门就那太监一个人说了算?”   “当然不是,他只是管理我们这个辖区而已,外门统共分为八个辖区,他只不过管理我们这个而已,至于其他七个辖区,也有这样的人来统一镇场子,这外门最为厉害八个人,也是最有可能进入内门争夺散人的人。”   “魔教不是六散人?”   “的确是六散人,六散人也是从外门杀进去的,只有散人之上的使者,护法,法王等人才是教中嫡系,这些位置也并非随意一个人就能争夺到,毕竟那些可是真正恐怖绝伦的高手,几乎每人都有一手厉害手段,便是散人见了这些人也不得不乖乖低头。”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就可以送你走了。”   阿牛站起身。   “你说外门有八个辖区,太监执事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八人最有可能争夺散人,也就是说这八个人肯定能与内门靠近,甚至还曾经进去过内门对不对?”   “我不太清楚。”   下人摇摇头。   “不过按道理说应该是去过才对,不然也不会有执事这个说法,不过即便去内门也肯定是他们自己去,带不上你们,所以这个想法你们基本可以打消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或许有进内门的机会,你来了这里这么多年,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对不对?”   “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听说八区的老大黑胡子在找得力下属替他出去做事情,如果你们去试一试又恰好被选中的话,说不定能求他带你们进去一次,毕竟听说黑胡子是跟内门走的最近的人,好像还认识教中护法,不过你们现在是在太监的地盘,要是越过界太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最好慎重考虑。”   “放心我们会很慎重的,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阿牛推开燕子李的剑,下人似乎并没想到阿牛果真如此说话算话。   “这就走了?”   “难不成还打算留下来喝茶?”   “不不不,我这就走,立马就走。”   脖子上已经有一道血痕,面色本就苍白又愈发惨白的下人忙不迭的屁滚尿流就走。   然而就在其才转身跨出没几步,阿牛便出了刀。   又是送人上路?   背对着阿牛的下人看不见明晃晃的刀光,倒是能听见抽刀的轻吟之声,哪里还敢久留?惊呼一声救命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你到底是想杀他还是不想杀他?”   燕子李不禁问道。   阿牛轻声道。   “倒也并非是我愿意手下留情,只是这黑水洞如此安静实在有些让人觉得不得劲儿,不如干脆趁机制造乱子,越乱越好,总得利于我们行事才行。”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干脆先离开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彻底沸腾起来了。”   的确沸腾了起来。   黑水洞居然潜进来了外人。   下人所说的整个太监主事的黑水洞区域皆热闹了起来,因为听见有人叫救命,在黑水洞叫救命?救谁的命?谁又会去救命?都是死了不如活着好死赖活着的人,又有谁愿意多管闲事?   “你说有外人潜进来了?”   太监执事身着黑衣,依旧娘娘腔的声音质问眼前才从阿牛魔掌里逃出来的下人。   “的确来了外人,”   男子又将阿牛与燕子李外貌大概形容一番之后太监执事已是怒不可遏。   “没想到是他们两个家伙,居然敢骗我,赶紧将他二人搜出来,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太监执事怕的不是阿牛燕子李二人还在黑水洞之内,恰好相反,正是怕二人逃了出去走漏了黑水崖的消息,这等责任他这个区区被那群人收留的外门老大根本负担不起,见自家老大动了真火,这群归属于太监手下的无家可归之人也纷纷行动起来。生怕落下一个办事不利后果一般。   倒是在这洞府中留下了两个人,留下两个女人,衣着暴露,甚至许多隐秘部位都能隐约见到的女人。   “真是气煞我也。”   太监执事险些将手下桌子拍个粉碎。   “老大,别生气了,两个小毛贼,说不定只是误打误撞进来,跑不了多远。”   衣衫半裸,风情万种,却让人无法从这两个年纪至少三十岁的女人身上的抓痕挪开视线。   “说得好,两个小毛贼,量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过现在,恐怕是你们两个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黑衣太监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舒尔一笑,拍拍不生一根汗毛的手。   “把我最新发明的工具抬出来,再与我准备一些酒菜,山中乐趣不多,唯有看这两个女人表演才为尽兴。”   半晌之后两个女子面前已摆放好一架固定着两只木马的工具。   两个为了能求得一条命活下来故而才来到黑水洞的两个女子看向两只木马背上拳头般粗细的木桩瞬间脸色惨白。   ……   阿牛与燕子李二人才出了那被阿牛强行打开的洞府,不久之前才让那下人低下头去看有无美人的床底下便传来一阵如释重负的叹气。   随后却见那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床底下缓缓探出来一只白皙皮肤的玉手,或许是在确定阿牛二人到底离去没有,半晌之后才探出来一个头,有些凌乱的刘海,一头青丝披肩,一身青裙想来因为在床下藏过,上面还沾了不少灰尘,一张秀丽的脸蛋也同样有了不少尘埃。   杨幼倩已晓得这里不是能再藏身的地方,却不曾想到才打算换一个地方的时候便见阿牛与燕子李去而复返,重新轻轻掩上房门。   “我们还以为你打算在这里继续藏下去,没想到你还挺机灵。”   杨幼倩全然没听进去阿牛这句话,只是愣在原地约摸有五六个呼吸时间才憋出来一句。   “你不是已经死了?怎么还活着?”   “嗯?”   不只是燕子李惊讶,就连阿牛都有些错愕。   “你认识我?”   “我不止认识你,我们还一同走了一趟江湖。”   见是阿牛之后,原本受了惊吓的女子也才渐渐镇定下来。   “那个时候我知道你记不得你十几岁之前的事情,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你连我们认识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看来你要不就是假装不认识,要不就是你脑子里出了问题,不过不管是哪种,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并不希望这是司马云的安排,因为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的确挺危险的,不管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最起码也应该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不然恐怕就得被那死太监找出来了,我大概也猜得到,你就是那太监要找的女子。”   “的确,你们先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藏起来。”   杨幼倩看起来对这黑水洞无比熟悉,也是在这时候阿牛才知道原来这些洞府与洞府之间也有暗门相连,虽不是每个洞府都如此贯通,不过饶是如此,也足以避开来这附近搜查的所有人。   “你对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   终至一处看起来是储藏室的石室,三人这才停了下来,石室无灯,只能借着别处微弱灯光才能勉强看清楚这里,储藏有酒有肉,亦有不少货架。   阿牛问向如今已近二十年龄的农家女子只是得来一个并不算回答的回答。   “被逼的走投无路,猫都可以打洞钻强,更何况是人?人在被逼无奈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阿牛不禁讶然。   “你的意思是这些墙壁都是你凿穿的?”   “当然不是。”   索性并不是那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回答。   “我一个女子哪儿来的那个本事?我只不过是准备打洞而已,洞没打出来,倒是发现这些洞府中原来有不少机关暗格,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恐怕这整个一座山都有可能是一座巨大的机关,只是暂时外门还没有人发现这秘密罢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不过眼下这些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你说你认识我,想必我们也曾经是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你一个女子来这里做什么?多久来的?”   “来了已有一个月,至于来这里做什么,就连我也说不上来。”   农家女子苦笑。   “倘若真要说的话,那应该说成是跟司马云做了一个交易而已,那么你们是为什么来的?又是何时来到的。”   “我们今天才来。”   阿牛淡淡道。   “至于为什么而来,大概是因为朋友,你可能不知道江南林家镖局的事情,我们来就是为了追查真凶而来。”   “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一些,哪怕我不是北魏人,不过林家镖局的事情我恰好听说过,而且就是在这里听说过,不过你们想追查真凶,我觉得这个想法可以打消了,你们去就是送死。”   “为何如此笃定?不久之前也有两个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不过我并不太相信,不然也不会来了,毕竟别人嘴里说的永远只是别人的,代表不了我。”   “你相不相信我?”   杨幼倩别过头问道。   “倘若你相信我就不要去,因为你要查的人,是一个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厉害的一个人,我见过他,正因为见过一面我才会变成这般狼狈的样子。” 第233章 宫九 九公子?   “什么人能有你说的这么厉害?难不成是真正近乎无敌的人物?”   阿牛不禁好奇道,哪怕如今正深处魔教大本营,并且正处于被魔教外门的追杀之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为无敌手之人,但他绝对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不择手段的人,一个人若只是厉害也就罢了,因为非常厉害的人通常都是有原则的人,这就好比你在大路上不小心踩到了某个高手的脚,他可能心里不舒服,但绝对不会当街杀了你泄愤,因为那不符合高手的风度,可我说的那个人不同,他是只要你踩到了他的脚,不论何时何地,哪怕天王老子在他面前他都会出手杀了你,并且毫不犹豫,这么说的话你们是不是能比较明白一点?”   洞府恍惚灯光映照之下,农家女子在说起她所说的这个人物时候,浑身紧紧抱成一团,双手颤抖,好似那个不择手段的人物真无处不在一般。   阿牛并非不愿意相信杨幼倩这番话,一个人能强装镇定,但肯定不会连害怕也都能伪装出来,他轻声道。   “你如今也不过之在外门呆着而已,这样厉害不择手段的人你是如何知道的?并非不信你,只是我们听说的是内门的人几乎不会踏足外门的地方。”   “内门的人的确如此,可我好像还少说了一句,那只是针对大部分的人,并非针对宫九,他除了不择手段之外,更是喜怒无常,常常做别人根本不会想到的事情,我才混进黑水崖不久的时候很不凑巧就遇见了他,他也遇见了我,只不过外门实在太大,被我逃过一劫,他却对此事念念不忘,并且将命令派下来,让外门几个老大必须找出来我,在他下一次出关之前给他送过去,如果不然,老大的位置会有很多人愿意做,算算时间,宫九差不多是在明天出关,所以那死太监才会如此着急将我找出来送过去。”   “你说的宫九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原来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而已,好色的人都有致命的弱点,想要对付宫九,彻底摆脱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你又错了。”   浑身颤抖的农家女子看向阿牛缓缓摇摇头。   “宫九是男人,男人皆有男人的需要,这点不稀奇,并不能就以此说成是好色之徒,我听到的宫九全然不是什么色狼之徒,因为他看中的女人都会被他圈养起来,至于具体做什么我不是太清楚,不过肯定不会是就为了做男人想做的事情,宫九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哪怕走路鞋子脏了一丁点也会马上擦拭干净,试问如此一个有洁癖的男人,会不会是你们所说的那种男人?”   “有洁癖跟男女之事没关系。”   燕子李适时插嘴进来。   “不过有洁癖的人通常心理都比较变态,并非寻常人能理解。”   “的确如此,因为宫九所要的每个女人都必须要是处子之身,并且……”   说至这里杨幼倩似不打算继续再说下去。只是想来不说出来,恐怕无法让阿牛信服,她便红着脸道。   “我还听说宫九喜以女子月事经血为食,每日里三餐必少不了一碗经血。”   阿牛瞠目结舌,没吃过猪肉,总不至于没见过猪跑,在得知宫九居然有如此爱好之后也不禁不晓得该说什么。   “看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你落进这宫九的手中,可是怎么看宫九都是进入内门的最好机会,绝对不可就此放过。”   “那是你们的事情。”   杨幼倩有些愠怒。   “你们来是调查林家灭门真凶,这跟我没关系,你们要去内门,自己想法子去就是,不要把我也一并拉扯了进去,人要脸树要皮,有些事情我可以做,有些事情却做不得。”   “这……”   阿牛苦笑,想不透为何前不久才说自己与她好歹也算朋友的农家女子为何这么快就变了脸,想来想去,也唯独只能归咎于为自己不懂女人心思。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只能想别的法子,我们肯定也不会将你卖出去,只是你打算在这黑水洞中躲到什么时候去?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总有一天会被宫九发现,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出面,说不定还能让宫九高兴。”   “你闭嘴。”   杨幼倩怒斥。   “我本以为你跟司马云会有某些地方不同,没想到现在看起来你们还真是一丘之貉,难怪能走到一起去,要我死很容易,只是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在死之前还被人羞辱一番,更是被人接下自己身上经血这些东西,你若是女人便不会如此堂而皇之说风凉话,我真后悔带你们两个人躲到这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你们就应该被那死太监找出来好好收拾一番才对,”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阿牛无奈摊摊手。   “燕大哥,看来咱们得离开了,三个人的目标总是太大了一些,倒不如分开来,这样说不定还有人能活下来。”   杨幼倩到底不曾留下阿牛燕子李二人,哪怕待她冷静下来细想时候确实觉得事情如阿牛所说的那般有些残酷。   “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可你刚刚为什么要跟一个从前认识你的朋友说那样让人生气的话。”   离开了与杨幼倩藏身的储藏室,燕子李与阿牛二人除了继续躲藏已没有别的更好办法,燕子李当下便问出来这让他好奇的问题。   阿牛淡淡道。   “我们两个人尚且不知道怎么继续走下去,再带上她一个女子最终只会害了我们三个人,她说的宫九既然如此不遗余力找她,想必她对宫九来说绝对很重要,而她也肯定会被宫九找出来,她在暗处,我们也在暗处,倒不如暗中跟着她,看看她到底会怎么选择,也正好看一看这宫九究竟是什么人物,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倘若是的话,那我们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你这是在把咱们两个人往火坑里推。”   燕子李拍拍阿牛肩膀。   “就算宫九真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也拿他全然没有办法,你的朋友总不至于说假话骗你,宫九,肯定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想要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说到底还是要进入内门才行,这样看来,恐怕也只有去找其他区域的老大,譬如黑胡子了,反正不能找死太监,他会扒了我们的皮,”   “那燕大哥你怎知道别家的老大就会放过我们?”   “放过倒不敢奢望,只是散人争夺定然激烈,几个老大可能只是表面和,实际并不是真的和,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趁今天宫九还未出关去找到黑胡子。”   黑胡子人如其名,极为臃肿的身子有一张肥头大耳的脸,脸上有着从下巴一直爬到耳垂下方的茂密胡须,胖人通常胃口都比较大,故此当阿牛见到黑胡子啃一条油腻猪腿的时候也就并不觉得怎么惊讶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能不能告诉我?”   黑胡子咬着一口肥而不腻的猪蹄含糊不清道。   阿牛微微颔首。   “树大招风,故此找到胡子老大这种事情其实很容易就能做到。”   “有点意思。”   黑胡子一手拿酒,一手拿肉,兴许是被肉噎到了,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又喝了一大杯酒才算将喉咙的不舒服感觉彻底压制下去。   “现在整个外门都在找的两个家伙居然自己送到我这里来了,你们就不怕我杀了你们?还是你们觉得外门八个老大之中就我看起来最好忽悠?最好说话?最好欺负?”   “当然不是。”   阿牛连忙毕恭毕敬道。   “只是因为觉得胡子老大是最为明事理之人,故此这才希望能得到胡子老大这座靠山,我们不想死,我们也知道胡子老大没有义务把我们两人从水里面捞出来,所以我们特地为胡子老大提供一个好消息,绝对比我们的命来的更为值钱的好消息。”   “哈?我有没有听错?两个将死之人跟我谈条件?还说带来了好消息?试问还有什么好消息会是在两个潜入我黑水洞的奸细身上出现的。”   黑胡子故作惊讶道,他甚至还不忘做出来一番夸张的表情给众人看,哪怕其实他的这个洞府除了他与阿牛二人之外,不过就留下了两个对他绝对忠心的亲信而已。   阿牛不慌不忙道。   “我们为胡子老大带来了宫九的消息,不知道胡子老大有没有兴趣听我们继续说下去?”   “宫九?”   黑胡子脸上表情开始有些玩味起来。   “你们说的是宫九少爷吧,你们怎会知道有宫九少爷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胡子老大就不必知道了,毕竟有些时候我们也要有自己保命的护身符而已,现在我们就来说一说宫九少爷的事情,我有办法让胡子老大讨到他的欢心,到时候要进内门,成为散人恐怕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跟死太监那帮子人明争暗斗。”   “你们恐怕打错主意了。”   黑胡子并无阿牛想象中那般动容,反而看起来并不待见这句话。   “散人之争夺乃是凭借真凭实力,你们这么做,莫不是想让我走后门?这种事情我做不来,况且就算我做了也不会有人服气,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家伙是怎会知道宫九少爷这个人的存在,不过现在,我也懒得问你们这么多了,因为我不想跟两个死人多说废话。”   黑胡子抬抬手示意两个亲信将阿牛二人带下去关起来。   燕子李虽出了兵器,到底还是没有大打出手,因为他被阿牛起手拦住。   “在这里打只会死的更快。”   阿牛看了一眼方才并不对他所说的话感兴趣的黑胡子。   “他是能争夺散人之位的家伙,六大散人咱们已经见到四个,这四个有多厉害,你也看到了,跟他动手只是自取其辱。”   阿牛与燕子李被关了起来,不过才来黑水洞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让人有些觉得造化弄人,外门所居住的地方皆是山间开辟出来的洞府,哪怕关人的地方也如同那些个洞府一般,燕子李在几乎每个地方都检查一遍之后终于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无机关无暗室,这下恐怕真的出不去了。”   嘴上说出不去,燕子李却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模样,甚至还双手枕在脑后微微打起盹儿来,阿牛不禁好奇道。   “燕大哥,我真不知是该说你心大还是说你镇定力太强,难道这样被关起来你就全然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你都没有担心对不对?”   燕子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   “你都不操心,我操哪门子的闲心,你小子其实心里早就有办法了对不对?”   阿牛轻笑。   “办法说不上,不过只是赌一把而已,我赌黑胡子肯定会来主动找我们。”   “你为何如此笃定?”   很简单啊。   阿牛咧嘴一笑。   “因为我们不会主动再去找他,也因为那家伙是个胖子,你总没见过哪个胖子喜欢打打杀杀吧?胖子喜欢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吃喝拉撒而已,既然这样,能几句话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跟其他几个老大哄抢一番?”   “……”   燕子李相对无言,只是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你这是在拿咱两的命跟杨毅的命做赌注,要是输了可就惨了。”   “既然是赌博,总是要冒一点风险的对不对?”   身在幽暗黑水洞,不知外面天色究竟几何,只能按着从进入黑水洞时间来算起,如今这会儿应该是差不多子时左右,外门的人也需要休息,只是今天晚上休息不下来,都在搜查混进来的内奸罢了,阿牛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动静想笑,因为他知道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珍惜性命的人,豁出去性命做事情的事儿只有傻子才会干,故此别看外面动静这么大,其实真正打算用心去找他二人的人并没有几个,无非就是摆出来做做样子而已。   “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家伙居然这么嘴硬,将你们关起来居然也不主动找我求饶,还非得等我亲自登门。”   “那可不是吗?我们若是不嘴硬一点恐怕早就死了才是真的。”   阿牛看向这才孤身一人打开洞府紧锁的门的黑胡子。他的确很胖,一人就拦住了整个洞府入口,想逃也没地方逃。   吃饱喝足的黑屋子开始有些正派起来,虽然嘴角胡子上依旧沾染不少油腻,他笑道。   “本来我以为你们两个人当中说话作数的是大的,没想到却是小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明明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聪明的人,想当初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一个只会偷看别人家姑娘洗澡的泼皮无赖。”   “看来胡子老大是打算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谈谈了。”   阿牛主动为黑胡子腾出了一个能放的下一个屁股能顶别人两个屁股的能坐的地方。   “我好像除了跟你们谈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黑胡子淡淡一笑,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的确应该跟我们谈谈,而且胡子老大你跟我们只有可能是朋友。”   阿牛从怀里掏出来一根乌黑发亮的羽毛。   “本来这事儿我不打算说出来,不过既然要谈,总有一个人要先拿出诚意来不是?这就是我的诚意。”   黑胡子脸上突然有些怪异起来,他大笑道。   “我还正纳闷两个外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闯进我黑水洞,原来是因为这个,这就不稀奇了,这就不奇怪了,哈哈。”   “是的,现在胡子老大也应该知道我们不是敌人了,我是被两位老前辈引荐来的这里,为调查一件事情而来,只是现在还完全没有任何眉目,在此之前我想问问胡子老大,对于宫九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实不相瞒,我不了解。”   黑胡子摇摇头,末了似乎觉得阿牛与燕子李肯定不会相信,他又加上一句。   “我真不了解,我跟他见面不过两次而已,并且都是匆匆一瞥,不知他性格爱好,更不知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只知道这人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咱们山洞下面的那巨大冰山你们也应该看到了。”   “看到了。”   阿牛点点头。   “那东西就是宫九弄出来的,准确说是从内门弄出来的,并且并非是从冰川搬运过来,而是用雄浑内力加上无上手段自己造出来,我这么说,你们明白没有?”   阿牛与燕子李二人皆立时呆若木鸡。   “我知道你们难以相信,换做是我恐怕我也不会相信,可那的确就是宫九弄出来的,我知道他有一门奇功,号称冰玄劲,以内力结冰,打出来的雄浑掌力虽非自寒冰上出来,却比寒冰冰冷不知多少倍,宫九因为修炼这门厉害武功的原因,浑身冰凉,我曾亲眼见到有一次他坐过的地方待他离开之后立马结了一层霜,一只肥肥的蟑螂爬了上去,两个呼吸之后便被冻成了冰碴子,宫九每日一掌冰玄劲,久而久之就打出了这么一座冰山,你们说厉不厉害?并且内门的人大多数都不叫他宫九,而叫他九公子。” 第234章 没人杀得了我   再度看见这真宛如一座小山峰一般的冰川时候,阿牛便如同真见了神迹一般。   “这天下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或是怎样有意思的人,起初我在见到这等神迹的时候也以为这肯定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   黑胡子将二人带至能将冰川一收眼底处,他叹道。   “可是当我见到宫九那般随便走至哪里都散发出来的冰霜气息之后才明白这并不是一场梦,我丝毫不怀疑宫九的冰玄劲一掌打出去能立马将一个人变成一座冰雕,就算同样与他内力浑厚之人也不见得会多好过,我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九公子,但冲着那根鸟毛的面子,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答应。”   阿牛道:“我们想进入内门好好调查一番真相。”   黑胡子道:“这个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做到,我需要运作一番,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希望是在宫九出关以前。”   “这个很困难,我只能说尽量。”   “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位朋友,宫九想得到她,我们想把她一并带进去,可是又不想让宫九知道。”   “这个根本不可能。”   黑胡子直接摇头。   “我虽然不知道内门具体情况,但我知道宫九绝对是不亚于圣女的地位,内门想有什么事情瞒过宫九简直难如登天,你们朋友的忙,我帮不上,不过我大概可以确定你们的朋友就算被九公子得到了,暂时性命也不会无忧,因为宫九不杀女人。”   “可是他的一些癖好让我那个朋友接受不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该怎么做,你们劝劝你们那位朋友,如果如你们所说,宫九明日里出关,他定会前来冰川加持他的掌力,届时内门门户必定大开,我便趁着这个时候带你们进去,至于太监那边,不需要你们担心,我来摆平即可。”   阿牛也不曾想到臭名昭著的魔教居然会有如同黑胡子这般够义气的人,虽与鸟老送给他的羽毛脱不了关系,但这份人情还是被阿牛认真记在了心里。   得了黑胡子相助,外门许多不可行之事也变得可行起来,知晓杨幼倩藏身规矩之后,二人便很容易再度找到了农家女子,再度一说之后,杨幼倩已再无之前那般反应激烈。   “我可以听你们的,去内门,去找宫九,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杨幼倩的确认命,答应了司马云的事情不会不做到,因为她知道司马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倘若说到做不到,下场不会比落在宫九手里好上多少。   宫九出关了,他才从内门入外门,果然如同黑胡子所说的那般,身着一身白衣,满面寒霜的英俊公子才出内门便一掌轰在巨大冰川之上,激起层层水花,冰川晃动停下来之后,又多出了薄薄一层冰碴子。   无人看到宫九是从哪里出来,就如同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有内门,却不知道人人想去的内门究竟在哪里。   太监执事早就在冰川处守候已久,见到宫九出来之后便立马舔着脸迎接了上去。   “九公子功力又再度大增,可喜可贺阿。”   “是么?”   宫九古井无波不露出任何表情,只轻声道。   “我要的人呢?”   “这……”   太监执事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已命人找遍了所有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始终不见要找的人。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冰川遮挡的阴影之地,一个经过精心打扮,能让世间十之七八女子都望洋兴叹的青裙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宫九,你想得到我?”   被叫做宫九的男子微微皱眉,他是一个有洁癖的男人,所以任何时候总能看到他的衣裳一尘不染,他的鞋子干净的像是所有走过的地方都披上了红地毯,鞋子干净,不过走过的路未必干净,因为宫九的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冰霜。   “你想说什么?”   九公子体温冰冷,说话语气更是冰冷,像是对世间所有事情都无兴趣一般,哪怕面前是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   “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只要你能帮我杀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宫九随手扯下太监身上黑衣腰带,惹得太监执事慌忙用手摁住,却不敢有任何一丝不满。   “脱了你的裙子,让我抽打一番你的屁股,我就替你杀了你想杀的人。”   “你不问问我想杀的人是谁?”   农家女子紧咬嘴唇。   宫九一如既往冰冷道。   “你想杀的任何人我都可以帮你杀。”   “如果我要你杀你自己呢?”   “我做不到。”   宫九轻轻摇摇头。   “没人能杀的了我,我自己也杀不了自己。”   杨幼倩惊骇,不过还是强做镇定道。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杀了你自己,你只需要帮我杀了这个死太监就行。”   不去理会太监的愤怒以及不可置信,九公子再度木讷道。   “可以。那你是否可以脱下你的裙子。”   农家女子到底还是放下所有羞耻之心当着二人的面将下半身脱的一丝不挂,原本面无表情的九公子也在看到这具足够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的身体之后眼睛第一次有了神采,继而这位满面寒霜的公子便手持腰带,对这赤裸的下半身开始了长达一刻钟的抽打,直至杨幼倩再无任何力气从冰冷地上爬起来才算罢休。   “九公子真是雅兴啊,哈哈,对如何凌辱女人果然是有一番自己的研究,那么现在九公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女人?”   太监忙不迭的问道。   宫九并不理会这太监,反而看向已遍体鳞伤的农家女子道。   “你想怎么办?”   “杀了他。”   已没力气说出多余的话的杨幼倩在晕倒之前唯一吐出来这么三个字。   太监顿时面如死灰。   “九公子,千万不要被这女人忽悠了,我可是一直忠心于你的啊。”   “对我忠心的人很多,不差你这么一个。”   “可是……教主?”   正在太监酝酿如何应答时候突然瞪大双眼看向宫九身后,随即趁着宫九这么愣神刹那左右双掌齐出对着宫九气海调动全身内力轰了过去。   宫九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掌轰的后退三丈,若非身后石壁顶住,恐至少还有三丈距离。   “宫九,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就此别过。”   太监单脚点地凌空跃起三丈高,脚踩冰川气冲斗牛,似要直接从这深达几百丈的黑水洞直接飞出去,只是才不过跃至冰川中间处,气海沸腾的太监便感觉双掌渐渐冰冷,渐渐动弹不得,随后这股奇怪冰冷像是深入骨髓一般连血脉都被冻结,等到浑身麻痹时候,太监甚至连冰川最高处都未跃上便落了下来直接摔到地上,却并无任何血迹,因为其人已如同真的冰块一般被摔的七零八落,一整个人成了一地碎尸。   “我早就说过,没人能杀得了我。”   九公子轻轻拂去身后衣裳灰尘,又厌恶的看了一眼被太监双掌拍中的气海处衣裳,最终那两个巴掌大小地方的衣裳渐渐僵硬成冰,被宫九轻轻弹去。   九公子抱着下半身赤裸,遍是伤痕的农家女子经过一处只容三人同时经过的通道,消失不见,其离开之后不久,便有一满脸络腮胡子的胖子领着一个少年人与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这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黑暗之处。   “行个方便。”   黑胡子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了这一身黑衣,全然与石壁混成一色,根本分辨不出来的黑脸守门人。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想到在这根本用不到银子的地方,同样也能用银子让鬼推磨。   阿牛已从不久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倒也算不上失礼,毕竟隔着那么远只看到宫九出手鞭笞杨幼倩,至于杨幼倩究竟身体几何,只有太监与宫九看到了而已,如今太监已死,活着的只有宫九。   买通了宛若阴间的摆渡人,三人很容易踏进了这外人根本靠近不得的甬道。   “燕大哥,你能不能看出来宫九的武功到底是什么路数?”   阿牛终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看不出来。”   燕子李老老实实回答。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想杀人的人死在了自己手中,宫九的冰玄劲应该是属于一种冰属性性质的奇功,说他本身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块都不为过,想伤他的人才碰到他便将自己冻成冰块,看看宫九的内力真气已经全部带上了这种属性,想伤宫九,近距离接触只是自己找死。”   “那他说的没人能杀得了他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不行?”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也许是他夸大其词,又也许真有那么回事,不过不论是哪种,宫九都和我们所见过的那些人是根本不同的两种人。”   ……   “你被那死太监打了一掌,怎么会完全像是没有事情一般?”   杨幼倩醒来时候正置身于一座恐怕不比西楚皇宫弱的了多少的豪华宫殿,四周光线明亮,甚至还能隐隐见到阳光,来不及思考究竟身处什么地方,她便看向倚栏观山水的九公子,他的面前挂着一副画,画中女子好似留在人间不肯回天上的谪仙子。   宫九一直看着山水愣神,却并不看这番话,也不回答农家女子的话,这让杨幼倩觉得宫九一定想什么事情入了迷。   就在她要挣扎起身的时候,宫九却突然转过头来。   “我早就说过没人能杀得了我,就算我自己也不行。”   宫九回身走了几步,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小刀当着杨幼倩的面在其同样有冰霜的手臂上割了一刀,有伤口,却无任何血液,更吃惊的是伤口竟然瞬间愈合,宛若根本没有发生过方才那一刀一般。   “你可真是奇怪的人。”   农家女子突然发觉眼前九公子似乎并无想象中那般让人厌恶,至少是他在自己身上盖上被子,又在所有伤口处擦拭了药,因为在这座阁楼里好像除了宫九与她之外,再无其他活物。   她又道:“你这样算不算暴露自己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想法子害你?”   九公子淡淡道:“如果你能有法子害我,我会很感激你。”   “……”   “这里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寂寞了而已。”   “你以前找的那些女人都去哪里了?”   九公子直言道:“死了,她们死的很惨,连我都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主动找死,难道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难以接触?”   杨幼倩道:“是你让她们死的很惨?”   “是的,她们也想离开我,所以我要让她们死。”   “你这般怪异的性子,还有你奇怪的身体,是我跟你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处,我也会宁愿去死。又或者说被你杀死。”   “我应该不会那么做。”   宫九再度淡淡道。   “我想试着改变自己,让人觉得我并非那么难以接触,所以在我改变这段时间,我希望你不要生出来什么逃跑的心思,你会死,我不会看管你,所有这阁楼上的一切你都可以享受,唯独不可以走。”   “我听说你喜欢每日里以女子经血为食,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因为女人本属阴,经血更是阴中最阴,与我修炼神功同为阴属性,我需要以毒攻毒来减缓我的痛苦。”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痛苦的,我反而觉得你活的很开心,若是别人有了你这样根本死不了伤不了,而且别人出手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防御就能杀了别人的神功,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那只是你们这些人的揣测而已,在这座山的时候,总想登上另外一座山,然而上了那座山之后你才会发现身处的这座山也许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能将人间极致尽收眼底,反而还有可能觉得不如之前那座。”   “我只是个女人,不懂这些大道理。”   农家女子忍住屁股上的剧痛侧着身子坐了起来。   “画像上的女子很漂亮,她也是曾经属于你然后选择离开你的女人?”   霎时,宫九面色剧变,狰狞可怖,随手解下身上白腰带对着才坐起来的农家女子一腰带挥了过去。   “臭女人,贱女人。” 第235章 西风   杨幼倩不曾想到会在这外人根本不会知道的黑水洞遇见阿牛,就如同她绝对不会想到才与她和颜悦色相谈的宫九会突然变了脸。   才用药敷上不久的伤口被宫九这么一鞭子抽的再度火辣辣疼痛起来。   任凭农家女子如何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九公子依旧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在农家女子身上任意施为。   一直等那一条腰带抽的断成两截的时候披头散发的九公子才停了下来,杨幼倩也终于忍受不了这钻心的疼痛昏死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候,一如之前醒过来那般,九公子正倚栏观山水。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总比这样羞辱我来的更加痛快。”   “我不杀你,我不杀女人。”   宫九一如既往冰冷,眉间结霜。   杨幼倩歇斯底里。   “你不杀女人却选择了羞辱女人,我看你就是个心理变态。”   “你说我是变态那我就是,不过我应该提醒你,你身上的伤口不能太过动怒,还是那句话,这阁楼中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享用,只要不踏出这座阁楼即可。”   宫九淡然离开。   杨幼倩如何会乖乖待在这座阁楼不离开?这等好似专门囚禁女子一般的牢笼足以让人窒息,宫九身边无仕女,因此宫九离开之后,这座阁楼就真成了杨幼倩一人的世界,她想做什么绝对无人会阻拦,只是当农家女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下楼的时候却不由得呆住了。   宫九所居住的地方居然是在悬崖峭壁之上,这座阁楼好似从半山腰直接生长出来一般悬空在这深渊之上,而这座悬崖峭壁之上,与宫九阁楼相似的同样住处,密密麻麻不下于五六十处,难道这就是许多人想进又根本进不了的内门?   ……   “是不是觉得很漫长?”   走在能容下三个人并排行走的甬道内,黑胡子笑语盈盈问道。   “的确挺漫长的。”   阿牛点点头道。   “我大概算了一下我们走的速度和走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走了至少二三百丈远,这样的距离恐怕说是把这山壁走穿了也不为过,怎么还没见到内门在哪里。”   “你没见到就对了,生活在山里面的只是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内门这些高人一等的家伙自然是不会跟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他们拥有自己的地盘,事实上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水洞,其实还有另外一番天地。”   黑胡子遥指近在咫尺的一团光线,因在黑暗处待的时间太久,阿牛在才出了这团光线的时候还被刺眼的光芒弄得睁不开眼睛,待到习惯这团光线的时候已是豁然开朗,原来竟真是出了黑水洞。   “这莫非是在黑水崖背后?没想到还有这等洞天福地。”   说不上惊讶,因为此时心情只能以震惊形容,就好比三人踏上的这镶嵌在山壁的栈道,与落霞山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在于落霞山开辟在内,黑水崖开辟在外罢了,已是秋天,目之所及一片金黄,便是从悬崖峭壁延生出来的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栋阁楼亦被染成金黄色,阁楼与阁楼之间有楼梯相连,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却很容易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阁楼。   黑胡子道:“是不是在黑水崖背后我也不知道,毕竟好像还从来没人闲得慌去黑水崖背后看一看,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内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进来了,那就没人管你到底来自哪里,是不是内门人,但是切记行事不可鲁莽,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二人,另外,你们看到的独树一帜的那栋阁楼,就是宫九的,怎么将你们的朋友救出来,我恐怕帮不上任何忙。”   能得黑胡子相助已是万幸,阿牛又怎好意思再让黑胡子以身犯险?故此别了黑胡子之后,比外门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内门阿牛竟不知从何查起,总不能逢人便问。   “还是先从宫九那边查起,我希望现在他并不在他的房子里。”   九公子阁楼与其他阁楼全然不同,因是单家独户,无楼梯相连,想要过去颇为费力气,燕子李虽轻功极好,但现在也成了无用武之地,毕竟此时是白天,并非黑夜,倘若二人如此飞来飞去,只怕杨幼倩没救出来,二人就先遭了殃,想来想去,似乎只能等到天黑时候再做打算。   “燕大哥,你可曾记得当初我们刚刚认识时候的那小姐。”   躲在一处安静之地的阿牛没来由的说起了这个话题。   “据我所知,那姑娘好像就是这什么魔教圣女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子时候也见到过,不知现在在不在这里,若是在这里,我倒还真想找到她当面问个为什么。”   燕子李道。   “这天下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最凉薄是人心,吃咸点,看淡点。”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到红日西垂,整个内门开始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其实哪里用得着真的等红日西垂,只在那圆圆太阳从山头落下时候,内门便已是逐渐伸手不见五指。   魔教的人开始出来活动了。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拄着两根拐杖,下半身两个裤腿中空的老头儿,在这安静藏身之地见到阿牛二人之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再不停留,又来了那么两个仕女,不得不说内门毕竟是内门,即便是仕女都不晓得比外门那些为了活命才来的女子漂亮水灵多少。   这些人好像都在往一处赶,不敢在这里多停留,怕生出什么乱子,阿牛与燕子李在天色彻底黑下来那一刻轻声跃上阁楼,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上了宫九房子,燕子李轻功极好,他曾说若是他不愿意,没人可以在三丈距离之内感觉到清微响动,因此即便带着阿牛,仍是没被阁楼之中的九公子察觉。   “那么多人都出动往一个地方走,为何就只剩下你不去?”   杨幼倩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结局一般,反正根本逃不出去,倒不如痛痛快快面对,因此即便是连说话都有些生无可恋味道。   彼时九公子正慢饮一杯茶,说是茶,倒不如说是一碗冰水来的更加直白,因为宫九的手不论碰到任何东西,都会有很强的冰霜力道,当然,若是他不愿意那就只能另当别论。   九公子不喜欢喝热茶,准确来讲,他并不喜欢这种热的感觉,因为与他体内寒气相冲。   “我不去,因为我是九公子。”   宫九冰冷道。   “他们去,因为他们不能跟我比。”   “为什么?难道你在魔教中地位很高?高到比你们教主还厉害?”   宫九不说话了,他对自己不喜欢的问题一向懒得回答。   见其不说话,杨幼倩又道。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关到我死为止?”   “为什么你们女人总喜欢拿死来威胁别人,这样的方式对别人有用,可你应该知道,对我是没用的。”   “我当然知道对你没用,因为你九公子在这魔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区区一个女人对你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宫九道:“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我却不能没有女人,因为欣赏女人是天下最有雅致的事情,尤其是欣赏不同的女人。”   宫九淡然起身,微微看了一眼依旧挂在那里不似红尘中人的女子,文房四宝皆备。   “就保持这个动作不动。”   他对杨幼倩这样说道。   “我今天心情不错,打算破例为你画一幅画。”   杨幼倩如他所言那般果真不动,只因为就算她想动也未必动得了,屁股上腿上伤口触目惊心,哪怕宫九并未动用什么冰玄劲,这等成年男子的力道依旧不是一个柔弱女子可以承受。   宫九画的极为认真,也只有画画时候,农家女子才会感觉到好像面前这个男人其实也有如此认真的一面,大概只要不提起那画像上的女子,宫九便不会发狂。   九公子一定被这画像上的女子伤害过,否则不至于如此狂躁。   杨幼倩心中默默猜想。   画画是一件极为需要耐心与灵感的事情,偏偏九公子仿佛二者皆有,他轻描淡写勾出了床榻之上女子轮廓,盖着轻纱薄被的身子,薄纱里面若隐若现的雪白身体,惟妙惟肖,却唯独在画脸的时候九公子停下了笔。   他道。   “你会不会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什么?什么不太一样?”   “没什么。”   九公子轻轻摇摇头。   执笔下画,眉毛,眼睛,鼻子,耳朵,杨幼倩不禁好笑道。   “你说为我画画,可你画的这是我吗?这分明就是……”   杨幼倩突然停住,因为她不想自己再被宫九疯狂的抽打一顿,画像上的女子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幅画上的女子,唯一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一个人站着而一个人躺着。   九公子突然丢了手中画笔扔向窗外,随后将那耗费不少时间的画撕成碎片同样丢了出去,其人发狂,拍碎两张椅子之后愤怒离去。   “这家伙一定是在跟自己生气。”   透过阁楼缝隙清清楚楚看见一切过程的阿牛这样说九公子。   “这家伙搞不好真的被女人伤害过才会这样。”   二人趁着宫九离去,轻声下了阁楼便看见遍体鳞伤我见犹怜的农家女子。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赶快走。”   出乎意料的,杨幼倩并未有任何欣喜异常,反而言语之间迫不及待。   “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希望我们带你走?”   阿牛不禁皱皱眉头,似乎对杨幼倩如此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些不乐意,却又听农家女子道。   “你们再不走宫九就要回来了,他每次离去只有一炷香时间,一炷香过后总会准时回来。”   “一炷香时间救你也够了。”   “根本不够。”   床榻之上女子惨白呢喃。   “除非能彻底逃离这个地方,不然我们根本出不去,因为这里是宫九说了算。”   “你对宫九的评价很高。”   阿牛沉声道。   农家女子道:“这是我的命,跟宫九没关系,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一样,女人要想上位,该付出什么你们是知道的,宫九很好,最起码……他不会勉强我做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我只是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可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有麻烦,哪儿能坐视不理?”   “你还是没听懂,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难不成你还敢跟司马云对着干?”   ……   沉默十几个呼吸时间。   阿牛又道:“走可以,你能不能在我们走之前帮我们一个忙,从宫九那里套一些话出来。”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不敢保证一定能问出来,但我肯定会尝试一下,因为宫九好像除了那画像上的女子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很随和。”   阿牛燕子李走了,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走,连这修建在半山腰的阁楼一草一木都没动过,可即便如此。一炷香时间之后准时回来的宫九却皱了皱眉头。   “有人来过这里。”   “有人吗?我怎么不知道,算来算去从我来开始,这座阁楼怎么看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不是那样的。”   九公子摇摇头。   “如果你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好几十年,从来不曾出去过,你就会跟那个地方的一切有心灵感应,所以当那个地方有陌生人造访的时候,光凭气息你就能感觉出来,来的人不止一个,有两个,是两个男人。”   杨幼倩强做镇定道:“你连是男是女都能嗅出来?”   九公子继摇头之后又木讷点点头。   “是的,男人的味道比女人容易分辨多了,因为女人无时不刻都带着一股子骚气,就像苍蝇见了发馊的饭菜一般,很容易分辨出来。”   “你对女人好像有很大成见,你应该知道天下的女人有很多种,并不是每一种都像你说的这么恶心。”   “天下的女人有很多种,不过在我看来只有两种,一种是愿意留下来陪着我的,一种是不愿意的,通常不愿意陪我的女人,下场都会很惨。”   “你这是得不到就亲手毁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的确是那么回事,不过有些人却根本毁不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来的人是什么人?是不是一高一矮,一个瘦的跟猴子一样,一个胖的跟猪一样?”   杨幼倩愕然,心道这里看来经常被人造访,不然宫九绝对不可能准确说出别人模样,她当然不会告诉宫九来的人是燕子李与阿牛,她轻声道。   “你走了之后我就睡的迷迷糊糊,不知道有什么人来过,也许你应该自己去问他们,你这么厉害,他们肯定不敢不说实话。”   “我不会去问他们,他们那儿有一个我非常讨厌的家伙,偏偏那个家伙地位还跟我不相上下,我曾经无数次想杀了他,可最后还是没动手。”   “为什么?因为那个人很厉害?你打不过他?”   “不不不,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我只是每次在想杀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来另外一个人,每到那个时候我就突然不想动手了,因为我想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杀了他,然后再送另外一个人上路。”   九公子在道完这番话后又立马摇摇头。   “不对不对,我不能那么做,我必须要让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上路才行,要是同时上路,那我还倒成了成人之美,这天下能做的事情很多,唯独成人之美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给他们一点教训。 ”   “你等等,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杨幼倩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有几件事情想问你,能不能等回答我了再去?”   “为什么?你是怕我回不来?”   顿住脚步的九公子古井无波。   “如果是怕我回不来,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说过没人能杀得了我,就算是我那教主师父也不行,有什么想问的话等我回来再问。”   待到宫九离开之后不久,原本离去的阿牛燕子李再度潜入阁楼。   “这家伙真的很厉害,没想到居然是魔教教主的徒弟,我们得尾随宫九去一趟,看看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阿牛再看了疼的脸色惨白的杨幼倩一眼。   “虽然辛苦,却也不得不麻烦你,现在看来,宫九这家伙还真的可能知道林家灭门的事情,教主徒弟,难怪如此厉害。”   宫九离去时候是缓步下阁楼,杨幼倩在宫九离开后曾不止一次仔细观察这阁楼附近有无出路,屡次未果,才知道这里真的是一处绝壁,对于她来说无法跨越的鸿沟对于燕子李来说却是很简单,宫九白衣胜雪,身形飘逸,几个凌空跳跃便到达绝壁之上的另一座宫殿,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至少三五百人。   在见到九公子前来,这随意出去一位皆是高手的魔教人众都不得不让开了一条道,好让这位浑身带着冰冷气息的公子能与这金碧辉煌宫殿最上头的红发男子遥遥相对,红发男子身着一身黑衣,并不见得比宫九逊色多少,一头长发只不过随意以发带捆住,端得无比潇洒自在,那红发男子笑道。   “今天是哪阵风把你九公子都吹过来了。”   “今天吹的是西风,听说西风能把人吹向西天极乐,所以我特意来看看要不要送你左宗野这个右使一程。” 第236章 受了一剑   再度踏上曾经香火旺盛,如今只剩下破败庙宇九华山之地,祝飞羽默默在心间数了数大概过去了多少个年头,金身罗汉像早已不复当初金身,便是昔日从来都一层不染的佛骨舍利塔如今也已是层层落叶,久来无人打扫。   “下山了。”   祝飞羽嘴里轻声念叨。   “最终还是下山了。”   当年承受了扫地僧人开明之恩,得佛家无上真蒂,便让他祝飞羽继承佛道两家大统,从此行走人间,铲除天下邪魔外道,这座江湖祝飞羽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踏足了多少地方,倒是知道许多不该去的去过了,该去的更是不曾落下,譬如最远的昆仑,曾在那里三剑斩了为祸人间的恶龙,其实说三剑不过是夸大其词,天龙下凡哪怕再为天道桎梏也是天龙,并非凡夫俗子所能比,若非佛道二家真谛融合为一剑,他祝飞羽也未必就真能活着出的了昆仑,天下传闻说昆仑有仙,祝飞羽不曾见到过仙,倒是昆仑真不愧为号称天下第一山,直入云霄,他只到达山脚赤水,不曾上山,因为如此一座仙山,任何人都会觉得踏上这么一片地方是对这个地方的亵渎。   出了昆仑便开始正式替上清观扬名,时至今日祝飞羽也说不清楚为何当年师门会派自己下山,想来想去,约摸跟自己那坐镇送仙山从不下山却知天下事的小师兄有很大关联,事实上就连他也悟不透为何平日里被几个师叔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小师兄,为何每逢大事,山上观里两个师叔以及一个师父都会先过问一遍小师兄,随后再做出定夺。   年轻道人默念踏足昆仑之后又去过的许多地方,认识的许多人,这当中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皆有,却唯独有那么一个人最为特别,当年应清灵太守之约,送其女儿回长乐郡,祝飞羽如约做到,只是那一路上发生的许多事情,有些让年轻道人动摇自己道心。   祝飞羽生性木讷,为人实诚,对人对事皆对得起自己的心,倒是没想到因为如此,反而让吴月娥有些误会,更是暗生情愫,他们在长乐郡一起度过半年时光,半年来过着平民百姓生活,倒不是他祝飞羽贪恋红尘,动了道心,只因女子身体不适,留她一人在长乐总归不好,故此,祝飞羽才有了半年田园生活。   也因此半年之后年轻道人再度提起剑准备离开时候,女子早已摆脱不下,祝飞羽去哪里,吴月娥便去哪里,他去帮助需要帮助的百姓,为他们看病采药,女子便为其生火熬药,他拿出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干粮送给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百姓,女子便拿出银两买更多的馒头分派出去,他风餐露宿,她便紧随其后与其同甘共苦。   一直到有那么一天,年轻道人实在看不过去当初一个活泼女子为了他变得如此面黄肌瘦憔悴不堪,在那个隆冬时节,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不论春夏秋冬皆身着单薄衣裳的祝飞羽对她道。   “小姐实在没必要如此对我,飞羽非红尘中人,亦不可动摇红尘之心,前路漫漫,上下求索,带着小姐实在是有许多不方便之处,不如贫道送小姐回家,亦或是小姐自己回家,怎么选,还看小姐自己。”   那个寒冬,小姐哭的梨花带泪双眼通红,她凄然道。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就比不过你的道心?就比不过你远在上清观的师兄弟?祝飞羽,我的命是你给我,倘若你当真要送我回去,我便立即死在这里,算是还了你的一条性命。”   年轻道人叹气呢喃。   “这又是何苦,贫道与小姐不过萍水相逢,实在不足以让小姐如此牺牲,若是小姐非要跟随,贫道不再强求,只是接下来一路下去,恐怕少不得许多危险,而今贫道为行天下,得罪了不少人和事,小姐若是一意孤行,贫道并不能完全保证小姐安全,该怎么做,小姐自己拿捏,究竟是一份本不该有的感情重要,还是小姐的安危,以及太守大人与将军重要,小姐还需要仔细思量。”   祝飞羽再度一人上路,带着一只狗,只是没想到小姐竟一如既往跟随,这么几年下来,年轻道人杀了不少为祸人间妖邪,每至一处皆只有一剑,一剑之后天下再无不平事,再无不忿人,前不久落霞山广发英雄请天下英雄,祝飞羽并不觉得自己算什么英雄,最多不过一介贫道而已,却还是被邀请在列,更是与纯属剑神一并成了最大噱头。   英雄贴自是发不到祝飞羽手里,因为天下只知道他祝飞羽的种种事迹,却极少有人知道祝飞羽究竟在哪里,姜文太到底不负百岁老人盛名,说是老谋深算都不为过,与江湖放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终于还是传到了祝飞羽这里。   年轻道人对什么姜家大婚全无兴趣,所在意的也不过就是上清观,自家的人生第二个家也被邀请在列,祝飞羽自是不愿错过与师门长辈相聚的机会,倒并非是他不愿意直接回送仙山,不过只因为人间大业未成,无颜回山罢了。   也正因为那一次姜家盛会,吴月娥终于不再那么任性一次,知道祝飞羽终究是天下正统,若是如此带着一个女子上落霞山恐怕上清观立时便会成为天下一大笑柄,祝飞羽在上山之前遇见了生平第一个厉害的敌人,事实上连他也不清楚是如此得罪了这样一个人物,年轻道人方才知晓原来这天下还有许多人和事是非常讨厌自己的。   那一日面对浑身冰霜的英俊公子,飞羽曾疑惑不解道。   “贫道的剑所杀俱是妖邪,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为何公子一而再再而三拦我去路?”   那时节宫九一如既往冰冷道。   “道人,你与我的确无仇无怨,我也本不想杀你,只是有人想要你死,你便不能不死,故此我才远道而来领教领教你的剑。”   宫九极少有耐心给人如此解释一件事情,他在面对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的时候都不会多生出解释的念头,就像今日里对上教中地位仅在教主之下的左使者左宗野。   送你上西天?   满堂哗然,不少实在不愿意见到教中内讧自恃辈分高便斗胆相劝的教中老人皆小心翼翼问道。   “九公子,左使究竟哪儿得罪你了?即便你们平日里素有不和,但绝对不至于到兵戎相见地步,更何况我教正是最为急切时候,教中法王,散人皆出黑水崖,而今教中除了即将出关的教主之外,唯独左使与九公子是最有分量的人,而今两位内斗实在不是什么好是,九公子还请三思而后行啊。”   三思而后行?   九公子冷冷一笑,   “你问问你们的左使屡屡派其麾下两只野狗去我住处倒腾什么?”   “我想你肯定弄错了。”   高居堂上的红发男子缓缓站起身。   “前几次的确我曾派他二人去你住处不假,那不过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自己的冰玄劲冻成一具尸体,毕竟你与祝飞羽一战受的伤并未完全康复,需要每日里欣女子经血方能减缓身体痛楚,若是你宫九出了什么事情,将会是我教一大损失,至于这一次,我并不曾派人去监视你,因为我知道你房间里面藏了一个女人。”   “你知道的还挺多,若不是时时刻刻监视我,怎知道我的住处多了一个女人?”   “你杀了外门苗老大的事情外门已经人尽皆知,如今我教正是用人时候,苗老大或有可能成为我教第七个散人,你杀的太不是时候,不说我,光是教主那边就颇有微词。”   “一个废物,杀了便是杀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外门高手多的是。”   “是不是废物只是对于你九公子而言未免太过武断,毕竟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有你九公子的能耐?拿苗老大跟你比,你觉得能比出什么结果来?自教主派你出去试探祝飞羽实力时候,我们便对你大有期望,没想到你还是受了祝飞羽一剑,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闭关,才出关就杀了苗老大,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说的过去?再者,不光是我,就连我们教中的所有人都很好奇,你跟祝飞羽一战究竟怎么回事?连教主都曾说过你是我花间派年轻一辈中最为可树之才,与那祝飞羽不相上下,并传你一身冰玄劲,你如何会败?能否告诉我们祝飞羽究竟是什么实力。”   左使一句话轻描淡写间将矛盾直指宫九。   出乎意料的,宫九竟选择了破例解释一番。   “教主想拉祝飞羽入伙,我看希望不大,此人很强,我虽败给他一剑,他也吃了我一掌,如今寒气附体,怕是也该到发作时候,想要彻底摧毁此人,我没那个信心能做到,而且,这跟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也没关系,现在,我想问一句,你是自己将人交出来,还是等我亲自去找。”   左使淡淡道。   “他二人跟随我多年,我若因为你一点不快便将他二人交给你处死,你让我如何在我教说的起话来?如果有别的解决办法,我想我肯定不会选择交人。”   宫九道。   “你是要与我打一架?我虽伤未痊愈,不过自信对上才从落霞山灰头土脸回来的你还是轻而易举。”   “哦?是吗?听说你冰玄劲已经练至八成火候,再有几年便是大成之日,我花间派武功你继承了最阴的一门,我学了最为阳刚的一种,你是想跟我试试究竟谁更厉害?”   宫九不说话,只不过冷冷一脚踢出便有一团近乎实质的白色雾气直朝堂上左使而去。   红发左宗野不慌不忙单掌打出,拍成一团火红色气劲与宫九对上,霎时整座宫殿剧烈颤抖,激起来的涟漪掀翻十几丈茶案,宫九巍然不动,左使却踉跄后退三步,面色通红,最终是没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九层?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宫九面无表情道。   “我跟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你只能享受别人给的,我会自己求得我想要的,这还得多亏你向教主煽风点火让我去战祝飞羽,杀了一个苗老大有人代替,杀了一个左宗野,亦能有人代而取之。”   “住手。”   一声不咸不淡的低沉声音打断宫九凝结在手的冰玄劲,桀骜不驯的九公子片刻之后终是让那冰霜之力化为无形。   “教主。” 第237章 两尊大佛   “你们二人皆是我的得意之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共同商讨大计,却在这里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闹到这种地步,我若是再晚来一步,恐怕你们是要将这宫殿都拆了。”   自宫殿入口处,氤氲雾气渐渐散去,披散着头发,身着一身蟒袍黑衣的白发中年男人才踏入这座宫殿时候,宫殿内所有教众,不论年纪大小地位高低,皆齐齐躬身,唯独九公子撤了掌力不惊不喜只站在原地。   “教主,这里的事情……”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教中无人,唯独剩下你们两尊大佛,我并不想看到在我闭关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白发男子看似不惊不喜的一句话让左宗野如坐针毡。   “知道了,教主。”   “嗯,除了宫九与左使,其他人皆退下,我若不传,不允许谁进来打搅。”   若是别的地方,听见自家主子下了逐客令,不说多难受,最起码不会太舒服,只是落到这里之后,教众竟像是临近砍头时候得了特赦的圣旨一般纷纷告退。   只剩宫九与左宗野。   “我就知道我当年没看错人。”   白发男人拍拍九公子肩膀,也不管那大拇指上玉扳指会不会让九公子觉得硌的慌,他道。   “五岁时候开始修行冰玄劲,如今已过去二十又五年,能将我花间派的无上神功修炼至九重境界,不说是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这一点,左使你不得不承认你不如宫九。”   “属下知道了。”   左宗野不久前才被宫九冰玄劲所伤,而今又得自家主子如此瞧不起,虽心里复杂,却也不得不默默受下这句话。   “知道就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传宫九冰玄劲,传你烈焰掌,这两门武功皆是我花间派自开派以来仅次于我混元功的秘法,冰玄劲若能达到十成火候,冰冻千里并非不可能的事情,烈焰掌同样。若是大成,抬手燎原亦非不可能的事情,左使你入门在先,算起来也是宫九师兄,凡事理应让着一点才是,至于宫九,你如今虽是今非昔比,可你也应当明白你的本事是谁给你,我能修的起马厩,未必就找不到好马,倘若有一天我马厩里的马不受管教,脱笼而出,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知道。”   九公子冷冷道。   “你会将不听话的马儿杀了,再去寻找听话的马儿,可我宫九是人非马,我愿意做的事情,你可让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情,恐怕即便是你齐燕云都不一定能让我去做,我要说的仅此而已,你若是想杀了我,现在大可以出手一试,若是没别的话说,那我可就走了,另外,左宗野,管好你的两条狗,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   九公子一向如此,我行我素,哪怕如今面对是修炼一生混元功,实力早就鬼神莫测的一教之主亦是如此,偏偏齐燕云还拿这位自己亲手打造的弟子没有丝毫办法。   “宫九有些越来越自视甚高了,倒不是我跟教主抱怨什么,若是咱们不能和平共处,恐怕将来行大事时候必生分歧。”   “你是在劝我处理了宫九?处理了我自己花费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利器?”   齐燕云一句话让左宗野难以自处,左宗野毕恭毕敬道。   “属下不敢,只是就事论事,我与宫九不和始终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唯有教主的大计才算是大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属下并不希望宫九将来坏了教主的大事。”   “宫九不会坏我大事,倒是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希望我除掉宫九,一个女人而已,真值得你如此费心费力?”   左宗野立时面色惨白。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替教主考虑而已,并无自己心思。”   “我希望最好是那样,今天我能给你们一切,明天我就能收回来我的一切,倒是有些事情,我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该闭口不言的就闭口不言,我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另外,有些事情你还得跟右使学学,做事要么不做,要做,我希望就要做的滴水不漏,这江湖怎么看怎么说我不管,但那件东西必须给我找出来,毕竟我教可是为了这件事情足足等待了即将快六百年时间,谁也不能拦住我的计划。”   ……   “看来你没能杀了你想要杀的人,我还以为像你这种男人绝对不会有失意的时候。”   杨幼倩已恢复不少力气,只是依旧未起床,在摸透宫九性子之后,她也学会了尽量不去提让宫九会暴躁发狂的一些事情,果然,这个时候宫九已经很容易相处许多。   “我这种男人是哪种男人?你能不能告诉我。”   与宫九接触这么长时间,农家女子似乎发现眼前冰霜男子好像只有在与她说话的时候才会有情绪波动,其他大部分时间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精雕细琢的冰雕。   “说不上来,不过我觉得你九公子绝对是天下的独一无二。”   “我姑且当做你是在夸我。”   九公子不冷不热道。   “许多人都怕我,畏惧我,他们怕我喜怒无常,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出手杀人,什么时候会出手救人。”   “你还会救人?我倒真没看出来。”   “我当然会救人,并且救人这种事情是做给自己的,并非做给别人看的,即便是救了人我也不会说出来,不过我打算告诉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就因为我被你打了两顿?你觉得愧疚?可我怎么看你九公子都不像是一个会愧疚的人。”   “我曾经救过你们中原的春秋之后江湖第一祝飞羽,你信不信?”   宫九难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笑容。   “我当然不信。”   农家女子立马否决道。   “虽然我不曾见过那个传说中能三剑斩了恶龙的年轻道人,不过我相信空穴不会来风,祝飞羽能被冠之以天下第一定然有其道理,九公子你虽然厉害,可是你始终是邪魔外道,古人都说了邪不胜正,你如何能与祝飞羽相提并论,难道你们曾经见过?”   “不只是见过。”   宫九似陷入深深回忆之中叹息道。   “我还跟这个棋逢对手的道士打了一架。”   寒冬时节,雪花纷飞,九公子是一个有洁癖的男人,他除了白色忍受不了世间的任何颜色,因此总能见到他无时不刻都穿着白衣,白色鞋子,白色袜子,即便是连说话的时候都口吐白色雾气,修炼冰玄劲早就将此公子浑身变成一块冰,万物有盛有衰,四季有春夏秋冬更替,九公子唯有在寒冬腊月时候才会如鱼得水,也才能真正发挥出冰玄劲的神通。   那一日便是雪花纷飞,偏偏年轻道人也不嫌冷,亦或是说天寒地冻也是一种修行,故此祝飞羽也始终着一身不值几文钱的道袍,却背负了聚集天下正气的名剑却邪。   九公子那时节面对号称春秋之后的天下第一一如既往冰冷道。   “祝飞羽,你看我是正是邪?”   是正是邪?祝飞羽如何知道宫九究竟是正是邪?只不过看宫九一身冰霜之力便能看出来是修炼了极为厉害的神通。   年轻道人轻声道。   “公子非正非邪,邪者不过是因为一念之差误入歧途,知错能改者是为善,知错不改是为恶,公子双眼通透,并非像是无恶不作的邪魔外道。”   九公子笑笑而已,继这笑声之后他又道。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这非正非邪的人比上一剑?你能伤我,我便放你离去,你若不伤我或是伤不得我,我也不会杀你,可是我会杀了你身后那个长途跋涉一直追随你的女人。”   祝飞羽出了剑,在他才出剑的时候宫九便知祝飞羽早已非当初那个三剑斩了天龙的祝飞羽。   祝飞羽的确败了,哪怕他在面对九公子天时地利人和中的冰冻方圆数十里地时候依然重创宫九,但这已是宫九最想看到的结果。   “从前你祝飞羽是为天下正道出剑,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出剑,你的剑早非道剑,不过与凡人的剑一般无二,被我冰玄劲若伤,若非我亲自出手救你,恐怕就是你送仙山的灵丹妙药也未必能保住你的命,你让我救你,我便留下这女人一条命,你答不答应?”   眉间发髻已经结霜,浑身冰冷的可怕的年轻道人曾低声道。   “你不是要来杀贫道?为何还要救贫道?”   “我不杀你,是因为如今我两两败俱伤,我杀不了你,也因为我不想杀你,好难得寻到如此一个有意思的对手,我怎会杀你?我希望你变强,希望你真正能得道,到时候再与你战一场,岂不是更有意思?”   九公子冲自家教主隐瞒了一些事实,他不想说的事情别人勉强不了,包括他要救祝飞羽时候,祝飞羽同样拒绝不了。   “好好活下去。”   九公子他对年轻道人说。   “假如这天下还有人能杀了我宫九,我希望那个人只是你祝飞羽。”   “你真的跟祝飞羽打过?”   悬挂在悬崖峭壁的阁楼中,杨幼倩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为什么江湖上完全没有这件事情传出去。”   “因为我不想让这件事情传出去,毕竟祝飞羽可是连我都看中的人,他的价值会很大,如果能将祝飞羽逼入魔道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宫九,你知不知道祝飞羽身后代表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上清观?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有意思。”   九公子似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他难得的一次性说这么多,更是难得与杨幼倩如此平心静气一番。   只是杨幼倩究竟不肯放过这来之不易的交谈机会。   “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情?”   “我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就不说。”   “我听说江湖上盛传林家灭门的案子是你们魔教中有人做的,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情,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下的手,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杨幼倩思忖良久,好像面前这位公子的确没什么理由告诉自己。   “我应该可以跟你交换条件,你告诉我凶手是谁,我可以替你做很多事情。”   “你能替我做什么事情?”   九公子丝毫不以为意道。   “莫要忘了现在你也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我想要你做的事情你敢不做?不过我还是打算告诉你,因为我想借刀杀人。”   “你九公子不太像借刀杀人的人,最起码我认为你想杀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就像那死太监一样,对上你甚至一招都打不出来。”   “杀一个人对我来说的确很容易,不过我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杀的,所以借你的手会少了很多麻烦。”   “你这样直接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说你九公子唆使我杀人?”   “你不会说出去,因为你出不了这座阁楼,不过我告诉你的消息你却能很快散布出去。”   杨幼倩当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后终是又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只怪你们太笨,想要找林家灭门案的凶手,就先去找我教左使左宗野,他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前提是你们要有那个能耐,我走了,你的朋友老是躲在暗处,倘若觉得憋屈的话,不妨出来,我不打扰你们,不过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他们可以来,规矩得守。”   宫九果真如同他所说很快离去,直到阿牛与燕子李再度来此阁楼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   “燕大哥的轻功如此厉害,绝对不可能被宫九察觉,宫九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实在太过神秘,现在看来,魔教也并非我们所想的那般团结一致,既然如此,那还有机会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无端欠下宫九一个人情,他要我们去找左宗野,能成为魔教左使,恐怕不比宫九弱多少,凶多吉少。”   “为什么不直接把魔教的消息放出去,让天下正道前来围剿黑水崖岂不更好?”   杨幼倩插嘴道。   “人多总是要好办事一点。”   “我们不能那么做。”   阿牛坚决摇摇头。   “我不能辜负鸟老与蛇老的信任,这件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总之人既有恩于我们,我们便不能失信于人。”   “可如果你们说的两个老人同意你们将消息放出去呢?”   就在此时,才分别不久的黑胡子竟趁着夜色踏进宫九阁楼。   “鸟老才传信给我,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已经没必要再留在黑水崖。趁着这时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有些事情,该怎么办的就怎么办。” 第238章 菩提树下   南海之水依旧拍岸,落在这朝阳初升的蓬莱,格外清晰,司马云从那句话说完之后便心中默数这海水拍岸次数。   一下,两下……   一直等足了十五个海浪声,猴子一般瘦弱的驼背老人终于笑出了声。   “老夫独霸蓬莱不晓得多少个年头,还第一次遇见你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倘若等你活到了老夫这个岁数,或许就能明白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想摧司马云这棵树的人有很多,可如今在下还活的好好的不是吗?公孙老爷子说的或许很多,智慧靠岁月累积,人越老看许多事情看的越透彻,可司马云同样有一句话要送给老爷子,年少轻狂从何而来?若不趁着年少狂一次又怎能叫做年轻人对不对?想必此时老爷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我想,现在我们可以上菜了。”   司马云一句话,这三层之顶的风云阁果真很快便陆续送上来了香喷喷的饭菜,因为这已得公孙云默许。   公孙止因为不久之前剑拔弩张之际手心捏出来的一把冷汗最终还是被他趁人不注意时候从身后白衣上抹去。   有惊无险。   这顿饭吃的不快也不难,公孙云如此被司马云几乎是恩威并施才得来暂时罢手,即便这位老人已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头,早就有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依旧难以平和相处,司马云遥敬他一杯酒,老人也不过轻轻抿了一口而已,并道自己年事已高,还想苟活几个年头,喝酒并不是一件好事。   司马云道。   “喝酒的确不是一个好事,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喝酒,因为这些人通常大概都有不愉快的事情郁郁结于心间,司马云一向喜欢替人解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故此才能得如此多朋友相助于我,老爷子觉得我做人可够仗义?”   公孙云道。   “老夫与你见面不过才片刻而已,如何知道你够不够仗义?不过即便是你仗义又如何?你始终非我蓬莱人,倘若给老夫知道你若做了什么对不起蓬莱的事情,恐怕老夫即便是横渡千里也要将你项上人头取下,你信不信老夫有这个本事?你身边这些个朋友或许很厉害,不过老夫若是以命相搏,恐怕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信,如何不信?可是咱们既然坐在这里和谈了,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   司马云并不拆穿眼前老人所在的公孙家于蓬莱之地所做的那些恶事,他只是轻声道:“老爷子应该看的出来我是一个很仗义的人,通常谁拥有一个很仗义的朋友都会很高兴,并且会对这位朋友鼎力相助,不会让这样一个朋友陷入什么万劫不复之地,反之也一样,这样一个人肯定也不会愿意见到他认可的朋友有什么不开心或是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情。”   “你有话直说就行,不必在老夫面前拐弯抹角,蓬莱就这么大,你想要的东西,只要老夫能做到,想必都不会不给你,你说是老夫怕了你也罢,说我蓬莱胆小也无妨,老夫不过是冲你那句话去的而已。”   “老爷子如此痛快,那司马云也不能太过娘们儿了,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司马云打算去千寻塔一观,老爷子让不让?”   公孙止早有预料,可即便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在听见司马云这一请求之后也不免心中咯噔一下。   千寻塔是什么地方?可以说是公孙家安身立命之所,公孙家儿孙尚且并非每一个人都能进去,又何况是司马云这些从中土而来的中原人?   果然司马云这句话刚刚落下时候公孙云便站起其实并不多高的佝偻身子坚决摇摇头。   “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我可能说的不是很明白。”   司马云再度重复一遍。   “其实并非是我要上千寻塔,而是我这里有一位朋友,他前不久遇上一些麻烦,也因此武功全失成为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废人,我必须说清楚一点,我这位朋友当初也是中原一等一的高手,突然成了这般样子,我相信换做是谁都不会太好受,老爷子就不能成人之美?”   “你司马云都不行,又更何况你朋友?”   公孙云分毫不让。   “这件事情绝无可能有商量余地,我公孙家自先祖从中土寻得蓬莱之地,便倚靠千寻塔作为安身立命之所,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才能将蓬莱建设至此,教当地土著耕种,捕鱼,狩猎,更是立下规矩,公孙家以后世世代代都须每年对千寻塔焚香沐浴,公孙家儿郎尚且无大功者进不去千寻塔,又更何况你们?再说了,这件事情仅凭老夫一人也坐不了主,我公孙家依然有另外三位老祖镇守千寻塔,要进千寻塔,还得经过他们点头才行。”   还有老祖?   司马云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已泛起巨大涟漪。   眼前这不知深浅的公孙云都难以捉摸透彻,更何况还有比公孙云辈分还大的老不死?自己以为凭借着老爷子酒剑仙李玉湖三位强大战斗力可以上蓬莱横着走,倒是不曾想到公孙家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司马云默数自己自幼时看过的那些珍贵典籍,心里不得不嗟叹一声。   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   “倘若按公孙老爷子所说,要进千寻塔还需要经过公孙家另外三位老祖的允许,那司马云想问问我们能不能去见那三位老前辈一面?等待他们同意,公孙老爷子你也就无话可说了对吧?”   “为什么?”   驼背老人不禁好奇问道。   “你司马云看起来绝对不像是一个蠢人,知道连老夫都不同意,又更何况是在老夫之前的三位老祖?想要得三位老祖点头,除了以你们实力硬撼三位老祖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为了你这么一位朋友,值得付出这种代价?”   “值得?”   司马云也不禁反问自己,再看一眼自打醒来过后便极少说话,而此刻正握住酒杯一言不发的姜明,虽一言不发,姜明紧紧握住酒杯的指节骨却捏的发白。   司马云苦笑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因为我要帮的是一个将来必定要杀我的朋友,虽然其实我们远远算不得朋友,不过我这人很奇怪,我想做的事情,有时候很少会考虑究竟值不值得,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我想帮助的人究竟是真值得帮还是他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很显然我这位朋友不是,哪怕将来我极有可能死在他的剑下,可我知道,一个人活着,若是没有信念的活下去等同于行尸走肉,我不希望他这样下去,所以尽管进千寻塔的机会很渺茫,可我还是想试一试,至于为什么,公孙老前辈理解成司马云并不希望这天下有第二个活着等同于死去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司马云是第一个行尸走肉?”   驼背老人双眼深邃,司马云却双眼宛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的清明。   一个眼睛澄澈的人通常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司马云轻轻点点头。   “算不上行尸走肉,我跟姜明最大的共同点,大概也就是因为我们有同样一个目的,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只想杀我,而我想杀很多人而已。”   “老夫见不得有人年纪轻轻如此消极,想要闯千寻塔,你们尽管去,让我这曾孙带你们去即可,不过莫要怪老夫不提醒你,老夫那三位老祖可不比老夫如此好说话。”   年轻盟主并不愿意随同司马云等人一同前去千寻塔,哪怕如今已是日头东升,海风与阳光一同照射进来这刻着气吞山河对联的阁楼。   “你好像对这壁画很感兴趣。”   公孙止再度悄然归来,李沐智从深陷的壁画中回过神来轻轻摇摇头。   “算不上感兴趣,只是隐隐觉得这壁画很有意思,好像比我从前读过的那么多圣贤书还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所以想认真看一看。”   “你知道吗。”   公孙止拍了拍年轻盟主肩膀。   “你是你们这一行人中还算稍微正常的人,仔细看看你们这些组合,司马云就不说了,敢当着我们老祖的面如此狂妄,当真胆大包天,那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看似普普通通,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厉害手段,还有那两个邋遢老头儿,我虽未去过中原,不过我大概也看的出来这两个老头儿绝非泛泛之辈,至于另外两个和尚,还有那两个年轻人。”   公孙止算来算去,的确怎么算李沐智才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为还算正常的人,他道。   “你应该去考状元郎,我不觉得这江湖适合你来闯,其实我也从来没听过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也能闯荡江湖,所以如果我选择和你们这伙人当中的某一个人做朋友的话,我肯定会选你,不过,我们可能不会成为朋友。”   李沐智若有所思,却并不直接回答公孙止这个问题,而是岔开话题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带他们去的时候也会看他们战你公孙家三位老祖。”   “那没什么可看的,胜负早就已经定了,更何况他们去了也没打架,司马云不过是呆呆站在那里观看我们公孙家的三位老祖罢了。”   “你是对你们公孙家的三位老祖太有信心,还是对我们当中的几位伙伴太没信心?”   年轻盟主不禁好奇道,然而得来的不过是公孙止一句不咸不淡回答。   “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因为好像自我出生到现在为止,我唯一见过的对这壁画如此感兴趣的人,除了公孙静就是你,公孙静肯定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观这幅壁画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如此对这幅壁画好奇想来你们应该是同一个道理,所以我才对你很感兴趣。”   “你对公孙静评价很高。”   “他的确当的起我这种评价。”   公孙止心悦诚服道。   “哪怕我这位其实比我并小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说与司马云年纪不相上下的侄子素来跟我不对付,可我也不得不从心眼里佩服他。”   公孙止并未告诉李沐智他究竟佩服公孙静哪里,事实上就算他说了,他也看的出来年轻盟主未必会有多大兴趣,因为李沐智大多数时候都是盯着这壁画在沉思,这让公孙止甚至有些怀疑李沐智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这番话。   公孙止暗自在心中摇摇头。   同样是读书人,读书人之间的差别也有很大,有的人是死读书,却不知书中其义,有的人只不过匆匆一瞥便能领悟书中道理,公孙静观此壁画,每观一副便在纸上记下此壁画排列顺序,李沐智观此画,却始终只是深陷其中宛如一根木桩罢了。   公孙止心中默默念叨。   也许这家伙不过觉得这些壁画看起来很好玩罢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看看千寻塔那边情况,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一回世间顶尖高手对峙,若是能从战斗中领悟一两成精髓想必对武道一途也是大有裨益,只是当不觉得跑来跑去很累的公孙止再度埋着头到了千寻塔时候却不由得再度皱皱眉。   他甚至想做一次不久之前拍李沐智肩膀同样的动作,很想问一句。   老兄,你究竟是打还是不打?不打就该干嘛干嘛去,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   公孙止到底还是不曾这么做,又或者说这位公孙家的庶出并不敢这么做,领会到了司马云的杀伐果断出手狠辣之后,他默默觉得之前自己说的不对,世上的读书人岂止是两种,应该有三种才对,一种如李沐智那般木讷,一种如公孙静那般写意,另外一种,大概就是司马云这种刚柔并济。   哪怕司马云看起来像是带着一群张牙舞爪打手的恶公子,可他实实在在是一位喜欢与人讲道理时候又与暴力双管齐下的真男人。   司马云已盯着眼前围绕十丈见方高大七层浑身漆黑的千寻塔看了许久,与其说他是在看塔,倒不如说是在看这座高耸入云似真能摘到星辰的千寻塔身下呈三角分布的三座石台,石台生菩提,菩提下三位浑身散发着死寂的老人盘膝在树下悟道。   “这三个老家伙肯定练过闭气功夫或是龟息法之内的东西,不然不可能连呼吸的动作都没有。”   剑无求终是打破这种诡异的沉寂,然而司马云却轻轻摇摇头。   “世间或有龟息功,或有闭气法门,但绝对不是他们三位现在这种情况,仔细看他们满脸死寂,连肩上灰尘都不曾弹去,众所周知内功高深者皆有罡气护体,又怎会有灰尘洒落于身上。”   有那么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剑无求头顶飞过,那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滴鸟屎与他几乎是插肩而过,剑无求正要发作处理了这只调皮鸟儿时候,却见那鸟儿竟是稳稳落在最近的一位菩提树下老人头上。   剑无求头皮发麻。   因为那鸟儿竟从老人比狐裘老头儿还脏乱的头发上叼出来一只足足苍蝇一般大小的虱子。   “这家伙究竟是有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这么脏也不打理打理。”   然而老剑神却对此轻轻摇摇头。   “你可曾见过有野鸟敢主动飞到人头顶去?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来这么一个例子,因为万物皆有灵,有灵者皆有气,天地生运气,又可以说成是气运,人有人气,鸟儿也有自己的气,通常它们都会以气辨别是不是同类,所以从来没人见过有野鸟主动飞到人头顶,除非是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当然,眼前三位恐怕绝非死人,只是早就将自己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罢了。”   “难不成是三个陆地神仙?”   剑无求不禁好奇道,然老剑神再度摇摇头。   “陆地神仙也有自己气运,眼前这三位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即便是老夫也没见过,倘若老夫年轻时候若是知道有这么三位存在,想必老夫肯定也会不远千里出海来讨教几番。”   “也就是说即便是老爷子你也看不透这三位深浅?”   老剑神并不直接回答宛如有问不完的问题一般的剑无求,而是冲他用仅剩的手臂指了指一语不发的李玉湖。   “这些问题你应该问他,他知道的恐怕比老夫知道的更多。”   剑无求果真问了李玉湖同样一个问题。   出乎意料的,李玉湖在经过三五个呼吸缄默之后终于给出了答案。   “陆地神仙只是单一的某个境界,我们说这天下有儒释道三教,三教之外皆为武夫,每一种修行到了极致,能以人力撼天便可踏入陆地神仙境界,可是有些境界却不是陆地神仙可以说的透的,比如你们早就见过的祝飞羽,他当然不可能如此年纪轻轻便迈入江湖不知多少代人前赴后继都达不到的陆地神仙境界,祝飞羽肩扛的是佛道两大道统,两大道统合二为一,故此才能使出让天地变色的一剑。公孙家自非三教中人,乃是武道一脉传承,可你看眼前这三个家伙,分明是武道中人,却在菩提树下悟道,恐怕应该是佛道武道兼修了。”   “那你是修了哪几门?”   “我啊,我当然是佛道武道道道兼修,不然老子怎么敢说自己是神呢?对不对?”   剑无求当即震惊当场。 第239章 多管闲事   震惊的又何止是剑无求,即便是才见司马云为其如此心里复杂的姜明都忍不住微微哆嗦。   这位如今已成为废人的公子不禁默默回想起自己自打出生以后便接触的人和事,自家爷爷对自己寄予厚望,更是从小悉心调教,年纪轻轻便闻名于江湖,所向往的不过是天下武夫皆向往之的陆地神仙境界,唯有此境界方可以力撼天地,入得天门位列仙班,再后来,姜明数十年寒暑如一日悉心练剑,为的不过也是此境界而已?然而时至今日才明白当初败给祝飞羽一剑究竟败在哪里,李玉湖兼修三道,一身实力早就到达可通鬼神地步,此种实力虽非陆地神仙却胜于陆地神仙,姜明心中有无数疑问,等到了嘴边真正能说出来的一句也不过只剩下倘若世间有人能将三教兼武道共同修至大成,那又是何等毁天灭地场面?   然而不待李玉湖说话,司马云便轻轻摇摇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世间将某一门修至大成者都不晓得要耗费多少光阴,人一辈子能活多久?又有几个人真能获得悠长的岁月可以活?一道尚且如此,更谈何三教?想要将三教融会贯通,除非是真正的长生不死人,不然机会恐怕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   司马云并未告诉别人李玉湖便是在与世人之外的那一列,他虽不曾点破,但以自己身边这些人的智慧恐怕很容易就能想出个中关键,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天下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情,你想要得到你从来都没得到过的东西,恐怕你就要走你从来都没走过的路才行。   “那咱们今天这一架打还是不打?”   倒不是因为生来好战,只不过因为实在想看清楚眼前这三个更像是三块木头的公孙家老祖深浅而已。   只是司马云似乎并没有要打这一架的意思,他轻声道。   “今日暂且一观即可,眼前三位不知深浅,看不透底细,贸然进攻恐怕要吃大亏,先回去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比较好,姜明,你以为呢?”   “那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而且司马云,你不要觉得这么做我便会感激你,对你感恩戴德,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当然没打算让你对我感恩戴德,这在不久之前也已经说过了,既然你没意见,那我们便先回去,待决定好了对策再来一战。”   司马云一行人在公孙家子孙眼里是气势汹汹而来,随后才上千寻塔便灰头土脸回去,这件事情很快便传遍飞来峰,以至于让不少知晓前面发生的事情的公孙家儿郎拍手称快,剑无求从小便天生蛇瞳,受尽人异样目光,故此在被公孙家儿郎如此指指点点中到底还是沉不住了气。   “你们这群兔崽子,莫非是要领教领教老子的厉害不成?还是他娘的没见过从中原而来的高手?你们家老祖公孙云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围住这两层阁楼的公孙家客卿嫡系庶出皆纷纷让出一条道,倒不是因为被剑无求一句话吓住,而是因为来了那么一个即便是他们自己人都有些羡慕的男人。   “怎么?兄弟,你还想当出头鸟不成?”   剑无求冷眼看着眼前无比丑陋,满脸坑坑洼洼的男人。   “我还以为公孙家有多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你这样的家伙都能来当出头鸟,公孙家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谁知这丑陋男子并不回答这任谁听了都不会太舒服的话,他直接绕过剑无求看向司马云道。   “我听说你在老祖面前大放厥词说自己能让公孙静几年之后入陆地神仙!”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司马云倒并不像剑无求那般太过容易冲动,反而极为镇定,将杯中滚烫茶水吹了又吹才稍微抿了一口,这时候才像做完了一件自己极为满意的事情一般抬起头。   “不过这件事情也是看对于谁而言,有的人能在几年之内入陆地神仙,有的人恐怕这辈子也未必能入得了,阁下说对不对?”   “我说你是大放厥词信口开河才对,既然有此能耐,为何会在今日想要登千寻塔的时候灰溜溜的回来?连我家三位老祖都无可奈何,你们哪儿来的这么大自信?还让我弟弟入陆地神仙,这牛皮吹的也忒大了点,我看你们这群沽名钓誉之辈还不如现在就赶紧滚出蓬莱,免得到时候不是自己下山,而是被我们赶下山觉得脸上没面子。”   “敢情阁下说了这么半天就是想劝我们赶紧离开蓬莱,可腿长在我们身上,我们不走又怎么样呢?更何况这阁楼是公孙老爷子安排,并非阁下安排,难道阁下觉得自己的话在飞来峰竟是比公孙云老爷子的话还来的更有分量不成?若是这样,那我可就真的想要好好问问了。”   “你想拿我家老祖来压我?那你怕是想错了,你觉得我家老祖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们这群外人这边?老实说,我公孙龙很不喜欢你们这帮人,若是你们不走,恐怕我就要出手撵人了。”   “那还真不好意思,我们还就真不打算走了,阁下若是有能耐胆敢迈进这门槛一步试试看?”   “滑稽,真是滑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来我公孙家地盘威胁公孙家的人,我飞来峰弟子难不成就这么好欺负不成?迈进一步?”   公孙龙大笑,随后快步上前单脚踏出一步,一步迈进门槛,最一马当先的剑无求面色难看,却又见公孙龙一脚踏进之后再不进步,反而又缩脚退回了一步出去,如此反复一直到第五次时候公孙龙脸上愈发流光溢彩。   “看到没有,我进来了,我又出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他娘的又踏进来了,你敢动手吗?我现在请你们打我,你们敢打我吗?老子可是公孙静的亲大哥。”   公孙龙说完便真的双脚齐齐踏进阁楼门槛。   “说大话的本事谁都……嘭。”   众目睽睽之下,公孙龙才双脚踏进门槛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道气劲击中小腹,整个人弯曲成弹弓模样被弹射出阁楼,砸坏两块青砖之后才踉跄起身。   “聒噪。”   李玉湖掏掏耳朵极为不耐烦道。   “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这么奇怪的要求,你让我打我若是不打岂不是太对不起你?”   这么一句话让原本便忿忿不平对他一行人怀有敌意的公孙家一行人立马炸开了锅。   “你们完了,公孙龙大哥可是公孙静的亲大哥,你们敢出手伤人,公孙静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好啊,那老子还真想看看这劳什子公孙静究竟怎么个不放过我法。”   公孙龙才露面便吃了一个大亏,自是不平,想到方才大意之下才吃了大亏,平复翻涌气血之后,这位满脸坑洼的公孙家公子怒指李玉湖道。   “王八蛋,你他娘的敢阴我?有种你他娘的出来跟我光明正大打一场,看老子怎么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怪异。   阁楼之外的人义愤填膺嘴里骂骂咧咧甚至不时带上一些问候先人祖宗的话,阁楼之内的一行人却是面色一个比一个奇怪,即便是连其实一直都很少说话的姜明也不得不接过公孙龙这家伙的话轻声道。   “现在看来,你不只是有时候提的要求有些让人不可理喻,恐怕连智商都有些堪忧,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欺负谁不好,偏偏欺负他?莫不是看着他年轻觉得他三两句就会被你唬住了不成?”   “少他娘的给我废话,有能耐就出来跟老子光明正大打一场,不敢的话就立马滚出来给老子磕头认错,兴许老子还会放你们一码。”   愤怒之下的公孙龙并听不去姜明这般真正发自肺腑的忠告,事实上有时候人在愤怒之下的确不太明智。   “算了吧。”   公孙止悄然而至。   “大侄子,你还是给别人磕头认个错算了,这件事情就此画上句号。”   “放你娘的屁,公孙止,老子早就听说你胳膊肘往外拐靠拢了这群家伙,本来还有些不相信,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你不觉得丢人,老子都替你臊得慌。”   “公孙龙,我好歹也是你的叔叔,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干净。”   公孙止怒喝,论辈分,哪怕他公孙止不过是庶出,却依旧是辈分摆在那里,更何况是如今当着这么多公孙家儿郎的面?   “跟你弟弟比起来,你公孙龙真的是被甩出了十八座摘星楼,我好言劝你你不听,那你便由着你的性子来,只是到时候吃了苦头莫要怪我这位叔叔没有提前提醒你。”   “是吗?吃苦头?公孙止,我多谢你的好心了,你还是赶紧跟这群家伙站在一条线吧,你还真把你公孙止当做一个什么厉害的人物了,且不说有没有今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就算没有今天,恐怕我公孙家也容不下你这位由二爷爷酒后乱性,与一丫鬟鱼水之欢后生下来的庶出,我公孙家待你不薄,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替着这帮子人说话,公孙止,你到底还有无廉耻之心?我公孙家的山珍海味你不吃,偏偏要跟别人去吃白面馍馍,现在么,给你两条路,要么乖乖滚开,要么就跟我们这么多兄弟长辈晚辈认个错,兴许我公孙家还能再赏你一口饭吃。”   彼时才出来劝和的公孙止已被公孙龙一句话呛的面色通红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最终也不过只是冷冷撂下一句。   “公孙龙,你最好期待你不要落在我的手里,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公孙龙忍住不久之前才被李玉湖一脚踢的气血翻涌的气海之痛张狂大笑。   “劝你还是在说话前照照镜子,本来平日里看你有些不爽,想着大家到底还勉强算是一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也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倒好,居然直接领着这些家伙登门来了,登门不说,甚至还跟别人一起联手来让我难堪,这可是你自找的。”   公孙静与司马云年纪相仿,作为哥哥,公孙龙自是大过公孙静,虽不知其真实年龄,但也能看出来最起码有三十二三,如此而立之年能说出如此一番针对族中长辈羞辱的话,倒是让司马云几人颇为唏嘘,纵观古今,哪个男儿上了三十多岁还如此没有教养出口成章?可没想到居然在这素来只活在中原传说中的蓬莱岛之上遇见了。   公孙止已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从此不再出来见人,身为庶出,自小就受尽冷眼,好不容易苟活至如今,本以为能真正被公孙家接纳,却不曾想到还是如此。   面对此男子的羞愤以及闭口不言,公孙龙竟是越发大胆趾气高扬,恨不能将公孙止挫骨扬灰一般。   “看起来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受。”   司马云缓步行至公孙龙跟前拍了拍其肩膀。   “这倒也无可厚非,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公孙兄倒也并非算不上丈夫,我想你若是能出手的话恐怕早就上去将这暴走的猪儿虫大卸八块了,公孙兄还有所顾虑,其实你大可以请我们出手,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肯定能做到,你想杀的人我们也能帮你杀,当然,只需要你稍微付出一些报酬而已,我说的报酬不是钱。”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马公子,别忘了你们远道而来的目的是什么。”   公孙止终于颤抖着嗓音开了口。   “我之所以如此隐忍,他们之所以如此趋炎附势不过只是因为我这狐假虎威的侄儿身后有一个被老祖倾力培养的公孙静罢了,离开公孙静,他什么都不是,我又有何惧怕?倘若是别人还就罢了,可若是他,公孙静怎么都不会答应,更何况你们还想带公孙静走?”   “我们当然要带公孙静走。可你也说了我们只是想带公孙静走不是吗?并非带这条猪儿虫,杀了他公孙静也未必就不会跟我们走,如果你多了解了解我们的话,就应该会知道姜明也是被我在灭了他姜家一门之后才被我带走。”   姜明面色不太好看,也许是因为司马云哪壶不开提哪壶,又也许是因为司马云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留一点面子,哪怕他姜明如今好像真的是没什么面子可言。   “是真的?”   公孙止有些难以相信。   心里并不太舒服姜明古井无波道。   “是真的,可能你觉得我疯了,跟着自己的仇人满天下乱走,但你看我其实并不像一个疯子对不对?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寸步不离司马云,等到有那个能耐的时候才会以最快的速度,最残忍的办法杀了他。”   “听到了吗?现在你觉得我杀了这条猪儿虫会不会有办法还要公孙静跟着我们走?”   司马云笑意盈盈,哪怕如今正身处在别人的地盘,而他正扬言要杀别人的人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公孙龙面色剧变,本来坑坑洼洼的老脸更显惊恐,因为前不久还在两丈开外的李玉湖就这么呼吸之间到了他面前掐住了他的咽喉,等到反应过来时候李玉湖原先所在位置的残影才渐渐消失。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玉湖到底给公孙龙留了一个交代遗言的机会。   “什么来头?猪儿虫,如果你消息够灵通的话应该知道我的来头挺大的,请容我再跟你介绍一番,我是神,死在神的手下,你应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李玉湖手指发力,他想掐断已惨白无人色的公孙龙脖子实在太过简单。   此时公孙龙早已后悔不跌,也总算明白不久之前姜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杀我。”   公孙龙不愿意就此真的成为最悲催的那只出头鸟。   “你若是敢杀我,老祖铁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管你是神是鬼都不可能活着下飞来峰。”   “你说的是你家的公孙云还是千寻塔下面的三位老祖?你的行事的确是有些异于常人,猪儿虫,面对神,你不磕头求饶便罢了,居然反而威胁起神来了,你可真是够胆大的,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吧,另外,千万不要再有一个不论哪方面都甩你十八条街的兄弟,因为我们这里恰好就有一个喜欢把别人完整的家拆的七零八落的家伙。”   公孙龙已悔不当初,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骨头碎裂的疼痛感,然而李玉湖却突然松了手,因为一把出鞘的利箭已冲他的右手飞来,李玉湖松了手,因为他不松手就会没了手,那剑来势甚快,只是李玉湖的动作更快,因此并未伤到李玉湖分毫,从公孙龙脖颈处险之又险飞过,稳稳钉穿李玉湖右侧两人合抱的粗壮黄粱树。   公孙云佝偻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踏上这座身处半山腰的阁楼前。   “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我公孙家以礼相待,自认为并没有哪里缺了礼数,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云儿不过说了几句有些过分却在情理之中的话阁下便要痛下杀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其实这件事情怎么算都应该算是公孙家的家事,毕竟没有家事让外人插手的道理。”   “那你可就错了,本神什么都好,偏偏就有那么一点不足之处,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多管闲事,尤其喜欢管别人不敢管的闲事。” 第240章 活在当下   “听闻阁下神通手段鬼神莫测,莫非阁下真要在我公孙家地盘上打上一架不成?”   公孙云似乎并不愿就此妥协,又或者说这位真正百岁老人并不想在公孙家徒子徒孙面前丢了面子。   哪怕之前还对司马云一行人以礼相待。   李玉湖不以为然道。   “莫说是一架,便是在你飞来峰打上十架百架又如何?怎么?莫非你公孙云也想领教领教不成?”   “年轻人,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姑且念你们好歹也算我飞来峰客人,这次事情就算了,倘若还有下次,老夫定不会饶了你们。”   公孙云打算给眼前这帮子人一个台阶下,毕竟其实就算是他也未必真就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以一挑这么多人,如此一来既保全了公孙家面子,又不至于让李玉湖下不了台,这样一笔子生意他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只是这位老人到底还是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玉湖并非大多数人。   公孙云似想调解完这件事情之后便息事宁人,公孙家在蓬莱即便不是地头蛇,但司马云一行人绝对是过江强龙,心道眼前这些人倘若知趣乖乖离开蓬莱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非要跟自家三位老祖打上一场,到时候司马云等人重伤之下,他公孙云也不介意趁人之危。   百岁老人已料想到所有结果,却仍是没想到李玉湖会在他才转身离去两步开外时候忽然拦在了他身前。   平平无奇甚至外人都看的清楚轨迹的一掌直向公孙云胸口拍来,分明随便怎样哪怕是一个才学武功的少年人都能躲过的一拳就这样直接拍在了公孙云身上,老人浑身衣衫猎猎作响,踉跄后退半步之后竟是以自身罡气卸下了这一掌的大部分力道。   咦?   李玉湖不禁诧异一声,哪怕是他轻描淡写一掌拍道这半只脚迈进黄土堆里的老人身上,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就能化解,果然就在其诧异片刻之后,被震碎胸口衣裳的百岁老人干瘪的胸口还出现了一层金光闪闪。   “好东西。”   李玉湖双眼放光,才在公孙云反应过来之时便再度发动狂风骤雨一般攻击,公孙云又怎可能让李玉湖再度得手?一时之间拳影重重罡风肆掠,本就不怎么暖和的飞来峰温度再降几度。   罡风似刀子一般割的人脸生疼,大概是怕被自家老祖拳风所伤,公孙家徒子徒孙皆后退二三十步有余,倒是司马云几人全然不后退,甚至感觉好像是在欣赏一场好戏一般。   剑无求到底很少看到这等绝顶高手对决的场面,一手搂着对他这种不客气有些不愉快却没有说出来的黄牙老头儿一边大声叫好。   “第三十五招,咦,公孙老爷子,你居然还没被揍?这实在有些不对啊,按道理你能撑过三十招就不错了啊,你可知道即便是老子这种天资卓绝的高手在面对他的时候都走不过二十招,你居然还能支撑这么久,看来是老子小瞧你了啊。”   “快防御,防御啊,我们这兄弟马上就要踢你屁股啦,再不防御屁股就要开花啦!”   “……”   剑无求就好比夏日里美酒佳肴上一只让人生不起来任何好感的苍蝇一般围绕着二人战斗一边点评一边挑公孙云的不是。他说他与李玉湖过招撑不过二十手,但其实他何曾跟李玉湖打过?说的难听点,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就算李玉湖让他三剑他也未必能有活下来的机会,虽不知李玉湖具体身世,不过单从老爷子等人平日里对李玉湖似有似无的尊敬便能看出来一二。   剑无求不是傻子。   活了一百岁以上的公孙云更不是傻子。   小小乱人心智的把戏岂能如此让一个活了几代人的老头子心里起波澜?   剑无求愈是如此鸡蛋里面挑骨头,公孙云愈发老而弥坚稳扎稳打,以至于百招之后都未再被李玉湖伤及到一分,倒是苦了这些不知道公孙家多少代人才辛苦培育出来的珍稀花草树木,阁楼之外,除了阁楼依旧屹立不倒之外,其余地方早成了一片狼藉。   这还是他公孙云故意将战斗范围缩小至此的结果,哪怕他并不怕李玉湖,却也并不愿意见到为了跟李玉湖一战便将飞来峰变成一片废墟。   说是一片废墟,终究不过夸大其词而已,至少千寻塔是绝对不会被摧毁,除了那里有公孙家辈分高的吓人的几位老祖原因之外,另外大概就是千寻塔坚不可摧,世间任何神兵利器加毁天灭地手段都难以伤其分毫。   公孙云不激动,公孙家的徒子徒孙却是一个个激动异常,甚至还隐隐有与无比讨厌的剑无求大打出手趋势。   只因为剑无求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甚至将自家老祖贬低的一文不值,说那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有多厉害,可是又真能有多厉害?哪怕他真的天资卓绝更是自小被全力栽培,能与自家老祖战至此处已是最大极限了,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能真败了公孙云不成?   一千人心里有一千种想法,于这些公孙家名不见经传的子孙们比起来,司马云那边一群人虽非参加这一战,却都不得不为这一战捏一把汗。   不知不觉众人已将自己主动代替成正在这五丈见方天地之内的公孙云。   “司马云能找奇你们这帮人真不容易。”   独臂老剑神莞尔一笑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是同等年纪的人,看看你们,再看看别人,不难得出其实天下的高手一半是练出来的,一半是看出来的这个结论。”   他所说的同龄人自是不包括狐裘老头儿老黄王木生,其实他说的只是如今已成为废人的姜家大公子,还有一位嘴上虽在骂骂咧咧,但其实眼睛寸步不离李玉湖公孙云二人的剑无求。   至于为何说是找齐你们这帮子人,大概是因为在老爷子眼里,司马云其实从当年有了那个计划之时,便已经注定了会弄来如同姜明剑无求这些惊才艳艳之辈。   “老爷子看出什么了?”   司马云笑问。   老剑神单手负后道。   “看起来二人平分秋色势均力敌,其实公孙云早就已经拼尽全力,而咱们这一边,其实他根本就是让着公孙云,至于为什么,老夫也不明白,但老夫总觉得公孙云就算拼着有宝物护身,能在他手下撑过两百招便已经是极限了。”   “看来老爷子其实并不看好公孙老爷子。”   司马云与老爷子这般对话皆是笼罩在自己一方狭小天地,倒不怕被外人听见,因为除了身旁的几位一直结伴而行的伙伴,其他人大概只能听得到拳脚相加的罡风罢了。   “其实他若是全力出手,公孙云能撑过一百招便已经是极限,毕竟,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跟一个才活了一百来岁的家伙打架,其实跟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都差不多,我们只不过是想拖延一丁点时间而已。”   与公孙云交手五百一十三招,李玉湖依旧面色不改,反观公孙云却是面红耳赤,哪怕这位其实皮包骨头的老人即便面红的时候也依旧看不出来任何颜色。   “公孙云,能跟我打到这个地步,恐怕你距离最后一步的陆地神仙只有咫尺之遥了而已,差的无非只是一点天机而已,只是很可惜就要到此结束了,我送你上千寻塔,哈哈。”   李玉湖大笑着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公孙云一掌轰去,一掌去又是掌风漫天,将这位距离陆地神仙只有一步之遥的老人笼罩其中半分不得进退,抬手再度借剑而来对着再无反抗之力的老人咽喉刺去一剑,阁楼之前温度骤然降至冰点,那一剑到底还未至公孙云身前便被人以双指夹断。   “就是这个时候,麻烦你们了,两位老爷子,老黄,恐怕还需要你七剑齐飞帮忙一次。”   司马云终于如释重负,而此时不知分明能轻而易举取了公孙云性命反而要拖延时间的老爷子等人再见到突然出现的这有一位毫无生机的老人之后才明白过来李玉湖与司马云到底唱了怎么一出戏。   “你小子果真是老谋深算,看来这一次姜明这小子还真是得了大造化,非得上一次千寻塔不可了。”   老剑神最后看了一眼不久前还在头上歇息过一只鸟儿的千寻塔三位守护者之一,与老黄酒剑仙二人一起踏风上千寻塔,破了余下的另外两位公孙家老祖的守护。   “不可。”   才被自家老祖救下来的公孙云面对李玉湖歇斯底里怒吼。   “晚了。”   其貌不扬毫无生机的老人叹息道。   “从他们要出手杀你破了我公孙家的守护大阵时候我们就已经败了,我们若不分出一人来救你,你就会死,公孙家树倒猢狲散,我们若来救你,三人大阵下了一人,其余两人对上另外两个同样深不可测的高手,同样没多少胜算,千寻塔,他们要上,那便让他们上吧,本来此处我公孙家就是鸠占鹊巢,更谈不上什么损失,随缘便好。”   姜明已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想到司马云一步步紧逼之下其实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将公孙家的老祖从千寻塔下逼出来,随后再让老爷子等人出手对付余下二人,这么一来无形之中他姜明竟是不知不觉中欠下三份大人情。   “千寻塔其实我也不是非上不可,毕竟公孙静才上了第五层,我也未必就比他强,不见得就能上了千寻塔就能重塑剑心,这么做,得罪公孙家,并不太值得。”   姜明心情复杂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司马云,后者不以为然道。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能不能重塑剑心我倒没奢望这么容易,你只需要上去看看能否获得一份机缘,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不太像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姜明欲言又止。   “你明明知道其实这么做根本得不偿失,为了一个废姜明,得罪了一个厉害的公孙静。”   “我不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司马云微微一笑。   “对于天下大多数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比得到的要更觉得珍稀许多,可对于我司马云来讲,活在当下最重要。” 第241章 有一个地方叫天门   等一行人上了千寻塔时候,老剑神三人与另外两位睁开眼睛才有了些许生机的老人早已经止了干戈,倒是并无什么大战之后的狼藉,也不过就是那两座石台之上仿佛从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菩提树又落下了几片黄叶。   蓬莱萧瑟。   每到黄叶飘零时候用会让人有英雄迟暮之感。   “还是那句话,若是三十年前老夫能有机会上蓬莱,想必今日里会热闹许多。”   老剑神终究是不愿意让自己抢了别人风头,今日的事情全是为姜明所做,故此眼前大开的千寻塔,也唯有姜明才能进去。   “你不想跟我牵扯太多,我也不会要你觉得欠下我人情什么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快些有那个本事替你惨死的爷爷报仇而已,进去,说不定姜明还能重拾当初落霞山光辉,不进去,剑心依然可以重塑,只是却少了一次坐拥宝山的机会,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自己怎么选,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哪怕这样会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可我想说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值钱,唯有面子不值钱。”   “说的好像你曾经很没有面子一样。”   这是姜明在踏入千寻塔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在他知道司马云这个人的时候,司马云便是在落霞山上面对天下第一的王长生等人与轩辕宏图分庭抗礼,哪怕他姜明如今终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大概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人,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就好像我姜明遇上了你司马云,就好像你司马云选择了我姜明。   千寻塔塔身古朴无华,才踏入这重至少千钧的石门后的另一方天地,身后便传来石门渐渐关闭的声音,最后一声哐当之后,姜明两眼一抹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听说公孙家子孙但凡有功者,到达一定程度便能有进千寻塔一次的机会,是只能到达某一层,还是说有这么一次机会,到达哪一层全看个人能上哪一层?”   公孙云心情不太好,哪怕分明这千寻塔其实就是自己公孙家的三位老祖所打开,并非是司马云将刀架在三位老祖脖子上以性命相威胁。   故此在对待司马云这问题时候,公孙云也再无之前风云阁中那般半点客气,只冷冷道。   “你以为这千寻塔是什么?想上几层就能上几层?此塔屹立蓬莱的时间老夫甚至怀疑是不是会追溯到上古时代,先人的智慧岂是我等能随意揣度?每一层皆有一关,唯有堪破一关者方能进入下一层,至于这一关是什么,每个人见到的都或有不同,你这朋友能上二三层便已是大造化,至于再往上,还是不要太过痴心妄想的好。”   “公孙老爷子一言真是犹如醍醐灌顶。”   司马云仿佛根本就忘记了之前所有不快的事情一般拍手叫好。   “作为我辈江湖男儿,自然是应该量力而行的好,公孙老爷子能成为公孙家老祖,想必年轻时候也立下过汗马功劳,甚至肯定也曾经上过千寻塔,司马云能不能问问公孙老爷子当年登上了第几层?”   “第四层。”   公孙云直言道。   “老夫能上第四层已是得了天大造化,才练就如今一身玄功,算来算去我公孙家近百年来走的最远的也不过就是老夫那曾孙儿公孙静而已,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若非天机始终不现,否则老夫恐怕早就达到了陆地神仙境界,”   “天机现不现是人为,而非天定,如今看来天下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卡在最后一步门槛,就等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天机,天下气运有数,大多数人争夺一小撮气运,也唯有最霸道无匹的人才能争夺过来入陆地神仙,恕我直言,总感觉这气运恐怕怎么也不会向公孙老爷子你靠拢,老爷子你可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公孙云又怎会知道为什么?若是早弄明白也不至于被困在这个门槛寸步不得进,老人虽不以为然,不过关乎陆地神仙的事怎么着都算是大事,有道是疾病乱求医,如今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心病的公孙老爷子也不得不求教司马云这不是郎中的神医一番。   “为什么?难不成你司马云一个比老夫少活了足足一个古稀的后生还知道老夫的问题不成。”   公孙云自是不会相信,虽不相信到底却还是问了出来。   在公孙家儿郎面前,这番话只会是不屑一顾,事实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这位百岁老人才晓得,只是即便如此“不耻下问”,得来的依旧不过是司马云一个算是回答又不算是回答的的回答。   他说因为你公孙云老爷子实在太过小家子气。   老人当即瞠目结舌。   姜明已入千寻塔,司马云已给出机会,姜明究竟在这千寻塔中会得到什么,会有什么大造化,其实司马云并不关心,他只需要做到自己该做的即可,虽说是活在当下,可其实很少愿意跟自己身边这群人解释什么,哪怕每次有什么行动身边人也不过是半揣测半执行状态。   也亏得如今聚集的是一群并不喜欢怎么太多问题的人,只是一向话多的剑无求却在此时难得的保持了缄默不开口。   司马云也难得有一次能照料别人情绪,哪怕其实剑无求虽看似不羁,但其实也比司马云大出十岁,司马云笑道。   “是不是很奇怪费这么大力气不让你去争夺这一番机缘,而是让姜明去?”   “奇怪?我为什么要奇怪?姜明这家伙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让他去也是理所应当,老子虽平日里看他不顺眼,但还不至于跟一个可怜人去争夺这些东西。”   剑无求丝毫不在意一般的摆摆手。   “不用在老子面前来那么一套,两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岂不让公孙家这些家伙笑话?”   司马云拍拍其肩膀道。   “话虽如此,大家既然因为一个信念走到一起,我司马云自然应该一碗水端平,只是今天看来这一碗水怎么端也端不平,你跟着我们时间比姜明更长,大大小小出力气也是你最多,可你应该体谅我的难处,公孙家能让一人已是始料未及之幸事,绝无可能容第二个人再进去,你跟我们在一起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归比姜明来的要长不少,虽说是因为某个信念大家才相聚在一起,不过我希望这种信念能超越大家在一起本身,说的直接点,我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至于你说姜明是可怜人,其实我并不认同,放眼看看咱们这群人,又有谁不是可怜人?只不过有时候有的人悲伤挂在脸上,而有的人痛在心里罢了。再等等,好东西肯定是有的,将来也肯定少不了兄弟你一份,毕竟若是跟着我司马云到时候落的什么都没剩下,司马云将来百年回首再见大家的时候也会落得极为尴尬境地,相信我,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相信?   剑无求想说他自从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行走天下时候又有何时不曾相信过大家?掰指头默数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从背着剑匣的老黄开始,再到后来落霞山一战,再后来出江湖。虽嘴上不说,但有些情绪始终是感觉得到的,那就是其实大家早就成了真正一家人,也绝对会是可以将后背完全托付给对方的一家人,之前或许对司马云有些怀疑,怀疑其究竟能不能当的起屠龙大任,但现在看来,倘若世间还有一个人能让人心悦诚服,恐怕这个人除了司马云再无别人。   对于自打小便众叛亲离,好不容易拜得一个厉害师父偏偏还被其三番五次出卖的剑无求来说,没有什么会比得到一个家来的更让人觉得值得。   再看被司马云又一次轻描淡写间气的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的公孙云,仔细想想这一幕难道不是和落霞山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只是落霞山时候无人替姜文太出头,而如今,公孙云却多出了三个长年累月菩提树下悟道,早就心意相通,战力可堪比九人的三位老祖罢了。   “也就是说其实就是连公孙老爷子你都不知道这千寻塔最上面有什么对不对?”   见公孙云已被气的够呛,司马云到底难得的收手一次。   “想知道上面究竟有什么,看看你的那位朋友有没有那个能耐就行,不要问老夫,因为老夫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告诉你。”   “我当然知道你公孙老爷子肯定不会那么好心,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传闻蓬莱与昆仑都是这天下气运笼罩之地,更有仙人道场,可如今来了蓬莱才知道传闻到底是传闻,不过我这人更相信空穴不会来风,倘若蓬莱真有仙人,会不会就住在这千寻塔的第七层?也许能上了第七层,就能真正有机会见到仙人也说不定,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与千寻塔遥遥相对的摘星楼,同样七层,更是听说王长生独居摘星楼,常听仙人耳语,也许摘星楼上也有仙人也说不定,加之起来,似乎冥冥中有某种不可言喻的联系,同样都是七,同样有仙人,公孙老爷子你琢磨着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世人谈仙,大多数不过是从传说又或是古籍文献中找出来一点风吹草动,真正涉及到这些不在人间的长生人,其实并没几个人能说的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哪怕活了一百多岁的公孙云亦不外如是。   老人不屑道,   “仙人?且不说这天下究竟有没有仙人,便是仙人来了又如何?在此人间恐怕仙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人间始终还是人说了算。”   司马云特别留意一番李玉湖情绪,在确定李玉湖并无任何异样之后才放下心来,因为李玉湖是这天下唯一一个有资格可以谈仙的人。   “倒是没看出来老爷子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老爷子说的没错,便是仙人又如何?在此人间,终究还是人说了算,司马云自幼时起便钻研不少古典文献,知道仙人来了人间恐怕也不能任意施为,所以想必就算这千寻塔上真有仙人,也实在不足为惧,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仙人的确来了人间不能随意施为,不过那也得看是从哪儿下来的仙人。”   就在司马云与公孙云喋喋不休之时,菩提树下才坐下不久的活的甚至比公孙云还长的老人悠悠开口道。   “天地初开,混沌一片,三界六道混做一起,人与仙住,凡人饱受摧残,再后来,有人以无上力量分出天地,让仙凡从此永隔,才有了如今的天下,三界六道归位,若强行施为,就算六道逆行其力量也定将大打折扣,故此仙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可我还听说一个故事,流传年代已久,具体真实性暂不清楚,但若按司马公子所说空穴不会来风,恐怕说不定还真有这件事情。”   “哦?”   司马云大概没想到这几位老人会做与修行无关的事情,会说与修行无关的话,故此来了兴趣。   “不论是年纪还是辈分,三位老前辈想必都足以被称作这个天下的活化石,既是三位前辈听来的故事,就算不是十成真,恐怕最起码也有七八成。若是三位老前辈不介意,不妨趁着这大好秋色与我们说道一番,也顺带与你们公孙家的后人培养培养感情,不至于让别人对三位老前辈如此生疏才好。”   “司马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我三人心意相通,看许多事情自是比一般人看到透彻,司马公子绝非池中之物,对上我三个老不死的老头子,所差的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既然司马公子想听,那我们几个糟老头子说上一番也无妨,传闻天地初开时候,天地除了完全分割开以外,其实还留下了一处地方可以让天上仙人不通过天道桎梏直入红尘,这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倘若这处地方被天上的长生人发现,恐怕立马便会大肆降落人间,从前浩劫想必会毫无疑问再来一次,这也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虽留下了那个地方,但当年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根本就没告诉过任何人那个地方在哪里,只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线索而已,不知道地方,便不会有阴阳逆乱的事情发生,同时他年我人间倘若还能再出一位大能,说不定还能通过这处地方直入天上,荡平所有垂钓人间的长生人,震慑天地,哪怕这种机会很渺茫,也不至于全无希望,而那个地方,就叫天门。”   叫天门的地方?   司马云真可以说是啼笑皆非,再看老剑神始终半眯着双眼风轻云淡,似乎根本就没听见这位公孙家老祖说什么一般。   司马云真想问一句老爷子你当年开天门一剑究竟是巧合还是其实冥冥之中就早就注定?   “天门,那一定是一个很高的地方,不然又怎可能直入天上?”   “我们只晓得有这么一个传说,至于天门究竟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若传说是真,想必那位大能定在人间留下可以找到天门的线索,只是如今还未被人找到而已,但我三人宁愿这件东西不要出现在人间,免得人间因为哄抢而再生一世杀戮。”   “三位老前辈比起公孙云老爷子来,可是大方多了,居然肯将这种事情告诉我们,前辈说的无可厚非,刨根问底,谁家祖上不曾出现几个厉害人物?若是真凑巧被曾经祖上就出现过飞升人的某个门阀或是势力得到这个线索,通过天门请回来自家已经本不属于这个天下的老祖,到时候试问人间谁能挡如此一个根本不受天道桎梏的真仙人?”   “司马公子倒是看的透彻,我三人虽不过一山中闲云野鹤,不过到底还是心系天下,故此才将这事情告诉司马公子。”   “为什么唯独告诉我?三位前辈就不怕司马云将这消息广而告之?”   “司马公子想必不会这么做,最起码我们三个老不死认为司马公子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能做到这一点很难得,虽说我估计大概天下苍生这顶高帽子带在公子头上并不合适,不过公子眼神清明,想必很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将这个消息告诉司马公子,无非只是想司马公子给这天下一个警告罢了,也只有司马公子你才有警告这个天下的资格,我三人虽不出蓬莱,却也能观到天下气运风潮涌动,再无之前平和,想必已经有那么一些人已经看不惯天下太平已久,想趁机煽风点火捞一点好处了,民怨已生,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情,若是这一代不出事那便请司马公子将这消息告诉下一代,一代传一代,总能让我人间薪火相传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为什么偏偏是我?”   司马云不禁笑问道。   “难道不久之前我对公孙家所做的事情不值得让三位老前辈大动干戈甚至出手撵人?我们这一家子人虽然厉害,不过三位老前辈出手便等同于九位与前辈们势均力敌的高手,想把我们赶出去并不难。”   “司马公子说的的确在理,我们三个老不死虽不一定能稳稳拿住你们,但若是力战之下,司马公子等肯定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若是前三十年,司马公子来此蓬莱行事如此乖张,说不定我三人还真的就出手撵人了,可是放到如今,我三人肯定是不会那么做了。”   “三位老前辈还是没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选择我司马云,而不是其他人?”   “司马云公子可见到我三人身后菩提树?若非要问为什么,那就当是我三个老不死如今已修佛,相信世间事皆离不开一个缘字即可。” 第242章 拈花   留下姜明一人于千寻塔,其余人回阁楼时候皆是心情复杂,倒不是因为不久之前与公孙家三位老祖之战,而是因为从这三个毫无半点生机老人嘴里说出来的秘密实在有些太过让人匪夷所思。   人间有天门,天门可扶摇上青天?   “此事你觉得可信度有几分?”   司马云望向他们其中最能谈得上堪称人间活化石的李玉湖,公孙家三个老祖难不成活的其实比李玉湖还能更长?司马云心中默念当年中原七国之前九国,这段历史至如今几乎已经完全淹没在时间的尘埃之中,几百年?上千年?司马云自己也说不清楚一个准确点,因为从稀缺的古籍中找出来的无非也只不过是只言片语罢了。   “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   李玉湖极为难得的如此谦虚一次。   “天下有多大?许多地方我的确去过,可更多的是没去过的地方,没见过许多人和事,毕竟我又不是万事通,倘若他们所说是真,世间真有天门,也无需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这其实只不过是一段传说,那也就当听听罢了,总之跟咱们眼下要做的事情没关系。”   没关系?   司马云轻声呢喃道。   “若是没关系最好,怕,就怕的是有关系啊。”   一行人在公孙家儿郎依旧的针锋相对中下了千寻塔,从千寻塔回住处有多远?   司马云默默数下自己走过的每一步,人在有心事时候通常都会如此,只是回去时候依旧不见年轻盟主归来,他便看向一向与李沐智形影不离的天刀老人。   “他还没回来?”   “他既不在这里,以他的性子也不会闲到到处乱跑,想必还在苦心钻研着那风云阁里的壁画,说实话我并看不出来这壁画有什么玄奥之处,倘若真是暗藏什么玄机,恐怕公孙家也不会这么多代人都瞧不出个一二三来。”   “也许吧。”   司马云轻轻一笑。   “也罢,那我就看看去,不过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如今人公孙家的儿郎们已是巴不得寸步不离跟着我们,既然他们要盯,那就盯着大队伍好了,我不太喜欢被人当怪物一般看着。”   司马云才踏出阁楼一步果真如他所说那般,大概是谁都没想到司马云会如此被自家三位辈分高的吓人的老祖所重视,故此总是免不了指指点点,唯一没想到的地方倒是公孙止一直在阁楼前十丈距离等候。   “你一直在这里等?”   司马云问,其实从回来再到出门时间也并不长,算不上一直,不过正因为才回来公孙止便如此堂而皇之等候,司马云故此才有些惊讶。   “嗯。”   公孙止似有千言万语在心间,末了吐出来的只有这包含不知多少叹息的一个嗯字。   “我猜司马公子肯定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他说。   “如果,如果司马公子愿意,公孙止说不定许多地方也能效犬马之劳。”   “你这么做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司马云指了指公孙止身后那些看起来不过是路过,其实总是有意无意朝这边看来的公孙一脉。   “他们肯定不乐意见到你向我投诚,说不定他们还想杀了你。”   “他们想杀了我更好,怕就怕的是笑里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向我出手,与其如此担惊受怕,倒不如直接表明立场来的更直接一点。”   大抵是没想到司马云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因为碍于身在公孙家便义正言辞拒绝,公孙止心中倒也松了一口气,他又说。   “可能司马公子想问我为什么连自己家里人都不相信,偏偏选择了相信公子你,对此我只能说,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蓬莱是家。飞来峰是家。公孙家是家,可那只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并非对于我公孙止,如果天下真的有家,我希望是一个能给我依靠,不让我每日里担惊受怕的家,担心什么时候被人惦记暗地里使绊子,怕自己哪一天在睡梦之中被人砍了头,到时候只做一具无名尸体处理。”   “那只是对你而言,你应该知道其实并非所有事情都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司马云叹息着看向面前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公孙止。   “我们这帮子人能走到一起,除了因为臭味相投之外,大概就是因为有共同的某个目的,如此才能做到肝胆相照,倘若你来了,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力量,在我们这群人中几乎是微不足道,哪怕是如今已不如当初的姜明,可我反而是最看好他,这就好比断剑重铸,只有将从前最为容易断裂的地方重新铸造过,这把剑才能真正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器,至于李沐智,你见过的,他虽然不会武功,不过有些人生来注定就不是走武道的料子,至于其他人,恐怕就算我不跟你一一介绍你也能看出来这些人个个来头极大,你若加入我们这一群人,力量有限,又算不上足智多谋,与其说你找了个靠山,倒不如说是我们多了一个累赘,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拉你这个累赘入伙?”   公孙止语塞,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司马云这句话,因为他的确好像比不得这支单枪匹马上蓬莱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可即便如此公孙止依旧不肯就此放弃。   “公子需要我做什么,但请吩咐。”   “我想要你做的很简单,把你逼上绝路就行了,你去替我杀一人,立下你的投名状,我才会相信你,不然,不论如何我恐怕都不会接纳你入伙,因为这样得罪的只会是整个公孙家,得不偿失的买卖,司马云很少做。”   “公子要我杀谁?”   “杀你公孙家的老祖,公孙云。”   蓬莱一年四季岁月更替从来都少不得海风拂面,春有春风,夏有狂风,秋有秋风,冬有寒风,此时虽尚不至寒冬,蓬莱之风却已经能将人吹的下意识裹紧身上秋装。   公孙止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   “公子这是要让我去送死。”   “没错,我就是要你去送死,那你敢去送死吗?你随如果连死都不敢,我肯定不会相信你,他们也不会相信你,因为只有他们相信你才会为你两肋插刀,你知道很多事情其实我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想法来,虽然我看起来其实是一个领头人,但其实我不过是比较擅长帮人处理麻烦罢了。”   公孙止大概沉默有那么五六个呼吸时间,他在思考这么做值不值,杀公孙云无异于送死,他可能连自家这位老祖的头发都摸不到,可不如此,便不会被司马云接纳,哪怕不久之前司马云才为他公孙止仗义执言,可那终究只是同情甚至于怜悯罢了。   若不杀公孙云,恐怕以后在飞来峰也只剩下如狗一般狼狈的活着,是慷慨赴死,还是苟延残喘?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的事情,可公孙止到底还是做出了最后选择,他说。   “我不是没想过公子会让我立下投名状,只不过是不曾想到公子居然如此大胃口要杀了我家老祖,心道最多是杀了公孙龙一流罢了,公孙止真的很想问公子一句为什么?明明三位老祖已经间接认可公子,为何还要如此痛下杀手?”   “因为我喜欢把人逼上绝路,把公孙静逼上绝路,我知道大多数人之所以会在临阵时候退缩,其实不过就是因为还有一个家而已,倘若没了家,没了任何顾虑,这时候这个人才会不遗余力为你所用,杀了公孙云,你跟公孙静同我们一起走。”   “不可能的,且不说能不能做到杀了公孙云,就算杀了,公孙家还有另外三位老祖,他们不会就这样让我们走,我们走不了。”   “不不不,我们走得了,我以为你应该算是看的挺透彻的,没想到你还是没看出来,我们这群人中有一个神,你应该知道神是无所不能的,不说三个半只脚踏入黄土的迟暮老人,恐怕就是蓬莱有真仙也未必能留住我们,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有能耐杀了公孙云,我便接纳你入伙。”   司马云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复杂的公孙止,他要去风云阁找年轻盟主,去时候果真见到李沐智依旧在壁画前入定,哪怕寒风吹得他裸露出来的脖子以及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依旧一动不动。   唯一不同的是李沐智已从最顶楼下到了第二层。   “看了这么久,可曾看出什么东西?”   司马云并不手上动作,只是一句话便将李沐智从画中拉了出来。   年轻盟主轻声道。   “你肯定没试过将一只完整的茶杯打碎,然后重新拼凑的过程,倘若这只茶杯碎成几块还好,怕的就是它被打成了细小的无数块,这肯定得耗费不少时间。”   “不少时间是多久?一天?十天?一个月?又或者是一年?”   司马云单手负后看向不容置疑的李沐智。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我已让公孙止杀了公孙云,姜明也上了千寻塔,就剩下一个公孙静还没找出来,等公孙静找出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时候离开蓬莱,千寻塔虽神秘,但总不能在此地浪费太多时间,天下机缘随处有,我司马云只取一瓢,再加之最近我夜观星象,千年一现的龙劫即将到来,若不能在此时候找齐八大高手,恐怕届时便会错过这等机会,那时候,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可都白费了,我等不起,如今只有姜明,公孙静,剑无求,就算再加上野狼也不过才四个,还差四个。”   “其实那四个当中你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对不对?”   年轻盟主也看向面前这张极少会有激动情绪出现的英俊脸庞,倘若司马云左脸上没有伤疤,恐怕天下所有自称为美男的家伙都会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光彩。   “我知道你司马云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也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你不像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其实我一直想问问,在你当年带着老爷子与张明月来楚之前的那些年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司马云眼中落寞黯然皆有。   “司马云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这里躲躲那里藏藏,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是那二十多年时间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已,再后来,如你李沐智看到的那般,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么隐忍不发罢了。”   “我知道了。”   李沐智轻轻点点头。   “我不知道这幅壁画上面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好像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仙人拯救苍生的故事,另外我在这壁画当中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天门。”   司马云当即愣住。   “可是仙人直接通过的天门?”   “说不上来,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这幅壁画年代久远却还能保存至今,想必当初画这些画的人也绝非泛泛之辈,这样的人不可能凭空杜撰出来一个无聊的故事给后人看,我估计着八九不离十真有这么回事,倘若世间真有天门,那可就有热闹可看了。”   “壁画上可曾提起过关于天门所在的只言片语?”   “没有,最多不过就是一个人抱着一个装有天门线索的盒子隐入了人间,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任何看头,也许天门的信息就在如今的人间当中也说不定,只是茫茫天下人无数,想将这样一件东西找出来,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得到了这个线索其实跟没得到没什么区别,你好像对天门很感兴趣的样子。”   即便是疑问,年轻盟主依旧极少脸上有除了木讷之外的第二种情绪。   司马云对此早习以为常,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有些叹息道。   “倘若你试过用你毕生的精力去做一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事情,你也会明白我的感受,不能允许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威胁出现,而恰好,我司马云不怕凡人,就怕从天上下来的仙人。”   “如果被你知道了天门所在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这种事情谁说得准,有可能那时候司马云早已化成了一坯黄土,也有可能那时候司马云会主动大开天门让人间遭受浩劫。”   “为什么?”   “因为人只有经历过痛楚之后,才会明白活着是有多么不容易。”   司马云才下了风云阁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在这能看清楚蓬莱四季更替的阁楼之下等候,其人面如月,眉如月,眼似星辰,不是公孙止,亦不是公孙龙,更不是公孙家连同公孙云在内四个老祖宗。   “我以为你被冲到南海里面喂了黑鲨鱼肚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司马云皮笑肉不笑,才上蓬莱时候便一个照面之下让这位公子吃了大亏,损失了三条大船,更是死了公孙家一百多号人。   面前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是来请自己喝茶的,可他分明就孤身一人前来而已。   “我当然活着,黑鲨鱼虽然厉害,不过我的肉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倒是你们,中土人。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陪我们公孙家的一百多号人下黄泉喝酒?”   这男子倒再无之前张扬,反而甚至说话时候还变得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两人再度见面时候便嘴上丝毫不相让。   论嘴上功夫,司马云默默算了算这些年遇到过的那些个人和事,好像自己还从来就没在谁面前输过,这人只是嘴上功夫,并不动手,司马云亦不会率先出手失了身份,只是似笑非笑道。   “南海的黑鲨跟东海的有所不同,东海的鲨鱼也吃人,只不过是吃那些不小心掉进海里又或者是一心求死的人,而南海的黑鲨胃口比较叼,想必是公孙家人的血肉有些不一样,故此才会片刻之间取了那么多条人命,不得不说,黑鲨的胃口之所以这么叼。想必也是你公孙家的人给惯的,这么看来,公孙家还是要多娶一些女眷才行,如此才能生出更多的食物为黑鲨果腹。”   “牙尖嘴利,逞口舌之力有用?”   男子冷哼一声。   “这两日我不在飞来峰,听说你们这些家伙闹腾的很厉害,更是连我家老祖都惊动了,口口声声嚷着要带走公孙静,凭什么?就凭你们一张嘴皮子?我可并不服。”   “那你要怎么才服呢?”   司马云不禁笑问男子。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只想带走公孙静而丝毫不提及你,让你觉得脸上没了面子?”   “我当然不会那么觉得,只是你们要带走我弟弟,总得问我这个当哥哥的答不答应。”   哥哥?   又冒出来一个哥哥?   若非中土与蓬莱极少接触,司马云倒还真有些埋怨自己当初在来蓬莱之前为何不将公孙家彻底摸个清楚?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随意便又窜出一个哥哥。   “敢问公孙龙是你什么人?”   “是我大哥,我家三兄弟,大哥公孙龙,在下排行老二,公孙玉,公孙静排行老三,现在你觉得我可有资格管这件事情?”   司马云讶然失笑,又不得不感叹一声。   “我猜阁下三兄弟定然非一个娘生出来的,否则为何老大公孙龙丑陋不堪,而你公孙玉却娇滴滴的像个娘们儿,跟我曾经一位叫温若剑的朋友差不多,我猜你们要是有机会能坐到一起,肯定很聊得来,我现在倒有些好奇那个春秋之后排名天下第二的公孙静究竟长什么样了,到底是像老大,或者是像老二?”   司马云才说出这句话便意识到自己惹来了麻烦。   公孙静长得像老二?   若是女子理解这句话定不会曲解其中意思,只是到了男人这里,恐怕没人不会为此大动肝火。   司马云下意识一句话竟然是直接得罪了公孙玉以及尚未露面的公孙静两兄弟。   果然,这句话不过才说出口司马云便感觉到面前空气似乎停滞片刻,紧接着便有一随处信手拈来的树叶宛如飞刀一般直取其咽喉。   拈花把酒问青天?   司马云眼疾手快,微微侧身躲过这公孙家三样绝技之中最为潇洒惬意一手,待那看似缓慢其实速度堪比天外借剑的一片黄叶从面前经过时候,司马云随意出右手双指,像是要拿筷子吃饭一般夹住那片不是山珍海味的黄叶,轻描淡写般写意戛然而止。   黄叶依旧飞过,司马云食指中指之间缝隙滴滴答答流下四五滴鲜血。   司马云受伤了。 第243章 把酒   司马云竟然负伤了,哪怕只是指尖的点点滴滴,依旧让其难以置信,他轻轻弹去指尖如同水滴一般大小的血滴,再看无动于衷的白衣男子微微皱眉道。   “你恐怕不叫公孙玉。”   “哦?为何你说我不叫公孙玉?”   公孙玉似听见挺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似笑非笑,于他而言,伤一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就是这么一件鸡毛蒜皮小事,落到司马云这里却像是全然无法接受的事情一般。   公子继续道。   “莫非你觉得你被我伤了我就不该叫公孙玉?只允许你中土人来我蓬莱作威作福,就许不得我蓬莱人给你们一点小小教训?”   “那倒不是。”   司马云并无动怒的意思,反而眼神灼灼。   “倒不是我目中无人,放眼天下,同辈中人能以一己之力伤我的人,实在寥寥无几,你的拈花指看似与公孙止一般无二,实则暗藏巧劲,根本不是公孙止之流能比,而在蓬莱,年轻一辈中,恐怕除了公孙静一人,其余人根本做不到如此地步,你是公孙静,并非公孙玉。”   公孙云捧腹大笑,好像听见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道。   “蓬莱有多大,你又才去过多少地方?公孙静的确是绝顶高手不假,不过我公孙玉并不见得就弱了他多少,我与他是亲兄弟,不屑于与他争什么高下罢了,而今你说我非公孙玉,而是公孙静,你觉得这话好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司马云极为严肃的摇摇头。   “不管你是公孙静也好,公孙玉也罢,我司马云输给了你是事实,你还想怎么做尽管来就是,司马云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初次见面,一招便分出了一个高下,都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恐怕再打下去也定然离不开一个输的下场,司马云虽负伤,却并无半点不服气的意思,这点的确让公孙玉有些诧异。   “你不太像是我听说的那个张扬跋扈的中原人,因为你若真是他们说的那般,恐怕立马就会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可你却偏偏对输赢看的如此云淡风轻,你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对我另眼相看是不是就代表会留下我一条命?”   “当然不会,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还真得非留下你一条命不可了。”   公孙玉说完这句话,脚踩黄叶,蜻蜓点水一般离去,只在风中留下淡淡男子身上味道,若非指尖依然有疼痛感传来,方才一幕司马云恐真会觉得是在梦中一般 ,公孙玉离去不过片刻之后便有几道人影迅速靠近,待到近处时候才看到是老爷子等人。   “你们怎么来了?”   他问,来人是李玉湖与老剑神,李玉湖若有所思道。   “我们若是不来恐怕今天你这条命就得交待在这里了,没有想到蓬莱除了公孙静以外还藏有如此高手,能弄伤你的人,怕不是天人境界也差不了多远了。可弄清楚别人来路?”   “没有。”   司马云摇摇头。   “他说他是公孙静的哥哥,我不怎么愿意相信,看来我们的来到已经让这些公孙家的年轻一辈很不爽了,是得加快一点进度才行,先将公孙静挖出来,随后再做其他打算。”   司马云下楼,李沐智依旧在风云阁研究那些个打乱的如同星辰一般的壁画,他不要他们打搅他,最后三人来到了公孙云的低矮小茅房,的确是小,茅草房,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会相信堂堂公孙家的老祖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你们来找老夫做什么?若是喝茶,还请移驾别处,若是来找老夫要人,那恐怕你们是注定要白跑一趟了。”   公孙云不出门,始终坐在蒲团之上微微睁眼露出一丝精光。   “为什么会是白跑一趟呢?我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陆地神仙,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我就这样许诺给你公孙家,公孙老前辈为何就如此不屑一顾?”   不等这蒲团之上的老人邀请,司马云便低头而入,与老祖面对面而坐。   “若只是陆地神仙,并非只有你中原才能出,我蓬莱不见得就会比你中原差,更何况你们也看到了,我蓬莱坐拥千寻塔,有此人间瑰宝坐镇,还有什么是蓬莱得不到的?”   “你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的确有些道理,不过阁下并非蠢人,应当知道闭门造出来的高手跟外面的高手究竟有何区别,你公孙家盘踞在蓬莱这弹丸大小的地方,就算再厉害的高手又有什么出息?对不对?始终比不得外面世界的精彩,而今公孙家永远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外人或许知道蓬莱,或许知道公孙家,但绝对不会以为你公孙家是有多大的来头,我辈武道中人修行不外乎就是为了一个俯瞰人间扬名立万。老爷子莫非觉得你公孙家后代子孙修行其实是修行给自己看的?不走出蓬莱,如何知道外面世界精彩?现在面前摆着一个大好机会,老爷子你居然不要,是不是太笨了点,换句话说即便是老爷子你不要,你是否也应该问问公孙静本人要不要?你连他本人都未告诉过,又怎知他不愿意?”   “司马云,你的确很会说,不过恐怕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老夫也未必会答应你,反而会觉得你像是一个乞丐一般来我蓬莱要饭吃,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觉得?”   “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   司马云轻轻一笑。   “我们来此蓬莱早就做好了许多手准备,也早就想到了你公孙家会来这么一出,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好来一次先礼后兵了。”   “先礼后兵?那你倒是说说你准备来个什么样的先礼后兵法?难道你还想就凭着你们这些人吃下我整个飞来峰不成?”   “那倒不至于,只是打蛇打七寸,只要擒住了你,不怕公孙静不出来对不对?你千寻塔下的三位老祖虽心意相通,堪比九位高手,可他们有挂虑,有挂虑便已经注定了此战的结果,他们始终不愿意看到飞来峰就此毁于一旦,毕竟我们这么多人若是不计后果打起来,恐怕不说毁了整个蓬莱,最起码你公孙家想发展成今天这个规模,没有个几百年时间根本不行,公孙老爷子,要么打,要么把人给我交出来,我自有办法带他走,我给你一盏茶时间考虑,是要和和气气送我们离开,还是要拼命打上一架毁了你真个蓬莱,不过我得提醒阁下一句,天下什么药都有,却唯独没有后悔药。”   一盏茶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才不过一杯茶时间而已,本就已经深秋的蓬莱便已是风云变幻,不知何时开始南海之水也愈发沸腾起来,风云阁处果真来了一次风起云涌,狂风吹得老人茅草房上的茅草不住簌簌卷走,李玉湖不过抬手之间天空便已是乌云汇聚。   三教之二连同武道汇合在一起的神通手段早就让公孙云领教过一次,不久之前还觉得李玉湖也不过凡人而已,未必就不能一战,但一战之后老人才明白其实自己不过是被当成诱饵了而已。   时间悄然从指缝中溜走。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住手,你们不就是要我公孙静?公孙静来了便是,没必要在我飞来峰大打出手。”   一白衣与司马云年纪相仿男子乘风而来,稳稳停在茅草房之前,对上有些疑惑不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讶的半人半神轻声道。   “若只是为了我公孙静便让蓬莱遭受浩劫,公孙静担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逼我出来,我现在来了,是否可以就此住手?”   一手袖里乾坤被李玉湖 就此收功,天空豁然开朗,不过司马云的心怎么也开朗不起来。   “是你?你不是说你是公孙静的哥哥?怎会突然又变成公孙静?”   眼前男子不是不久之前才伤及司马云指缝的男子又是谁?   “你大概认错人了,你见到的应该是我二哥才对,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公孙静走,结果连我公孙静的底子都弄不清楚,这样是否觉得太过滑稽了一点?在下有两位兄长,大哥公孙龙同父异母。二哥公孙玉与我乃是双胞胎兄弟,我观你指尖伤口,定是我二哥伤你无疑,因为整个蓬莱只有他的拈花指能有如此功力,阁下没有死在我二哥手里,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想来若不是你身边这两位,恐怕阁下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如今阁下又狐假虎威来我老祖修行之处作威作福,这让我心里实在很不舒服,你就没有想想你要是没有你身边这帮人,你司马云够胆上飞来峰?”   这突如其来的公孙静一句话倒是真险些让司马云一口气上不来,但司马云毕竟是司马云,只不过微微诧异之后便大大笑道。   “有点儿意思,现在看来我有些相信你就是公孙静了,你说的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坦白说,若真是在下一人恐怕还真没有胆子来飞来峰指名点姓要人,不过在下能从当年一个无名做着刀口舔血买卖的屠夫混到现在这个地步,靠的不外乎就是三件事,够狠,够义气,最后一条正是你说的,朋友多,朋友多了路好走,难道你公孙静不觉得能结交这么多生死之交也是一种能力?换做是你公孙静,你可有信心结交到天下这么多绝顶高手做朋友?”   “我当然没有信心。因为我从来就不喜欢什么事情都躲在别人后面,这样说出去只会被人当作笑话而已,今日你司马云带着这么多人上蓬莱要我公孙静,我倒是想问问你司马云除了一张嘴还会什么?连我二哥都不是对手的家伙,一嘴子什么陆地神仙的连篇鬼话,能不能在我面前展示一下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如此大放厥词?”   “那你想我怎么展示?还是说你也想跟我打一架?”   “打架?你不觉得你司马云说出这句话是在自取其辱?你也看到了我二哥的手段,他的拈花指堪称蓬莱一绝,我有些不一样,拈花指我学了个一般般,倒是拈花指之后的把酒学了一点皮毛,我也不与你打架,你若能接下我的一手把酒,我便收回之前的话,算你司马云有几分本事,不过咱们丑话得说在前头,你若是连我公孙静一式把酒都接不下,恐怕也只能请你规规矩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你意下如何?”   不等李玉湖阻拦,司马云便直接点头道。   “甚好。”   “我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被气的上头的时候。”   李玉湖头一回见司马云如此意气用事,虽不曾见过那什么公孙玉,不过李玉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一个照面就让司马云吃了大亏的人岂是泛泛之辈?又更何况这不知深浅的公孙静比公孙玉还要厉害不少,他一式把酒,司马云不接还好,倘若一接恐怕小命都得丢下半条。   “我可没有意气用事。”   司马云全然不惧怕。   “认识我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意气用事过?我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公孙静究竟是不是当的起天下第二,倘若名不副实,那我司马云只能算是瞎了眼,倘若的确对得起天下第二,那我受他一手又有何妨?来吧,让我看看你公孙静的把酒究竟与拈花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休怪我出手无情。”   公孙静冷笑,把酒并非饮酒,亦并非一定要需要酒,早就在公孙静抬手之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水化作长矛般粗细的水箭直向司马云而来.   水箭来势快,司马云不去偷巧躲过这一箭,只因既是公孙静绝技,想必也并非想躲便能躲的开,浑身内力聚于指尖,司马云遥指水箭,水箭近在咫尺处炸裂开来化作水花阵阵,不敢小觑公孙静这把酒一箭,司马云才在水箭炸裂时候便激射倒退出去三丈有余,果然几乎同一时候水花不落地,而是再度凝结成细小水箭密密麻麻直朝司马云而去,司马云不慌不忙挥袖拂去,继而只感觉衣袖处传来阵阵大力,原来那衣袖竟被这些水箭射成蜂窝一般,无数小洞让人头皮发麻。   水箭化成水珠,水珠还原成原先激射而来水流湿透司马云身上大部分衣裳。   “我这算不算接住了你的把酒?”   司马云轻轻拂去额头青丝水滴,但公孙静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笑容。   “你觉得你接住了吗?”   司马云的紧张心情才放松下来便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些湿透身子的水滴像是人间腊月天的寒冰一般冰冷刺骨,指尖麻木感觉迅速传来,不多时候司马云竟发现自己四肢竟是完全不能动弹。   整个身子被冰冻住了。   “好霸道的把酒,没想到其中竟含了这等厉害的冰霜之力,公孙家三技我已领教过拈花,把酒,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领教最后一式问青天。”   司马云运功迫出这逼人的寒气,竟是浑身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看似不过气机牵引而来的一箭竟含有如此厉害的冰霜之力,虽惊讶,倒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既然败了,是不是应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莫要再待在我蓬莱丢人现眼的好。”   司马云落败,似早就在公孙静的预料中一般,虽有笑容,却全无任何得意之色。   “丢人现眼?”   司马云不以为然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更何况我站着接你一式,本就处于被动,又何谈败了?至于离开蓬莱,那也不过是阁下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阁下可曾听过我对你答应过离开蓬莱?我接你一式,只是想看看你究竟够不够资格称自己为天下第二,不过现在看来,你公孙静或许能进前五,但绝对进不了前二。”   “激将法?恐怕对我没用处,我没想到你司马云是这么不要脸的人,输了就是输了,还留在我飞来峰,是觉得我公孙家就一定拿你不下了对不对?”   “不不不,我这可不是激将法,倘若公孙家公孙静只有这个能耐,那我便是离开蓬莱又如何?只当是出来散心了一次,只是不免感慨天下人到底还是以讹传讹习惯了,看来你公孙静并非我要找的那个人,你的把酒的确不错,不过远不是有资格可以俯瞰江湖,我知道天下年轻一辈中最起码有三个人能够杀了你,除非你能将公孙家三样绝学全部学会,不然绝对没有成为天下第二的可能,我得走了,不值,真的不值,你估计连我们当中的另外两个都不是对手,要你又有何用。”   司马云叹息着摇摇头。   公孙静又道。   “我已经说了激将法对我没用,你可以打消你的想法了,哪怕你说我公孙静是浪得虚名虚有其表又如何?我只需要你们滚出蓬莱就够了。”   “蓬莱我们肯定会走,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们还有一位伙伴在千寻塔中,最起码要等他出来才可以。公孙静我们也不需要了,中原年轻一辈高手中能将你公孙静踩在脚下的人比比皆是,既然你公孙静对我们已再无用处,那许多事情我们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想着蓬莱在你公孙家来了之后便民不聊生,故此,我们会走,飞来峰也会鸡犬不留。”   “司马云,你说什么?”   公孙静瞬间变了脸色。   司马云笑着一字一句道。   “我要让你们公孙家鸡犬不留,还蓬莱一个清净。”   “就凭你?”   “当然不是就凭他一个人,还有我。”   剑无求踏空而来,面对号称天下第二的公孙静战意蓬勃。   “算我老黄一个。”   “天刀王木生也来凑个热闹。”   “小僧不出手,但也不希望有人对小僧出手。”   老实和尚脚踩破烂草鞋而来。   “贫僧只念经超度,不打架。”   瞎眼僧人拄着竹杖而来。   仅剩下最后两位老头子没表态,架不住李玉湖三番两次的使眼色,狐裘老头儿与独臂小老头儿终是没好气道。   “你们打就是了,打不过我们两个老头儿再帮忙就成了。” 第244章 妖塔   什么都是司马云说了算,来蓬莱之前说要找公孙静,而今真正见到公孙静时候又突然改变主意要蓬莱鸡犬不留,算来算去,公孙家得罪他司马云的地方好像不过就是登岛之前被三艘大船所阻碍,登岛之后被突然出现的公孙止给一个并没能成功的下马威,再后来便是公孙云的突如其来同样没能伤的了司马云的当头棒喝,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几乎都不过是能轻描淡写揭过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为这点小事如此大动肝火?这实在不像是司马云能干的事情,李玉湖默想这么一段时间来与司马云走过的路,司马云给人一种沉稳,虽时而张扬,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内敛之感觉,这不太像是司马云说的话,不过既然司马云说了,念起将来宏图霸业,李玉湖也再无什么不服气,他说要鸡犬不留,那大不了就鸡犬不留,他说要现在动手,那就现在动手,哪怕姜明还未下千寻塔,哪怕不久之前才被千寻塔下三位公孙家老祖说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密辛。   公孙静变了脸色,倒不是因为李玉湖要取他命,而是因为这看起来面目清秀自称为神的男人居然直取公孙云咽喉。   强敌。   不久之前公孙云才与李玉湖对拆数百手难分伯仲,但那不过是李玉湖处处留手之下才会如此,而今真正见到这位能带动天地之变化半人半神的年轻人全力出手时候,公孙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根本不可力敌的无力之感。   眼前人虽不是神,恐怕也弱不了神几分,象征性的挣扎几下之后,公孙云便被李玉湖锁住咽喉。   “先不要杀他。”   司马云轻声喝道。   “公孙老爷子的命自有人来取,不过不是我们,倒是应该先摆平千寻塔下面的三位才是。”   “你最好想清楚了,能尽快解决一个是一个,上面那三个小子可不比这小朋友,倘若给他们回过神来,想奈何他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已经想清楚了,尽管放了公孙老爷子就是,他的命我自有用处,在这之前,还是先摆平上面三位。”   说是放,其实不过是不杀而已,原本就佝偻好似猴子一般瘦弱的公孙云被李玉湖锁住咽喉全无反抗之力的一步步跟随他们上了千寻塔,从最开始只有公孙静一人,到后来整个公孙家的子孙客卿尽数包围了千寻塔。   “公子为何非要如此?”   三位枯坐参禅的老人有动容之色。   “我蓬莱自认以礼相待,更是放公子的朋友上千寻塔,为何非早闹到如此地步?”   “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其实我也回答不上来,不过只能理解成一山不容二虎,公孙家盘踞蓬莱已有多年,如此洞天福地独占这么久,也是时候应该让出来了,我本不想将事情闹至如此,倒也并非只是因为一个公孙静,来蓬莱时日尚短,原本以为此等名门仙山之地定然不食人间烟火,但现在看来此蓬莱还不如人间,若三位老前辈不忍见蓬莱生灵涂炭,便自行了结,我答应三位前辈留你公孙一脉香火传承。若三位前辈不允,那咱们恐怕今日里只得战一场了。”   “公子非要将我三人逼上绝路?”   三位枯坐参禅老人倒并没有怒意,取而代之是一股颇为无力之感,这让司马云很诧异甚至有些好奇,他轻声道。   “不逼上绝路不行,三位老前辈或是蓬莱真善人,不过也仅仅只限于三位前辈罢了,看起来三位前辈是从这菩提才从石缝中生出来便在此枯坐,故而已经多年不过问飞来峰的事情,以至于三位前辈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子孙后代如今是什么个德行,倘若三位前辈知道了你们的这些子孙后代这些年在蓬莱做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支持我这么做,因为你们不死,蓬莱人就会受的折磨愈来愈多,我不能让山下渔村的人死,因为我们前不久欠下了他们一顿饭,不想让他们被你公孙家秋后算账,司马云只能硬着头皮请前辈你们死,只有公孙家死的差不多,才能真正还蓬莱一片安宁。”   “司马小儿,休得胡言乱语,我公孙家对蓬莱人做什么事情了?你倒是说说看。”   依旧被李玉湖锁住咽喉的公孙云面红耳赤满面怒容,仅看其这幅表情倒还真像是受了莫大的冤枉一般,只是老人越是如此,司马云笑的便越是大声。   “公孙老爷子何至于如此激动?莫不是被我说到了短处义愤填膺不成?本来我并不想提这茬儿,可是我想找公孙家的麻烦总得师出有名不是?想来想去好像唯一拿的出来的借口也就是这么一个替蓬莱土著出头了,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公孙家有些人让我觉得烦了,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让公子觉得烦了?公子倒是说说看我公孙家究竟是谁让你觉得烦了?”   参禅老祖之一不禁问道。   这时候司马云看向脸色愈发阴沉的公孙静道。   “不就是这位号称春秋之后天下第二的奇才公孙静?我等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漂洋过海,几次险些葬身鱼腹,为的就是这家伙将来参与我们的计划,可跑了这么远的路之后才发现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根本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你说气不气人。”   “司马云,你休要胡言乱语,别忘了你可是我手下败将,哪儿来的资格说我公孙静烂泥扶不上墙?”   “我是你手下败将不假,可你若是知道我司马云自幼便父母双亡,更是颠沛流离才能活到现在就不会这么想了,毕竟你可曾见过如此遭遇的人还能凭着一己之力武道达到这个地步?再看看你公孙静,坐拥蓬莱之地,更是有着这么几位老前辈的悉心培养,结果不过才区区如此本事而已,你如何能跟我司马云想比?我要找的几个伙伴恐怕算来算去就只有你公孙静最差劲了,留你这废物有什么用呢?亏得你家公孙老爷子还把你当宝贝一般捧在手里,恕我直言,你公孙静真不怎么样,至于你们蓬莱,更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再加上你公孙家盘踞在此如同山大王一般让蓬莱人敢怒不敢言,司马云替自己出气时候顺便帮蓬莱人也出了气,一举两得。”   “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只会逞口舌之力,想要我飞来峰鸡犬不留,就凭你们恐怕还差了点。”   公孙家有多少人?盘踞在此不知道多少年头,更是开枝散叶早就门庭壮大,再加上客卿来头,光是放眼望去整个千寻塔下便已黑压压一层人头。   少说也有上千人,上千人又以公孙静带头齐刷刷亮出兵器,这又是何等画面?   所幸人虽然多,但称得上高手的始终只是在少数,故此如此层层筛选下来,真正能有一战之力的始终不过寥寥二三百人而已,以二三百人对几人,再加之三个实力恐怖的参禅老祖,想不让人犯嘀咕都难。   但司马云对此全然像是未看在眼里一般。   “我曾听说武夫极致,一气一剑,一剑过后寸草不生,而今这么多人,两位老爷子认为需要出几剑?”   “大概两剑。”   独臂老剑神笑道。   “酒老头子一剑,老夫一剑,两剑便能取了这上千条人命。”   全场哗然,更是有人怒斥曰。   “哪里来的老头儿如此口出狂言?信不信教你立马上黄泉路?”   “老夫倒是想上黄泉路,不过肯定不是现在,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本来你们与老夫无冤无仇,老夫不忍取你们性命,不过总不能让司马小子脸上太过难看,故此,老夫如同老夫方才所说,只出一剑而已,一剑下去你们能活下来多少,都与老夫再无半点关系,只是可惜了几年前才用上手的兵器,断了,今日只能借你们兵器用一用了。”   以公孙家的剑杀公孙家的人,独臂老剑神牵引出各式铁剑大约六七十柄汇聚当头,不等被此手段惊骇的公孙家儿郎反应过来,六七十柄铁剑汇聚成的长达一丈的剑芒对着千寻塔下轰隆隆一斩。   青砖横飞,尘埃漫天。   待到尘埃落尽之后汇聚而成的剑也因承受不住这等陆地神仙的惊世骇俗手段断做碎片。   上千公孙家儿郎竟毫发无损,只因原本从未见其移动过的石台竟然挪动,直接承受住了老剑神如此一剑。   只是石台之上的老祖却突然哇的一口吐出鲜血。   “我受了你一剑,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公孙家的子孙后代了?”   “为什么?”   老剑神极为不理解道。   “修行不易,为何要替他们承受住这一剑,况且就算你受了,他们恐怕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什么事还都得看自已值不值得那么做。”   “无所谓值不值得,本就是将死之人,无非只不过是看死的快一点还是慢一点而已。”   “你不会死的那么快,你的实力绝对不至于只受了老夫一剑便如此重创,你还有隐情。”   “隐情谈不上,无非只是毕生功力大多数都耗在千寻塔上面罢了。事到如今,恐怕有些事情是该拿出来晒一晒了,免得堆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发霉,我们拦不住你们,只因为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其实早就油尽灯枯,如今只是在空等时间罢了,就为了这么一座妖塔。 ”   妖塔? 第245章 巧了   姜明才踏入这座高达七层的千寻塔便被一股黑暗以及压抑围绕,千寻塔中无灯无火,便是连可以燃烧照明的东西都无,这让姜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只因蓬莱怎么算都应该算是比姜家高了那么一丝地位才对,想当初他姜家从落霞山之下往上的阶梯便处处是长明灯,而今堂堂公孙家居然如此小家子气,竟然连灯火都不准备一些,难道就不怕公孙家子孙后代入塔时候哪里磕磕碰碰哪里绊着了?   待到略微熟悉一点这让人压抑的黑暗之后,姜明才仔细打量起这座浑身黑条石修建的千寻塔来,第一层高三丈,才入第一层便踏入一座宛如宫殿般大小的大殿,只是无任何金碧辉煌罢了。   姜明只能凭着直觉默默掐着步子,一步三尺,再根据塔身周围尺寸想要直接分辨出来上第二层楼梯口所在,千寻塔连窗户都无,倒是磕磕碰碰了不少次。   姜明知道那些大概就是公孙止所说刻画有珍稀文献的石碑,只可惜没有火,不然一定会点燃看看这些石碑上究竟有些什么,他甚至怀疑是公孙家三位老祖故意如此让他碰壁罢了。   一层之中毫无光线,哪怕但凡武道高手者即便是黑夜里都能看清楚一星半点东西,姜明在碰伤了两次膝盖之后渐渐也知道如何能避开这些黑暗中的石碑,他要直接上最顶层去看一看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如愿以偿找到了上第二层入口处,却发现二层处已被重至少愈千斤的石门拦住,根本入不得。   姜明剑心未毁之前或有手段能将此石门摧毁,但落到如今也只能望洋兴叹罢了。   姜明颓废坐在二楼入口处,右手随意放在一块浑身冰冷的石碑之上,入手处一片冰凉,似能感受到这石碑上历经不知多少年依旧完好无损的字迹一般。   姜明用半个时辰熟悉这些古老文字,又用半个时辰时间将这些文字在脑海中一一组织成文献。   最终只得出来一个残损不全故事而已。   那石碑上铭文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有人道,天有天道,仙有仙道,各行其道方能六道归位,天下太平,而今天道无常,仙道不伦,适才有天下圣人群起而抗天道。   铭文至此戛然而止,署名也不过只是一个张圣人三字而已。   姜明念及此处自嘲摇摇头,天地不仁与我何干?我不过只知道江湖对我不仁罢了。   不知如何上第二层塔的姜明便只能闲暇时间一一触摸这些块入手冰凉的石碑,一一感受碑文,如此至至七八块之后才摸到一块似剑谱一般的碑文。   论剑谱,姜明自认为姜家沧浪剑已是天下一绝,一门剑都未练至大成,就算又多学几门又如何?武功不在多,而在精,但即便如此姜明仍是默默记下这剑谱,只因沧浪剑最后一剑乃是汇合天下剑道而成的剑,若是能找齐天下剑道最为顶尖的那一批人,每人拿出一剑汇聚而成,想必手段可直入陆地神仙,姜明不知这些碑文来历,但料想能在千寻塔中存在的武功定然也不是平平无奇。   姜明花几个时辰时间记下自己读过的十之七八剑谱,一直都不曾等待到入第二层塔的石门开启,就在其觉得公孙家定不会如此好心好意时候,二层石门突然有所异响,紧接着便轰隆隆打开一条缝,他便顺着这条缝上了千寻塔第二层,第二层一如既往重复之前动作,默默记下,又默默进入第三层,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越来越发现自己触摸的武功秘籍比之前一层更加深奥,更加玄妙无比,这让姜明已经有些犹豫不决,人的记忆力始终有限,哪儿能短短时间记住这么多晦涩难懂的东西?只是思来想去又不忍放过这大好机会,姜明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取下头顶发簪,脱下衣裳,刺破手指头,以鲜血为墨,在洁白无瑕的衣裳之上写下密密麻麻无数小字,衣裳写完了,他便脱下裤子鞋袜,裤子鞋袜写完便紧咬牙关忍受发簪刺肤之痛在身上写下以遍体鳞伤换来的惊世武功,千寻塔高七层,每上一层愈来愈小,以至于姜明竟全然不落的记下了几乎所有关于剑的东西,然而到了第六层时候,第七层的塔门却是再也打不开。   姜明现在大概知道为何说蓬莱从自被发现开始,走过的最高的也不过就是那位号称春秋之后天下第二的公孙静罢了,公孙静踏上第五层,定不是因为他只能踏上第五层,而是因为他公孙静将这千寻塔中的武功练到了第五层,公孙止之流不如公孙静,才入第一层时候看见如此多瑰宝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哪里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心思?   或许换做绝大多数人都会如此,都只在乎眼前,故此其实走的并不长远,他姜明不同,姜明而今只是废人一个,不在乎什么惊世武功,因为就算得到了也未必有用,剑心没能重塑之前,哪怕就是陆地神仙亲自来指导也未必就能行,这就好比一把凳子坏了,修修补补还能是以前的样子,倘若心里的一把凳子坏了,又如何能修补?   姜明已感觉到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昏厥之感觉。   想来想上一层塔,也唯有在前一层便知道那一层留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才行。   姜明已大概晓得这千寻塔当年由何而来,只是而今头昏眼花,终是没忍住昏厥过去。   让他惊讶的是,昏厥之前似乎听见塔身第七层竟隐隐传来不知是人还是野兽的咆哮声。   我一定是听错了。   姜明穿着血迹已经干涸的血衣闭上了眼睛。   ……   “你们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被老剑神一剑所伤的老人道。   “分明是蓬莱镇岛之宝,如何会突然就成了一座妖塔对不对?这话莫说是你们,恐怕就是我们听了也不会相信,可事实的确如此,在我公孙家才来蓬莱时候便发现千寻塔,那时候蓬莱土著还远非如今这么开化,如今蓬莱能成如今,我公孙家功不可没。只是如今我公孙家后人无人知道我们当年才来蓬莱要上飞来峰时候,蓬莱土著是拒绝的,因为飞来峰上有千寻塔,千寻塔并非圣地,反而是鬼气森森之地,哪怕是如今也能从这通体漆黑的塔身看出一二来,不过我想说的,我们才来蓬莱时候,塔身并非黑色,反而是暗红色,曾有精通医理之人亲自辨别过这暗红色,并非色彩,而是人的鲜血染成,蓬莱土著说此间有鬼作乱人间,每个月黑风高之时便在千寻塔上鬼哭狼嚎,起初我公孙家并不以为意,只当是一些远离人间文明之土著的臆测罢了,后来我公孙家人亲上千寻塔时候才知道鬼神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塔高七层,此前一位老祖不信,非要上塔一观,前六层时候安然无恙,唯独到了第六层时候发现第七层之中似有活人存在,那位老祖不信邪,以力硬撼第七层塔门,却见塔门根本纹丝不动,正要离开时候却忽然见塔门有所松动,一团黑气包裹其身,不久之后便被拉扯进第七层,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公孙家本打算就此离开飞来峰,奈何千寻塔中瑰宝实在举世罕见,便就此扎根,并且让后人永远看守千寻塔第七层,每年都需向塔身灌输自己浑身力量让第七层石门永不得开,起初时候是每年输送力量即可,但到后来一年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于是从一年变成每个季度一次,再到如今变成每日里都需要向塔身传输大量真元才能维持七层安宁,我三人在此看守已近百年,若非此菩提存在得以续命,绝不会活到如今,而今公子想要我们死就不得不掂量掂量我们三个老头子死后的后果,虽不见第七层究竟有什么东西,不过想来也绝非我们这些人能阻挡,公子还请三思。”   “三位老前辈说的也许是真,也许是假,但几乎都是三位前辈一己之词,请恕在下实在难以相信。”   司马云并不相信这等玄之又玄的骇人听闻之事,其实又何止是他司马云?即便是连公孙家自己人都一脸茫然之态。   这似乎是三位菩提树下老人早就料到的事情,他们道。   “公子不信也无可厚非,本来应该请公子上去看一看,只是如今我三个老头子早就到了油尽灯枯时候,再也无法维持千寻塔安宁,恐怕再有不久时间那些个东西就会逃出来,只可惜我蓬莱气运早就已经不在蓬莱,否则也不至于堂堂公孙家出现后继无人的苦恼,而今千寻塔,注定是保不住了,那些个东西,很快也会逃出来,在此之前,公子若不想办法将你们的朋友救出来,恐怕难免会落得一个与我公孙家那位老祖一般无二的下场,是真是假,你们上去了便知道,只是我们不得不提醒几位一句,活着进去容易,想活着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可不是吗?所以有没有那个胆子,恐怕几位还真得仔细掂量掂量。”   公孙静大哥公孙龙再度出现,一出现便掩饰不住言语中讥讽之意。   司马云大笑道。   “巧了,我家狗也这么说。” 第246章 危险   公孙龙脸红脖子粗,哪怕如今是在公孙家自己地盘上,在面对司马云如此盛气凌人之下也不由得缩了脖子,再看这公孙家一干儿郎子孙中,也唯有其胞弟公孙静与司马云气势不相上下,也唯有公孙静最为波澜不惊。   “某些手下败将好像除了逞口舌之力也就再没了别的本事,我公孙家人可不是你一张嘴皮子就能摆的平的,你们若是要战,大不了陪你们一番就是,没了我们三位老祖帮忙,我们也未必就拿你们没有办法,是要打一架吗?”   “住口。”   不等公孙静再度宣泄这心中不平之意,被老剑神败了一剑的公孙家老祖便冷声呵斥。   “也许你们真是待在蓬莱太久,不知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眼前这些人恐怕就是随便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取走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你们信也不信?”   “当然不信。”   有其弟弟撑腰,便等于有了蓬莱年轻一辈所有人的撑腰,公孙龙才被司马云破坏掉的尊严似乎在这一瞬间重新全部找了回来。   “老祖说他们其中随便一个人就能取走我们当中随便一个人的性命,是不是也太过夸大其词了一点?我若是指一个人,他不能做到老祖所说的事情,又当如何?老祖是否就能让他们这群家伙滚出蓬莱?”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们当中的谁最不被你看不起?”   司马云大概已猜到公孙龙会点出何人,果不其然,公孙龙果然提起了至今仍在风云阁中参悟那一副不知道是不是能参悟的壁画的李沐智。   “老祖你觉得那个小子能不能做到如你所说的随意取走我们性命。”   哪怕是在自家辈分高的吓人的三个老祖面前,公孙龙依旧不给其台阶下,又或者说不能算是不给台阶,只不过公孙龙觉得涉及蓬莱脸面的事情,寸步不能让罢了。   “我本以为公孙家就算拿不出几个拿得出手来的人物,也总不会至于如此说出一些让人捧腹不已的话,拿一群从小便练武的人跟一个自幼便只读书的人相比,也只有你公孙龙说得出来这种话了。”   “那又如何?你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或是觉得你司马云的人没胆量敢跟我公孙家的人比试一番,那你尽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便是,我公孙龙还不至于跟一个两度败在我两位弟弟手下的家伙一般见识。”   激将法?   司马云哑然失笑,没想到前不久才以激将法激公孙家的人,现在这么快就被其还了回来。   “我若是不答应你公孙龙,恐怕我司马云马上就会成为你公孙家的笑柄,我若是答应,恐怕我那位兄弟小命马上就会不保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我司马云如何抉择?”   “怎么抉择是你司马云的事情,现在选择就摆在你的面前,你究竟做还是不做?”   “这么看来我好像没别的选择了,那我也就不妨直说了,这件事情,我司马云不答应,你们要笑我司马云或是怎样都好,我司马云都不会拿自己朋友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如今蓬莱尽在我司马云掌控之中,你公孙龙说什么,我司马云还真的不想理会。”   司马云缓步踏向通体漆黑的千寻塔。   “三位老前辈说这千寻塔其实是一座妖塔,我有些怀疑,所以若是三位前辈不介意的话,便替司马云再开启千寻塔一次,司马云打算亲上千寻塔一看究竟。”   “司马云,你这缩头乌龟,别忘了你才说的什么话,难道你司马云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当着整个千寻塔公孙家子孙客卿的面,公孙龙愈发慷慨激昂,甚至像是恨不得将司马云大卸八块一般,然而公孙龙越是如此激动,司马云便越发不以为意,他甚至都懒得再去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般的公孙龙,而是直接看向同样对公孙龙此举觉得脸上无光的三位老祖。   “三位老前辈可否给个痛快话?”   “非是我三个老头子不痛快,只因我三人早就油尽灯枯,开此塔门之后更是摇摇欲坠,恐怕能开得此塔门一次,未必再有能力开第二次,到时候公孙公子一行人又如何出来?”   “老祖,出不来岂不是更好?干脆直接将他们困死在千寻塔之中,如此一来我蓬莱便能从此安然无忧。”   “你这娘们儿好像话很多啊。”   面对公孙龙的喋喋不休,李玉湖终是不满的掏掏耳朵。   “莫非你是想试试被我一脚踹到蓬莱山下是什么感觉?”   唠叨个没完的公孙龙终是再没有说下去的勇气,哪怕此番依旧得了公孙静的默许,可那也得看得罪的人是不是真的能得罪才行。   李玉湖放开了被他随意如同拿捏一只小鸡一般全无反抗之力的公孙云。   “教教你的孙子们怎么样才能活的更长一点,我懒得跟你废话,司马云,赶紧想办法进塔吧,虽不知他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想必空穴不会来风,若真有此事,恐怕姜明那小子在上面就凶多吉少了,不为了别的,好不容易将这小子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若是就这样又让他送了命,那之前咱们折腾出来的那么大的动静可都算白搭了。”   “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正在问三位老前辈的意思吗?公孙家来此千寻塔已久,想必只有三位老前辈才有开得此门的办法,我们若是强行闯塔,未必就能闯的进去。”   “司马公子说的没错,此塔门只有我三人动用所有力量才能开启,只是我已说的足够清楚,司马公子或许能进去,但绝对出不来,所以司马公子还需考虑好后果才行。”   “不用考虑了,老前辈就开门吧,至于这上面究竟是真有妖魔鬼怪也好,还是道听途说也罢,我们都不会害怕,我们连人都不怕,又岂会怕鬼?老前辈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司马云再三坚持下,三位老祖便只能动用最后那么凝聚起来的力量将塔门轰隆隆打开,出现了千寻塔漆黑的入口,这时候司马云才瞧见这千寻塔其实在塔身上有许多细小到根本不容易被察觉的纹路,三位老人气劲也正是沿着这些纹路上去,才得以塔门大开。   “我与他二人进去便已足够,这千寻塔外面的事情,还请两位老爷子多多操心。”   司马云尤其看了一眼坐落在半山腰的风云阁,虽未明说,不过众人又如何不晓得他的意思?保护好李沐智。   “为何不算老子一个。”   剑无求有些不悦。   “老子好歹也是中原响当当的高手,难道还怕这千寻塔中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你当然不怕,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去了可能不会活着出来,当初我要你加入我们这个家庭,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将我们栓在一条绳子上,我司马云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从此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可若是你们为我司马云白白搭上了性命,不值得,司马云亦不会让你们那么做。”   “那你带上他算是怎么回……”   剑无求一句话说至一半处戛然而止,因为他似乎忘记了李玉湖其实是一个不死人。   司马云带上一个不死人的确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   只是剑无求依旧有些颇为不爽道。   “那你这样子明知道凶多吉少还要去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姜明。”   “姜明是什么人?”   “阶下囚,亦是一个算不得朋友的朋友。”   “允许你为朋友以身涉险,就许不得我为朋友肝脑涂地?”   司马云愣神了那么片刻,大概是没想到朋友这种字眼居然会从剑无求嘴里说出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明成了你朋友,你们不久之前才吆喝着你死我亡,怎的这么快就成了朋友。”   “成为朋友哪儿来的那么多理由?无非就是某个瞬间看那小子顺眼了而已,行了,废话少说吧,咱们若是再不赶紧进去,恐怕人三位公孙老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剑无求不等司马云点头答应,一马当先进了千层塔,司马云李玉湖紧随其后,才入千寻塔,塔门便再也支持不住轰隆隆落下,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   “好像真的有很多石碑。”   李玉湖轻声道。   “并且这些石碑上的确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你怎么看的清楚?连我都看不到。”   剑无求不禁问道。   “看不看得到也看对谁而言,倘若你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了许多年,你也能轻松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   李玉湖不再犹豫,哪怕面前这些石碑上的文献连他都有一睹的冲动。   “这座塔的确有古怪,我好像感觉到了一丝邪恶气息,姜明可能真的有危险,事不宜迟,赶紧上去吧,来不及看这些东西了。”   李玉湖掠动身子,瞬息之间便到了二层入口处。   “此门如何才能进?”   司马云不禁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不过能不能进去要试试才知道。”   李玉湖曾有单臂擎千钧石门之力,对上这二楼入口处石门竟然石纹丝不动。   略微思索之后便看向司马云。   “恐怕这门只有你才打得开。” 第247章 龙之将现 必生妖魔   四十四   “为什么是我?我武功不如你,甚至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够不着,为什么说只有我才能开得了此门?”   司马云不禁问道,他即便是问也并非是什么放低姿态的问,大概他司马云从来就不知什么叫放低姿态,李玉湖倒也不以为意,他道。   “你武功当然不如我,何止是你,恐怕放眼天下都没有一个人能跟我相提并论,首先我不会死,其次,我原本就资质不差,再加之一个人生活在地下城不知道多少年,早就熟读了一国之所有精粹,更是三教之中独占两教,恐怕即便是不入轮回,不愿入得天门的那些个老不死的都不一定能打的过我,你当然比不过我,换句话说,若是换成你司马云也一样,不过我肯定不会建议你那么做,因为一个人活的太久了,就会渐渐麻木,麻木到天下不论什么都不能再打动你,当然,执念是一个例外,你不如我的地方有许多,不过我亦有不如你的地方,就比如我没有你记性那么好,没有你那么聪明,我看过的很多东西都会很快忘记,可你肯定记得很清楚,此门非强攻能入,不如想想姜明是怎么进去的,他已经没了武功,他能做什么?”   “他只能记下这些石碑上的东西。”   司马云明白了什么。   他记性很好,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大到从前发生的种种大事,小到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记得很清楚。   “你的意思是姜明记下了这里的许多东西才能入第二层?”   “应该是这个意思。”   李玉湖点点头。   “如果我所料不差,公孙家的所有子孙都只有在前一层知道了足够多的东西才有资格进入第二层,我这么说可能你不是太明白,但如果你理解成只有记下了第一层的一定数目武功之后才有资格进入第二层,这样就明白多了,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真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居然能造出来这么奇怪的东西,恐怕这整座塔上全部都被人刻下了密密麻麻铭文以及符咒,好像是在封印什么,虽然我不知道这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过看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茬,不过你应该不需要记下这里的武功,姜明如今已成为废人,就好比几亩良田干涸许久,他恐怕早就记下了所有,倒不如你看看能不能记下这里所有的文,一文一武,虽然才进来你们两个人,却等同于我们所有人都上过了千寻塔,这笔买卖,不亏,至于你剑无求就算了,你剑道天赋虽然不错,不过肯定还不至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剑无求语塞,李玉湖这话虽看起来根本不留情面不给面子,但仔细思索一番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剑无求醉心于剑,天生剑种,的确可列为当世武林佼佼者,可若是论起文来,剑无求也只能呵呵一笑了。   也就是李玉湖才能让这位欺师灭祖的剑魔如此服气,某些时候,甚至司马云与剑无求说话都是带着商量的语气。   司马云过目不忘,姜明能做到的事情他甚至不解衣裳都能做到,从第一层到第六层,如同李玉湖所说的那般,很容易酒上了第六层,一直到看见躺在地上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姜明。   “这家伙,老子不服气也不行了。”   剑无求抱着早就只剩下半条命的姜家公子,触摸到身上的一片黏黏糊糊,不说也知道这玩意儿大概就是鲜血,至于衣裳,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原这上面的所有厉害剑谱,倒是姜明身上这些肯定是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先不管服不服气,倒是先想个法子看看怎么出去。”   司马云望向逐渐习惯的黑暗中的第七层塔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倒是能隐隐感觉里面的确有活物存在,李玉湖夜能视物,甚至能比白天看的还更清楚,自然也能清楚看到这石门之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纹路。   “公孙家三个小朋友的真元还在上面游走,才至于这石门不至于被里面的东西摧毁,倘若这力量一旦没有,恐怕这第七层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出来,我们出不去,除非有外人打开这座塔门。”   李玉湖调动全身内力攻击在通体漆黑不知什么材质所做的千寻塔塔身之上,塔身纹丝不动。   “意思是我们还真就只能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只能等里面那些家伙出来了对不对?”   哪怕是早就知道上来凶多吉少,但剑无求一直认为只要有司马云李玉湖在,应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但见他二人都只能望洋兴叹之后也不禁没了底气。   “现在看来是这样。”   司马云点点头。   “我虽不知千寻塔具体来历,但不久之前从第一层到第七层大概也能晓得一点点,似乎是牵扯到上古时代的事情,塔身浑身应该被符咒笼罩,除非能卸去这些力量,否则想凭借外力攻塔,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卸去这座塔上力量谈何容易?换言之剑无求也能想明白另外一个道理。   倘若是不计后果破坏了这塔上力量,那自己等人定然也是强弩之末,到时候与里面那些不知是善是恶,与千寻塔同在这么多年的东西对上,结果还是个死,左右都是个死。   “就没有别的其他的办法?”   他问司马云,然而即便司马云也毫无头绪。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进来,你不听,现在好了,又搭上了你一条命,值得吗?”   “别管他娘的值不值得了,来了就是来了,没什么好说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你们等着,我来试一试这劳什子千寻塔究竟有多厉害。”   剑无求手中有剑,三尺红锋,那柄通体散发红色光彩的剑砍在塔身上就如同砍在水中一般没有任何效果,砍在水中还能起几丝涟漪,到了这里却根本纹丝不动。   几剑过后基本都如同最开始一剑一样。   难道真没办法出去?   剑无求灰头土脑一屁股坐在地上,能让他都如此颓废的时候并不多见。   “也许是外面那三个老小子故意误我们,他们其实还有力量开启塔门,只不过不愿意罢了。”   “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了,毕竟难道还能传信出去不成?”   司马云下意识的一句话突然让李玉湖精光闪过。   “也许还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符文之力虽厉害,但没有人灌注力量,如此消耗之下肯定也有完全消失的时候,不妨试试消耗这股力量,看看能不能让外面他们感应到,到时候再出手里应外合破开此千寻塔。”   李玉湖想到就去做,再度拼尽全力攻击在塔身时候虽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但却让司马云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攻塔一次便有一次光华隐隐闪过,这法子可能有效果,你不妨再试试。”   再试试?   李玉湖再度出手时候又怎一个再试试可以说的尽?   也不知是什么稀奇古怪武功又或者是李玉湖随性而为,一个李玉湖化身五六个李玉湖朝塔身不断发出阵阵雷鸣一般掌声。   其实那又哪里真是什么五六个李玉湖?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早就超过人的眼睛极限而看到的一个个残影罢了。   “我的娘嘞,这家伙,我现在真有些怀疑他真的是神了,”   剑无求看着在李玉湖疯狂攻击下越来越频繁的光华流转,甚至到最后已将这传闻能与仙人耳语的千寻塔第六层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的画面张大了嘴巴。   “此符文每有一处受创便有另一处迅速补充,攻击这么多地方没用,倒不如加快速度专门攻击一个地方,让你的速度快过符文力量补充的速度,说不定我们能有机会逃出去。”   谁知这时候李玉湖却突然停住身子,五六处残影合二为一。   “先不管这塔会怎么样,先看看你们身后。”   没了近乎于神的力量出现,塔中重新归于一片漆黑,这时候司马云才听得见这塔中除了他三人以及姜明微弱的呼吸声之外还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一种似饥饿了很多年恶鬼一般的声音从第七层渐渐靠近石门处。   来了。   三人同时心里一紧。   李玉湖沉声道。   “我若再攻击此塔,只会让塔身的符文力量越来越弱,虽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塔身力量越弱,他们便愈来愈强,我或许会不死,但我不能保证你们三人都不死,该怎么抉择?想好了吗?”   “早就想好了,从我们上此千寻塔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种结果,不是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死的走不掉,不该死的阎王爷不肯收,来吧,让我们三个人一起看看这千寻塔究竟有多厉害。”   三人联手之力破塔,李玉湖始终占了最大的那一头,哪怕这其中还有一个剑无求,不过剑无求力量比起半人半神的李玉湖来,始终如同涓涓细流对上汪洋大海。   “不够,不够。”   李玉湖一遍遍低声怒喝。   “这点力量始终还是差了点,应该将酒剑仙李老头带进来才对,有他二人与我联手,何愁塔身不破。”   话虽如此,可如今二位老爷子不在塔中,又如何知道塔里面发生的种种情况?再看那第七层石门处,石门纹路开始慢慢淡化,倘若彻底消失之时,恐怕也就是里面东西出来之日。   正在此时,李玉湖已经不知道多少尽全力而下的一拳出去,三人莫名同时感到塔身传来另外一股力量,是剑的力量。   三人同时大喜。   外面那位已迈进陆地神仙的老爷子看来也已经出手了。   ……   李沐智下了风云阁,眉头紧锁,他自幼熟读百家真义,虽被人说成是死读书读死书,但年轻盟主一直遵循古人教条,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已不晓得见了多少书的义,却唯独没见过这风起云涌阁楼之上密密麻麻壁画加加上文字中所写的天下大义。   微微闭眼,这连着数个时辰孜孜不倦阅读浏览的至少上千幅残缺不全的壁画在其脑海中一一浮现,不断重复,不断破碎,不断重组,终成了一副史诗级波澜壮阔的画面。   龙之将现,必生妖魔。   年轻盟主最后看了这早就被其读透的风云阁一眼,快步赶向这飞来峰最上面的千寻塔。   去时候千寻塔之下已站满了密密麻麻公孙家的儿郎以及客卿,在天刀王木生以及背负剑匣的老黄左右保护之下,李沐智很容易就到了两位老爷子身旁,他甚至看都不去看那被视为天下第二的公孙静一眼,更是都不理会公孙家的几位老祖。   “他们呢?”   简简单单三个字同样得来独臂小老头儿简单一句回答。   “上去了,出不来了。”   彼时千寻塔虽见不到任何异动,但里面却传来了阵阵震耳欲聋一般的轰鸣之声。   公孙家三位辈分高的吓人的老祖已经面色惨白,哪怕他们早就因为油尽灯枯脸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沟壑。   “他们在里面攻击千寻塔想要出来,怕是遇上了紧急情况,可是千寻塔不能破,破了便是人间浩劫。”   “可千寻塔不破他们便出不来,一边是人间浩劫,一边是你的几个朋友,你会怎么选?”   不知何时,瞎眼僧人已经默默念起了往生咒。   年轻盟主双拳紧握。   怎么选?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天下苍生?这看起来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情,却好像是在做天下最难的抉择一般。   天下不是他李沐智一个人的天下,天下即包括了大楚,亦包括了早就已经人去楼空的那座李家老宅。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轻声道。   “这天下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他们不该遭此浩劫,龙之将现,必生妖魔。妖魔就在千寻塔之中。”   “那就是你也拿不定主意了,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妨想想你心系天下人,天下人又为你做过什么,还是说当初你李沐智成为汴京城笑柄时候天下人站在你这边帮你说了算?又或是你觉得当有一天你李沐智走投无路的时候天下人会给你一栋房子遮风挡雨?给你一碗热饭?一个热炕头?似乎怎么看你所谓的天下人说的好像都是司马云这小子一样。”   老剑神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年轻盟主更深陷挣扎。   “也许我们应该投票决定。”   他首先看向这里除了李玉湖之外最为有分量的当世两位剑道魁首。   老剑神道,“老夫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觉得司马云这小子挺仗义,请老夫喝了不少酒而已。”   酒剑仙道:“同样,喝了那小子几坛子绿酒,算来算去就只是在落霞山一次时候帮他打了一场架,怎么看都是欠了那小子。”   “老黄你呢。”   他又问背着剑匣的黄牙老头儿。   老黄咧嘴乐呵呵道。   “我哪儿知道该怎么选,不过思来想去,天下人安危这种高帽子我老黄肯定戴不来,再说了,天下人安危好像跟我老黄也没多大关系,这辈子就为两件事情活着,一是为了剑,而是为了我那位师父。”   “两位大师怎么选?”   “小僧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老实和尚一如既往老实。   “只是希望施主问问自己的心,一个为你准备好一条康庄大道的朋友重要,还是与施主并没有关系的天下人重要。”   “我就不问你了。”   李沐智苦笑着看向瞎眼和尚,因为他知道他只会念经,除了念经什么都不会。   最后一人看向天刀王木生。   平日里唯他李沐智命是从的王木生出乎意料的头一遭否定了他的想法。   “公子心系天下人是好事,只是你也说了,龙之将现,必生妖魔,倘若公子从壁画上得来是真,龙是肯定会出现的,妖魔也一定会生,无非只是或早或晚而已,所以该怎么做,公子心中恐怕还得好好想想。”   算来算去,这究竟是救还是不救的难题还是交给了自己。   李沐智头一遭觉得自己是如此陷入两难。   哪怕司马云一直视其为左膀右臂,若非如此,恐怕老爷子等人早就出手攻塔,又为何非要等到他来?   天下苍生的确不关他李沐智的事情,却关西楚的事情,关那位公主事情,总不能让那位才登上皇位不久的昭阳公主立马焦头烂额。   算来算去,说到底也不过是在两个朋友之间抉择罢了。   “你说的投票表决可曾包含了我公孙家?”   前不久才李沐智搬出来并在司马云面前出言讥讽的公孙龙见年轻盟主始终对公孙家视若无睹之后再度跳了出来。   “不包括你们公孙家,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李沐智听着塔身渐渐已经有些不如之前的轰鸣,大概也知道塔里面的几人恐怕也已经有些后继乏力。   “这里是我公孙家地盘,不是你中土,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那我若是非要做你公孙家的主?你又想如何?”   李沐智不卑不亢冷冷回绝。   “莫要以为他们几个上了千寻塔便可以将我们余下的这些人无视,有句话说得好,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山高,两位老爷子,此时不联手破塔又等待何时?”   南海之中海浪翻滚,秋风拂面,在这满山黄叶处处都显凋敝时候,独臂小老头儿自上蓬莱之后以老黄匣中之绿剑与身负天阴十二剑的狐裘老头儿联手出剑,对着那通体漆黑的千寻塔毁天灭地一斩,空气中肉眼可见涟   漪迅速激荡开来。   惊雷炸响,飞来峰之上滚滚雷云汇聚,继一袭红衣出塔之后,司马云剑无求背负起奄奄一息姜家大公子迅速落下。   屹立于飞来峰不晓得多少年的千寻塔在一阵轰鸣之中迅速倒塌,碎石激起千层尘埃,蓬莱震动,无数土著纷纷出门看究竟发生何事,再见不到矗立蓬莱的妖塔,只见到一团鬼哭狼嚎黑气在雷云之下迅速弥漫开来,似要将整个蓬莱吞进腹中一般,黑气漫天,遮星蔽月,分明白日,瞬息之间便成了黑夜。   惊雷阵阵,闪电划破已经逐渐漆黑一片夜空,伸手难见五指。   天地变色。   中土朝阳城外送仙山,依旧是那条上山的青砖铺就的上山阶梯,当代上清观最为年轻辈分最仅次于掌教,如今已从小道变成年轻道士的道人望向天地之南的一片阴霾,不禁呢喃道。   “劫数终至。”   ……   南海最靠近蓬莱摘星楼,白发粗木麻衣被称为天下第一的老人出摘星楼,面色复杂无比。   ……   天下各大名门仙山乃至于许多处神仙洞府皆看到了天边那一团阴霾,皆嗅到了这股不平常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再没有面目清秀的酒窝年轻人,只有一袭红衣面对那团黑雾凌空踏足人间,身后是一如既往才登上蓬莱不久便惹出此劫难的一群中土不速之客。   公孙家人早已魂不附体,除去三位老祖以及管事的公孙云依旧坚守阵地之外,其余门下子孙客卿除了寥寥数人外几乎早已逃之夭夭。   公孙静怒斥道。   “司马云,你是想让我蓬莱就此灭种?”   司马云大笑。   “蓬莱灭不灭与我司马云虽有关联,但关系并不大,为了朋友,很多事情司马云都会愿意去做,我司马云惹出来的事情自然会负责料理,却不是为你公孙家料理,换句话说,你公孙家的人死不死跟我有何关系?”   “司马云,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招来天谴?”   “天谴?倘若这天下真的有天,那也一定是昏庸无道的天,既是昏庸无道,我司马云又何惧天谴?倒不如把天地置换过来,人间事,人间做主。”   传闻终究是传闻,却从不曾想到传闻会有出现在人面前的一天。   公孙静一干小辈有心无力。   中土不请自来之人却是豪气干云。   与当世本不属于人间的半人半神同立,连同两位老爷子以及剑无求在内的所有人大声道。   “数风流人物,且看今朝。”   这几个呼吸之间,南海秋风,似乎吹的更大了。 第248章 无双城   时光从指缝中悄然溜走,从中土而来至蓬莱,于汪洋大海漂泊许久才寻得蓬莱,好容易上了蓬莱没想到却发生了许多之前想都不曾想到过的事情。   离开蓬莱时候已是初冬,彼时此蓬莱也早已算不得蓬莱,哪怕之前来时候是深秋,满山黄叶,尚且还有一丝生气,而至今日,蓬莱仙岛已经彻底成为一座鬼岛,人间再无飞来峰,再无千寻塔,也再无蓬莱公孙家。   公孙静与公孙止是唯一活下来的两个公孙家人,司马云如约带走了公孙止,哪怕公孙止其实并没有真正能杀了公孙云,公孙云反而是被那些个从千寻塔被放出来的鬼物缠身,最后干枯而死,只不过公孙止不想看这位老祖走的太痛苦,在其闭眼时候补上了一刀而已。   公孙静即是公孙玉,公孙玉即是公孙静,原来这公孙家最为出类拔萃的儿郎竟是屡次在司马云眼皮子底下打太极,司马云虽有狐疑,但到底终归还是上了公孙静的当,其实也怪不得司马云,因为就连公孙止也被蒙蔽了很多年。   那三位本就将近油尽灯枯的老祖也终于在这一战之中万鬼附体,化作一具枯骨,说是要保护蓬莱土著,只是如此无边无际鬼物包围之下,真正活下来的已经是寥寥无几。   但那飞来峰上的一袭红衣,以及两个当世剑道魁首已在众人心中再度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公孙止被请上公孙家的大船,他一行人鸠占鹊巢果真做了公孙家的主,哪怕公孙静对此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最终却也不得不成为了司马云的阶下囚。   “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司马云在早已再无之前半点风采的公孙静倒数第二上船之后才悠悠踏上大船。   公孙静已被五花大绑,此绳索亦是蓬莱巧匠所造,单用内力根本不可能想解开,他就那样真当公孙静是阶下囚一般一脚踏到了甲板之上,最为熟悉南海季风气候的公孙止掌舵,杨帆回中土。   公孙静脸色铁青不言不语,但那双喷火的眼睛却好像要将司马云整个人吞进肚子里一般,当然,他并没有那群才被释放出来如同一群饿狼见了一群羊一般鬼物的本事,所以面对司马云的高高在上,这位当初的天之骄子也只能乖乖看着,拿眼睛瞪着,却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   “你一定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你以为我留着你是对我有用,我肯定有一天还会需要你帮忙对不对?如果你是这么以为,那你公孙静可就真的大错特错了,我留下你的命不过是看在你公孙家三位老祖好歹也算仁义,为了蓬莱百姓们付出了自己的命而已,其实他们原本可以逃命,只需要将那群东西交给我们解决就行了,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这一点,是你公孙静永远也学不来的,我不杀你,一是因为想给你公孙家留个后,二,只是想让你看看你所谓的那些骄傲其实对于这天下来说狗屁不是,所以我留下了你的命,你可能觉得若非我们这群人来蓬莱,你公孙家定不会遭受此劫数,可你也应该知道,蓬莱气运流逝,公孙家再无三位如同那三位老爷子一样的人物坐镇千寻塔,那些东西早晚都要出来,我们无非只是赶了一个巧而已,也正因为有我们,你公孙静才能活下来,所以按我说的话,你公孙静应该感谢我司马云才是。”   “我呸。”   憋了好半天的公孙静终于是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他依旧道。   “怎么算你这家伙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而已,若非你身边有这么一群了不得的人帮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够胆跟我指手画脚?我一只手就能要了你的命。”   “然而你现在还是在我这手下败将之下乖乖受气对不对?”   司马云大笑着拍拍公孙静的头,哪怕他知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这两个东西摸不得。   他就是要公孙静生气。   他道。   “公孙静,都说你是蓬莱最为出类拔萃的后辈,有希望担负起公孙家的兴衰,可在我看来,如果仅仅是担负公孙家兴衰,比你合适的人大有人在,你之所以今天会成为我的阶下囚,只不过因为你很小气,不愿意请我们大家喝一壶酒罢了,哈哈。”   司马云双手负后大笑进船舱,离开时候仍不忘冲剑无求吩咐道。   “老剑,你应该将这家伙绑在桅杆之上,让他看看我们是如何安然无恙离开的蓬莱,也让他看看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公孙家是如何在他的眼中渐行渐远,我不要他死,我只要他公孙静生不如死。”   剑无求是一个很活跃的人,但活跃也分许多地方,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如此精神极好,毕竟才刚刚劫后余生,但其对于司马云安排的这件事情却像是有莫大的兴趣一般,天生蛇瞳,死死盯住被踹倒在地,单膝跪地的公孙静。   “你运气很不错。”   他道。   “居然还能从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劫数中逃出来,可见其实你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愧是练会了千寻塔前五层所有武功的人,果然有点手段。”   “有没有两把刷子你试试不就知道?”   面对剑无求与司马云一般的高高在上,姜明冷嘲热讽。   剑无求又道。   “小朋友,你不必激我,要是换做二十年前你这么说,老子说不定立马就会解开你的绳子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过现在嘛,嘿,老子早就学聪明了,有本事的人没脾气,没本事的人脾气还他娘的挺大,就比如你这小子,你真应该跟司马云学学,你要是有他的一半脑子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你这算是来帮他说话?难道你不觉得他如此对待我就好像是在气我对他的各种羞辱吗?”   “我当然不是帮他说话,我更没有那么觉得他是故意在羞辱你,而是你这小子真的太不知天高地厚,确实需要好好收拾收拾啊,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进退有度说不定你就还有的救,老子也懒得跟你这榆木疙瘩说话了,你还别说,这南海冬天还真是他娘的有点冷嗖嗖,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船舱去了,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从桅杆上挣脱出来逃命去,不过老子可得提醒你,这海里面的黑鲨到底有多厉害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你这么一个身板下去除了死没别的路,要是继续待在船上,到时候还是会被绑起来,路就这两条,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走了,老子去船舱吃烤肉喝好酒去了,你就慢慢冻着吧你,哈哈。”   南海冬天的确很冷,冷到刺骨,哪怕他公孙静还有神功护体依旧有些支持不住。   蓬莱渐行渐远,那些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是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一般从脑子里面一一浮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竟下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从最开始的一片片,到后面的鹅毛大雪,再到蓬莱之岛已缩成米粒那般大小。   公孙静隐隐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他好像有些坚持不住了,被海风吹得浑身冰凉,手脚麻木,那看起来分明非常漂亮的雪花被风吹到脸上却像是刀子在皮肤上割一般,护体罡气也有耗尽的时候,大雪湿身,船舱里面却是传来美酒佳肴香气,更是温暖如春,不时传来阵阵欢歌笑语。   “何必呢。”   公孙静心中苦叹。   “何必呢。”   公孙止端热酒烤肉而来。   “何必如此要强,其实你说一句服软的话,我可以求司马云把你放下来,你知道我们蓬莱的冬天很冷,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打雪仗来着,你总是被砸的最狠的那个,因为大家都不服你,不服为什么几位老祖看重的从来都只是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的家没了,你也应该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为自己打算?   即便已经浑身麻痹,公孙静依旧冷笑不已。   “你故意端酒端肉出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么一番话?还是说我公孙静的家就不是你公孙止的家?为一群侵犯自己家园的人说话,你公孙止就这么没骨气愿意做别人的狗?”   “我公孙止不是别人的狗,其实他们对我很好,哪怕你看起来他们总是那么趾高气扬不好接触,如果是敌人,他们绝对是让人深恶痛绝,但如果是朋友,我相信,天下再没有比他们更痛快的朋友,更何况我已也说了,蓬莱是你公孙静的家,却不是我公孙止的家,我从前那些经历你知道,就不用我细说了,若非如此,又有谁愿意背叛自己的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要我服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司马云一辈子都是我的头号仇人,只要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出手杀了他。”   “我不否认他是你的头号仇人,但我知道他们中也有一个家伙跟你的情况一样,他比你还惨,你最起码还有我这个你不认同亦不屑的叔叔,他可是一家上下全没了,说是鸡犬不留也不为过,可是他依旧做了司马云的伙伴,你见到过的,就是那个浑身刺满武功秘籍,出来时候只剩下半条命的姜明,他现在还不是跟司马云好好的?所以我说司马云很够义气,哪怕他知道姜明或许有一天会取了他的命,其实你也可以这样,他肯定不会拒绝,而且在你报仇杀了他之前还能不在这寒冬时节忍饥挨饿。”   “说完了吗?”   公孙静一句话打断公孙止,哪怕其手中端着让他垂涎欲滴的美酒佳肴。   “说完了就赶紧滚吧,我不想被一个叛徒脏了我的耳朵。”   公孙止倒并无动怒的意思,他大概猜到了以公孙静的性子肯定会这么说。   他只是轻轻将酒菜放在公孙静嘴巴能够得到的地方,留下了一句剑无求不久之前才留下来的话。   “路就在你面前,怎么选看你自己。”   怎么选?   公孙静当然知道该如何选,不等公孙止再度踏入船舱便口吐内力将那盘子美酒佳肴打落进冰冷的南海水里,以行动告诉了公孙止他会怎么选。   公孙止摇摇头,大步流星离开夹板。   如果说甲板之上让人有恨不能裹着棉被的冲动,那么灯火通明的船舱之内才踏进去便有些让人想脱了身上的青衫光着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但虽如此温暖,毕竟无人会真做出这种举动,哪怕眼前这群人除了两个老头子和两个和尚之外,其他人都有糙汉子的一面。   “怎么样?他是不是直接将你的一份心意打落进了海水中?”   年轻盟主于文案之上一边整理从风云阁中得来的线索以及司马云背诵下来的千寻塔之中的古典文献,一边头也不回的问有些心情复杂的公孙止。   “是。”   公孙止点点头。   李沐智接着道。   “那就是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么做没意义你却不信。”   “可我总不忍心见着我这侄子如此狼狈不堪。”   司马云接过话道。“有些事情不忍心却不得不去做,玉不琢不成器,你见到的美玉四周总是光滑圆润的,从来没有见到过四周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对不对?这是我司马云的做人教条,我总希望他公孙静亦能像我这样,如此才有可能担负起恢复公孙家的重任。”   公孙止有些不敢相信。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杀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多有乐子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念在你公孙家三位老祖的一番苦心上罢了,取了你们的风云阁,亦带走了千寻塔,虽说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们公孙家,不过古人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不对?这样子司马云将来去了阴曹地府也不至于让你们公孙家的孤魂野鬼群起而攻之。”   鬼神之说。   大抵在蓬莱遭受此浩劫之前,公孙止还是不相信这世间真有不愿入轮回的恶鬼,可如今真见到了这些阴物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相信,他不禁念起当日里那遮天蔽日的一战来,以有形之剑伤无形之恶鬼,自是伤不了,故此才在第一个照面接触之下便吃了大亏,若非无端出现的红衣无面人提醒道此鬼乃是人间至阴之物,需要人间至刚之血方能克制,恐怕那一战之后司马云的人也不至于全部都活了下来。   两位老爷子以自身之血养剑,剑过之处,百鬼遁形,愣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来。   那红衣无面人究竟会是谁呢?   公孙止正出神时候大船却突然浑身一阵震动,船舱内灯火忽明忽暗,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司马云掀开船舱卷帘而出,剑无求等人一一跟上,原来不知不觉已暮色黄昏,无边无际大海,若非公孙止,恐怕也辨别不出方向,鹅毛大雪入水即化,海里结不成冰,却让甲板之上变得滑溜无比。   司马云直接绕过已经浑身成了紫青色的公孙静,在船头处果真看到了一艘死气沉沉的船只,原来是撞了。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司马云回过头看向因失血过多还未完全康复的姜明,那件血衣早就被年轻盟主恢复拓了下来,唯独身上除了脸以下,尽数是密密麻麻伤痕。   “船舱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姜明身子有些虚弱,以至于出来时候都是裹着貂裘大衣,见姜明已经比之前面色好了许多,司马云才放下心来。   船头之下的另外一艘看起来像是渔船的比他们船足足小了三号的船上漆黑一片,无灯火,剑无求艺高人胆大,跳跃至小船之上,入了船舱,再出来时候却是一脸凝重。   “死光了,没一个活口,全部是干尸,看时间最起码死了有五六天了。”   “是那个东西干的。”   司马云言语中也有些凝重,能活着出蓬莱,并非是因为将那群从千寻塔中放出来的鬼物全部斩杀干净,而是因为将那群东西以至刚之血重创之后,那群东西负伤合而为一跑出了蓬莱,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气最终缩成一团,幻化成人形飞天遁地而去。   “他已经逃出了南海,想必这艘渔船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遭遇了这鬼东西,它每食一人精气便会壮大一分,如今恐怕已经不知道多少人遭了毒手,公孙止,咱们船只是往中土哪个方向。”   “按照你们给的海图,十天之后我们会到达无双城。”   众人当即惊愕。   无双城,摘星楼,天下第一王长生。 第249章 会不会用剑?   “想必那鬼东西也受了重伤,从蓬莱逃出南海,他走的这条路,我们也恰好走这么一条路,他的速度比我们快,会在我们之前赶到无双城,届时候恐怕无双城就要遭殃了,哪怕那里还有个王长生。”   “你是不是后悔放我们从千寻塔里面出来了?”   司马云回过头看向这位由他一手提拔,又跟着他一起走了这么一趟江湖的年轻盟主。   李沐智脸色难看,原本不知如何回答,面对司马云稀松平常的逼问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   “我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去考虑不做的假设,更何况,就算我不让他们动手,他们也会自己动手,我唯一有些不忍的只是不想我大楚百姓跟着遭殃罢了。”   “你这说的倒是实话,我也相信你心里的确这么想。”   司马云拍了拍李沐智肩膀。   “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你不用如此紧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你总应该还是明白的。”   风雪依旧,拍打在那一片死寂毫无半点生气的船只上,也许是司马云觉得有些过于寒冷,便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我们先去无双城还是直接绕道飞仙关擒野狼,按道理来讲,这次这鬼东西是我们带出来,多多少少也应该负点责任,不过我们倘若去了无双城,想必一定会惹出来更多的麻烦,我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去飞仙关,至于南海,有王长生,再加上那鬼东西本就在千寻塔中极为虚弱,再被我们重创,想必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最多,也不过就是在这一路上多死那么几个人罢了,毕竟天下每天都会死人,关于这个,也只能请大师多为他们超度超度了。”   瞎眼和尚微微点头,他不会阻拦别人杀人,又或是说想阻拦也未必阻拦的了,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在死了人之后替人超度超度。   李沐智闲暇之余总会默默记下这么一路上来被瞎眼和尚超度的人命究竟有多少,落霞山之战,蓬莱一战,人命少说也有几千条,这还不算在接触和尚之前的,心里算着哪怕这和尚每日里超度一条人命,这么几十年下来也得有不少了。   他时常笑问瞎眼和尚。   “大师超度世间生灵,但大师寿元终有尽头,天下要死的人却是无穷无尽的,似大师这般行走人间的苦行僧终究只是少数,能超度的冤魂算是运气好,那么那些不能超度的冤魂又当怎么办?”   瞎眼和尚似极少思考如此有深度的问题,他这辈子好像就做了那么一件事情,除了念经还是念经,将一篇经文已经念的倒背如流,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沐智这问题,只双手合十道。   “贫僧不知道该怎么办,贫僧能做的只是每至一处便平一处罢了。”   剑无求上了船头,又看了一眼被捆绑住的动弹不得的公孙静,公孙静微微闭眼什么话都不想说,亦什么都不愿意问,这让本想落井下石一番的剑无求只得哼哼两声便就此作罢。   “还是将他们全部埋进大海里面比较好,如此漫无目的在南海飘荡,白天尚且还好,若是夜里被来往出海的渔船看到,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样子,这几条人命,暂时就麻烦大师了。”   其实哪儿用得着司马云专门交代,瞎眼和尚早就盘膝而坐,不去管落在头顶的风雪,默默念诵起来了往生咒。   李玉湖弹指一挥间凝聚数片雪花在手,雪花凝结成冰,冰箭咻咻而出,片刻之间死船便解体咕咚咕咚沉入海中,说来奇怪,船只解体并未漂浮,而是直接入海,倒是那些个干尸却好像觉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一般不论怎么弄都沉不下去。   “别管了,大师自有办法。”   一行人压根儿就不理会闭眼捆绑的公孙静,这让公孙静心中觉得有些异样又觉得有些失落,哪怕是与他同出公孙家的公孙止都不再理会他。   倒是年轻盟主却凑到了公孙静身后。   “你的血都快冻僵了,这么冷的天气,我帮你活动活动。”   一把明晃晃匕首刺进公孙静手臂,鲜血如注。   公孙静吃痛,怒目而视。   李沐智只浅笑道。   “觉得不服,什么时候能杀了我泄愤再说吧。”   他们进了船舱,船头渐渐又冰冷下来,只剩下被绑在桅杆上的公孙静还有公孙静不远处的瞎眼和尚,直至这时候浑身紫青的公孙静才睁开眼睛,看向南海身处的幽暗,几具干尸浮浮沉沉随浪。   也不知怎的,听着这和尚念经,公孙静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竟是渐渐安稳下来,手臂鲜血虽犹在流,但已没之前那么痛苦,如此直至几遍枯燥无味的往生咒念下来,那几具干尸终于是渐渐沉到了海中。   “大师真是好手段,我本以为天下的和尚道士除了沽名钓誉之外并没有多大的真本事,唯有我辈以武力证道之人才算是天下大道,没想到大师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将这几具干尸超度,儒释道三教,真有高人也。”   瞎眼和尚起身,他没有双眼,只不过有一根早就已经干枯了水分的竹竿而已。   “天下高人处处皆是,小僧只不过一苦行僧而已,算不得什么,等到公孙公子去了中原自然便知小僧并非谦虚而已,蓬莱虽大,但比之整个天下始终不过弹丸之地而已,公孙公子看到的天与我们未必就是同一个天。”   “好一个我看到的天与你们不是同一个天,没想到大师才是你们这群人中的真高人,受教了,只是我很纳闷大师究竟是真瞎还是假的看不见。”   “公孙公子想要如何?”   “我想要你走进来给我看一看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瞎了,怎样?大师介不介意?若是大师怕我公孙静会耍什么手段将你怎么样,那就另当别论了。”   “公孙公子不用如此激小僧,出家人贪嗔痴三戒,小僧二十年前便已彻底参悟透。”   “二十年前?”   公孙静有些诧异。   “我还以为大师从生下来就出了家,不然何以如此年纪便有这等厉害的念力。”   瞎眼和尚出奇的并不再回答公孙静这个问题,他只是竹竿点地。顺着公孙静声音方向到了公孙静近前。   “公孙公子要看小僧是真瞎还是假瞎,现在公孙公子可以看了。”   公孙静倒是没想到这和尚如此直接,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担心他公孙静会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哪怕是成了阶下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却还是谁都能明白的,想要弄死这么一个只会念经的和尚对公孙静来说太过简单,但在见和尚如此实在甚至直接到了近前时候,公孙静却愣住了。   双眼空洞无眼珠。   “大师的眼睛是给别人剜去的。”   “公子说的没错,小僧眼睛的确是被剜去,只不过不是被别人剜,而是小僧自己取了自己两只眼睛。”   “那一定很痛。”   公孙静声音颤抖。   和尚道。   “的确很痛,痛到让人无法忍受,小僧甚至两只眼睛分了两次才剜出来。”   公孙静道“为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自己剜去自己的双目。”   “小僧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小僧生来愚钝,想不出来别的法子来参悟大道,故此只能自己切实体会一番人间的痛苦。”   “你知道吗?”   公孙静苦笑。   “本来从你靠近我的那一刻我打算出手杀了你,哪怕我浑身手脚被捆绑,可只要公孙静身上还有能动的地方,就能杀人,现在我的舌头就能动,以舌头杀人,不过我现在突然不打算那么做了,大师你很有意思,你跟他们不太一样,所以我打算给大师你一条生路。”   给和尚一条生路?   和尚有些不明白,甚至有些木讷,但还是轻声问道。   “公子需要小僧怎么做?”   “很简单,大师你放了我,捆在我身上的这些绳索乃是能工巧匠所造,根本无法以内力挣脱,反而会越动越紧,我希望大师你解开我的绳子,虽然这样可能会让司马云他们有些生气。”   公孙静根本没想到他不过才这一句话说完,和尚便直接解开了他身上绳索。   “公子尽管放心离去就是,司马公子他们不会生气的。”   “为什么?他们来蓬莱不就是想捉我公孙静回去?”   “那是在没见到公子之前,不过现在,司马公子他们不会在意你的死活,公子放心离去就是。”   公孙静大概没想到和尚居然真如此果断,犹豫三两个呼吸之后便轻声跃下船头,踩着海浪眨眼便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倒是跑的挺快。”   司马云掀开卷帘而出,果真如同和尚所说那般全无生气的意思。   “就真的让他这么跑了?”   剑无求有些不理解。   “哪怕这小子如今对你真的已经没了什么用处,可咱们辛辛苦苦跋山涉水而来,为的就是这兔崽子,就算抓回去没用也要好好折腾一番才能解心头之恨吧?”   “让他这么跑了?”   司马云神秘一笑。   “天下当然不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咱们船舱里面还有多少肉?”   “肉挺多的,足够撑到回中土,怎么问这个。”   剑无求挠挠头有些不明白。   “把肉分出一部分来丢到海中,我要钓鱼。”   司马云果真钓起来了一只至少上百斤重的黑鱼。   不等剑无求惊讶,知晓其心思的李沐智已经为司马云送上了一把刀。   刀入鱼腹,血水横流。   司马云将这只黑鱼整个抛入冰冷的海水中,剑无求不禁直接拍手叫好。   因为在这之前,还未彻底冰冻的公孙静流下的血液被沾在了这只黑鱼之上。   黑鱼入海,很快便招惹来一大群黑鲨,李玉湖见状,神通再起,以无数雪花为冰箭尽数钉入这些黑鲨身体,黑色海水很快便被染成褐色。   剑无求惊叹道。   “娘嘞,这下他娘的公孙静可有好戏看了。”   大船仍未停留,直朝海图之上中土飞仙关而去,此去飞仙关需要时间不短,从最开始时不时看到的被鬼物祸害的渔船,到后来基本上已经见不到了。   那鬼东西果然直去了无双城。   南海中似乎多年未下过这样的大雪,公孙止久居蓬莱,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天气。   也幸亏海水终年涌动,否则真不会有人怀疑如此天寒地冻之下这南海会立马结成一片冰川。   如此直到第四日黎明时候,大雪才停下来,倒没有太阳,一如既往是阴霾天气,海面上已经漂浮了不少碎冰块,虽如此,但却并不阻拦大船航行。   剑无求才从船舱里面伸了一个懒腰出来便听闻中土方向似有兵器交戈之声,果然不过一刻钟之后便看到了正前方处抛锚在海上的几艘大船,以及大船上正在厮杀的声音。   此船倒是与他们这些船一般无二大,只是桅杆之上却不再只是单纯的帆,而在帆上面画着好几幅不同的图案。   司马云见多识广,到底很容易认出了这些旗帜代表的各自的意思。   “黑龙帮,天龙帮,再加一个红山会,倒是有点儿意思。”   “你认识他们?”   剑无求不禁好奇道。   司马云却摇摇头。   “算不得认识,准确说我认识他们,他们却不一定认识我司马云。”   “那要不要避开?少惹点麻烦总是好的。”   “避开?为什么要避开?我们直接过去,看看这三家到底为了什么而斗。”   他们能看到三大帮会的船,这些帮会自然也能看到他们这艘不同于中土的大船,于是本来在混战之中的三大帮会也极为有默契的停下手来,免得被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朋友们从哪里来?”   黑龙帮图案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天龙帮则是一只腾云驾雾的天龙,红山会的倒是有意思多了,是一朵开的正鲜艳的红花,如此一个帮会选择这个帮徽,倒是有些格格不入,只是当不知北魏事的年轻盟主看到这红山会俱是清一色女子之后倒觉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了。   剑无求大声道。   “我们从蓬莱而来,你们又是从何而来?为何在这天寒地冻时节在海中械斗?”   从蓬莱而来?   蓬莱位于南海,闻名中原,传闻蓬莱有仙,但世间真正见过蓬莱之人却是极少,故此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自称从蓬莱而来的人,倒是让这三个帮会的人有些惊讶,只不过惊讶归惊讶,见这艘大船丝毫没有减速意思,反而横冲直撞而来之后,害怕被波及,三艘大船到底还是很快规避开来,却见丝毫不减速的蓬莱大船在靠近三艘帮会船的时候却突然收势,稳稳停住。   只是这一手千斤坠的功夫便震惊三大帮会的人。   年轻盟主朝身前三艘大船上死伤过半唯独还能站起来的男男女女拱手道。   “各位朋友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究竟为何事在此殴斗?还死了这么多人,在这种天气,恐怕你们的人就算还有救也撑不到活着回去了。”   黑龙帮为首的是一个手持单刀的糙莽汉子,左臂纹有黑龙,天龙帮亦如是,只不过龙的颜色有些不同罢了,倒是红山会带头的女子脖子处纹有一朵红花,并无狰狞,反而更显神秘,再加之,这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的确长得也不赖。   方才才打的你死我活的三方人在听到年轻盟主这句话之后皆有默契的互相对视一眼,也许是觉得女人对上男人始终是要好说话一点,那红山会女子头目道。   “我们在此打架是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倒是你们,你们说自己从蓬莱而来,恐怕是诓我们的吧?总所周知,蓬莱虽名头大,但到底见过的人少,世上究竟有没有蓬莱都没人知道,你们却说自己是从蓬莱而来,这不得不让人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难道还怕我们诓你们不成?”   李沐智笑了笑,他虽笑,却并无那种让人如沐春风之感,倒是有种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心思的感觉。   “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条件之下,茫茫南海之中本来素不相识的几个人突然见了面,难道一开口就会说假话骗人吗?我们的确从蓬莱而来,并且,蓬莱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并不是传说。”   “可有证据?”   即便李沐智如此说了,那红山会女子仍是不愿意相信。   “证据?你要我拿什么证据给你看?信不信随你们,我们总该不至于如此无聊寒冬腊月来此南海吹海风。”   李沐智解释第三次的时候,那女子终是信了几分,随后便豁然开朗道。   “好,既然是蓬莱的朋友,那就请上我们船,大家不妨认识认识做个朋友。”   这女子到底不愧是头目,虽生的娇艳,说起话来却是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甚至直接让身后的女子们让开出了一条路。   司马云受宠若惊。   “且慢。”   那黑龙帮汉子突然拦住正要上船的剑无求。   “各位朋友,跟一群娘们儿有什么朋友可以做?倒不如上我们的船,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话敞开了聊,当然,若是各位其实想……嘿嘿嘿,都是男人,这很正常,只需要各位朋友一句话,我便替你们出手,这群娘们儿各位朋友看上了哪个尽管说便是。”   “这……”   剑无求有生以来第二次极为不理解的挠挠头。大抵是没想到为什么方才才有些不待见的人怎会突然变得如此热情起来,再看身后的李沐智等人也是有些错愕。   “这不太好吧,要是喝酒的话还可以,女人的话就算了。”   剑无求冲那黑龙帮汉子指了指他们其中的两个和尚。   “哈哈,那有啥?和尚也是男人,也有需要,各位朋友等等,我这就给你们抢几个娘们儿过来,早就听说红山会的婆娘嫩的能掐出水来,今天就让各位朋友先尝尝鲜。”   这黑龙帮汉子说完也不等那边早就气的脸色铁青的红山会女子骂出来便再度出刀酣战。   红龙帮坐山观虎斗?   哪儿有如此舒服的事情?   司马云早就在两帮人又打的不可开交时候轻轻弹指对上了红龙帮的头头,一指过后原本的两边又变成三方混战,倒是无人再管他们这群从蓬莱而来的人。   他们乐得清闲自在,便索性又全部回到了船舱,掀开门帘,烤着温暖的碳火看三方打的热火朝天。   “他们还真是能打。”   剑无求估算了一下时间,原本的三船人又少了一大半,这个时候司马云才又缓步踏上船头。   “各位朋友,打完了吗?打完了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三方消耗各自实力,却又不得不如此拼个你死我活,早就不愿再打,听司马云如此一说才都停下手来。   司马云接着道。   “要是这样打下去恐怕你们三方的人都得死光光了才算完,我看要不这样吧?我们这里的人平均分配到你们船上,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尽管问,这样对谁都公平,各位觉得意下如何?”   也许是司马云说的有道理,又或是三方真不愿意再如此无休止的打下去,三方纷纷住手。   司马云果真如他所说将所有人分了出去。   他与李沐智,天刀王木生,老黄上了黑龙帮。   李玉湖,剑无求,姜明,公孙止上了天龙帮。   也许是司马云有意为之,又或是无意,两个老头子加上两个和尚却上了最为让男人垂涎欲滴的红山会的大船。   这般分配也惹得那红山会女子有些不愿意,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不愿意与两个糟老头子与两个和尚为伍,哪怕是在实在没有心思谈情说爱的大战之后。   “我猜你们如此对我们热情,肯定有所求。”   司马云笑了笑。   “大家都是江湖男儿,有什么话大家敞开了说就好,既然相识,就是朋友,朋友有求,岂有不从之礼?”   “好,公子既如此快人快语,那我们也就不妨直说了,其实我们正是为了蓬莱才此次出海,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跟其他两个帮会碰上,因为产生了一些摩擦,不得不大打出手。”   黑龙帮汉子倒也爽快,只是这等爽快之下却在提起摩擦两个字的时候有些眼神闪躲,这般变化让司马云尽收眼底,不过他却不拆穿,只继续道。   “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么大一个南海,三帮人能同时遇上机会等同于零,想必肯定别有隐情,既然大家已经是朋友,还请兄台尽数告知于在下,这样才能换来在下的坦坦荡荡。”   “公子果然是有眼力,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   黑龙帮汉子与司马云几人同坐,外面虽在不久之前还有不少尸体,血迹到处都是,但是这船舱里面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会影响人的食欲,那汉子沉默片刻后道。   “公子是蓬莱人,想必对我中原也不甚了解,细说的话公子也许听不懂,我就长话短说,其实是因为不久之前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什么事?”   这句话可成功的勾引到了他几人的兴趣。   那汉子接着道。   “前不久,无双城摘星楼与朝阳城外送仙山同时传出消息,南海蓬莱出了大动静,说起来也奇怪,刚好消息传出来的前两天我们也看到了南海方向天有异变,他们虽然没说是什么大动静,但江湖人都在揣测,有的人说是蓬莱出了仙人才会勾动如此天地之变,也有人说蓬莱出了了不得的宝物,得到了就能从此一飞冲天,这不,我们就试试看能不能有运气找到蓬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碰上了公子你们,说起来不得不说也是缘分啊。”   “的确挺有缘的。”   司马云饮一杯酒,似乎他们其中的四个人除了李沐智不喝酒之外,王木生也饮酒,至于剑匣老黄更是无酒不欢,李沐智看起来便是一介文弱书生,他不喝酒,黑龙帮汉子倒也不勉强,只是劝其多吃菜。   司马云大概是在海上漂泊许久,受了风寒,一杯酒下肚之后竟是咳嗽了起来,见状,黑龙帮汉子也只能下令多加点碳火升点温度。   “可是我们就是从蓬莱而来,为什么我们就不知道蓬莱出了什么仙人或是宝物?他们肯定是以讹传讹,要是蓬莱真有仙,我们也不会如此跨越大海想要来到中土,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想想的确是这样。”   黑龙帮汉子点点头。   “其实我们也没真觉得自己会有运气找到蓬莱,无非是出来碰碰运气罢了,见公子这么说,我们好像除了打道回府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个我不方便提什么意见,全看兄台自己,你们若是想去蓬莱,大家朋友一场,你们将海图拿出来,我给你们标明蓬莱地方就行,如果不想去,大家一起去中原也无妨,毕竟在这大海里能结伴而行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听起来的确有些道理。”   黑龙帮汉子手指点着桌面,默默在心中数数,一直等数到三十下之后才咧嘴一笑。   “不过我们远道而来并且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我们也害怕公子为我们标明假的地方,让我们迷失在汪洋大海里,所以我有个提议,不如公子你跟我们一起再回蓬莱如何?”   再回蓬莱?   司马云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蓬莱冬天挺冷的,我们还是直入中原比较好。”   “可若是我今天非要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回蓬莱呢?”   “才说了大家是朋友。怎的兄弟这么快就开始威胁人了?难道你不觉得其实我们能在南海之中漂泊这么久活下来,其实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有本事,之前你们的一招千斤坠已经让我见识过了,所以我在你们刚刚喝的酒里面下了剧毒,现在是不是感觉五脏六腑很难受?恐怕你们是运不了内力了。”   “五脏六腑倒并不是多难受,只是心里有些难受而已。”   司马云轻声叹一口气。   “本来还以为交到了朋友,没想到原来根本不是朋友,还在我们酒里面下毒。”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吧?是带着我们回蓬莱,还是死?两条路给你们走。”   “可是我们又不想死,也不想回蓬莱。想走第三条路呢?”   黑龙帮汉子面色阴沉,再想说什么时候只感觉到脖子处一阵冰凉,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到来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已入花甲却依旧身子骨硬朗的天刀老人笑道。   “现在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怎么可能。”   汉子紧紧握住双拳。   “你们明明喝了酒,怎么可能会没事?我给你们下的毒绝对没有破解之法,你们不可能安然无恙。”   “很奇怪吗。”   一直吃菜的李沐智说了话。   “你下的毒虽然毒,不过也要看下在什么地方,比如你在酒鬼的酒杯里下毒,那绝对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你的酒他的确喝了,不过被他刚刚咳嗽的时候又吐了出来。”   黑龙帮汉子讶然,他是真没想到司马云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城府,这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道。   “就算这样?那他们两个老的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他们也没喝,你看老黄嘴巴上的鼻涕唾沫就知道了,至于王老爷子,他只不过是将你的酒以你看不见的手法以内力蒸发了而已,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差不多了。”   李沐智推开舱门而出,天色依旧阴霾,却有被制服的天龙帮以及红山会的所有女子都被带到甲板之上。   剑无求有些忿忿不平道。   “我们能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搞定倒没什么说的,倒是老爷子还有大师你们,你们是怎么搞定这群娘们儿的?”   怎么搞定?   独臂小老头儿单手负后施施然道。   “这群女娃子居然问我们两个老头子会不会用剑,老夫便只好让她们开开眼界了,这不,服服帖帖自己把自己人给绑起来了。” 第250章 花想容   四十七章   碰上硬茬儿了,被司马云一行人所擒,这红山会以及另外两大帮会的头领不免心中同时升起同样想法,事实上又有谁会真正联想到这群看似稀奇古怪的组合,其实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成王败寇,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那黑龙帮头领倒是在王木生刀下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这种大义凛然倒是让人有种此人乃是一条真汉子的想法,只不过那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罢了,司马云不属于大多数人,他轻轻摁住王木生的刀,刀入那汉子脖子一分,鲜血如注。   “此话当真?要杀要剐随便我们?”   司马云皮笑肉不笑,那刀很快,王木生的刀虽比不得早已死去刀圣洛之秋的宝刀,但也绝对是当世排的上号的兵器,这么一刀下去轻而易举便能削了这头领头颅,只不过司马云仅仅停留在入肉一分处,因为那汉子已经吓的跪地求饶,大义凛然求死?真正生死之间又有谁能做到面不改色?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贪生怕死的人,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来这一套,那样只会让你死的更快,我不是说笑,下毒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出来的。”   司马云让王木生收了刀。   “我们这群人想杀你们这些人简直轻而易举,之所以这么麻烦只是因为怕我们当中的一个朋友忙不过来罢了。”   他看了一眼一直从蓬莱到这里都没有休息过的瞎眼和尚,又找了一把椅子出来直接坐到了船头之上。   “现在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找蓬莱?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剐了你们。”   首当其冲便是脖子处已经受了伤的黑龙帮汉子。   “好吧,我实话实说,是我中原天下第一王长生放出消息,蓬莱有一座塔,此塔名为千寻塔,塔中有异宝,更有数之不尽的武功秘籍,故此我们才在这寒冬腊月时候出海寻找蓬莱。”   “我相信你,你说的应该是实话,只是那王长生又怎么知道蓬莱有千寻塔,塔上还有那么多武功秘籍?难道他王长生曾经去过蓬莱?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你们又不是傻子,怎会说个不清不楚便头脑发热来蓬莱,就凭天下第一的名头?恕我直言,这名头恐怕也并不见得有那么好使。”   “被你看透了。”   黑龙帮汉子叹气道。   “的确如你所说,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并不是那么好使,那只是对于这天下最顶尖的一群人而言罢了,不是对于我们这些人,王长生除了传此消息之外,的确也拿出来了让人信服的证据,他说天下有三座塔,无双城摘星楼,蓬莱千寻塔,昆仑通天阁,此三个地方乃是天下命脉之所在,更是这天下与天最接近的地方,三座塔中藏有无数神功秘籍,他王长生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一便是因为摘星楼,如今昆仑无人敢去,天下唯一一处能与摘星楼比较的地方唯有千寻塔,试问,又有谁不想成为第二个王长生?所以我们来了。”   “武功秘籍?王长生知道的倒是挺多的,没错,千寻塔上的确有天下绝对无人知道的神功秘籍,不过你们就怎么知道你们一定能找到千寻塔呢?”   “我们的确不知道蓬莱,即便连靠近南海之地的渔民们都拿不出来能找到蓬莱的海图,不过富贵险中求,一个天下第一与几个月的漂泊相比,其实后者根本算不了什么,为了天下第一,有很多人都愿意这么做。”   “好了,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司马云拍拍腿站起身,三艘大船被控制起来的帮众都在猜测这位从蓬莱而出的公子究竟想做什么,司马云却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群人重新回到了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大船。   司马云道。   “你们想去蓬莱为的不过就是那存在于千寻塔上的武功秘籍,我可以告诉你们其实根本不用去,我们这里就有,不过信不信在于你们,要不跟着我们回中土,武功秘籍我给你们,要不就去找蓬莱,不过我得提醒各位一句,蓬莱不是那么好找的,多半有命去,没命回来,怎么做,你们自己选。”   “你们会给我们武功秘籍?”   不止是黑龙帮的那头领汉子,即便是青龙帮以及全是女子的红山会都有些不愿意相信。   “怎么?你们觉得我们这群动动手指就能摆平你们的人有必要骗你们?当然,武功秘籍也不是白给的,我们给了你们好处,你们肯定也要为我们做些事情才行,我们也算很够意思了,没有拿着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逼你们,怎么做,你们自己选。”   三大帮会头领将信将疑,到底还是斗胆问出了其实很想知道的问题。   “你们说你们有武功秘籍,能不能说说到底是什么武功秘籍?难不成比王长生的手段还厉害?如果你们能比王长生还厉害,那我们就选择相信,毕竟我们不能光凭你们一张嘴就信了你们是不是?”   “有道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我们好像真的比王长生还厉害一点,至于给你们表演什么的就算了,这么冷的天气,只听说过往房子里钻,还没听说有人喜欢出来的,怎么做你们自己考虑,我不劝你们,因为虽说是要你们替我们办事,但其实说是我们罩着你们还更贴切一点。”   他们进了大船,重新扬帆,海风很大,但这艘只不过才这么十来人并无水手的大船就在才刚刚扬帆时候这艘大船便冲开拦路的黑龙帮三大帮会的船激射了出去。   三艘大船晃动不已,但随即却很快稳稳停了下来,再看那艘激射出去的大船竟是已经消失在天际尽头。   “他们真的没有水手划船?”   黑龙帮汉子有些不可置信。   “的确没有。”   不久前才打的不可开交的三大帮会此时一并沉寂下来。   “他们是以内力驱动大船。”   “怎么办?前进还是后退?”   天知道该怎么办,但就在三方人马都缄默时候,南海逐渐暮色的海浪之中竟又有一道水花激射而来,初时以为是一叶扁舟,近前时候才看到哪里是什么船,分明就是一只半截身子露出水面的巨大黑鲨,只不过这黑鲨上有一个人罢了,一个遍体鳞伤浑身血污被海水湿透的男子。   黑鲨在临近三艘大船时候高高跃起从海面腾飞起来遮蔽三艘大船上空,三方人马大惊,那头黑鲨体积大的足够撞沉三艘大船,到时候在这茫茫南海之中,寒冬腊月时节,总不可能真的借着船骸飘回中原,那样几乎不可能。   好在那头黑鲨最终还是没有落到三艘大船之上,因为黑鲨距离船甲板不过四五丈的时候便莫名腾飞出去掉进了海中惊起巨浪。   浑身血污的公子踉跄落在甲板之上。   “他娘的,差点就死在南海里面了。”   倘若不久之前以内力御船的司马云一行人给他们是震撼,眼前这公子带来的则就是震惊,他们没看错,那头黑鲨并非半空之中怕伤及了这几艘大船才腾飞出去,而是被这公子一脚踹飞了出去,再看那头掉进海中的黑鲨,挣扎几下之后竟是直接翻起了白肚皮。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老子都成了这幅德行?好吃的好喝的赶紧拿出来,还有,准备碳火以及干净衣裳,至于女人。”   公孙静瞄了一眼红山会这些兀自在惊讶之中回不过神来的姑娘们。   “女人还是算了,本公子洁身自好,不会乱搞,暂时就这几样,对了,别忘了给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不敢问,没人敢问这突然出现的公子从何而来,就凭其方才一脚踹飞黑鲨这等手段都不是他们能问,但即便如此,黑龙帮头领仍是在规规矩矩为公孙静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东西之后放低了姿态问道。   “敢问公子从何而来?”   “从蓬莱而来,怎么?有什么问题?”   饿了几天几夜只能吃一些生鱼肉的公孙静一口咬碎鸡腿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哦,没问题没问题,因为前不久我们才遇上一群人,他们也说自己是从蓬莱而来,怎么?公子莫非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一路?”   公孙静囫囵两口吃完一整只鸡,满是油腻的手随意在满是血污的衣服上擦拭了两下,又猛喝了几大口酒,减轻了些许饥饿之感后才悠悠道。   “算起来我的确是跟他们一路的,不过这群王八蛋半路使绊子差点害我丢了命罢了。”   公孙静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当日里李沐智为何会冷不防的在他手臂刺那么一刀放血,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血,那群黑鲨才会像是疯了一般不要命的攻击他,这么一路下来死里逃生不知道多少回才遇上这几艘大船。   没想到又见面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   “既然是一路的,他们又为何会害你呢?”   “管你屁事啊,不该问的别问,好好伺候好我就行了,不然老子可没那么好脾气,对了,叫两个姑娘来给我搓背,放心,只是搓背,本公子不近女色的。”   红山会果真派了两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姑娘替这位险些葬身鱼腹的公子搓背,公孙静安逸的就那般靠在木桶旁边睡了过去,直到这时候三个头领才重新聚到了一起。   “都说不打不相识,之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大家都死了不少人,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现在这家伙自称自己也是从蓬莱而来,想必不会有假,擒住了他,由他们带我们去蓬莱,总比在之前那帮人手里当小弟来的好,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到了蓬莱,咱们究竟能得到多少好处,也只能说看我们各自的运气和实力了。”   黑龙帮汉子脖子处已经被包扎好,伤口结痂,他又继续道。   “这家伙看起来年纪轻轻,一身实力并不见得比之前那些人差到哪里去,要不是我在水中下了迷药,恐怕还不会如此将这家伙擒住。”   想必是因为之前在喝酒上面吃了大亏,这汉子如今也学的聪明了起来,在公孙静泡澡的水桶中下了迷药,公孙静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故此便真的着了三大帮会的当,再醒来时候倒是穿的周周正正,身上血污已经被擦洗干净,当这位公子真正面目露出来的时候,即便是连替其更衣的红山会姑娘都不得不惊叹一声。   这家伙长得居然这么俊。   长得俊依然没能让公孙静从再度被捆绑的待遇下幸免于难。   公孙静望着面前桌子上一桌子酒菜以及三大帮会头领微微皱眉。   “中土人果然他娘的狡诈,老子这么聪明的人都着了你们的道,说吧,究竟想要什么?”   “我们只是想请公子带我们回蓬莱。”   那红山会头领女子其实应当是一个少妇,不打架时候言谈举止皆是一股少妇的风情万种,说的难听点,如此人间尤物恐怕不是弄到你死我活地步,没有男人愿意与这样一个女人动手,所以这也造成很多人并非死在这女子剑下,反而是死在其床上。   公孙静好像并不属于这种人,不过花想容仍是笑吟吟加了一句。   “倘若公子能带我们去蓬莱,我们红山会的姑娘,公子随便选,只要公子看得上,哪怕是一次性挑两个三个都不在话下,当然,前提是公子身子要吃得消才行。”   公孙静目不斜视,直勾勾盯着花想容半天,随后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阁下胸口的衣裳开的太大了,好容易让人倒胃口。”   “你……”   花想容面色难看,她是故意如此而为,以至于不得不便宜了身边另外两个男人,却没想到公孙静如此直截了当,虽不悦,也不得不忿忿不平将胸口衣裳重新归位,这时候又才淡淡道。   “行了,既然公子不好这一口,那公子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你能带我们去蓬莱就行。”   公孙静并不问他们为什么要去蓬莱,大概可能是因为蓬莱早就不复存在,又大概是因为之前已经有了上蓬莱的一群人,再也不觉得那么惊讶了。   “想上蓬莱好好说不就行了?何至于如此把老子捆的这么紧?”   “呵呵,为什么对公子这么没有礼貌,公子自己也应该猜的出来,你武功这么厉害,恐怕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你对手,若不对公子’客气’一点,恐怕公子也不会如此听话能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谈。”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怕老子对不对?既然怕老子还敢这样直接将我捆起来,我不得不说你们中土人可真是聪明,想让我带你们上蓬莱也不是不可能,我有一个条件,你们能做到,我便带你们去。”   “什么条件?”   花想容迫不及待问道。   “你们之前不是还遇上了一群人?替我杀了他们,我带你们上蓬莱,你们想要什么老子就给你们什么,如何?”   “呵呵,公子这玩笑可开大了。”   一直未说话的天龙帮汉子笑了笑。   “公子也说了你们本来是一路的,结果以公子这么大的能耐都被他们丢下,我们连公子你都不是对手,又怎么可能是他们对手?”   “那就是没得谈了。”   公孙静想摊摊手表示无奈,奈何双手被紧紧绑住,根本动弹不得,遂只能作罢,他又道。   “我就这么一个条件,做得到我们就谈,做不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恐怕这由不得公子你。”   黑龙帮被司马云所伤的头领汉子抽刀架在了公孙静脖子上。   “你若不带我们去,我们就……”   “就怎样?就杀了我?你们舍得吗?”   公孙静抢在这汉子之前说出这句话。   “如今在这南海之上,我已经是你们遇见的最后一个人,杀了我,恐怕没人会带你们找到蓬莱了。”   “你……”   黑龙帮汉子语塞,本来还琢磨着效仿司马云一次恩威并施,却没想到公孙静如此不上道,只得冷冷道。   “我的确不会杀了你,不过你怎么就知道老子不敢折磨你?信不信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信,我当然信。”   公孙静连连点头。   “不过我这个人脾气比较差,吃软不吃硬,你若来软的我还有可能会考虑,若跟我来硬的,我恐怕是不吃你这一套,你不是要折磨我?来啊,赶紧来。”   本来生的极为俊俏却做出来这般类似于泼皮无奈的动作,花想容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胸部极其高耸的少妇就如此高耸处上下跳动,倒是颇为惹人眼球,花想容笑道。   “两位帮主不妨将这公子交给我来解决,相信我,对付男人,没有什么人是比我花想容更精通的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带着这位公子一个人逃走,在这南海之上能逃到哪儿去?再说如今我三家实力相当,花想容不会蠢到一次性得罪你们两个大帮派。”   这女子生的妖娆,嘴巴亦是很能说,三两句话下来竟是将本来有些不愿意的其余两大帮派说的哑口无言。   花想容带着捆绑的公孙静回到了自家大船之上,三艘大船依旧抛锚,在海上停住稳稳不动,已是天黑,天寒地冻时候南海深处漆黑一片,站在甲板之上就好比一人身处无边黑暗之中,让人极为没有安全感,也只有到了温暖如春的船舱之中才能逐渐放松下来。   公孙静很放松,甚至才踏进这船舱中花想容房间时候便直接舒服的躺在了那张极为软和的大床之上,还能闻见女人身上的味道,除了手依旧被捆绑住之外,倒像是真在享受而不是成为了阶下囚。   “怎样?公子,我这大床舒服吗?”   一进了这房间,花想容便脱下了外衣劲装,露出女人本来就应该有的万种妖娆。   公孙静悠悠道。   “舒服是挺舒服的,若是窗户能开一点就最好了。”   “怎么?公子莫不是觉得这船舱之中太闷了,想要吹吹海风?”   “那倒不是,在这样时节又有谁会嫌弃太暖和?我只不过是喜欢一边享受舒服的时候一边体验不舒服罢了,你肯定没试过打开窗户裹着被子睡觉,那在我看来是天下最舒服的享受。”   “若是再有一个姑娘陪着那就更完美了。对不对?公子。”   花想容倒是很听话为公孙静开了一扇窗户,任由咸湿中夹着一股子深入骨髓冰冷的南海之风吹进船舱来,她并不担心公孙静会借着这扇窗户跃进南海之中,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   “你说的是姑娘,可是老子看你,哪儿看都不像是姑娘,老实说吧,你这娘们儿究竟跟多少男人苟合过了?我看死在你石榴裙下的男人也应该不少了吧,我可不想做那憋屈而死的男人。”   “那公子想做什么样的男人?”   “当然是不想做被绳子捆绑住的男人。”   花想容再度掩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子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要不是我们立场不同,我恐怕真打算就这样放你走了,不如这样吧,公子你提一个条件,只要是在我这艘船上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当然,前提是你不能让我去杀前面那群人,一是因为我追不上,而是因为就算追上了死的也可能是我自己,如何?”   “还是要我带你们去蓬莱?”   公孙静淡淡问道。   花想容摇摇头。   “当然不是,或许之前是,但现在肯定不是,因为我红山会因为蓬莱已经死了不少姐妹,我不想她们再为了我死,我只希望公子替我出手杀了其他两大帮会所有的人,替我帮会中姐妹报仇。”   “你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女人,表面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我相信大多数男人都会被你耍的团团转,难怪书上说最毒妇人心,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恐怕他们那些人要是知道你会这么说,根本不会犹豫杀了你。”   “可是我们现在在我的房间里面,他们不会知道,公子只需要说答应或是不答应就行了。”   “我若是答应了你,你也不怕放了我之后我突然反悔连你也杀了?”   “公子应该不会那么做,毕竟下药迷你的不是我们这些姐妹,并且,公子舍得杀了我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姐妹们吗?”   花想容顺势朝着床上的公孙静扑了过来,顺势将公孙静压倒,胸前高耸紧贴其胸膛,吐气如兰道。   “公子若是答应了我,我可以为公子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公子从来都没试过的姿势。”   “这可真是要人命。”   公孙静心里不禁暗骂一声,从小不怎么近女色,谁知道才真第一次面对此人间尤物时候便落了下风。   这女人,当真不是省油的灯哪。   没用过的姿势,这句话的杀伤力恐怕并不见得那独臂小老头儿的一剑撼昆仑来的差多少了。   “打住,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动手动脚。”   公孙静强忍住浑身男儿的热血上涌低声道。   “不就是替你们杀了他们所有人?我去就行了,不过老子话可得说在前头,等杀了他们若是还得寸进尺要我带你们去蓬莱,那就别怪我反悔了。”   “此话当真?”   花想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胸前白酥就这样呈现在虽目不斜视却尽收眼底的公孙静面前。   “当然当真,我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   “那咱们一言为定,只要公子能替我们报了仇,蓬莱不去又有何妨?更何况我姐妹们早就看了出来,想要去蓬莱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与其如此,还不如早些回中原好好活着,那我现在就给公子松绑,并且为公子备好酒菜等公子安然回来。”   末了,花想容又俏脸通红的加了一句。   “等公子回来,我再好生伺候公子。”   “不用了。”   公孙静摆摆手。   花想容顿时瞪大眼睛。   “你怎么……”   “我怎么自己松绑了对不对?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天下虽大,能捆住我的人还不多,当然,前提不是前面那群王八蛋专门弄来的捆我的绳子,拈花把酒问青天,捆住我手脚没用,除非能不让我的舌头说话,否则绝对无人能以绳索捆住我公孙静。” 第251章 活腻歪   “你说你是公孙静?蓬莱公孙静?”   花想容难以置信。   “怎么着?我不像公孙静?”   公孙静一把丢开才解开的捆绑住他的绳索拍拍手坐了下来,却不是与花想容同坐在床上,反而是自己去了桌子旁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那你觉得公孙静应该长什么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花想容连忙解释。   “只是我早就听说南海蓬莱公孙静,其人天资聪颖,更是英俊潇洒,倘若不是如今上清观那年轻道人实在是太过盛气凌人,公孙静绝对有资格坐镇如今天下春秋之后江湖第一人,倒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公子,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   “行了行了,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公孙静不耐烦摆摆手。   “倘若是之前你如此夸奖我我还真可能有点飘飘然,不过那也只是之前罢了,并不是现在,更何况我实在不知道我这天下第二的名头是从哪里传出去的,我蓬莱与中土素来极少联系,我公孙静更是从未去过中原,不是很明白怎的就会无端端混了一个天下第二来当。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哪。”   公孙静摇头叹息,虽算不上痛心疾首,至少也能看的出来其句句发自肺腑。   花想容不解道,   “公子何出此言?难道公子觉得自己不配做这天下第二?”   “天下第二?我恐怕连天下前五都排不进,行了行了,我也懒得多说废话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替你料理了外面那两帮人,你开船送我去中原,我要追上前面那群家伙。”   “为什么要追他们?不是他们将公子丢下?既然如此,公子还不如干脆直接回蓬莱去。”   “回蓬莱?”   公孙静轻声道。   “蓬莱已经没了。”   ……   要杀这黑龙帮与青龙帮的两伙帮众,对公孙静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从出去至回来不过也就一盏茶时间功夫,公子身上竟是连脏都没脏,再看那两艘与红山会一同而来的大船竟是早就解体沉入了海中。   “我红山会愿从此以公孙公子马首是瞻,还希望公子带领我们红山会的姐妹们重返中原。”   料理完有些让其不爽的两大帮派,公孙静才踏进门便看到花想容在内活下来的几十名女子皆跪倒在了船舱作臣服状。   “为什么是我?”   公孙静皱皱眉头。   “你们是一群娘们儿,我公孙静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一群娘们儿算怎么回事?”   “公子何惧外人怎么看?我红山会正因为全是女子,所以才一直被那群臭男人瞧不起,更是时时欺负我们,光是帮会中姐妹们被那群臭男人糟蹋的都不在少数,当初组建红山会也不过只是想让我们这群无依无靠的姐妹团结起来,只是到后来才发现,哪怕我们再团结也不过始终是一群女子,女子生来便比男人弱势,倘若有公孙公子来做我们的主,从此以后天下还有谁敢小觑我们红山会?就请公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的份上,做了我们红山会的头领,倘若公子不愿意,那我们这群女子就只能长跪不起了。”   “长跪不起?威胁我?真有意思,我蓬莱才被你们中原人毁了,现在你中原人又来向我公孙静效忠,还真是有些可笑,你们愿意跪就跪,别打扰了我睡觉就行。”   公孙静只不过冷冷瞥了一眼花想容带头跪下的这几十个其实容貌都还算尚可,甚至还有几个大美女的女子,随后便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大床上闭眼休息。   说是休息,但一个血气方刚男子与这么多穿的本就有些暴露的女子同处一室又怎可能轻易睡着?公孙静不过是想看看花想容这群女子究竟能跪多久罢了。   女子本就体弱,如此坚硬船舱甲板之上虽铺设有地毯,但如此季节就这样跪在地板之上,莫说是一群女子,恐怕就是一群男人来了也不见得能跪多久。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便有姑娘开始觉得膝盖疼痛左右摇晃起来,再过一盏茶时间之后即便是带头的花想容都觉得疼痛难忍,她们并没有坚持多久,前前后后加起来有没有一刻钟时间都还有待考证,花想容大概是见公孙静始终无动于衷之后不愿意就此作贱自己下去,带着姐妹们出了这间其实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房间。   “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公孙静长舒一口气,心道总算又免去了一件麻烦事情,他睁开眼睛,只是才睁开眼睛便听闻一阵细细碎碎声音,正琢磨着这声音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本来已经掩上的房门已经被一条如同美玉一般的手臂轻轻推了开来。   衣衫半裸风情万种的花想容赤脚踏上红地毯,当中窗户大开,咸湿海风吹进来时候花想容身上轻纱紧贴妙曼身姿,于寒风之中我见犹怜,继花想容之后,又有五个姿色乃是这红山会中最好的姑娘同样风情万种进门,只是比起花想容的妩媚,始终欠缺几分火候,但即便如此,这五具仅次于花想容的身体也绝对足以让任何男人卸下所有防备。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算是美人计吗?”   公孙静双手枕在脑后假装镇定,但扑通扑通的心跳却根本骗不了人。   花想容掩嘴轻笑,吹灭了船舱中三盏灯火其中两盏,于忽明忽暗之中更显神秘,其人就宛如一条灵活的蛇一般缠住公孙静身子。   “公子说我们是用美人计,莫非公子其实已经承认了我们几个姐妹是美人?”   公孙静愕然,倒是没想到花想容居然如此能说会道,竟是让他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这句话,公孙静尽量不去感受花想容身上的女人味扑鼻,他镇定道。   “美人又如何?丑女又怎样。跟我公孙静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你们也不需要如此千方百计非要我来带你们的头,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是一群娘们儿,这不太合适。”   “这多简单,公子把我们当成男人不就行了?请公子忽略我们的身材,忽略我们的女人身份,做我们红山会的主。”   “倘若老子还就是不答应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公子若是执意不从,那我姐妹们也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得公子欢心了。”   尚不等花想容下达命令,其余五个风情万种女子竟是已经轻飘飘跃上这张其实足够四五个人同时睡下的大床,红色蚊帐缓缓放下,船舱中一片旖旎。   “住手,”   公孙静终于受不了这床上六名女子同时的上下其手,哪怕他公孙静身具玄功,他也是人,亦有七情六欲,同样也有怜香惜玉之心。   “我答应了你们便是,你们实在没有必要如此作贱自己。”   “公子此话当真?”   “我不喜欢开玩笑,尤其是不喜欢在女人脱了个精光的时候开玩笑,不想多说,赶紧衣裳穿起来吧,成何体统,不就是要替你们出气?我帮你们就是,不过有个前提。”   “公子想说什么但请直言无妨。”   “之后穿衣裳好好穿,别什么都露出来,还总说你们被男人欺负,一个巴掌拍不响,穿成这样男人不欺负你们欺负谁?”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就连公孙静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会阴差阳错成为了这红山会的总瓢把子。   原本被司马云所设计,还以为自己就会如此漫无目的在南海之中漂泊下去,花想容的到来为公孙静免去了许多麻烦,一路之上再无阻拦,风平浪静踏上中土,虽中途也遇上好几波前去寻找蓬莱的人,公孙静也不说,就任凭这些人盲目在南海之中搜寻下去,就当这些人是为公孙家的消失当做陪葬。   “小二哥,你们这里不久之前可有一群很奇怪的组合路过?他们当中有两个和尚,两个老头子,其中一个老头儿还只有一条手臂。”   花想容才踏入这座海边小城时候便轻而易举打听出来司马云他们的消息,大概谁都不会对这样一行奇怪的组合视若无睹。   那小二哥才在花想容说出其中四人之后便连连点头。   “见过嘞,他们前天才刚刚来我们镇上,正好也是在我们这家店住下的,那群人出手可真是大方,不过他们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他们去了哪里?”   花想容迫不及待问道,然而这时候店家小二却犹犹豫豫顾左右而言他,花想容虽有些不悦,但到底还是从怀里掏出来二两银子在这店家小二面前晃了晃,小二这才笑嘻嘻道。   “看他们的方向是往北去了,他们当中有一个瞎子和尚,不会骑马,也不坐马车,只是穿着一双破烂草鞋步行,想必两日功夫也不会走的太远,姑娘你们若是有心的话说不定现在追还能赶得上。”   “是吗?那就多谢了。”   花想容笑了笑,随后又将才在小二面前晃了晃的二两银子重新放回到自己兜里,不去理会小二那宛若要将其祖宗上下十八代问候一个遍的眼神,花想容宛若一个少女般蹦蹦跳跳的到了门口一辆马车之上。   马车内公子正闭眼躺着打盹儿,见花想容归来才睁开眼睛施施然道。   “你好歹也是一个堂堂帮主,怎的小小的二两银子都要忽悠这小二哥?”   “哼,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花想容哼哼了一声,哪怕她其实已经与公孙静年纪差不多上下,却依旧在公孙静面前保持着少有的女儿家姿态。   “要是以前被我碰上这种人啊,就算我当时给了他银子恐怕等他打烊的时候就会要回来并且好好收拾一顿。”   “那是以前,现在呢?”   公孙静笑着问道。   花想容手指点着下巴转了转眼睛。   “现在嘛当然是公子你说了算。”   “你这嘴巴可真是甜,也幸亏是我公孙静,要是换做其他男人指不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公孙静撑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   “那么现在咱们也就不吃饭了,就趁着现在追上他们,我倒要看看这群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出了小镇便是一望无际冰天雪地,这让看惯了蓬莱潮起潮升的公孙静头一回觉得原来蓬莱比之中原其实真不过是弹丸之地而已。   四马拉车,倒并不担心这马车深陷在积雪中出不来,花想容与公孙静同乘一辆马车,其余红山会姐妹骑马乘车皆有,不像是什么江湖中人,单看这几辆散发着女子香味的温暖马车倒更像是富家小姐出游踏雪寻梅。   往北方走,越远离城镇便越是寒冷,起初还能找到一些司马云他们走过的痕迹,到后来深山却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一行人不走小路偏偏选择康庄大道,官道上白日里总不免有来来往往客商以及行人,如此一边走一边打听之下倒是也勉强知道了司马云他们离去的方向,这一日依旧是鹅毛大雪依旧,两日来的风餐露宿早就让姐妹们疲惫不堪,公孙静到底也不愿这些女子跟着自己这个半分心思没操的便宜总瓢把子吃苦受累,就在这么一个午后停在了一处官道上开了一间茶铺的地方。   茶铺中有点心,有酒,亦有解决饥饿的吃食,当然,也少不了同样出来跑江湖的男人们。   漂亮女人总是到了哪里都会被男人盯上,尤其是被这些根本不被王朝律法约束的江湖客们盯上,但行走江湖都不愿惹是生非,尤其是在这样一群不知深浅的女人面前,故此,即便是指指点点,到底还是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欺负这么一群女子。   最多不过是看着花想容等女子心里乐呵一番罢了。   “娘希匹的,真是气死老子了,要是再见到那群家伙老子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尤其是脸上带疤的那个家伙,真是让老子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居然敢从我们口里面抢吃的,真是活腻歪了他。” 第252章 奇怪的人   “这位兄弟,能不能问问你你所所说的那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家伙是不起一个很道貌岸然的家伙,他大概有这么高。”   公孙静往前比划着司马云的大概身高。   “他应该是穿着一身青衫,身旁还跟着一群人对不对?两个和尚,两个老头子。”   “你是……”   那汉子并不直接回答公孙静这问题,而是反问了公孙静一句,公孙静这才拱手道。   “兄弟你说那个家伙从你口中夺食,虽然我算不上被他夺食,不过我跟那个家伙有很大的仇怨,不如你告诉我他们去了哪个方向,我来替你们出气如何?”   “你?”   汉子上下打量公孙静一眼,人的确是像模像样,但见其左右不过尽是一些女子之后便有些狐疑。   “敢问公子从何而来?那群人哪个地方得罪了你?”   “哪儿得罪我,我从何而来,这些都不是兄弟应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们从哪个方向走了便是。”   公孙静倒不像别人那般不耻下问,即便明明听起来更像是请教别人的话说出来也带着几丝不清不楚意味,那汉子倒也见过不少人,识人断人都有自己一套,看出公孙静或有不凡之处,他们便老老实实道。   “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往飞仙关方向去了,不过我得提醒公子一句,那群人可厉害的紧,绝对不是能随便拿捏的。”   “多谢,他们不是随便拿捏的,我也并不见得就是随便拿捏的。”   在这茶铺总共也没呆多少时候,公孙静便带着花想容等女子在这冰天雪地中继续上路,只是就在其一行人走后不久并没人注意到这群汉子竟是也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飞仙关?那里是什么地方?难不成是他们的老巢?”   “应该不是。”   马车内,花想容虽如今也再不似从前那般妖娆,已经穿好衣裳,但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是风情万种,公孙静说了好几次都改不了花想容这么多年养成的这种气质,便只能作罢。   花想容道。   “飞仙关乃是兵家重地,更是由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把手,平日里外人根本就进不去,再者,那群汉子只说了是飞仙关方向,却并不一定就是飞仙关,故此,我们暂时只需要朝他们离开这个方向追上去即可。”   “有道理,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能还要做点别的事情。”   公孙静轻轻掀开马车门帘微微看了一眼马车后面几百丈远距离之后若隐若现的十几个黑点。   “居然被公子你发现了,我都没发现公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花想容不禁好奇道,公孙静淡淡一笑。   “连我都差点把持不住的女人他们能把持住那就奇怪了。”   “公子说的是真的?你都差点把持不住?”   花想容说着居然又直接凑到了公孙静身前,吐气如兰,让后者好一阵心猿意马。   “咳咳,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好嘛,不说就不说,那公子打算怎么解决身后这群家伙?是杀了?”   “不杀不杀。”   公孙静连连摆手。   “如此冰天雪地大好冬天,本就是美事一件,倘若在这里杀了他们见了血污岂不辜负如此大好景色?他们要跟着就让他们跟着,这样在这荒山野岭最起码我们还有个伴儿对不对?”   别了那路边小茶铺,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有的不过是看起来已经很久无人打扫的积雪,还有不少牲畜走过的痕迹。   公孙静躺在温暖如春的马车里舒舒服服喝着花想容一杯一杯递上的美酒。   司马云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其实他大可以骑马,虽不能让人感受到如同春日的温暖,也最起码不至于整双鞋子都被雪水湿透。   因为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不骑马的瞎眼和尚,一双破烂草鞋踩在冰天雪地中,一双布满老茧的脚满是通红。   瞎眼和尚说行走也是一种修行,故此婉拒了司马云为其准备的新鞋子以及衣裳,这么一路下来,司马云走到哪里,杀戮就到了哪里,瞎眼和尚就忙到了哪里。   “你们猜公孙静那家伙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在了南海之中?”   剑无求笑意盈盈,从蓬莱回来这一路之上所有人闭口不提关于公孙静任何事情,这时候剑无求终于按捺不住提了出来。   “他要是那么容易死也就不叫公孙静了。”   司马云似笑非笑看了默不作声的公孙止一眼。   “也许你觉得我这样做未免有些太不留情面,他公孙静好歹也是你的侄子,我将你从蓬莱带回来却不给你侄子一条活路,可你知道以公孙静此人的性格,说的难听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家伙很自傲,虽说他的的确确有自傲的资本,不过太过骄傲肯定要吃不少大亏,南海黑鲨要不了他公孙静的命,倘若他活着肯定会一路尾随我们而来,他绝对咽不下当初那一口气,所以我才在一路之上留下我们的去向,要他跟上来,也要让他继续吃大亏。”   “继续吃大亏?你想让他怎么吃亏?难不成是咱们这些人合起来狠揍他一顿。”   剑无求异想天开,好像根本就有出不完的主意一般。   司马云摇头道。   “非也,我们这不是要去飞仙关吗?趁着还有时间,那鬼东西想必去了无双城定跟王长生大战了一场,如我所料不差,本就实力正虚弱时候对上此陆地神仙也只有落败的份儿,更何况是在他王长生的摘星楼,那鬼东西恐怕现在正不知道躲在哪里恢复实力,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去擒住野狼,野狼其人不羁,倒不如我们先避其锋芒,让公孙静去碰碰这个硬茬儿,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最好,就算落不到,我们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那轩辕宏图又不是傻子,当初落霞山时候同时请出来那么多厉害人物,这样的人怎可能允许我们轻而易举带走野狼?”   “你错了。”   李沐智适时面对剑无求摇头。   “我曾经跟野狼碰过一次面,他有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不为任何人效命,换句话说也就是其实他可以为任何人效命,前提是,这个人有让他效力的理由,但怎么看屠龙都不会成为能擒住野狼的理由。”   “的确如此,我也只听过这个人,并未见过,听你这么说我倒对这家伙好奇起来,总而言之,一切只能等到去了飞仙关轩辕宏图地盘才能见到此人,提起飞仙关,我倒想起上次那批卖给轩辕宏图的蛟龙筋骨,恐怕如今神机阁也已经开始着手炼化这些东西了,我倒是挺期待的。”   风雪依旧,司马云微微眯眼看向距离此处依旧还有很远的飞仙关,好像已经看见了轩辕宏图麾下的几十万大军一般……   冰天雪地中行走的并不止司马云一行人,亦不只是坐在温暖马车里的公孙静一行人,有那么两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也同时在这天寒地冻时节从另一条道上往飞仙关而去。   两个男子,两只毛驴,仅此而已,一佩剑青年,一面相木讷寡言少语中年男子,若非黑发披肩,在此天地俱一片银白世界中行走绝对难以让人难以发现。   当然,这还得必须除去那青年男子的喋喋不休才行,他甚至从才出无双城开始便一直絮絮叨叨不停到现在。   从最开始的问为何与王长生一战非还要等那么久问到那鬼东西究竟从何而来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在中年男子的沉默不言下又才问到现在这问题。   “叔叔在此人人都往回家路上赶的时候偏偏选择离家出走为的是什么呢?如今年关将近待在家里好好过年不行吗?侄子给你准备好吃好喝的,只求叔叔能将你匣中的剑传授我几式而已叔叔你都不愿意。”   “并非叔叔不愿意。”   一路无言,大多数时间都在沉思的李蓦然终于开了口。   “我的剑你学不来,而且此行出门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会是一趟远门,是你自己不听非要跟来,怨不得我。”   “好吧好吧,就算是侄子我吃撑了没事儿干,那叔叔总能告诉我咱们这一趟究竟往哪儿去吧。”   见自己这位明明如今已经名动天下却依旧保持着未成名前朴素低调的叔叔终于开了口,方寒心道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虽说有些不愿意,但这么一路下去总算不至于再如之前那么无聊,有毛驴不骑,非走路,这事儿恐怕也只有自家这位叔叔能干的出来了。   “我们要去一趟飞仙关,去轩辕宏图地盘,你敢不敢去?”   “叔叔你看你这话说的,我都跟你走到这里了你才问我敢不敢,我有什么不敢?他轩辕宏图也是人,既然是人便不得不给叔叔你几分面子对不对?有叔叔你这棵大树在,我就是走到哪儿也都能乘凉啊。”   “我可不见得是什么大树,更何况即便如今我名头再大,与轩辕宏图几十万铁骑比起来其实也根本不值一提,我这次去飞仙关,只是为了等几个朋友而已。”   等几个朋友?   方寒心头默默数了一遍自家这位叔叔这些年接触过的人,上到那些个不出世的绝代高手,下到那些根本没听过的市井无赖,好像根本就没几个人能称得上是自己叔叔朋友,算来算去,也不过就只是想到了当初在西楚江夏遇见的那么一群家伙。   难道是他们?   “叔叔你肯定是在与我说笑,我们与他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叔叔如何知道他们会去飞仙关?难不成叔叔还真能堪破天机不成?”   “我自然是看不破天机,只是前不久从南海飞来的那团黑云你也见到过了,还有那一日整个的天有异像包括摘星楼的异动,可以证明那团东西是从蓬莱而来,我想不出除了他们一群人还有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折腾出来这么大动静,想必他们已经得到了蓬莱公孙静,春秋之后江湖年轻一辈高手,司马云已得其三,算来算去现在怎么着也该轮到野狼了,所以我断定他们大概现在正赶去飞仙关。”   “就算他们赶去飞仙关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叔叔还想帮着他们开罪轩辕宏图?”   “算不得开罪,若非要说是开罪,恐怕我们早就得罪了这位大皇子,既然早就得罪,也不存在多一次少一次了,有时候为了朋友,该仗义时候还得仗义。”   “为了朋友?难不成叔叔还真将这群行事乖张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家伙当成了朋友?”   “非也。”   李蓦然于渐渐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摇摇头。   “叔叔只不过是想替你结交这么一群朋友,听起来他们的确是胆大了一点,但,若非胆大包天,又怎会叫做年轻人?叔叔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你以后铺路而已,剑道高不成低不就,平日里没个正经,跟着叔叔,叔叔也没什么可以留给你,只能留给你这么一群朋友罢了。”   方寒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甚至连牵着毛驴被寒风吹透的手都忘记了去暖。   前方大路朝天,寂静的官道之上终于是在寒风之中来了第三个人,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气质出尘,他走的不紧不慢跟在二人身后,待到近前时候方寒才见到这人也许是在风雪之中走的太久,竟是连眉头都结了不少霜,他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来岁上下的男子,从二人身边路过时候目不斜视,方寒只感觉到一股冰冷寒气湿身。   “好奇怪的人,身体居然会这么冰冷,靠近时候都冷的让人受不了。”   “他应该是修炼了很厉害的什么武功,否则绝对不会浑身有如此冰霜之力,只是这么一个人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   李蓦然也有些不解,但终归是还未大方到直接上去拦住这公子的路,那样实在有些太过唐突。   公子走后的积雪都直接被冻成冰块。   九公子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行走,一直走到快靠近飞仙关地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   终于见到了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你就是司马云?” 第253章 风雪夜   “没错,我就是司马云,你是何人。”   对于这突然出现于风雪中施施然走来的冰霜白衣男子,众人都非常好奇,以至于司马云在不知究竟是敌是友前提之下也不得不对宫九客客气气。   宫九淡淡道。   “我是你没见过的人,亦是即将有求于你的人。”   有求于你?   司马云不禁讶然,事实上就在宫九才道完这句话时候,一向坐不住的剑无求便又当起了马前卒。   “就算是前来踩点儿,也总得先说出自家名号才行,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们又如何能帮你?”   “你说错了,我不是要你帮我,我是要司马云帮我。”   若非宫九极力克制这体内的寒冰之力,恐怕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嘴里都得吐出不少冰碴子。   剑无求有些不乐意了,哪怕如今与大家早成为一家人,被宫九如此无视依旧让他觉得心中愤懑不平。   “你这家伙说话口气也太大了点,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就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当然知道你,剑冢那位欺师灭祖的剑魔,天生蛇瞳,剑道天赋异禀,本来对你有所期待,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仅此而已。”   “放你娘的屁。”   剑无求脾气不太好,尤其是现在这般被宫九两度无视,哪怕明知道面前这镇定无比的家伙定非善茬剑无求也毅然出了剑,对于江湖人来说,嘴上说的再多从来都不比手上的剑来的有用。   通体散发着红光的剑更像是才沾满不少血腥的剑,只是这把伴随剑无求大大小小战斗无数次的伙伴才在碰上宫九两根手指头时候剑无求便感觉一股奇怪力量从剑身传来。   有猫腻。   长剑眨眼之间便已布上一层浅浅白霜,倘若剑无求哪怕是再晚那么一个呼吸收剑,恐怕自己手也会立马被这奇怪冰霜之力冻住。   一招而已,高下立见。   “此人怪异至极,与他近战接触绝非易事,倒不如让我来领教领教。”   老黄匣中有七柄剑,掐指算来这七柄剑同时出鞘时候绝对超不过五次,一次是在对上黑沙漠中那大八爪鱼,至于后面,好像还真没几个时候是能让这剑匣中的剑齐齐飞出,如今在对上才出现便盛气凌人的公子老黄竟是同时出了七把剑,此剑通体碧绿,与剑无求剑根本就是两个颜色,剑出锋芒现,八柄传承至西楚剑皇神剑围绕宫九迅速移动,从最初时候七剑合围宫九两丈见圆,随后愈发收拢,似要将宫九困死在这剑阵中一般,只是这七柄神剑才不过到了九公子周围三尺之处便寸进不得,似有一股无穷力量阻碍这要将其撕碎的七剑一般。   “有点儿意思。”   宫九淡淡道。   “比方才那什么剑无求的剑有意思多了,只是如果就凭这个想伤我,那还不够。”   七柄神剑困不住宫九,剑速越来越快,最后竟是在宫九身边形成了一股小小龙卷风,带起宫九脚下冰霜阵阵,不过一盏茶时间过后九公子所在位置赫然完全与其他地皮隔离开来,脚下只留寸许立足之地,其余地方皆成了深深沟壑。   剑势依旧不减,老黄面有后继无力之色。   “到底是人老了,你若再年轻个二三十岁,以你的剑未必就不能困住我。”   宫九伸手一指,七把神剑渐渐速度变慢,冰玄劲冰冻住七把剑,七剑回匣,老黄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虽面色通红,但总归不至于那般输了不愿认账。   “公子好手段,如此年纪有这等厉害的功夫,想必定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老头儿我受教了,只是单凭借公子能败了我二人恐怕还不足以让我们一行人对你另眼相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来并不是为了打架,就算要打架我也不会自大到单枪匹马来找你们这群人对不对,我来找司马云,跟他有些事情要说,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大可以离去便是,如何?司马云,你可有胆量听听我想说的是什么话?”   宫九眼神灼灼,哪怕如今对上这群跺跺脚江湖都能抖三抖的人物依旧波澜不惊,倒是司马云大概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虽疑惑到底还是答应了宫九的要求。   “不需借一步说话,此行我与他们皆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   “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他肯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然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的高手都投鼠忌器。”   “他的确挺厉害,我的武功就是出自他手,你说他厉不厉害?”   众人吃惊,再看剑无求竟是瞪大眼睛,难不成又是一个与自己一样欺师灭祖的角色?   “你想杀你师父,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倒不是我多嘴,你请我杀人,我总该了解一下你师父的底细对不对?你的师父得罪了你,还是你哪儿得罪了你师父。”   “都不是,我只是想要他死,所以才来找你,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他们说你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家伙,所以我才多方面打听找到这里来,怎么样?我这单生意你敢不敢接?”   “敢不敢接现在还为时尚早,况且就算我现在说一个我敢接,就凭我这一句话你也未必会相信对不对?更何况你请我帮你杀人,我想问问你我为什么要替你出手杀人?”   “就凭我宫九这两个字,你值得出手替我杀一个人,那个人在哪里我现在还不会告诉你,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你替我出手杀了他,算我宫九欠你一个人情。”   宫九来的快,去的也快,其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不多时候便小到一个黑影都再也看不见。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无缘无故出现,让你出手帮他杀人,连那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莫不是其实是个疯子?”   被宫九败了一剑,剑无求虽心有不平,但见老黄同样也在宫九面前吃了亏之后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高手相争,一招一式得失其实并不能就说明什么问题,真要打起来,也唯有最后活下来那个人才有资格称得上是厉害。   “的确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又要多一件麻烦事情了。”   “你真要帮他出手杀人?”   “恐怕我不帮他,他就会想尽千方百计杀了我,总之只要不是现在就好,现在我们得尽快赶到飞仙关去才好,那一批蛟龙筋骨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也到了炼化完毕时候,此一批装备若是能打造出来,轩辕宏图其麾下铁骑整体实力将再度有一个极大的飞跃,用以蛟龙筋脉制作出来的弓箭,绝对能轻而易举射穿一品高手护体罡气,轩辕宏图绝对不会放心这么一批世所罕见的东西出什么乱子,最近这几个月他定然在神机营日夜亲自监督,这个时候我们前往飞仙关擒野狼的成功可能才会大大增加。”   “要擒野狼此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有些人能以武力折服,譬如姜明,有些人能以目标走在一起,比如剑无求,有些人生来崇拜武力却并不能被无力折服,比如公孙静,野狼此人究竟忠于什么司马云自己也拿捏不准,故此在面对李沐智这疑问时候司马云也只是轻轻摇摇头。   “我没有对策,只能且行且看,野狼再难搞定,恐怕比之方才那个叫宫九的家伙也轻松多了。”   他们在距离飞仙关不过一日路程时候遇见了早就在那里等候的叔侄二人。   “我算了算时间,按照你们的脚程我们只会走在你们前面,没想到不偏不倚还真就这么巧遇见了。”   此地距离兵家重地尚且还有一日距离,虽依旧在荒山野岭,不过却已经能远远嗅到铁甲重重的味道。   荒山野岭无酒家,无客店,有的只不过是两间年久失修在风雪之中摇摇欲坠的破烂茅草房而已。   看起来原来主人应该搬离这地方很久,门前种菜的小园早就荒芜,生长着不知名已经枯黄的野草,茅草房生不起火堆,不过即便如此,李蓦然叔侄二人也使出浑身解数弄来了一堆湿柴火,虽无火苗只有浓烟,亦比在冰天雪地之中舒服的多。   “轩辕宏图倒是好手笔,驻军飞仙关,愣是将这些世世代代便居住在此地的老百姓赶了出去,恐怕这方圆数百里皆成了他轩辕宏图的校场。”   茅草房中亦能找到干燥地方,司马云倒并不是多讲究,直接围着渐渐点燃的火堆随意找了一个还算干净位置坐了下来。   “柴火堆太大了,这么大的一堆火要是全部点燃,恐怕这两间茅草房都得全部毁于一旦,这样一来,以后若是再有人来此飞仙关,岂不是连一个遮风避雨地方都没有?”   话虽如此说,司马云到底没有将这堆渐渐燃烧起来的柴火分成几部分,任由烟火寥寥蒸发从房顶破洞处不断落下来的簌簌雪花。   如果这一日不是天寒地冻,而是寒冬腊月时节好不容易的一个艳阳天,那阳光从这破洞处照射进来肯定是一番不错享受。   “你说的有道理,却也没有道理。”   衣着简单一双布鞋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剑士指着头顶几乎已经快将房顶压塌的积雪对司马云道。   “你觉得如此温暖之下,房顶上的雪化成水会不会熄了这堆火?又或者说是积雪化成水只会被这堆火化成无影无踪?我相信不管是哪个,都压不塌这房顶才是真的,也不过就是让这破屋子中稍微狼狈一番而已,收拾收拾就够了。”   “先生倒是好雅兴。”   司马云笑道。   “先生不远千里而来飞仙关就为了让我们在如此饥寒交迫时候到了就能有温暖房间取暖,这份情谊,司马云记下了,只是先生应该不只是来升一堆火对不对?”   “对的。”   李蓦然点点头。   “我在这火下面还烤了不少土豆地瓜之物,以供各位暂时解五脏庙饥饿,至于接下来,我会去神机营替你们拖住轩辕宏图,至于你们究竟有没有能耐带走野狼,我也再帮不上什么忙了。”   “司马云谢过先生,只是神机营不比军营,其中高手能工巧匠无数,更是机关遍布,闯军营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活着出来,闯神机营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我们当中这些人,恐怕就是他也未必能见得毫发无损出来,”   司马云特意指了指窗前观雪的李玉湖。   “先生真要如此作为?”   “放心吧,我不会死,至少在与王长生一战之前不会死。”   这话题似乎来的有些太过沉重,便是平日里就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的方寒都出乎意料的保持缄默。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了,先生请放心就是,先生不会死。司马云亦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明日里就正式踏进数十万铁骑驻扎的飞仙关,只听说轩辕宏图麾下铁骑如何了得,几十万大军齐头并进在原野如同惊天地震海啸一般,从前或许不信但真到此时此刻靠近飞仙关时候却让之前不信的人开始犹豫起来。一天路程之外的兵马咆哮声音好似在这个风雪夜久久回荡根本无穷无尽一般。   “老头儿,你说几十万匹战马在原野驰骋是什么画面。”   这一堆火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是将茅草屋顶上的积雪全部化干净,只剩下最为有温度的火炭依旧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力。老黄靠在土培墙上打盹儿,剑无求却并不想这老头儿来的那么舒坦。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画面?我又不是当兵的,又没打过仗。”   老黄没好气道,不过随后这老头儿又挠挠头不确定道。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也见过猪跑,这几十万匹马跑起来,恐怕应该不比五六月时候暴雨时天上的大片大片乌云来的差多少。”   “是吗?”   剑无求有气无力瘫软在墙角微微闭眼道。   “那他娘的听起来可能还真有点意思,就是不晓得咱们这位大皇子殿下究竟能不能他娘的拿出来这么多匹战马嘞。”   这么一些日子风尘仆仆赶路下来,哪怕这些人当中几乎都是当世一等一高手都有些体力不支,在这风雪之夜没多久便响起了各式各样节奏不一的鼾声。   有人睡得着便有人睡不着。   李蓦然就在此列,哪怕他如今早已名动江湖,也哪怕他匣中有几柄能百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飞箭。   “叔叔为何要替他们牵制住轩辕宏图?据我所知,轩辕宏图身旁高手无数,更是不乏一品高手,叔叔虽厉害,但人力终有尽时,落霞山姜文太便就是这个下场,这么做,实在不值得。”   方寒头一遭觉得如此伤感,哪怕李蓦然已经说了在与王长生一战之前不会死,只是说是说,古人便早就有言,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自家这位叔叔当真能牵制住整个神机营?更何况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论高手,司马云身边多的是高手,怎么算都轮不到自己这两个外人来为其出力。   李蓦然大抵猜测到了自己这位相依为命侄子的心思,只毫不在意笑道。   “他们高手的确是多,怎么算都轮不到我叔侄两为其出手,牵扯轩辕宏图亦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叔叔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直来直去习惯了,所以这小部分的力,叔叔来出即可,你只需要跟着他们便行,有他们在,即便你遇到了生死危险,李老前辈看在我的情分上也绝对会为你开辟出一条生路来,而且相信这一次之后,你也大概能跟在司马云身后混出个人样儿来。”   “我还是想不明白。”   方寒摇摇头。   “司马云为何非要得到野狼不可,天下高手多的是,不缺他野狼一个,根本犯不着为了一个野狼冒这么大的险。”   “这个问题叔叔也看不透,不过你知道司马云为了公孙静不惜出海访蓬莱的话,再想今天的事情可能就不会觉得那么惊讶,有些人,生来就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做常人之不能做之事的。”   火堆燃尽,天气依旧不怎么好,越靠近中原最贫瘠之地空气中越发散发着一股子荒凉,荒凉之后便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就如同当一行人真正看见这飞仙关面目时候的难以置信。   “我该说什么好呢?”   才翻过这座山头,看到地势完全平坦的原野之后,虽早有预料,但司马云仍是有那么几分震惊。   爬上一座山头用了半天时间,半天时间之后一行马车以及马匹也正好看见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   “看起来他们应该刚刚离开没多久。”   公孙静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这么几天路程下来虽未步行,但在见到司马云一行人居然有如此毅力脚走了这么远路程之后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怎么办?公子,我们是现在上山还是休息片刻?”   “休息?恐怕想休息也休息不成了,这里是最好的下手地方,后面那群家伙恐怕再也等待不下去了。”   公孙静跃下马车,果真见到这么几天一直尾随自己的那帮子曾在路边茶铺遇见的那群江湖汉子不久之后就露了面。   “我倒是真佩服你们,跟了我们这么久居然还不放弃,之前的那些地方不怎么好下手,现在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时候。”   “你知道我们在跟着你们?”   那说话的汉子大抵是没料到公孙静居然如此直接,故此有些难以相信。   “废话,我又不是聋子瞎子,跟了这么久,我倒也是小看了你们的毅力。说吧,想怎样?” 第254章 天下第二   “怎样?”   倒不是小觑眼前这看起来的确像模像样公子,只是那汉子没想到分明在如此情况下公孙静为何依旧如此罢了。   他笑了笑。   “不想怎样,只是觉得阁下一人霸占这么多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倘若阁下不介意,不妨将这些姑娘分出来给我们兄弟一些如何?如此一来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意思就是我若是不遂你们的意这朋友便做不成了是不是?正好,我也不需要你们这样的朋友,遇上我,算你们倒霉。”   或许若是之前花想容一群女子单独对上这群纠结在一起的汉子还有些乏力,但如今多了一个突然杀出来的公孙静则再无什么需要害怕的,公孙静虽自认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却依旧有怜香惜玉之心,又怎会让花想容一群女子于这种手脚都不方便天气大打出手?   公孙静拈花一指,其实又何尝只是一指,手指如同幻影一般迅速动作,几乎只能看见残影,信手拈来黄叶片片,黄叶成利刃,对着那群汉子激射而去,脚踏积雪厚重之地,激起雪花无数,抬手雪花成飓风,其人扶摇而上三丈,雪花成冰,化作密密麻麻冰箭紧随拈花指之后,做完这一切之后才飘飘然落在地上,再看那群汉子竟已是每个人身上都被捅出了不少冰窟窿,奇怪的是那些个冰窟窿居然不曾有鲜血落下来,再看那群汉子竟是全无异色好似根本就没受伤一般。   花想容疑惑,难不成自家姐妹如今这新主人行云流水一套的动作下来其实不过是花架子不成?而那群本来应该受伤却毫发无损的汉子更是大笑不止。   “好厉害的手段,今日果真是长见识了。”   “手段算不上多高明,不过对于你们这群家伙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公孙静拍拍手,也不见其人有什么特别动作,才张狂大笑的一群汉子雪窟窿处突然阵阵炸裂开来,迸射处阵阵血雾,一群乘兴而来原本还以为能捞到点好处的江湖草莽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通通双膝跪地再无任何反抗之力,甚至手臂提起刀的力气都无。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们就别管了,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些中原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问我是什么人,非要等到死到临头才知道问?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没有,如今你们已中了我公孙家绝技冰符,此符是我种,若非我,天下绝对无人能治你们,若是想活命的话,还得乖乖听我话才行。”   花想容倒是没想到公孙静居然如此留手肯放这群条汉子活路,在他看来这么一群江湖败类杀了也就杀了,实在没什么惋惜,只是她并不知道,公孙静或许不久之前的确有不放这些人一条生路的打算,但如今已改变主意。   “你们这群家伙虽高不成低不就,不过好歹也算并不是酒囊饭袋,我要你们替我从这中原放出去消息,就说司马云一行人去了蓬莱得到了稀世珍宝,得此宝者可得天下,并且,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消息传到满天下,因为你们体内的冰符每隔一个月就会发作一次,现在还好,只是控制你们行动,不过若是再晚一点你们就知道这冰符的厉害之处了,若是不想自己全身溃烂,一个月时间之后来找我,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就赶紧麻溜的滚吧。”   若非一直尾随自己这些人的这群汉子,恐怕花想容也不会想到原来当日里遇上的那群人就是司马云一行人。   “你听过司马云?他的名头很大?”   再不能乘车马,因为已至山脚,大抵是不愿意回去时候无马车可行,公孙静下令将这些马车以及马儿都好好的看管起来,他不过带了花想容以及五六个红山会女子登山而已。   “我好像是记得在哪里听过,总之司马云此人好像还在中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司马云成名时候大概就是在当年拜剑山名剑山庄时候,以及最近一次落霞山之变,但细想之下,能入得名剑山庄,能上落霞山的人即便不是天下名门正派也是江湖有头有脸之人,怎么算都轮不到她一个小小在江湖最底层摸爬滚打的红山会,倒是听曾经去过这两处地方的人从坊间传出消息,说是这两战如何惊天地泣鬼神,说那孟家三公子是如何读书读出来了一个陆地神仙,说那姜家老太爷是如何一人力战西楚百名高手,最后力竭而亡,但这两战似乎都根本避免不了司马云这个关键人物,因此,这江湖也是对司马云流传出了许多个版本。   有人说司马云于山中修行多年,乃是一个活了近一百岁的老头子,故此才能如此在暗地里作弄风云。   有人说司马云其实是一位极其厉害的武道高手,乃是当世赶在孟家三公子之前入得陆地神仙的怪胎。   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有人说其实司马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三头六臂妖怪。   花想容见不到司马云,哪怕这天下传的玄之又玄,但想必传出这些消息的人也未必就有人真见过司马云,也许不过是自己臆测以讹传讹罢了,江湖事大抵如此,从最上头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最下头的草木皆兵。   花想容不禁好笑,心道这江湖总算还有点良心,只是说司马云三头六臂无所不能,没有把司马云这三个字都改头换面一番说成是司马风或者司马月之类等等。   以往一直想见识一番风采的人物没想到就与自己擦肩而过都没认出来,现在想想,若是再有人当自己面吹嘘司马云什么样子,自己也能有还嘴之力了,一句我曾经见过司马云,并且在他手上栽了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你好像对司马云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莫不是喜欢上了他不成?”   山路崎岖不好走,再加上寒冬时节积雪淹没脚踝,若非不想太过张扬惹来不必要麻烦,公孙静其实并不想就这样一脚一脚登上这飞仙关的天险。   “啊,哪儿有。”   花想容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面对身边这其实与司马云不相伯仲的男子只感觉脸颊发烫,因为他的呼吸就近在咫尺,甚至还能感觉到口中吐出来的热气扑面而来的气息。   “我不过只是听公子你突然提起,就知道什么说什么罢了。”   “哈哈,你不要如此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孙静无所谓摊摊手道。   “坦白说,对于这样一个又有本事又长得英俊的家伙,没有几个女人不动心的,虽然这家伙总是一副狐假虎威样子,可是我公孙静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一声,能有虎威可借也是一种手段啊。”   “公子你别说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花想容有心解释,却在面对眼神灼灼公孙静时候没来由的没了底气。   公孙静再度不以为然道。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就好,我做你们帮会的主也不过只是阴差阳错而已,我们早晚也有分道扬镳一天,不要觉得这样总觉得对不起我公孙静,司马云是我仇人,你不是,可是你喜欢上了你家公子的仇人,乍一看这种关系有些复杂,但其实想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与司马云之间肯定要分个你死我活,我死了,那就算你运气好,他死了,只能算你运气倒霉罢了。”   花想容再说不出什么只言片语,只能在心里再度感慨一声。   果然世间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男人大多数都不解风情。   登山速度不快不慢,快了怕与司马云一行人碰个头,公孙静亦非蠢蛋,也想坐收渔人之利,太慢了怕跟不上这山道上逐渐被淹没的脚印。   司马云一行人肯定就在前面,公孙静心里默念。   “你不妨趁着这段时间跟我说说你们中原的名人轶事,我想听一听,这样就不会觉得登山这么累了。”   其实哪儿算得上累,花想容如何不知以公孙静手段莫说是这一座山,恐怕就是十座这样的山都未必能让此人望而却步,他不过是想找个话题来打破这长久无言的尴尬罢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中原虽然大,但厉害的人物就那么一些,这段时间几乎是跟公子一一都说过了。”   “说过了厉害人物,那咱们不妨说说那些在你看起来其实不厉害的人物。”   “不厉害的人物又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公子你若是想听,那我说一下也无妨,就说我曾经上过一次送仙山的故事吧,那时候我还不过只是一个大户人家小姐而已,爹爹忙着给我算姻缘,我才逼不得已上上清观,倒是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小道士,偏偏那小道士辈分还大的吓人的紧,应该是在祝飞羽入门之前就上了送仙山,我从来没见过算的那么准的家伙,只可惜那个家伙成天在山上无所事事做些鸡飞蛋打的鸡毛蒜皮小事,若是肯潜心修道,恐怕如今这祝飞羽的威名肯定就得落到他头上了。”   “按照你说的话,你说的这小道士可还真有点意思,要是等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也去抽空拜访拜访,看看这小道到底什么来头。”   “公子真要去?可不可以带上我?”   “啊。”   公孙静瞪大眼睛。   “应该是要去吧,不过那也得在我杀了司马云之后才行。”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直到真正登上这座连接东西两片世界的飞仙关天险时候几人才停下脚步。   目之所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山下让整个天下闻风丧胆的轩辕宏图几十万铁骑安营扎寨,修建起高高城墙,雪白一片校场之上大约三四百汉子在这哪怕是穿上大衣裹上棉袄都不愿意出来的季节正在挥洒着汗水,杀声震天,就凭这股气势恐怕也足以让三四倍以上的敌人闻风丧胆。   军营有兵,到底不是几十万大军同在,最多其实也不过万人而已,至于其余铁骑,花想容非军人,亦不知这些士兵去了哪里,但遥想轩辕宏图名声在外,带兵定然有自己一套本事,绝对不会放着这几十万大军驻扎在飞仙关一处。   毕竟,与西域接壤处战线又岂止是一个飞仙关?   铁骑挥洒汗水,战马如嘶,至少一千匹浑身被盔甲笼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不论放在哪里都是马中之王的战马正从远远能见到的一线天峡谷中脚踏大地轰隆隆而来。   一线天之外即是飞仙关。   公孙静不懂兵法,却也能看到轩辕宏图布此军营不妥之处,此关身后是自己正踏足的这片高山天堑,军营前二十里处则是两座大山中间的一线天峡谷,西域若要来犯飞仙关定必须先通过此峡谷,看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实则军营地势低洼,一但给敌人找到机会登上两座大山,则轩辕宏图大军立马从以逸待劳变成居下临上被动姿态,说难听点,等的也就是一个被包饺子的下场,更何况如此兵家重地,这山却根本就不设防,让他们这一群并非军中之人如此轻而易举闯进来,这实在不像是花想容所说那位威风凛凛的大皇子所为才对。   想必这大皇子要么就是虚有其表,要么就是大智若愚内藏真正玄机。   公孙静正望向尽收眼底的此关隘天堑若有所思时候忽闻脚下与天地俱成一片银白的密林中似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打斗之声,起初这声音还远远在山脚,后面则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楚听见兵器交戈之声,再后来已是眼睛都能看到一股地龙卷从山脚直扑山上而来。   “小心。”   公孙静骇然,面色剧变之下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左右手推开靠近自己的花想容与几个姐妹,公孙静单脚点地跃起三丈之高,再落下来时候已调转身子方向,出掌对着那严丝合缝的地龙卷轰鸣而去,掌风强大,便是四周只剩下为数不多挣扎着不肯落下的红叶都坚持不住这等力道纷纷落下,树枝齐刷刷断裂朝四周倒去,地上积雪以公孙静单掌方圆三丈距离宛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呈波浪四下散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么一掌下去所带动的气势也不过就是公孙静落下两丈距离的时间而已,地龙卷忽然探出一只手来,一只与公孙静白皙修长手指完全不同的手,手上密布疤痕,手腕以下是盔甲贴身,双掌相对,震荡涟漪瞬间朝四周挥散而去,若非花想容几人早有预料,恐怕近距离之下也要被这两股不同内力带来的震荡伤了五脏六腑。   公孙静被这反震过来掌力震的后退两丈有余,而那突如其来的地龙卷也是在翻出红褐色冻土之后从漫天泥土里面跃上来一个身着白色银甲,一头长发狂放不羁的男人。   与野狼初次交手之下公孙静便冷不防吃了一个大亏,虽说这不过是情急之下不曾经过蓄势才拍出的一掌,但这一掌至少也有公孙静七八分力道,即便如此,野狼依旧面不改色,反观自己,虽算不上狼狈,两相比较之下却是逊色了那么几分。   “你是公孙静?”   “你就是野狼?”   两个还没见面便已经对上一掌的男人几乎同一时候开口向对方问道。   若眼前是一个世间谪仙子,公孙静一定会觉得这是缘分,只可惜面前是这个光是看过去就知道人如其名的男人。   “没错,我就是公孙静,早就听有人说野狼如何厉害,没想到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即便方才失势,公孙静依旧不惊不慌。   野狼并不回答公孙静这问题,而只是冷冷道。   “不好好待在你的蓬莱,来我中原,来此飞仙关做甚?”   “呵呵,这话说的,好像飞仙关就是你野狼说了算一样,腿长在我身上,还不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的了我公孙静吃饭喝酒,难不成还能管的了我公孙静拉屎撒尿不成。”   拉屎撒尿这等字眼的确不应该是这等温润如玉公子哥嘴里应该能说出来,若非眼前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拦路虎,花想容还有可能真的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不敢笑,因为这才从泥土里面钻出来却身上丝毫不带一丝尘埃的男人没有笑。   “你公孙静去哪里我管不着,不过来了飞仙关就不行,这里乃是兵家重地,岂是你想来就能来?还不赶紧滚蛋下山?”   滚蛋?   公孙静生气了。   倒不是因为眼前有花想容几个女子,不愿意丢了面子才生气,只是纵观这位公子自生下来被视为公孙家掌中宝时候,又有谁敢在其面前说一个滚蛋二字?   原本还有心解释一番的公子在野狼说出这二字时候微微眯了眯眼。   “老子今天若是不走你又怎样?”   “那就找人来替你收尸,正好,这里就有几个现成的。”   再度与野狼相搏时候,公孙静再不敢留手,已调动身上十分内力,二人不用兵器,几乎是拳拳到肉又算算差之毫厘到肉,野狼身体强悍,更有护身软甲,原本以为公孙静身体单薄,只要轰上一拳便能让其遭受重创,却没想到公孙静看似单薄身躯之下竟也有着极其强悍的防御之力,野狼尚且如此,公孙静更有些难以置信,虽说二人不过是愤怒之下以肉身力量硬碰硬,并不曾使用什么厉害武功,不过他对于野狼几乎是拳拳到肉,而野狼对于自己虽速度不减,但真正攻击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以及掌力百不存一,这当中则用到了贴身短打奥秘,大部分力道都被自己卸去,自己承受的那些力量根本不足为提。   但毕竟是被野狼打了不少掌在身上,短短片刻之间二人竟是已经对打三百多招有余,公孙静游刃有余,野狼亦是同样面不改色。   总不能就如此消耗下去,那样原本打算坐收渔人之利,到最后面恐怕立马会变成被坐收渔利。   “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花想容,借剑一用。”   公孙静一掌之后大喝,这让原本惊叹于两大绝世高手打架玄奥的花想容瞬间回神朝公孙静抛出去一剑,野狼并不击飞这花想容的剑,反而更像是好不容易遇上对手一般战意更浓。   野狼凌空向后翻越一丈,避过得了剑的公孙静霸道一剑,其人迅速抽出腰间腰带,这让花想容几女不禁花容变色,难不成如此闻名天下的高手竟是要当着几个女子的面脱了裤子不成?   这等滑稽想法立马便被现实打破,野狼裤子到底不曾落下来,反而那腰间腰带却是突然变得笔直,原来那哪里是什么腰带,分明是软铁打造的暗含机关的一杆银枪。   以银枪对铁剑,兵器交戈迸射出阵阵火花,剑气纵横,枪芒更丝毫不弱其下,花想容早就在二人亮出兵器时候便知大事不妙,与几个姐妹迅速施展轻功后退,肉体碰撞涟漪虽猛,但总归还能躲避,如今枪芒剑气相交,倘若一旦被波及立马便会被绞成碎片。   野狼银枪乃是神机营巧匠所造,所用材料俱是世间宝贝,反观公孙静手上花想容之剑虽材质不差,但总归比起银枪来还是弱了那么几分,不多时候长剑身上便已有了不少缺口。   再对拆百余招时候长剑终于不堪重负断做两截。   “兵器都没了,我看你还拿什么打。”   野狼冷笑,并不因为公孙静没了兵器便也同样收了兵器,反而枪劲再甚几分直取公孙静咽喉。   岂能坐以待毙?   公孙静如同滑翔一般倒着滑出去三四丈远,略微避过野狼凌厉一枪之后双手信手拈来黄叶漫天,一叶即是一剑,野狼微微吃惊,手中银枪调转势头对上漫天早已化作利箭的黄叶,从最初时候还能看见痕迹,到后来竟是只能看见银光在其手中以肉眼难见速度旋转,一直到被公孙静拈花而来的黄叶全部化成碎屑落到地上。   “还有什么手段?赶紧使出来,恐怕若是再不拿出来你就没机会了。”   “呸,老子手段多的是,就怕你接不住。”   公孙静破口大骂一声,大概是因为手中剑已断,也野狼手中兵器却是世间利器,一寸长一寸强果然不假,而今莫说是兵器,即便是连靠近野狼都做不到,又如何能伤到野狼?公孙静脑海中昙花一现这些年自己练过的那些厉害武功,竟好像除了剑无一门能有把握伤了眼前这家伙,野狼枪术早就出神入化,根本不是寻常武功暗器能伤。   思来想去,好像除了最后那一招实在不愿意使出来的本事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   公孙静陡然睁大双眼,面对如同搅屎棍一般打不得逃不得的野狼大喝一声。   “野狼,你有本事就接下我这一式,不然老子恐怕就是死也不会离开飞仙关。”   公孙静调动浑身内力于指尖,以指尖对上野狼枪尖,两股截然不同内力相撞,原本已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战场空间再度炸响,激起漫天雪花。   公孙静再度捻来雪花片片,以雪花凝结成冰,以冰为剑,继一指之后再向野狼而去,野狼面不改色,对上这雪花凝结成剑手段,一枪轰碎,只是不如此还好,一如此冰剑竟是化作无数小剑包裹住野狼全身。   等到使出浑身解数逃出来时候,原地哪里还有公孙静半个人影?便是连花想容几个女子都不见了踪影。   野狼怒不可遏,面对身前这十万大山愤怒咆哮。   “公孙静,你所谓的最后一招难不成就是这么一手夹着尾巴逃跑不成?还天下第二,吃大便去吧。”   声音激荡开来,激起山间回声阵阵,惊起无数飞鸟,便是树上积累了一个月的雪花也簌簌落下来的雪花也纷纷落下来不少。   回声阵阵,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   自打出生以来几乎都是追着别人打从未被人追着打的公孙静正迸发出有史以来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逃命,听见野狼这足以让飞仙关所有士兵都能听见的声音之后险些一个趔趄从蜻蜓点水的树梢上掉了下来。   公孙静忍不住大声回道。   “王八蛋,今日之所以吃亏不过是因为老子没有趁手的兵器而已,就算输老子也只是输在兵器上,并非输在你野狼身上,你嘚瑟个什么?等着,老子马上就会回来收拾你。”   两大世间绝顶高手就如此隔着几百丈远隔空对话。   只不过公孙静稍微却显得底气不足而已。   “春秋之后江湖第二,我呸。”   山巅之上野狼黑发飘扬笑意盎然。   “现在看来你公孙静这天下第二恐怕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封的,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做别人老二,还是说你生来就觉得自己只能做老二,我等着你回来找我,我会让你这老二从今以后老二都做不成。”   屈辱。   有史以来奇耻大辱。   公孙静恨不能立马就回过头去找野狼再打上几百回合,如果他现在能有趁手的剑?   “我给你剑,你有没有胆量再上去跟他打一架?”   说要剑便有剑送来,不过在公孙静看见送剑而来之人时候已气的脸色铁青。 第255章 公子借剑   面前这一副笑脸遮盖不住其幸灾乐祸心思的男子除了那天生蛇瞳的男人又是谁?   一柄通体火红的剑散发出阵阵气息,这剑的确是好剑,公孙静深信有此剑在手再对野狼时候定有把握将其打的抱头鼠窜,也让这飞仙关第一高手试一试落荒而逃再被嘲讽一番是何心情。   公孙静到底还是几度忍住去接过那把剑的冲动,只因面前这家伙实在看着有些讨厌。   “王八蛋,你们敢坑我?”   “坑?那可算不上,毕竟又不是我们怂恿你去跟野狼干上一架的,是你自己吃饱了没事儿干要去闯进别人军营重地,恕我直言,公孙静,你也算运气好的了,要是运气稍微倒霉一点,恐怕就要永远成为守卫这北魏边境之地不散的一缕亡魂了。”   剑无求哪儿真肯将自己这伴随自己成名多年的剑就此假借他人之人,对于剑道中人,都说剑便是自己另一半,将自己另一半借出去,这并非是一个男人会做的事情。   剑无求收了剑,面对公孙静的义愤填膺以及其身后几个姑娘的上气不接下气好整以暇道。   “既然公孙静你不肯借我的剑去找一次场子回来,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哈哈。”   剑无求大笑着提剑离去,踏雪无痕,公孙静并不打算就此让其离去,剑无求才踏出不过十丈距离便被这怒发冲冠公子拦住去路。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   “呵呵呵,你不想让我走,想拦着我的路,你也不看看你身后都是些什么人。”   剑无求笑脸一指公孙静身后,不知何时,李玉湖已经悄然而至,对于李玉湖,公孙静想不透这人究竟有何神通手段,不过倒是牢牢记住公孙家覆灭之日与那不知何物黑气对峙的一袭红衣。   强敌。   虽还未动手,剑无求便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根本不可匹敌气息,单凭气质便能将人一个人深深折服,公孙静心中已生起无力挫败之感,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无求满脸嘲讽离去。   “公子,你没事吧。”   花想容虽算不上吓的花容乱颤,但也吓了个不轻,原本以为公孙静会继在于野狼之后再与剑无求剑拔弩张一次,倒是没成想到面对突然到来见过一次的面目清秀年轻人时候公孙静竟是落下了气焰。   “我都这样了你还叫我公子?”   公孙静垂头丧气,哪怕是对一路同行而来的花想容都露不出任何好脸色。   “公子就是公子,哪儿分什么这样那样?”   花想容见公孙静这般恼怒,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行了,别说了,就我这垂头丧气的鸟样没资格做你们的公子,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公孙静大为恼怒,哪怕明知道此事怎么算都轮不到花想容来承担后果却也不知不觉将这怒气撒在花想容身上几分。   原本以为花想容定然会摆手离去,倒是不曾想到花想容竟是眼眶之中噙满眼泪。   “怎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舍不得我这狼狈不堪的家伙。”   公孙静倒无怜香惜玉之心,反而竟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味道。   “公子切莫要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就连公子自己也说了公子只不过是输在了没有趁手兵器之上,倘若一旦给公子找到趁手兵器,野狼岂有不败之理?”   花想容梨花带泪,公孙静虽不常与女子打交道,但初见花想容第一眼时候公孙静便落下了此女放荡不羁念头,第一印象难改,故此纵使眼前女子我见犹怜,公孙静依旧咬紧牙关不松口。   “行了,你也别说废话了,总之我才来中原第一战便在野狼手上吃了大亏,想必也做不了你红山会总瓢把子,与其如此出去遭人笑话,倒不如咱们趁早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公孙静道完这句,甚至不再去看双眼饱含泪水的花想容一眼便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跃上树梢,脚不点地,如同一道流星一般下了这飞仙关第一关隘。   前路崎岖。   公孙静受了前所未有之奇耻大辱,自是不能如此轻而易举释怀,即便是在当初蓬莱飞来峰时候,哪怕面对司马云冷嘲热讽,其实不过也只是对公孙家一脉之人而已,又如何会是今天这帮野狼当着所有飞仙关士兵之面让其尊严扫地?飞仙关士兵大多来自大江南北,如此而来岂不段时间之内便能闹的满城风雨?   原本怒气冲冲冲着司马云而来,倒是不曾想到司马云还未见到便吃了如此一个大亏。   趁手兵器满天下都是,但落到公孙静这里却如同成了无头苍蝇一般。   天下虽大,公孙静去过的地方却少之又少,不过也只能走一处便寻一处罢了。   公孙静不得已之下明察暗访四处打听不少江湖豪杰,选择就近之人上门挑战,结果自是不用多说,哪怕在野狼手下吃了大亏,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要大,那些个所谓江湖豪杰也在从最初遇见公孙静时候大打出手到后来干脆双手奉出兵器拱手相让。   只是即便如此公孙静依旧没能找到趁手的剑。   “公子若是要寻世间名剑,恐怕还得去一趟拜剑山名剑山庄才行。”   公孙静几度失望之下终是再度等来花想容的追寻其脚步而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咱们从此分道扬镳?”   公孙静失意,极少饮酒的他此时也不得不在这冰天雪地中酒香肆溢,四面透风的酒家中借酒浇愁。   再见到花想容几度不紧不慢跟随终于主动出面的花想容之后略微皱皱眉头。   花想容强撑笑脸道。   “古人都说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落到我这里来说那就是一日是公子,终生都是公子,我已经解散我红山会,从此我也再不是什么红山会大姐,我只不过是一个跟在公子身边的丫鬟而已。”   公孙静尚且有酒驱寒,可花想容却是身无长物,唯一一件貂裘大衣也在这跟随公孙静的一路之上变卖换做盘缠,手上生了不少冻疮,毕竟花想容也不过一江湖小门小派主子而已,没有多深厚的内功化作护体罡气,亦不似男子那般身强体壮。   “值得吗?”   公孙静饮酒一杯笑问。   “我很不明白你究竟在我身上图什么,我如今什么都没有,就连我这臭屁的天下第二的名头也被最近这些日子来的疯狂举动被人称作市井之徒,你跟着我完全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是我的事情,公子只需要接纳我一次,让我在公子身边做一丫鬟即可。”   “那不好意思,我独来独往惯了,哪怕是在家里时候都从来不要什么丫鬟侍妾,还是那句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过在你走之前我还要多嘴问一句,你说的那名剑山庄距离此处有多远?”   “骑上最快的马星夜兼程也不过四五天时间而已。”   “四五天时间,来返加上取剑最起码也要十天。”   公孙静若有所思。   “十天时间不知司马云那群家伙还在不在飞仙关?”   “十天肯定在的。”   花想容极其肯定点点头。   “哪怕司马云名声在外,但野狼亦不是泛泛之辈,毕竟从其能与公子……”   花想容一句话戛然而止,女子到底心细,差点便忘记了照顾公孙静情绪。   谁知公孙静竟全然不在意一般摆摆手。   “你接着说便是,我公孙静虽心高气傲,到底还不到输了不敢认账的地步,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丢人的,改天场子找回来就是。”   见此情形花想容才如释重负接着道。   “毕竟能与公子战到这等地步的人又哪儿会那么容易对付?再加之飞仙关重兵把手,也就是司马云才能做出如此事情,换做别人,恐怕说破了天我也未必会相信。毕竟那家伙可是能连出了陆地神仙的拜剑山还有即便有王长生坐镇的落霞山都搅动的天翻地覆的人。”   公孙静缄默一杯酒时刻,随后便轻轻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果然是女人心细,如你所说那我去拜剑山一趟还有足够时间收拾了野狼之后再对付司马云,事不宜迟,恐怕我要立马动身了。”   公孙静将壶中最后几杯酒一饮而尽,留下银子二两之后也不管酒肆老板的连连道谢以及花想容的着急忙慌,踉踉跄跄出酒肆,伴随风雪悄然离去。   花想容擦干了眼角渐渐被风雪吹得干涸的眼泪,耸耸鼻子之后亦寸步不离跟上。   名剑山庄自几年前父子反目一夜之间天下闻名之后,这么些年没有再让江湖变色人物出现,亦渐渐沉寂下来,说是从当初一线门派跌落神坛,变成江湖二流势利也不为过,但即便如此名剑山庄亦让不少蠢蠢欲动江湖中人投鼠忌器。   所有人都知道此山庄乃是属于太子麾下,更有当年叱咤风云春秋剑神作为后盾,若想动名剑山庄,恐怕也不得不先掂量掂量以上这二位是不是能得罪的起,哪怕如今当朝两位皇子明争暗斗依旧如火如荼,也哪怕其实如今轩辕宏图早就稳稳占据上风。   公孙静心里没有什么天下,亦没有什么王朝观念,有的也不过只是如何从野狼面前找回丢失的面子而已。   他上拜剑山时候也见到了当年名动天下孟家三公子亲手刻写的三座石碑,哪怕这三座石碑之下仅仅只有两具尸体而已,孟家老头子孟青云早就在与三公子一战之后尸骨无存,唯有历经风霜依旧不变色的石碑仿佛在述说那能勾动天地变色的孟家三公子有如何惊涛伟岸。   “我来找你们名剑山庄取一把剑。”   公孙静翻身下马,连日来昼夜不停奔波让其有了不少疲惫之色,不过即便如此,在刚刚踏进拜剑山庄地界时候公孙静便已知道不虚此行。   庄中看家护院犹有不少,亦不缺从当年名剑山庄之变后一直跟随在此不曾离开的下人,这几年来拜访名剑山庄的人非但不曾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只因孟家如今做主大小姐才在当年风云变色之后第二个月便广告知天下,只要有心与山庄相交者,山庄必定但有所求无不答应。   有不少冲着山庄孟青云穷其一生收录的不少旷世武功而来,亦有不少是冲着此山庄收藏的无数名剑而来,但最为负有盛名的一把湛卢早就被春秋剑神带下了拜剑山。   往来之人不在少数,但如同面前这虽风尘仆仆依旧难掩其过人风采的年轻公子还是第一个,同样,如此直截了当告知前来目的的人,也唯有公孙静一人而已。   下人中不乏见过厉害人物之人,但从面相上来看,如同公孙静这般公子绝对绝无仅有,下人不敢怠慢,做不了这公子的主,亦不敢随口答应这公子所求,便只能请来如今庄中地位仅次庄主大小姐的人物。   春秋八甲第八甲余天机。   余天机依旧一身白衣,哪怕是在这寒冬腊月,还是不曾弃掉手中折扇,只不过此明明年在古稀之上却还是一副年轻人模样的男子比之公孙静起来,到底是缺乏了那么几分阳刚之气。   “阁下要来取剑?敢问阁下想要什么样的剑。”   余天机极为认真问道。   公孙静手抚快马脸面淡淡道。   “取你们山庄最好的剑。”   “最好的剑?我山庄剑多,好剑也有不少,不过好剑要杀厉害的人才能配得上好剑这个名字,敢问阁下取剑用来做什么?”   “杀人。”   公孙静冷冷道。   “杀中原年轻一辈除了那祝飞羽之外最厉害的人。”   “这可不能成立,年轻一辈中除了祝飞羽最厉害的人如今在蓬莱,并不在中原,你应该听说过,他叫公孙静,你别说是杀了他,恐怕你连蓬莱都未必找得到。”   公孙静语塞,难不成自己还要告诉眼前这家伙其实自己就是公孙静不成?   哪怕他公孙静能承认自己败给了野狼一剑也绝对不会好意思在此男子面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虽未出蓬莱却名动中原的公孙静。   他只是再度淡淡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我要杀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就行了,亦不会玷污了你名剑山庄的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给还是不给即可。”   余天机心有疑问,脸上却遮盖的很好,对人对事都是一脸微笑,让人生不起任何讨厌念头,他笑道。   “公子上来就说要借剑,我却连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宝剑赠英雄,我最起码要知道公子是何方来路对不对?倘若我就如此全然不知所有情况之下送出宝剑,恐怕我名剑山庄立马便会成为天下一大笑话,公子除非说出自己是什么来路,不然,这剑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到手的。”   “意思就是要打上一架逼我拆了你名剑山庄招牌?”   公孙静双手抱着膀子颇有一副立马便会大打出手架势,若是换做另外一个脾气火爆之人想必这一句话出去便如同点燃了火星子的烟火一般,只是落到了余天机这里却好像是凌厉的一斧头砍在了棉花上一般。   余天机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道。   “公子非愚蠢之人,我名剑山庄经历几年前变故如今依旧屹立不倒也并非浪得虚名,你一个人或许很能打,不过却未必能打得过我名剑山庄所有高手围攻,姜文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公子前来借剑非是我名剑山庄待客不周,反而我好言好语相待,只是需要公子报出自己姓名即可,我觉得这实在不过分,报出了姓名便能得到好剑,多么简单的事情。”   “意思就是不说姓名的话便得不到你名剑山庄的剑?依我看恐怕你名剑山庄也未必能拿得出手什么好剑,无非只不过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噱头而已,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怕从今天开始全天下人都会知道名剑山庄只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胯上摇摇欲坠白马,也不去理会连日来奔跑不曾歇息的马儿嘶鸣,公孙静一骑绝尘,不多时候便下了拜剑山不见踪影。   “他看起来并非寻常之辈,只是一柄剑而已,借了也就借了,先生为何故意刁难让他离开?”   孟月影悄然而至,原本就生的冰雪聪明,如今几年之后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余天机摇摇头。   “非是我故意刁难,小姐你也说了此人绝非泛泛之辈,既非泛泛之辈,寻常宝剑又岂会看得上眼?我观其定然是星夜兼程赶来,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想必不论换做是谁都会心里不舒服,此人断无可能就此离开,想必他还要再上山庄一次,我们只需要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即可,名剑山庄宝剑虽多,但真正绝世好剑毕竟只有那么几柄,想要得这些剑,最起码也要拿出足够的本事才行。”   公孙静可的确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甚至连此山庄的剑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便灰溜溜下了拜剑山,倒不是真怕了这名剑山庄,只是原本对中原并不看好的公子才出蓬莱便冷不防吃了司马云以及野狼两次大亏,这让公孙静也不得不恼怒道中原人真正狡猾也,他并不想步了被百人围攻至死的姜文太的后尘,故此便只能下山别寻他法。   “难不成公子还真打算散布消息出去说你拜剑山是沽名钓誉之辈?”   花想容慢了公孙静一个时辰,故此才在公孙静下山时候碰了个正着,见其再无最初见面时候风情万种,妖娆妩媚,公孙静倒也不愿意将满肚子火气撒在花想容身上,只是冷冷道。   “我还没那么悠闲没事做,我既然来了就非得取剑不可,明着不让,大不了老子暗地里偷偷上山,这剑,我是无论如何都得得到才行。” 第256章 探路   入夜时分,拜剑山一片灯火通明,此山庄今有不少绿林好汉来投,虽无多少真正能称得上绝世高手人物,不过江湖二线高手并不在少数,有道是蚁多咬死象,故此即便是有人想打拜剑山主意,且不说掂量掂量名剑山庄如今身后的太子以及春秋剑神,便是能不能先敌得过山庄如此多高手群攻都得琢磨琢磨。   名剑山庄一片热闹,自打多年前父子反目一战之后,孟月影力承山庄危难时候,为吸引江湖豪杰来投,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山庄酒色财气皆有。   “好一个名剑山庄,隔着这么大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喧闹动静,怕是没有个五百人也最少有三百人了。”   公孙静趁着夜色摸上拜剑山,不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而入,虽灯火辉煌,照射不到地方却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并不担心被这庄中下人发现,恐怕即便是被发现也无人能知晓他并非庄中之人,   唯一需要操心的也不过就是如何才能找到山庄藏剑之地,公孙静非寻常之人,寻常之剑也顶看不上眼,要么不来,既然来了,若是找不到一件让人闻风丧胆的兵器也说不过去,是冬天,雪中腊梅花开的正盛,阁楼中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重重。   若是再加上个猥琐龟公在此待客,恐怕公孙静还真会觉得此名剑山庄并非名剑山庄,而是一群挂羊头卖狗肉的老鸨以及姑娘了。   公孙静设计轻而易举擒住一庄中送酒菜的下人,并打晕那下人自己换上衣裳端酒菜而去,只因一个下人定不会知道太多事情,更何况是如此隐秘藏剑之地?   “喂,你的酒都洒了,会不会端酒啊你?怎么招呼客人的?”   公孙静走神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拍了一巴掌,几乎下意识便要直取这人咽喉,若非身穿的下服饰提醒其现在是乔装打扮,公孙静想必会立马露出马脚。   客人?来此山庄不为客卿怎会称呼自己为客人?   公孙静狐疑间便再度突然感觉一道劲风扑来,想躲而不得不硬生生接下这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   “怎么做事的你?还不给这位大爷道歉?要是惹怒了小姐的客人,恐怕小姐都不会轻易饶过你。”   阁楼中无龟公,倒是有负责招待这些江湖汉子的管家,这管家大腹便便一副不听话就削你架势让公孙静几度想丢下手中盘子酒菜将这从未有过的一耳光十倍百倍还回去,只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想来这些个江湖汉子应当是才上名剑山庄才会被如此待遇,否则若真是他所想那般夜夜载歌载舞,恐怕名剑山庄基业再大也不可能撑了这么多年。   公孙静连连道歉,直到那被洒了酒水的汉子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后才摆摆手放任其离去。   “你过来一下,就是你,别看了。”   胖子管家锦衣玉食,他一定伙食非常好才会吃的如此富态。   “你在叫我?”   公孙静指了指自己鼻子。   “废话,我不是叫你是叫谁?我问你,新来的?”   胖管家不愿当着那群江湖汉子的面丢了山庄脸,故此哪怕是训斥公孙静时候也是将其带至一旁。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差点得罪了谁?那人可是闻名江湖的草上飞,杀人如麻,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小下人能得罪得起,你可知道若非今天有我在场,你会面临什么下场?”   这胖管家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他来名剑山庄也有几年时间,从那时候山庄老管家无故离开之后便毛遂自荐做了这山庄下人的主,须知这些年来管理过的下人也不在少数,之所以能吃的如此富态也并非真是什么伙食好,而不过是取了旁门左道而已,就比如此刻面对这看起来更像是才入山庄不久的“下人”,以往这些失误也并不是没发生过,而且发生的根本就不在少数,故此这管家便从这其中摸出了自己的一套东西,往往这时候只需要将此失态扩大十倍时候下人便已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到时候再由自己这位和事佬出面,下人该做什么难道心里自己还没点数?   就算不拿出来一两个月的月奉来消财免灾,最起码也会自动送上一份大礼来表示感谢才是。   管家一边说一边注意打量公孙静反应,在见其始终无动于衷之后管家不禁沉声道。   “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被吓傻了不成。”   公孙静自是不会被吓傻,对于这管家的几番有意无意提醒的话也全然像是根本没听进去一般。   公孙静装作害怕道。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只要能给我指一条明路,让我做牛做马都行啊。”   “做牛做马不用,不过我最近好像没什么酒钱了,只要你能讨得我欢心,以后在这名剑山庄之中只要你遇到了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即可,只要是在这山庄之内,还没有我李虎解决不了的麻烦。”   “是吗?眼下好像还真的有一件事情比较麻烦,还希望管家给拿个主意。”   公孙静嘿嘿一笑,也识趣的从怀里掏出来一锭恐怕是这府中下人一年才能挣到的银两揣进了管家怀中。   管家两眼放光,心道如此一个下人居然会拿出这么多银钱,想不到其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觉得眼前这愣头青绝对是一头待宰的大肥羊。   “说吧,什么麻烦?”   “我想要一把剑,不知道管家能不能给我想到办法呢。”   “一把剑,你要剑做什么?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十几岁少年人,玩儿刀玩儿枪的可不好。”   “这就不需要管家操心了,只是小时候一直爱好剑罢了,所以才来山庄做了一名杂役。”   “难道你也想学山庄的厉害武功?”   管家咧嘴乐呵呵一笑。   “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这年头什么人都以为自己能学武功了,我真是不得不给你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大拇指也就不要了,我听说咱们山庄有好几把当世名剑,不知道管家晓不晓得在哪里,若是管家知道的话,那这些可都是你的了。”   公孙静从怀中变戏法儿一般又摸出来一大袋沉甸甸银两在手中抛了抛,那管家好似猫见了老鼠一般再也挪不开视线。   “不就是剑,放在藏剑阁的,这多简单的事情,我带你去就是,不过去了你远远看上一眼就行了,别的却是不要再多想了,剑和小命之间谁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   “行。”   公孙静咬牙装作不甘心模样。   “能远远看上一眼管家你说的那个地方也就够了,这样来了名剑山庄一趟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到时候出去跟人吹牛时候也有了不少谈资。”   “哈哈,上道,那就这么定了,跟我走。”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亦能使分明胖的跟一个肉球一般的家伙跑的比兔子还快。   公孙静大喜,原本还不知如何下手,倒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误打误撞撞上了。   与这胖子管家蹑手蹑脚绕过亭台阁楼,走了最少有一炷香时间才看到那座耸立在黑暗之中阁楼。   若非有管家带路,就这么跟没头苍蝇乱撞,恐怕就算给他公孙静三天时间也未必能找出来藏剑的地方在哪里。   “就在这里远远看一下就够了,别的你却想都不要再想了,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几年想来这地方偷剑的人大有人在,可好像还真没人能踏进这座阁楼,”   “为什么?难道这里有高手守卫。”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倒是听说半年前就有好几个假借投靠之名来我山庄的家伙也是这种夜色来到这地方想偷剑,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没进去就被捅成马蜂窝了,我虽然没见到那几个倒霉的家伙,不过我大概也能看出来那几个家伙死的肯定很惨,所以,宝剑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我也是为你好。”   管家与公孙静二人躲在一棵四季常青树之后窃窃私语,公孙静揶揄道。   “管家莫不是怕我被抓了将你拱出来,到时候你这到处都是油水的活儿就干不成了?”   “嗯?你在说什么?”   黑暗中,管家看不见公孙静脸,公孙静倒是能完完整整看见这满脸横肉的管家脸。   “没什么没什么,当我没说就是,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公孙静不耐烦摆摆手,原本一直提在手上“炫耀”的一袋银子也在管家惊愕的眼神中被其收了回去。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管家低沉着声音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取回自己的钱啊。”   公孙静皮笑肉不笑。   “好了,你可以滚蛋了。”   “王八蛋,你敢耍我?”   “说对了,老子还就是要耍你。”   公孙静拎起这至少两百斤重胖子管家的身子,直朝面前五丈之外漆黑阁楼丢过去,此管家腹黑,公孙静亦不打算留其一条活路,哪怕杀人其实也并非那么舒服的一件事情。   公孙静只不过是想试试这藏有名剑山庄数把名剑阁楼的四周是不是处处布满致命机关了而已。   胖子掌柜惊叫着如同八爪鱼一般四仰八叉撞到了阁楼门上,也幸亏名剑山庄很大,才不至于轻而易举这惊呼声被人察觉。   无机关,更无暗器。   公孙静这才放心下来,看来之前这死胖子说的那些话要不就是唬人,要不就是真道听途说。   “别装死了,我知道你还醒着”   哪怕这管家撞碎了好几块青砖,阁楼门依旧是纹丝不动,公孙静冷冷瞥了一眼紧闭双眼的胖子管家。   “如果不想真的死就赶紧起来,去替我探探路,看看这阁楼究竟是真危险,还是假危险。” 第257章 盗剑贼?   探路?   方才以为是自己占了大便宜,不曾想是把自己送进坑里的胖子管家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装死伎俩如此容易便被公孙静识破,只得灰溜溜从地上爬起来幽幽道。   “这么做是自寻死路啊,这阁楼想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又有几个真的能活着出来?只怕是没有落到一个万箭穿心下场都已经算不错啦,你这样不止是你自己寻死路,你还把我连带着往坑里推啊,大不了我银子不要你的另外再给你一些银子不行吗?这么做是何苦呢?”   “这个你就莫管了,赶紧给老子规规矩矩去探路就行,要么死在这阁楼中,要不死在我的手下,你自己选,不过老子提前要跟你打好招呼,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公孙静冷冷一眼让这胖子管家止不住一个哆嗦,哪怕再黑夜里看不清楚公孙静脸上表情,不过那宛若实质一般的杀气却做不了假,胖子管家无可奈何,便只能被公孙静押解着朝那阁楼走去。   天冷,此刻这胖子管家的心却更冷。   意料之中阁楼门户上锁,且并非是寻常铁锁,乃是铜锁,胖子管家才踏上那青砖一步便听闻一阵咻咻破空之声,几乎就要下意识张大嘴巴惊叫,只是却被一只温润极有力道的手捂住了嘴巴,那咻咻破空而来的正是意料之中的弩箭,被公孙静大袖一挥尽数击落在地。   “看来你没有骗我,这里的确布满了很多机关。”   公孙静笑了笑。   “不过这些机关恐怕也就只对那些个江湖草莽有效了,想要将我射杀在此可没那么简单,不要愣着了,这铜锁你有无办法打开?既是管家,想必也拥有此山庄大多数房门钥匙才对。”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有钥匙,可你也说了只是大多数房门钥匙,这等放着山庄最高机密的地方我怎可能有钥匙,就算你是山庄庄主你也无可能将钥匙交给我对不对?”   “说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公孙静摸摸下巴上其实并无几根的胡须,他不是一个习惯留着胡须的人,只是男人几乎都有一个通病,思索问题时候总喜欢摸摸下巴,公孙静并没思考多久,才在这胖子管家如释重负以为就此可以安全回去时候便只感觉两百斤的体重直接离开地面。   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整个人撞上了这大门,年久失修的大门就如此没有破开铜锁便整个轰然倒塌。   胖子管家这次倒是真的被砸晕过去。   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阁楼古朴,公孙静并不担心这大门倒地声音被人察觉,此地并非山庄热闹之处,清净之地处处布满机关,再没有派人保护的必要,躲开又十几道利箭之后公孙静才见得此阁楼真容。   一楼有剑,只不过尽是一些公孙静看不上的地摊货,如此走马观花直到这座阁楼的最顶层时候才见到这一层中只有寥寥几把剑而已。   剑有剑匣,看不见这些剑真模样,倒是想过将这么多剑全部带走慢慢挑选,不过公孙静思索片刻之后还是直走向其中一处剑匣。   剑匣上已布满厚厚灰层,一口气吹走这些灰尘之后才得见此剑匣真容。   古色古香,匣身有铭文壁画。   公孙静才打开这剑匣便觉剑气扑鼻而来。   好剑。   公孙静两眼放光,带着此剑匣便转身准备离开。   “啪啪啪。”   余天机身着白衣与孟月影踏上阁楼,还未至这最后一层,儒士便拍拍手称赞道。   “阁下真是好品行,原本以为来了定然要将我山中所有名剑盗走,没想到只带了这么一把,几乎可以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当得在下为阁下称赞一次。”   “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公孙静做贼心虚,不过见只有这儒士与一个女子前来之后也放下了心,打不过司马云一行人中几个厉害高手情有可原,打不过野狼输在兵器,倘若是连如此两个角色都能将他吓个屁滚尿流那也太说不过去。   “我来了很久了,准确的说从你踏进阁楼开始我跟小姐就一直在默默看着你了,包括你将我名剑山庄的门都砸坏的事情。”   余天机才刚刚踏上这儿,阁楼便数盏灯火齐刷刷点亮,公孙静也得以见到了身前不远处一脸漠然的孟月影。   “我居然没发现你们,这倒是足够让我意外的。”   “你并非没发现我们,你只是太过专注盗剑了而已,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从今天白天你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等,我是坐等不来,右等不来,没想到这准备熄灯休息时候你倒是冒了出来,还行,总算没有等到天蒙蒙亮才来,那时候人困马乏恐怕还真被你得了手。”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现在动手就得不了手?”   公孙静笑意盈盈,默默计算着从这里到窗户距离,只要被自己接近窗户那么即便是这里来了一位陆地神仙都未必能将其困住,倒不是怕了才上楼的余天机二人,公孙静虽自负,但胜在其足够聪明,聪明人看别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聪明的,唯有愚蠢之人才会觉得天下所有的人都跟自己想的一般思想简单。、   没有金刚钻,不接瓷器活儿,公孙静料想余天机定早就有准备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倒并不是不能打,能打,只是打起来多半吃亏的都是自己。   “你现在动能不能得手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若是不信,阁下大可以现在再动一步试试?”   “激将法?”   公孙静犹豫片刻。   “恐怕你这家伙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不少厉害机关才如此怡然自得,你让老子走,老子还就偏不走,老子用飞的行不行?”   公孙静怀抱剑匣单脚用力朝那窗户口弹射而去,几乎就是瞬息之间事情,也几乎就是瞬息之间同样有一张巨网直扑面而来,公孙静早就料到不会如此容易离开,抽出剑匣中三尺青峰破网,余天机并未有想象中那般惊慌,反而更也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手一般镇定自若。   糟糕,不好。   公孙静皱皱眉头,果然,长剑才触碰到这一张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巨网之后,并未破开任何一处,反而像是砍到了蜘蛛网上一般连剑都被此网黏住,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也被此网黏住,越是动弹网越是收紧,根本破不开。   公孙静才被巨网包裹着落到地上的时候两条腿已经被阁楼木地板突然翻出来的镣铐铐住双脚动弹不得。   “王八蛋,阴我?”   “呵呵,哪儿敢,是你不懂规矩来我山庄盗剑在先,难不成我还应该对你这个盗剑贼以礼相待请你大吃大喝一顿再乖乖把剑送上送你下山?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要是换成你来做这山庄的主人你也不会答应对不对?还有,千万不要挣扎,此网并非寻常之网,材质用料也世所罕见,你越是挣扎便越收的紧,一直到最后将你捆成一个粽子,你信不信?”   公孙静剧烈挣扎戛然而止,只冷冷道。   “你们中原人果然一个比一个狡猾,今天算老子认栽,说吧,想怎么样?”   动弹不得的公孙静咬牙切齿。   “不想怎么样,准确来说是你想怎么样才对,明明道出自己姓名便能得到此剑,为何执意如此守着自己姓名不放?虽说这天下有一种人真能靠着自己姓名混饭吃,不过其实真的能到达这个地步的人,一顿饭对他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现在,请告诉我们家小姐你的姓名来历,不然恐怕你就真的只能死在这蛛网当中了。”   余天机摇了摇折扇,随后又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如今山庄之主,孟月影。   “小姐,这家伙只需要交代了他姓名来历之后我们便放他一马如何?毕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胆量敢来我山庄盗剑的。”   孟月影淡淡道。   “全给先生决断就是,不过话可得提前说好了,我名剑山庄家大业大虽不缺区区一把剑,不过拿了我山庄的剑也就等同欠下我山庄一份人情,剑可以带走,此人情可不能不还,那么现在阁下考虑好是要拿了剑光明正大走还是被困在这蛛网中被我山庄大卸八块了没有。”   大卸八块?欠人情拿剑?   公孙静自认自己并非中原人,不过虽如此,天下有些东西却不是区区两个字便能说的尽,譬如承诺二字,古人便说了大丈夫一诺千金,哪儿有说了话不算话的道理?   留下姓名欠下人情即可得到一柄当世神剑,乍一看的确是稳赚不赔,但细想之下若是说出自己姓名恐怕立马便会成为天下笑柄,若是胡编乱造一个名字也并非不行,只是名剑山庄又不是傻子,区区籍籍无名之辈能得到这么好的剑?   “怎么,还没有考虑好吗?阁下有耐心,可不代表我家小姐有耐心,我给阁下三个呼吸时间考虑,若是不拿出选择,那我可就要动手了。”、   余天机跺跺脚,公孙静头顶一片才刚刚挂上去不久的闸刀从房顶探出了头。   “是生是死,阁下自己选。”   “老子还就偏偏不选了又怎样?”   蓄力已久,公孙静趁着这说话时间空档早就凝聚内力,足足有拇指粗细精钢铸造镣铐就此被其挣断。   公孙静早已蓄势待发不去理会愈来愈紧的蛛网直朝窗户激射而去并同时大笑道。   “老子不说名字也不还剑,更不会答应你欠下你名剑山庄什么人情,就此别过,哈哈”   才在这爽朗大笑之后便听闻闷哼一声,也不直其究竟是头先到地还是脚先到地上,等余天机二人反应过来时候去向窗户旁边早就没了个人影,倒是能见到这藏剑阁楼小院中有一个大大的土坑。   “这里有多高?”   孟月影不禁问道,余天机摇摇头。   “具体不知,不过最少也应有三丈,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居然还有时间从蛛网里面夹着尾巴逃跑,这人倒是好手段,怕是被摔了一个不轻啊,最好希望不是屁股先落地,不然恐怕真的要摔的开花了。”   “先生你怎的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这人取走的剑乃是仅仅只在湛卢之后的龙吟,就这么被带走岂不可惜?”   “我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宝剑放着也是放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样才能发挥其最大价值。”   “所以先生其实是故意放他一条生路对不对?先生若是真想杀了此人其实有很多种办法,绝对不至于仅仅是蛛网以及镣铐两手准备而已。”   “没想到被小姐看出来了。”   余天机笑道。   “的确是想放他一条生路,不过也不一定就是生路,就在这人来之前我收到一条消息。倒也并非我神通广大,这消息很快就会天下人尽皆知,我只不过是提前于江湖知道了而已。”   余天机将飞仙关野狼大败公孙静的消息告知给孟月影之后,后者难以置信。   “公孙静居然出蓬莱了,这我倒是真的没想到,如今我中原本就高手无数,现在上一代高手们尚且还没有退出江湖,我们这一代高手就已经迫不及待展露头角,魔教也开始蠢蠢欲动。也不知先生对魔教了解多少?”   “魔教我知道的并不多,倒是听说魔教之中高手绝对不在少数,如此频繁动作之下,怕是不久就要全部浮出水面了。”   “希望不会给江湖带来太大震动,先生既然放此人一条生路,想必已经知道此人身份了对不对?”   “我不太确定,还要等消息传来,联想此人行事再加上说话,他说的是我们中原,可见其并非中原人,年纪轻轻并且有如此厉害内力,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再加上如此着急借剑并且不肯说出姓名,大概是谁,想必小姐心里也有了猜测。”   “那先生打算如何?”   “不如何,只需要给江湖放出去消息就是。”   余天机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笑容,待到孟月影听了此先生主意之后也是忍俊不禁。   还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办法。   孟家名剑山庄出了盗剑贼,一夜之间盗走名剑三柄,若能有人将此贼擒住,不但宝剑相送,山庄另有重酬,此消息一夜之间散布整个中原,几乎是比跨上白马的公孙静来的还要快。   公孙静才用热水解开蛛网时候便在暂时歇息的马车之内听见这么一个消息,这让被蛛网折磨足足一天一夜的公孙静才踏出马车的脚步立马又下意识缩了回来。   “怎么办?这马车下还是不下?”   “还是不要下的好。”   一直跟着公孙静不离开的花想容于马车前压低了声音道。   “名剑山庄已经将公子你的画像散布出去,满城都是,已经有不少人记下了公子你的样子,名剑山庄真是完全不给公子你留活路,分明取了一把剑,怎会突然变成三把?这不是故意坑公子你吗?”   “恐怕还真给你说对了,搞不好老子还真的就被这狗屁山庄给坑了。” 第258章 不道德   分明只带走一把剑,怎的突然多出来两柄?公孙静不笨,劫后余生之后再无之前热血上头,略微思考一番这其中奥妙才觉得大有猫腻。   既然余天机早就料到他公孙静会来,又怎会如此让他轻易离开?公孙静细想之下也不免觉得就这样被困在蛛网里安然无恙离开实在有些没道理,再加上名剑山庄好歹也是一方豪强,出了盗剑贼这种事情不但不躲在自家房间里龟缩起来怕丢人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告知天下弄得人尽皆知,难道名剑山庄就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公孙静觉着自己吃了大亏时候马车已经在熙熙攘攘街道上出了城。   恐怕是不敢轻易露面了,背上剑匣实在太过引人注意,再加之他公孙静这张脸,绝对是不可复制的脸,去到哪儿都那么引人注意。   马车内已准备去往飞仙关这路上需要的吃食以及美酒,原本赶车之类大多数都是男子干的活儿,如今也不得不落到花想容头上,也幸亏有此女子形影不离,不然他公孙静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然无恙赶去飞仙关一雪前耻。   马车无法走小路,只能走官商走的康庄大道,公孙静原本打算只需要出了城便能胯上快马飞驰,倒是没想到还未走出多远便被堵在了官道上。   “那什么,要不你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样对马车外的花想容吩咐,花想容早就在被堵住时候便有了想法离开公孙静片刻去一看究竟,而今得了公孙静点头更是欢悦,若非举手投足之间仍有几分风情,恐怕还真像是二十来岁活蹦乱跳的女子。   不多时候花想容便回来,见公孙静并不是偷偷支开她一个人跑路更是满心洋溢蜜糖。   “死人了,好像是一家人全部都死了,死的挺惨的,都被冻成冰雕子了。”   “冻成冰雕?这天气应该没那么冷吧,最多就冻成僵硬,哪儿会直接冻成冰雕。”   花想容虽未具体形容那一家几口子尸体狰狞模样,不过这冰雕二字便已足够说明尸体惨状。   “不知道,我也在纳闷着,难不成是有人杀了人将其冰冻之后再整个从冰里面挖出来?这样的人恐怕要不就是吃多了没事干,要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别管了,这天下死几个人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倒霉的不过是一家人全都死了而已。”   路虽拥堵,到底还是腾出来马车能过路的一线之地,马车路过那三具尸体之后公孙静掀开一丝窗帘看了一眼便没了再看的兴趣。   果真是冰雕,冰碴子里面包裹几具老少皆有一家四五口的尸体,值得意外的是这尸体却并非想象那般狰狞,倒像是安然睡去一般。   如此直行,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花想容又停了下来。   “又死人了,死法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死的却是一个姑娘。”   花想容言语之间仍是不免将自己与那冰雕中的姑娘对比一番,在得出好像自己不论怎样都比不得那女子好看之后略微有些不忿道。   “这姑娘长的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王八蛋如此歹毒直接将人用这种方式杀死。”   “歹毒吗?我可不这么觉得。”   马车内公孙静摇摇头。   “杀人者若真是丧心病狂,杀一家人可以理解,不过杀这么一个美丽女子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准确说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杀了这女子说不过去,毕竟你可曾听过有哪个漂亮姑娘在野外遭了毒手之后连身上衣裳都这么整齐的?”   “公子,你……”   马车外花想容虽见不到公孙静现在具体样子,大概也能想到这位公子想必不是似笑非笑模样也是一脸坏笑,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竟觉得脸蛋如同被火烤了一般满脸通红,若非是风雪吹面,恐怕就这么一下也足够其身子火辣辣的烫起来。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只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这么死了,未免实在有些可惜啊,咱们出城这么久,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换做骑马?”   “不着急,再等等。”   花想容道。   “这里虽非城镇,官道之上往来之人亦不在少数,还有不少江湖汉子来来往往,公子若是着急赶路,咱们只能等夜里换下马车不走大路走小路前往飞仙关,这两日虽耽搁不少时间,但司马云他们定还在飞仙关没离开,因此公子不必急于这么一两日光景。”   “这样啊,行吧,虽然无奈,不过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就这样露面,恐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这些江湖中人缠住,本公子虽不惧怕,不过也不喜欢一些腾腾蔓蔓缠住自己身子。”   摸了摸身后剑匣,再联想到那日野狼在山上的极尽嘲讽,公孙静冷笑不已。   小兔崽子,本公子有了宝剑,还会怕你那银样镴枪头不成?   老天爷并不打算似乎并不打算让此公子就这样顺风顺水去飞仙关,才在黄昏时候花想容便第五次停下马车。   “又死人了?”   公孙静早有预料,还未掀开门帘便有此问。   花想容却摇摇头道。   “没死人,不过面前这东西恐怕比死人来的更加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已近荒野,四周无人,风吹草动皆无,公孙静才掀开马车门帘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玩意儿。   从花想容马车停下二十丈距离之外开始,所有积雪覆盖的土地竟都成了一片冰原,匆匆估计最少也有方圆百丈,枯草被冻在冰层下面,不时还能看见一些奔走野兔或是才从正在冬眠的洞里准备爬出来的蛇虫鼠蚁也连带与冰融为一体,蛇本对危险感知极其敏锐,若不是遇到极大危险,在此寒冬腊月绝无可能出洞,这冰原之上莫说是马车,恐怕就是走路都得提防一点才会不至于摔倒,最主要是这依靠着悬崖千丈的路上似乎就这么一条路,想要过去,还真非得破开这些寒冰不可。   这些事情哪儿需要自家公子亲力亲为?   花想容早就在公孙静下了马车时候便出手试图破开这些冰层,只是结果有些不尽人意,才触摸到这些寒冰时候便感觉透心凉,一股森森寒意直朝四肢而去,若非体内内力尚且还算浑厚,怕是血脉都要被这等寒意入侵了。   “你不行的,此冰看起来并非天造,而是人为,想必一定是有人修炼了极为厉害的武功才能造成这等画面,不过就这样想拦住老子的路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   事实上就连公孙静也说不清楚这冰究竟是别人故意弄在这里挡路还是无心之失,不过总得过去才行。   以前没有趁手兵器,在野狼手下吃了大亏,如今得了神兵利器,公孙静自是迫不及待想一示锋芒,才在宝剑龙吟出鞘时候便真好像听见龙吟之声一般,身着白衣的温润公子挥剑对那冰原轻描淡写一剑,滚滚剑气铺天盖地而去,剑气入冰原,也不管逐渐连这等厉害剑气都要冰冻住的寒冰之气,公孙静连出一十三剑,终于那冰原不堪如此剑气重负,挣扎三五个呼吸之后轰隆隆一声炸裂开来,若非罡气护着花想容,就这等寒冰爆炸开来力道,花想容也定会受到不小冲击。   “谢谢公子。”   “不用谢,好歹你也为我赶马车了这么久,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公孙静大度摆摆手,仿佛根本没看见花想容眉目之间觉得面前男人的不解风情一般。   一十四剑之后,道路畅通,只是可惜了那些被冰块冻住的蛇虫鼠蚁,这么几剑下来也混合在冰块中成了漫天碎屑。   碎屑落地,水雾尚且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沉淀下来,落在公孙静花想容眼里倒像是夏日里大雨过后的氤氲雾气一般妙不可言。   只是这等男女依靠观天地的美不胜收还不至水雾完全沉淀下来便被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打破。   风雪之中夹杂的不是利刃,亦非冰碴,而是一速度极快几乎与风雪不相上下的白衣男子,眉目之间凝结着淡淡一层冰霜,看不见他从哪里来,只看得见从最初见到一个人影,再到这人影完全呈现在面前的时候,其实也不过就是公孙静回剑再出剑的过程。   仇人见面尚且说几句往日里仇怨,到了面前这男子这里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男子几乎不等公孙静问一句你是何人便直取公孙静咽喉。   公孙静大惊,同样出手试图拦住这索命一手,只是没想到左手才与这男子触碰便感觉宛若实质的寒意侵袭全身。   好奇怪的武功。   公孙静才触碰时候便拉着花想容后退三丈有余,卸去了那股寒冰之力后,面前冷若冰霜男子淡淡道。   “你是何人?为何毁我道场?”   道场?   难不成这百丈冰冻之力便是眼前这男子所造就?   公孙静震惊,不过仍是压低了声音道。   “这句话应该老子问你才对,怎的无缘无故在这里搞一片冰原拦住老子去路?难道你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非常不道德的?”   不道德?   宫九真可谓是啼笑皆非,如此冰天雪地荒郊野岭摆明了要干架的两个人居然扯出了关于道德的话题?   “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赔礼道歉了,那你就死吧。”   “我呸,想必不久前死的那些被冻成冰雕的人就是你下的手,真是没看出来,长的人模狗样,那么漂亮的姑娘都下得去手,该死。”   “漂亮姑娘?你怕是弄错了。”   宫九淡淡摇摇头轻声冲剑无求道。   “我不杀女人。” 第259章 断臂   公孙静从前练武功,自恃天赋绝伦,寻常武功只需要看上几眼便能领会其中奥妙,即便再深一点的武学亦不需要多钻研便能抵得上别人孜孜不倦几个月甚至好几年,司马云姜明能上千寻塔只不过是投机取巧记下了千寻塔上所有厉害东西,不练,如此天赋异禀者放眼天下终究只是少数,公孙静却是实打实每走过一层便练会这一层中所有武功,如此一直到千寻塔第五层,至于第六层,并非公孙静去不得,只不过是觉得在千寻塔中实在太过压抑不舒服,故此打算出塔散散心再去观看一番,只是没想到出来之后便琐事缠身,再无时间登塔,再后来时候便是千寻塔被李玉湖与两位老爷子合力摧毁,便是想去也再也没了机会。   公孙静脑海中过往曾经练过或是学过的武功一一浮现,但与对战野狼时候一般无二,公孙静竟觉得自己学过的那些武功好像还真没有能拿出来对付面前这突然出现的拦路虎的,难道中原真如此多青年才俊?   宫九说他不杀女人,公孙静嗤之以鼻。   “那漂亮女人是我亲眼所见,几乎被冻成了冰雕,你说此地是你道场,想必寒冰亦是你所造,难不成你觉得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能有你这么厉害的奇怪武功?说出来我肯定不会相信,就算相信,我也不会相信那人会这么巧刚好跟在你屁股后面。”   看似平平无奇一句话却让眉目结霜的九公子心中震荡,不过其人依旧面不改色。   他淡淡道。   “那姑且就当做是我杀的又如何?你毁我道场,总得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意思就是非要打过?你的武功虽然厉害,可是不见得老子就会怕过你。”   公孙静知道今日里怕是骑虎难下,也不等面前这家伙先发难便主动出手,只是这一次出手却不在如同之前猝不及防之下那般乏力,尽全力而出的一剑直朝宫九而去,剑有剑气,宫九手无寸铁,唯有一人而已,但手无寸铁并不代表就没了兵器,宫九微微侧身避开这似乎想要将他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的剑,其右手一阵冰冷气息涌动,一柄冰剑悄然凝聚成型,公孙静骇然,此等手段恐怕就是放眼天下也未必能有几个人做得到,这人身具冰霜之力,又在此寒冬腊月时节,雪花飞扬,岂不是任何一片雪花都会成为这家伙对敌利器?又与宫九两剑相对之后公孙静才越发肯定自己想法,原本手中不出世的神兵利器对上寻常兵器几乎就是一剑破万剑,但对上这根本不是精铁铸造的冰剑则显得格外乏力,宫九并不与他手中龙吟硬碰硬,只是以冰剑寒冰之力影响神兵龙吟,对剑三十八招之后公孙静已看见自己手中剑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看那样子像是马上要结冰一般,反观宫九手中剑,虽有了豁口,但这豁口几乎是在才出现时候便被源源不断的冰雪不断修复不断再战,基本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公孙静怕再打下去,等自己手中龙吟也结了冰恐怕再度与宫九打过的时候立马就会被宫九手中的冰剑黏住不得动弹。   好厉害的冰霜之力。   公孙静心中骇然,面前此人非但厉害,且体内真气磅礴,浩荡不绝,更是诡异难以化解,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他见过的最为霸道又最为阴的东西。   若非拥有天下纯阳之力,跟眼前这家伙打下去自己只会被弥漫的寒冰之力渐渐影响速度,而高手决战,没了灵活的速度,最后会落到一个什么下场也不用多说。   单凭自己体内杂七杂八的内力,绝对不足以对付此寒冰之力。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公孙静大喝一声。   “小子,你看看老子这一剑如何?”   宫九身形一滞,哪怕不论武功实力还是天时地利,此刻公孙静都是他亲手编制鸟笼中的麻雀,可下意识总想见识一番面前这不知来历家伙的厉害武功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是等到公孙静真砍出来那宛若要将此崖畔一分为二的一剑之后,九公子失望中又夹着些许惊讶。   剑是好剑,不过就这样实在太过不够了一点。   在此季节,在此冰天雪地之中,除了某一个人,宫九自信对上这天下首屈一指的陆地神仙都有一战之力,更何况一个连番败阵下来的公孙静?   想逃跑?   宫九皮笑肉不笑,紧随拉着花想容极速飞驰在山间平地的公孙静身后,九公子速度已到极致,对上这仓惶而逃的公孙静却也是始终只能保持着五六丈距离追不上,看来人在逃命时候果然才能爆发出最快的速度。   “你不是要给我看最厉害的一剑?难不成就打算这样跑了?”   宫九速度不慢,虽再也快不起来,却依旧闲庭信步,哪怕运转真气时候都游刃有余还有心思说话。   公孙静很难受,憋着一口气一越百里,百里之后又百里,更何况还带着一个花想容?全靠一口子气,若此刻开口还击,只要泄了气立马便会被宫九追上,到时候恐怕前面路上遇见的那些个被冰冻成冰雕的人就要加上他公孙静与花想容二人了。   荒芜原野之中,三道人影如同流星坠落一般几乎一眨眼便飞出老远。   公孙静忍不住想骂娘,因为宫九似想尽千方百计都想让他泄了腹中这口气一般百般嘲讽,不止如此,但凡他公孙静脚踩过的地方同一时候便会凝结成冰,若不是不经意间一回头看到身后一条长长冰道,即便是说破天他公孙静也未必相信这一切都是人为而并非天造。   人有力穷时候,内力真气亦不是小桥流水生生不息,渐渐的公孙静已知道怕是大事不妙了。   他怒喝道。   “王八蛋,老子无非就是破了你百丈冰原而已,何至于如此穷追不舍?好像老子调戏了你家老婆一样,有没有点意思?”   最后一口气终于泄了,公孙静速度骤减,因为前方再不再是康庄大道,反而是一条宽达五六十丈的悬崖,悬崖对面才是生机一线,若非有飞剑横渡手段,无人能一步跨越这么长距离的万丈深渊。   公孙静才减速便能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回头便将体内真气一分为二,一份拍向花想容后背。   “走。”   一路下来花想容基本就是被公孙静牵着走,自己根本不曾用过多少力气,惯性之下再加上公孙静传来这一股力道,花想容只觉得根本没做什么动作便整个人轻飘飘离地朝那万丈深渊对面的崖畔激射而去。   仅剩二分之一内力,公孙静立马转身横剑在胸,果不其然宫九一剑已经直面而来。   冰剑与龙吟相对,公孙静心有余而力不足,被这霸道一剑直砍成单膝跪地紧紧横剑在头顶,以至于不被宫九一剑劈成两半。   “王八蛋,今日之战要不是你占了天气便宜,你未必就有能耐能如此拿捏老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公孙静将死时候亦不愿让宫九太过舒坦,几乎是以命搏命想用自己一条胳膊换下来宫九一条胳膊,双剑互换,公孙静左臂血流如注,几乎就剩一块皮肉相连,宫九吃痛,不愿被公孙静兔子急了还咬人,一脚踹向公孙静胸口,公孙静整个人被这一脚直接踹飞到万丈深渊之上。   公孙静嘴角溢血耷拉着已经完全断掉的左臂于这即将埋葬自己的深渊上空大笑。   “王八蛋,咱们一条膀子换一条,怎么看老子都不亏,你最好不要指望我会活下来,活下来老子就要取了你的命。”   一条膀子换一条?   “可惜了,让你失望了。”   宫九于悬崖峭壁之上淡淡一笑,公孙静当即震惊,随即眼中最后一丝光彩都渐渐暗淡。   因为即便受了自己一剑,宫九伤口却是丝毫没有血液流出,并且就在公孙静掉落下去最后一刻,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没救了,认栽吧。   白色人影就此坠入万丈深渊,宫九只不过淡淡看了一眼之后便飘然离去。   他杀的高手太多了,根本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唯一在乎的也不过只是那被冻成冰雕的那些尸体而已。   那不是他九公子喜欢用的杀人方式,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花想容于悬崖峭壁歇斯底里呼喊,那道耷拉着手臂的温润公子人影在掉入悬崖五十丈距离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甚至连落下去摔在石头上的脑门破开之声都听不到,往下望去罡风阵阵,看不见谷底,只能看见一些氤氲黑气。   下面不是江河暗流,救不了公孙静。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想容心中生起这个念头时候便抹去眼角泪痕。   虽说自家这半路上的便宜公子对她这算不上侍女的侍女忽冷忽热,但几乎片刻之前公孙静的临死之前一手已经深深烙印在其脑海里。   找不到下这深渊的路,花想容便持剑插进结冰的山崖,以两柄短剑交替下深渊,亏得这深渊并非草木皆无,最起码还生长了不少从石缝里面衍生出来的古树。树木凋零,至少比没有个歇脚处来的好。   就如此一步步坠下悬崖,到后来已经看不清悬崖之上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山风凌厉,吹拂到花想容身上,哪怕其依旧穿着保暖衣裳亦能觉得手脚冰凉。   巡不到公孙静位置,便只能凭着直觉,如此也不知多少时辰之后终于落在地上。   花想容心有余悸,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但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下此深渊之后才知道自己怕是遇上难题了,一无灯火,二无阳光,氤氲雾气花想容仅仅呆了四五个呼吸之后便知道大不妙。   此雾气其实并非雾气,乃是瘴气,而自己身处的这片地方,非平地亦非怪石嶙峋,这里根本就是一片沼泽地。   公孙静竟然掉进了沼泽地里?   花想容到底见多识广,才在瘴气扑面而来时候便撕下身上布料弄湿掩面,总算支持到这股瘴气离开,又寻了不少还算干枯的树枝,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勉强点燃一堆篝火,这时候才能看见方圆十丈之内真容,脚下还算平坦,想必沼泽就在不远处,打着火把寻觅至少也有三四个时辰才在距离此地其实最多五六十丈距离远的沼泽地里看见了一身白衣。   公孙静静静半个身子埋在泥沼中。沼泽里布满了不少动物尸体,不少已经只剩白骨,亦有不少像是才刚刚掉下来不久,尸体还算新鲜,更多的却是已经腐烂布满蛆虫蠕动那种,花想容只觉得胃里翻涌,却又不得不想法子将公孙静从沼泽里弄出来,因为若是再晚一点,恐怕围绕其身边盘旋的那些个毒虫也就会爬到其身上了。   断臂终究是断了,也不知道是应当感谢将自家公子打落至万丈深渊的家伙还是应该仇恨,断臂虽断,并没有流多少血,伤口处已经渐渐起了一层白霜,公孙静上半身亦是如此,想来正因为如此那些毒虫猛兽才不来打公孙静主意。   那是九公子的冰霜之力。   花想容使出浑身解数才将公孙静从沼泽里弄出来,彼时后者还尚有心跳,花想容泣不成声,寻到一处像是什么野兽居住的山洞将其好生放置起来,又点燃火堆照亮山洞,寻清水,野兽尚还算新鲜的肉。   公孙静寒冰之力根本无法自行消除,即便就靠近火堆依旧浑身抽搐。   花想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罢了,反正已经认定就是他,又何故再扭扭捏捏?   如此并非江湖儿女所作所为。   洞口处已被女子搬来巨石堵住,从外面仅能看见这洞中透出来的轻微火光,地上是干草,女子宽衣解带,将貂裘大衣扑在地上,随后赤身裸体抱住也早已脱的干净的断臂男子。   花想容忍不住打个寒蝉,紧咬牙关盖上衣裳。   那就做一次你公孙静的人吧。 第260章 水牢   沼泽地瘴气弥漫,不时伴随着阵阵不知名野兽怒号,瘴气近不得这火光旖旎山洞,山洞温暖如春,深谷寒风阵阵。   公孙静已不知做第多少个噩梦,从最开始蓬莱之变,至后来从蓬莱到中土这一路上点点滴滴,几次险些葬身黑鲨腹中,死里逃生下来至飞仙关,后上名剑山庄,再到遇上那在荒山野岭布下道场的白衣男人。   钻心般疼痛的一剑削掉了自己一条手臂。   公孙静于惊魂未定之中醒来,醒来时候山洞火光依旧,身上盖着薄纱,身旁女子香汗淋漓,断臂之处依旧撕心裂肺,只是早就被女子贴身衣物撕下来的碎片包扎完毕,旁边摆着两样东西,一把带着森森剑气的剑,一条已经冰冷的手臂。   公孙静想要挣扎着起来,奈何身上赤身裸体女子紧紧压住自己胸膛,根本动弹不得,他若强行要起,便不得不打搅了正在睡梦之中紧咬住嘴唇的花想容,亦对不起身下那一片巴掌大的落红。   原来自己所想的风情万种的少妇居然其实还是一个处子?   公孙静苦笑心中嗟叹。   到底是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做,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就不必再装睡了。”   公孙静淡淡道。   “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公孙静亦不晓得如何待你才是。”   “那就当这不过是一场梦。”   花想容虽未睁开眼睛,眼角已经晶莹剔透,哪怕她早知道当公孙静醒来时候会怎么说,却也依旧当不起这风流快活之后的冰冷。   公孙静穿好了衣裳,衣裳已被花想容洗干净晾干,只是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像是烙印在了上面一般无论如何都洗不掉。   一只手跟两只手比起来有很大差距,至少短短几天时间是绝对习惯不了做什么都只能用一只手来解决,他不禁想起司马云身边那位看起来最少断臂几十年的小老头儿。   一个人想要习惯一件事情,还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上去呢?”   花想容犯难,下山容易上山难,想要再度以内力以剑登山不可谓难事一件,每上一步需要消耗的力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如今才失了处子之身,浑身乏力,莫说是登悬崖,怕是五十丈距离都上不去,更遑论如今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公孙静。   花想容心中默念,若是自己是一个成年男子,说不定肯定会背着公孙静爬上这座不知深多少的悬崖峭壁吧。   公孙静以剑掘坟墓,将自己那条冰冷左臂埋了进去,又以木柴书写公孙静之墓才停下动作来。   “不管这里能不能上去,我都不会在这里了度余生,就算要死,也要等我报了公孙家大仇以及断臂之仇后才能死。”   “可是公子你……”   花想容一句话戛然而止,公孙静并非榆木,如何不晓得花想容想说公子你双臂都在时候都不是那冰霜公子对手,如今双臂仅剩一臂,更是被困在这万丈深渊之下,又谈何去找别人报仇?那等冰冻百里的手段又岂是随便一个人能做到?   “你说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公孙静虽自负,却绝对还不至于到了连好话都听不进去的地步。”   花想容不知再说些什么,便干脆不再说下去,这满载二人不为世人所知回忆的山洞在离不开这深谷之前都将是二人躲避谷中毒蛇猛兽袭击的好地方,原本以为二人在此一次之后就算不会真结为连理,公孙静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最起码也能在同一个山洞之中休息才是。   倒是不曾想到身边这断了一臂不复当初光彩的公子竟一如既往冰冷。   “在没有想到如何出这片深谷之前,我们最好还是这样保持关系比较好,我留在外面守夜,你在里面休息,这谷中看起来人迹罕至,说不定就有什么厉害野兽或者妖物,才好不容易挣扎着活下来,若是就这样再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其实公子你大可不必如此。”   花想容紧咬嘴唇道。   “即便是守夜,那也应当是我来守夜,哪儿有让公子在外面的道理?”   “我在外面,因为我是男人。”   公孙静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径直出了这山洞,花想容见他一只手搬动这些大石头实在吃力,有心帮忙却又只听公孙静怒喝。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莫不是觉得我公孙静没了一条手臂就成了废人不成?”   花想容冷不防被吓了一个寒颤,最终也只能看见这齐人高的洞穴口处渐渐被石头堆积起来,到最后面只能隐约听见夹杂在风声里的喘气声。   第一夜安然无恙度过,天色大明,其实哪怕即便天亮,从这看不见头顶天空看不见的峡谷望上去,也仅仅只能看见一片灰蒙蒙。   花想容醒来时候身边已经备好吃食,还有一罐看起来陶罐被洗了不下二十次的清水。   “昨天晚上我观这峡谷风向,空穴不会来风,倘若此峡谷没有出口,也不会有风的出现,你白日里且好好休息,待晚上风再起时候我们便逆着风向寻找源头,天无绝人之路,我亦不信天就定要绝了我公孙静的路。”   白日里过的漫长,其实哪儿有睡意,花想容不言不语吃东西,公孙静沉默无语,二人心中各有所思。   夜晚渐渐到来,山谷气温渐渐低了下来,瘴气开始弥漫,公孙静见多识广,以动物腐尸油脂做成火把,背负五根火把出山洞,短袖之处中空,任凭山风从其袖口吹进去。   “你跟在我后面,点燃火把,有火光折射处便是沼泽,绕过沼泽,沼泽中多有鳄鱼,我在蓬莱时候见过,一品高手都架不住这些鳄鱼一口。”   若双手都在,公孙静便可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剑,如今没了左臂,便只能负剑手持火把走在前面。   如此一直走出百丈距离之后,终于在公孙静小心翼翼之下迎来一条身长两丈黑鳄的偷袭,公孙静以火把为剑,虽使不出厉害剑气,但此火把之下一剑竟也是完全不能伤了这鳄鱼分毫,公孙静皱眉。   “取剑。”   龙吟在手,此宝剑本就是人间至高兵器,再加之公孙静霸道内力,却也仍是三剑才取了那黑鳄性命,如此一来,二人更加小心,如此一直到火光折射处一千汪洋时候公孙静才停下脚步,到头了。   但公子却皱眉了。   眼前再无路可走,因为这里乃是一片湖泊。   沼泽中尚有如此多隐藏埋伏起来的杀手,若是再强行过湖,公孙静自信这些鳄鱼未必能耐自己如何,只是再带上一个花想容,却不得不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   “你且在这里等等,哪儿都别去,我先去探探路。”   公孙静别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花想容,他轻声道。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往湖泊前去,公孙静抬脚踢飞一段枯木,脚如蜻蜓点水直踩枯木,几个跳跃间枯木便似一叶扁舟激射而去。   瞬间,湖泊中至少四五条黑鳄高高从水中昂起头颅似要将其上方凌波微步的断臂公子大卸八块一般。   公孙静早有预料,脚步凌空一点再跃一丈,右手中三尺青锋对着这并不能称为湖泊的湖泊斜斜一剑,瞬间,湖泊惊起惊涛骇浪,水花落地,那几只黑鳄竟是只有两只翻起了白肚皮,余下几只黑鳄仍是来势汹汹,公孙静原本虚空之中连上两步阶梯便已是武道极致,再度来了如此一剑早已掏空身体中仅剩内力,再无法对付这还活下来的几只防御力惊人的家伙,才落到湖泊之中便被三只黑鳄撕扯着拉到了湖中心去。   公孙静懊悔不已,原本以为如此锋芒一剑便是世间真有妖物也难以抵挡,又有谁能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公孙静被三只咬合力惊人黑鳄拖进湖中时候最后仍是看了岸上花容失颤的花想容一眼。   他娘的,还真是天要亡我公孙静。   被那几只黑鳄拖拽进湖中,公孙静竟出奇感受到那几只黑鳄只是拖拽,并不曾张开那张像是连铁板都能咬穿的大嘴对他进行撕咬,待到习惯这股强大力道时候公孙静才蓦然睁开双眼。   湖水并未想象中那般浑浊,反而极为澄澈,甚至连湖中浮动水草都能清晰看见,几条黑鳄摆动着长长尾巴,速度竟是越来越快,终不至窒息,公孙静再度探出头来时候已是别有洞天。   湖泊之下原来竟还有一番天地,内里有一片巨大山洞,山洞无灯火,唯有波光粼粼以及几只黑鳄渐渐缓下来的破水声。   公孙静被拖拽至一处凭感觉像是潮湿木桥的地方,还未从疲软中回过神来便听闻一阵细细碎碎声音。   哪怕狼狈至如此地步,公孙静依旧右手不忘时时带着龙吟,公孙静侧耳倾听,听不见那细细碎碎声音究竟是什么,由远及近之后没多久便听见那声音愈来愈近,到最后竟才发现那乃是一个浑身笼罩在漆黑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的人形生物。   公孙静骇然。   只因习惯这种光线之后才发现那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两个琵琶骨被铁锁链以及铁钩锁住的人。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干尸还来的干脆点。   “你是何人?”   公孙静大惊,下意识撑住左臂后退却忘记了左臂早就已经空无一物,故此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于水光阵阵山洞中发出不断地回声。   “我是何人?我应该问你是何人,怎的会如此无缘无故闯进这水牢?”   水牢?   这于湖泊之中的山洞难不成真是一片牢房? 第261章 钩锁琵琶   漆黑一片中,琵琶骨被铁钩锁住的干尸拖拽着不知重达多少斤的铁锁链至公孙静近前一丈,一丈处竟是停了下来,公孙静虽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大概也能猜到是那两条铁钩锁链到了头,虚惊一场,总算不至于直接面对面与这不知被困在深渊水牢中多少年的老怪物交流。   锁链被绷的紧紧的,难以想象这枯瘦如柴的人是如何能有力气将这么大两条铁链绷的如此笔直。   公孙静长舒一口气。   “现在我才不想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不是能威胁到我性命的人就行。”   谁曾想公孙静这么一句话之后湖水立马一阵水花涌动,一条至少也有十斤重的黑鱼就那般直挺挺跃到了这人影面前,一只皮包骨头的右手抓住这条黑鱼,那人就此咬住黑鱼大快朵颐起来,不时砸吧砸吧嘴,公孙静听的胃里翻涌直忍不住想吐,到底还是忍住了,心道若是自己被困在这么一个地方,没东西吃,为了活下去恐怕也会吃这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黑鱼。   片刻之后一整条黑鱼便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这时候那人才坐下来,也听到了铁链细细碎碎声音,那人道。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活人能找到这个地方,本来我以为你是那个家伙的人,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因为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可能是那个人的手下?”   “那个人?兄弟,我听着怎么你好像说的自己很厉害的样子,什么叫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难道你觉得自己很有名气?我很想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这样跟我说话?恕我直言,我看你这样子行动不便怕是被人困在这里有不少年头了吧,这么多年都没能从这里逃出去,我看你也不咋样,只要你不解释成你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喜欢上了吃这里的黑鱼就行。”   虚惊一场之后,公孙静便渐渐放松下来,哪怕自己正靠着湖泊岸边没多远,却是没有鳄鱼不长眼的来偷袭,也许是鳄鱼也讨厌这个隔着一丈远都能闻见嘴里恶臭的家伙,又也许是鳄鱼胆子小怕了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但不管是哪一种,至少他公孙静安全是暂时保证下来了。   “牙尖嘴利的小子。”   那人呸了一口。   “你可知我年龄多大就敢与我称兄道弟?若是换做二十年前就凭你这么一句话我就得取了你的小命,不过现在我脾气好多了,就暂且留下你一条命。”   “那我岂不是还得多谢你的不杀之恩?”   公孙静言语中揶揄嘲讽溢于言表。   “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家伙想杀我你做得到吗?你要是真做的到就不会被困在这地方被两条铁锁折腾这么多年了,更何况你要杀我,老子又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对不对?哪怕老子现在已经断了一条手臂,可还有一条手臂能使剑,就你这鸟样儿想杀我,我倒是真想问问,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自信?”   谁曾想这人并不回答公孙静这许多嘲讽的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公孙静的断臂之处,二十年在黑暗中生活下来早就练就一身夜能视物本领,才只不过看了公孙静断臂一眼便看出许多猫腻。   “你的手臂被人齐刷刷砍断,想必也就是在最近,如此伤口没有失血过多而死,你也算是厉害了,你手里的剑不错,能不能拿来借我使使?”   “不借。”   公孙静直截了当。   “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借我的剑看看能不能砍断你身后的锁链,老子又不傻,万一给你砍断了到时候你要收拾我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你还怕我会收拾你?”   那人大笑,声音回荡在其实并不大的洞穴里震的公孙静耳朵发痛。   “你刚刚不是才说你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怎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变了话?”   公孙静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这自大上了中原以来几乎就是处处碰壁,遇到一个高手便被揍一顿?那样的话他公孙静说不出来,其实又何止只是他公孙静?恐怕放眼天下都未必能有几个人真好意思说出来。   大概不愿就此让这半人半鬼的东西笑话,公孙静冷冷道。   “你懂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保不会遇见那么一两个不出世的高手,江湖险恶,不行就得撤。”   “看样子你觉得我就是说的高手了,所以才会如此怕我,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若想取走你手中剑实在太过简单,之所以不那么做是担心伤了你而已。因为我大概除了借剑之外还有事情要麻烦你帮忙。”   “那就不用了,不好意思。”   公孙静直接摆摆手。   “今天我是剑也不借,忙也不帮,至于你说的有本事能取走我的剑,也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谁知道呢对不对?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打算告辞了,虽说这山洞里面还挺舒服,不过跟外面比起来,始终差了那么多自由。”   公孙静休息够了,已觉得再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幡然起身,准备训寻着进来时候路线又出去,大不了就是再遇上几条黑鳄,准备充分之下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死,更何况即便是真要死,宁愿死在鳄鱼肚子里,那样还能时不时跟着鳄鱼肚子一起出去呼吸一番外面新鲜空气,公孙静才纵身跳下湖泊便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强大吸引力。   “想走?”   黑暗中人形生物冷冷一喝,随后公孙静便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这股吸引力给拉扯回去,不知这是什么神通因此惊骇不已的公孙静才反应过来便立马将龙吟深深插入长满青苔水草的湖岸巨石之上,如此才稍稍稳住身形,只是这第二次如释重负依旧不过持续两三个呼吸时间,双脚才踩到地上便又整个人与龙吟呈九十度直角悬浮到了半空之中,公孙静紧咬牙关,不敢就此泄了体内一口真气,恐如此立马便会被这股牵扯力吸引到那人形生物那里。   公孙静何曾见过如此恐怖霸道又夹着几分诡异的武功?难不成阴差阳错之下竟又是遇见了一个比野狼以及那会操控冰雪的家伙还厉害的高手?   公孙静苦不堪言,因为这股牵扯力之大竟是连龙吟都承受不住,开始从青石上缓缓破开青石朝后面移动了起来。   当真是人倒霉时候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小子,现在可相信我有本事让你的剑到我的手中?”   人型生物再度大笑,卸了这股霸道牵扯之力后,公孙静没了牵扯,立马扑腾一声与青石来了一个面对面接触,若非反应极快头先着地,恐怕这么一下鼻子都得压扁了。   “信了,信了,老子信了。”   公孙静大口大口喘息,摸摸额头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道。   “那你现在可觉得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坐下来可以,只要你别再用你这莫名其妙的武功来吸我就行,老子只有一只手,招架不住啊。”   “那你且先将你手中剑送上来,让我试一试能不能将我身上铁锁破开,放心,我不会杀你,就算我要杀你也有很多种办法,犯不着如此与你低声下气商量。”   低声下气?   公孙静啼笑皆非。   三言两语不合便使出这等厉害武功威逼的家伙还能算是低声下气?   心里埋怨归埋怨,想着自己似乎真没办法从这家伙手中逃脱,公孙静便顶着这人满嘴恶臭将龙吟送了过去。   “果然是好剑。”   那人手握龙吟赞叹道。   “此剑足可排进当世前十,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破开我身后铁剑。”   那人提剑在手,凝聚浑身浑厚内力对着那两条锁住自己琵琶骨的锁链重重一剑,火光交织,公孙静一阵肉疼,天下只听说剑是君子,只有刀斧才能做如此粗鲁劈砍动作,如今却是不曾想到自己几乎用一条手臂才换来的龙吟居然也被如此拿来劈砍。   公孙静心中默念。   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恐怕早就撸起袖子揍你了。   那人原本光彩熠熠也在一剑之后立马再度垂下头来。   “剑是好剑,可惜了,还是破不开我这铁锁链,还给你。”   他果真守信,这让公孙静忿忿不平中亦有了几丝欣慰,至少这家伙看起来并非是言而无信之人。   公孙静好奇道。   “难不成你身后这铁锁链取的材质竟是比我这神剑还要更好不成?”   “更好?”   那人冷轧。   “这两条铁锁链乃是我教重宝,其本身就是两件极为霸道兵器,你说好不好?只是没想到这两件兵器最后却被人用在了我身上,此钩锁住我的琵琶骨,害我每日里都会走失大量真气,若非当年留了一手才勉强保持真气不散,二十年功参造化,我又岂会被这两条锁链困住?岂不是笑话?”   “让我捋捋思路。”   公孙静挠挠头。   “你说的你们教,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一个有组织有帮派的人对不对?既然有组织却被组织中的人将你琵琶骨锁住困在这里,我猜你一定做了对不起你们组织的事情,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将你们老大的小妾给睡了?不然他怎么会对你如此残忍,恐怕二十年过后这两条锁链已经长到了你肉里面出不来了吧?”   公孙静倒并非是以开玩笑口吻说出这句话,而是极为认真思索之后才说出来,原本以为这人定会大动干戈,却是不曾想到其竟然平静的生不起半点波澜。   他平静道。   “生不到肉里面,即便跟血肉融为一体我也定会取出来还回去,也让他试试被锁住琵琶骨二十年的滋味,至于对不起组织,我好像从没哪儿对不起过我们组织,可天下总有那么一些人并不喜欢顺风顺水,明明一池春江水,非要搅动起涟漪来,你肯定没试过二十年来每天只能吃一些蛇虫鼠蚁,只能对着墙壁说话的滋味,那感觉并不好受,这二十年来也有不少人曾经掉下来过这万丈深渊,只是下来的人即便不死也半死不活,真正能到达此地的人你是第一个,你的武功应该不错,才会落下来不死,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下来的?”   “那可就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全都怨那个王八蛋所赐,害老子丢了一条手臂,要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刀枪不入,我说什么也不会在掉下来之前与他互换一臂,搞成了我现在成了半残废一个。”   公孙静每每提起宫九来时候都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以至于当着这人说出来时候都将那人逗的大笑不已,笑起来时候两条不知多少斤重的铁链亦跟着蝉鸣。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天下真有什么刀枪不入的人,要么你是在骗我,要么你只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公孙静懊恼道。   “其实也不能算是刀枪不入,只是他的身体很奇怪,我明明一剑砍到了他的手臂,却根本没有一滴血流下来,而且伤势几乎是眨眼之间便痊愈。”   那人道。   “你说的莫不是僵尸?”   公孙静道。   “他不是僵尸,不过却比僵尸还厉害,能以冰雪为几用,冰冻百里,身上更是透着一股子冰霜气息,眉头都结了霜,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对上的是一只僵尸,而不是这么一个根本就不正常的人。”   出乎意料的,黑暗中,那人竟然沉默了起来,沉默足足有一盏茶时间才低沉着声音开口。   “那人多大年纪?”   公孙静道。   “大约跟我差不多大吧,三十来岁。长的还挺英俊,就是手段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一点。”   “你运气很好。能从他的手中活下来,这也几乎可以算是天意了,老天爷都在为我这二十年来的被困看不过去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如果你想报仇的话,这天下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报你的断臂之仇,因为这天下没有人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除了我。” 第262章 绝路   “你认得砍了我手臂那个家伙?”   公孙静激动起来。   那人道。   “按照你所说的年纪,还有你说的他的种种特征,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人是谁,你败给他并不冤枉,他是这世上最完美的杀人兵器,同辈之中没人能杀了他,便是想要他遭受重创都不可能。”   “这跟你说的不对付,你定是在蒙我。”   公孙静默默咀嚼与这人对话半天总结出来的信息。   他说他被困在这水牢中已经二十年,而那人充其量也不过跟自己年纪一般无二,二十年之前那家伙不过才一十来岁少年人而已,十年人事几番新,莫说是十年,便是五年时间不见,一个人都能发生天差地别变化,又更何况长达二十年之久?   仅凭自己三言两语便笃定那人认识,换做傻子都不一定会相信。   “虽然老子连番失利,不过却也不至于傻到别人说什么话都会相信的地步,也许你这家伙不过是吊我胃口,想让我为你做事你才这么说的罢了。”   “你觉得我要让你为我做事需要搞这么多门门道道?”   “是,我承认你这家伙的确本事很大,能让老子心服口服,不过一码归一码,服归服,想要老子因为这个就屁颠屁颠的为你做事,你恐怕想的太美了一些。”   “他叫宫九,他练的武功叫冰玄劲,并非中原正统武功,故此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路数,没死在他手上已经算你走运。”   公孙静不可置信道。“你真认识那个家伙?”   那人道。“我没必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编个假话来骗你对不对?这门武功天下唯有宫九才能修炼,也唯有他才能练至冰冻百里地步,倘若突破第十层境界冰玄劲圆满,莫说冰冻百里,便是冰冻千里又有何难?这天下只有我才知道冰玄劲的破解之法,因为这门武功最开始根本就是我传授给宫九,而宫九也是被我从尸山血海中带了回去,给了他新生命,我没想到他还活着,看来那个家伙并没有对我以前的老部下下死手,这让我有些意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我今天肯定不会轻易放了你,因为要不是你这家伙将那个王八蛋带回去传授武功,我的这条手臂可能也就不会丢了,丢了一条手臂对于寻常人来说无非就是另一条手臂干更多的活,可没了手臂对于我们武林中人代表什么,你活了这么久,应该比我还清楚。”   公孙静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将龙吟对准就在对面神秘人的咽喉,在这人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僵持之下,公孙静到底还是垂头丧气重新放下了剑。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杀不了面前这在鳄鱼到处都是的洞穴之内安然无恙活了二十年的家伙,哪怕他琵琶骨被铁锁勾住,也哪怕这家伙其实根本就是手无寸铁。   “你看起来还不算太笨,知道杀不了我,既然杀不了我就应该隐忍,聪明人都会选择合适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审时度势才能得手,当年那家伙亦如此才将我从教主位置踢下来,把我困在这水牢之中二十年不见天日,其实他原本可以杀了我,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我想大概他想让我看着他是如何完成他心中宏伟计划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现在只想从这里出去,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你若是不放我走,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公孙静爽快,将龙吟入地三分插到那人面前,随后闭上眼睛大有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那人冷冷笑了笑。   “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我并非不想让你走,相反,我还非常希望你走,不过并不是现在,我要你帮我做些事情,你答应了就能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不过我也不会杀了你。”   “你会有这么好心?”   公孙静睁开一只眼睛似笑非笑道。   “莫说是一个人,恐怕就是一只阿猫阿狗来了你都不会如此轻易放它们离开,毕竟我可听说过那些独居深山的老家伙们大多数都有一些别致的爱好,指不定你这家伙身上也有那么一些不好的毛病。你说是不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只是答应不杀你并且放你出去,不过我可没说不让外面的人也跟你一样活下去,让我猜猜,等你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因为只有正是花季的女人才会如此痴情跟着一个断了膀子的男人到了这种蛮荒之地,你好好想想,是选择你死,还是选择外面的姑娘死?”   “你本事倒是挺大的,居然知道外面是个姑娘。”   公孙静无所谓的摊摊手,只是到了这时候才回忆起来原来自己已经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幸亏是在黑暗之中才避免尴尬,哪怕他大概知道面前这人能够锁定自己一举一动。   公孙静淡淡道。   “爱怎么做随你的便,我如今连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有心思管别人,你说的没错,外面那女人的确是为我才下到此万丈深渊,不过那并非我授意为之,倘若她被你杀了,我定会很不开心,甚至极有可能会想办法逃出去之后勤学苦练,将来有了足够本事之后再回来杀了你替她报仇就是。”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一个绝情的家伙,恐怕你只不过是觉得我没办法将她从外面抓进来而已,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将你的相好从这水牢外面抓进来。”   湖泊水花渐渐宁静下来,极为安静,像是一潭死水,只不过没有死水那般恶臭而已,恍然间,公孙静只隐隐听见这水光中暗潮涌动,并不是暗流之声,倒像是什么动物在湖泊中游动。   公孙静大惊,之前想不通为何会突然被几只黑鳄拖拽进湖泊中来却不伤他,可到了这时候若再不明白,那公孙静也只能被当成一个傻子了。   怕是这地下沼泽中的所有鳄鱼都听面前这家伙的支配,想着即便是自己都险些命丧沼泽,花想容不过一个女子又能逃得过?   “且慢。”   公孙静沉声道。   “你住手,你要我做什么好生说就是,只要我能做到都还有商量余地,万万不可伤及了她。”   “怎么?这么快就心疼不愿意了?”   那人冷笑,湖中渐渐归于平静。   “所以我时常说女人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烦,有了女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只能碍手碍脚,只有女人才能让男人魂不附体,能让你这么俊俏的小子魂不守舍,那女子肯定很不错,我不杀她就是,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安静谈谈我们的条件了。”   “你想如何?”   “我想让你出去带一句话给一个人,就说我快要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   “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看你怎么想,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怎么样对付宫九才有胜算,报了你的一臂之仇,这样我们才算是公平交易。”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心思。”   公孙静道。   “你说宫九是你收养,是你传他武功,那么他应该跟你的徒弟没什么区别了,你这样让一个外人去杀你的徒弟,我很怀疑这是不是你挖了一个坑专门让我跳。”   “我若是想让你这小子跳坑又何至于如此麻烦?我这里就是一个大坑对不对,我之所以让你杀了宫九,是因为我已不需要如此徒弟,换做是你,你费了半天力气削出来的一双筷子被别人舌头碰到了,你还会不会用?”   公孙静居然不知道如何能接下去这番话了,眼前这深不可测的老家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连自己徒弟都下死手,那又如何能保证不对自己卸磨杀驴?只是想着出去之后便与这人天各一方从此不会再遇见,公孙静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   他非蠢人,眼前这不知究竟是何来历的家伙又怎会是笨蛋?   公孙静才在愣神时候便感觉劲风袭来,随后小腹钻心疼痛,才张大嘴巴想要破口大骂便又感觉一颗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到了自己嘴里,被自己一口咽到了腹中。   公孙静喉咙发痒,随后便感觉从小腹之上噌的窜起来一股热气,奇痒难忍,恨不能脱下衣裳将身上每个地方用指甲抠一个遍。   “老东西,明明说的好好的怎的突然偷袭于我?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毒药。”   那人宛若做了一件最平常的事情一般波澜不惊。   “是我花间派奇毒,根本不用想能以内力化解,天下除了我没有解药,不过我肯定不会给你解药的,至少在你做完了我吩咐的事情之前不会,这种奇痒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并且一个月比一个月厉害,最后会浑身腐烂流脓水痛苦死去,你有半年时间,半年时间若是不能带到我的话,你就会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公孙静彼时纵使有千言万语又如何能有心思说出来?早就被身上如同千万只蚂蚁攀爬的奇痒弄的痛不欲生。   半年时间为一个人带一句话,什么话用得着半年时间?换句话说,什么人值得面前这骇人听闻老家伙亲自找人出去带话?公孙静心中疑问万千,最终却也不得不因忍受不住这种奇痒,筋疲力竭之后两眼一翻白昏死了过去。   公孙静是被耳旁一阵咬的嘎嘣嘎嘣脆的声音吵醒,醒来时候依旧漆黑一片,只是那两条铁锁细细碎碎声音证明这并非是一场梦,他的确是被黑鳄拖拽进了这么一处宛如阴曹地府的洞穴,也的确见到了这二十年来以蛇虫鼠蚁果腹的恐怖老家伙。   “你比我想的要早几个时辰。”   那人吃完最后一截活蹦乱跳的食物,那被其吸来的千足虫好似还在其口腔之内挣扎一般,整个嚼碎咽下之后才意犹未尽对公孙静又道。   “看来你的内功底子不错,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我找对了人,你有什么想骂的话赶紧骂出来,正好我已经许久没听人骂我了,也好让我回味回味。”   公孙静的确想骂,但见这人这么一说不免心中产生纵使有千万拳头也只打到了棉花之上的感觉,若真是骂了岂不是遂了别人意?若是不骂,心中怒火又如何出的去?   公孙静懊恼道。   “罢了罢了,我也懒得骂了,老子算是今年时运不济,才来了中原便连番吃了大亏,你要我做事,我替你做就是,就当是老子捡了一个便宜老大哥,不过宫九的事情你得帮我拿主意,下次再见他时候不然老子恐怕还得夹着尾巴逃跑,另外,怎么出这深渊你也得想办法,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你这毒药的毒性能不能每个月给我点解药,这么痒下去老子可受不了。”   “这么说你总算是答应了我的条件?”   “不答应又能如何?”   公孙静垂头丧气道。   “难道真是天不顺我?老子才给人种了冰符,没想到立马自己便中了符,千里迢迢来中原报仇,仇人面都没见到便丢了一条手臂。”   ……   花想容花容失颤,待在这沼泽两丈见方干燥之地不知如何是好,也想过直接跳进这湖泊之中寻找公孙静,只因到底还是没那么做,因为湖泊之中始终不见血水,既没有血水,那公孙静定然还没死,于是就在此左等右等也不知等了多少时辰,几个火把已经燃尽,这时候才见公孙静骑着黑鳄浑身湿透出来。   花想容惊喜道。   “公子,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   公孙静一脚踢飞鳄鱼。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不止没事,反而还吃了一颗糖果。”   花想容听不明白这湖泊之中哪儿来的糖果,但见公孙静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之后也不便在继续问下去,只能抬头望着这灰蒙蒙的峡谷,不知生机究竟在何处。   正如此走神时候公孙静忽然道。   “等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就莫要再跟着我了,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再不是什么天下第二的公孙静,更何况如今已成了废人,再不能给你什么保护,因此,还是早点离开我的好,离开我,才有可能活的更好。”   花想容婴宁道。   “公子并非我,怎知我心中所想,知我心中所愿?”   公孙静道。   “正因为我非你,你也非我,所以你才不知我心中所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你就当做只是一场梦。”   花想容委屈道。   “倘若将来有了孩子又如何?”   “有了孩子跟你姓,别跟他提关于我的任何事情,我公孙静不配做人丈夫,更不配做别人父亲,天下的路到处平平坦坦,你不需要再跟我走一条道,因为我走的路,是每个人都能走却都不会愿意走的路,绝路。” 第263章 抓了又放   “再无回旋余地?”   哪怕早就知道公孙静并非一夜旖旎便能搞定的男人,花想容听见这话时候声音仍是忍不住颤抖。   “何苦呢?”   公孙静轻声叹息。   “你我原本就不过只是萍水相逢,我为你杀了那些人,你千里迢迢跟随与我为我提供方便,更是你将我从沼泽地中拉出来,救了我们性命,我们二人算起来其实并不相欠,那一夜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公孙静此生无法担负的起一个女子的清白,亦不打算真的担负,你明白我的意思,有时候话说的太明白反而伤人。”   “公子有了意中人?”   “没有。”   公孙静老老实实道。   “我从没有什么意中人,三十岁以前,我想的是如何成为天下绝顶高手,三十岁之后,想的是如何替我蓬莱报仇,替我公孙家出一口恶气,至于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你跟错了人。”   “那就是没得谈了。”   花想容惨白呢喃。   “不过我不后悔,那么现在我们怎样从这里上去?”   “这里有一条上去的密道,一般人不会发现,我碰巧知道了。”   公孙静领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了精神的花想容从这万丈深渊下一步步走上去,这阶梯镶嵌在峭壁之内,若不仔细观察绝对难以发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二人一前一后无言攀上了人间。   是白日里,阳光正好,冰雪开始消融。   公孙静心中默念道怕是不久之后春天就要来了。   “接下来你打算往哪儿走?还是飞仙关?”   即将分别,花想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看向公孙静时候亦不再眼神闪躲。   “飞仙关肯定是要去的。”   公孙静点头。   “野狼必须要败,那个家伙也必须要死,等做完我该做的一切,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会回蓬莱,不过活着的希望其实并没有多大,之所以坦白告诉你这些,是不希望你再抱什么幻想,若是没有怀上我的孩子,那便老老实实找个人家嫁了,打打杀杀这种事情,不适合女人干的。”   “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依旧身披大衣的花想容似不再是当初公孙静第一眼见到时候那个风情万种又加手段毒辣的女人,公孙静的一句不如我送你到有人烟的地方再走又咽回到了肚子里面。   公孙静点头道。   “嗯,你走,你往南走,我往北走。”   花想容最后看了这已经只剩下一条手臂的男人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再说,摆摆手消失在冰天雪地里,只留下一行女子脚印,公孙静倒是也看见了脚印旁边一路洒落的点点滴滴。   闭上眼深呼一口气,转身去向飞仙关方向。   飞仙关在北,越往北方越天气寒冷,从小生活在蓬莱一方天地不知中原气候,真到了中原时候公孙静才摸透这大江南北不同季节的不同天气。   公孙静画像早已被天下通缉,哪怕他分明只带走了一把龙吟,而并没有带走那通缉上面所说的好几把名剑。   枪打出头鸟。   公孙静并不愿意做出头鸟耽误自己行程,只因飞仙关除了有野狼之外,更让他难以释怀的还有司马云一行人,不过即便早已做好如今断臂会被嘲讽的心理准备,在面对野狼第二次冷嘲热讽时候,公孙静依旧怒火上涌。   野狼似早就知道公孙静会去而复返,故此足足在此山巅上等候半个月光景,若非每日里还需操练,恐怕这半个月在这山巅的打坐早就被冰雪破了罡气冻成一个冰人。   “名剑山庄所颁发的追杀令上说有个盗剑贼,现在看来说的应该就是你公孙静了,只是没想到盗了一把剑居然连自己一条手臂都搭了进去,那我今日岂不是要跟一个废人打?还好你断的是左臂而并非右臂,要不然今天这一战可完全没什么看头了。”   “那还不简单?等老子砍了你一条手臂之后咱们就成了公平对决了,现在你是要送上来主动给我砍还是要我来主动砍你?”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怒气冲冲而来正要寻找发泄的地方,与野狼这等桀骜不驯的男人再度一碰头便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剑拔弩张。   神兵利器在手,哪怕公孙静断了一臂又有何惧?与野狼长枪对上,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便已对拆数十招,感受着公孙静剑上传来的磅礴剑意,野狼再无之前云淡风轻,取而代之是浓浓不可思议以及忌惮。   难不成一个人有剑与无剑时候竟有如此天差地别?   野狼不信,再度挥枪对着公孙静手中龙吟当头落下,如今你公孙静只剩下一条手臂,就算再有能耐难不成还能以一条手臂挡住我这一枪?   公孙静如同野狼所想那般横剑在胸挡住这绝对足以摧枯拉朽之一枪,才两件兵器触碰时候便闻轰隆隆一声炸裂,空气震荡,公孙静当即单膝跪地,若非地上是植被而不是顽石,就这么一枪便足以让其膝盖立马变得粉碎。   公孙静极力克制五脏六腑气血翻涌,双臂与单臂终究是差了不少距离,哪怕有名剑在手,依旧是难抵挡野狼这般如同有千钧之力的一枪。   以自身力量硬碰硬,又如何能碰得过军中野狼?   公孙静怒喝一声,卸去压在身上余力,野狼力发千钧,他只有独臂,发挥不出千钧之力,便只能一剑挑开肩头大枪,野狼气焰正盛,乘胜追击,似要将这擅闯飞仙关的天下第二挑飞于枪下,早就在公孙静上此山时候,野狼的大声嘲讽便已经吸引不少山脚正在操练的士兵,操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如此,可是这等天下顶尖高手对决的事情却并不多见,因此这山下军营中早就不少士兵放下手中的功课前来看公孙静第二次被野狼逼的鸡飞狗跳。   公孙静确实狼狈,根本伤不得野狼,反而被野狼一枪逼的仓皇逃窜,若非手中有神剑能挡住长枪,谁都能看出来已经只剩一条手臂的天下第二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野狼挑死。   二人之战,辗转数十里。   这让早就躲在暗中观察的剑无求不禁大为恼火。   “原本还指望着这家伙能带给我们惊喜,没想到断了一条手臂也就罢了,如今得了好剑依旧不是这野狼对手,害咱们白白等了半个月啦,半个月吃不上一口热食,想想就觉得憋屈。”   司马云并不回答剑无求这看起来却是如此的问题,而是别过头看向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除了身上怕是这辈子都会留下那些绝世秘籍文字的姜明。   “你觉得公孙静与野狼胜负如何?”   “看不出来。”   姜明摇摇头。   “不过我知道公孙静虽然自负,绝对还不至于到主动来送死的地步,明知道断了一条手臂还来飞仙关,要不就是稳操胜券,要不就是个傻子,很显然,公孙静不是傻子。”   “那么你呢?你觉得又怎样?你与公孙静最熟悉,最知道他的为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一行人俱在,除了已经前去神机营打探消息并设法堵住轩辕宏图的李蓦然叔侄,司马云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止。   公孙止倒是比姜明笃定许多。   “我这侄儿既然被天下人说成是天下第二,定不会是浪得虚名,曾孤身上了千寻塔第五层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前一次败在野狼手中的确是因为没有趁手兵器,兵器者,一寸长一寸强,其中道理也用不着我明说,大家都明白,这次回来有了剑却没了手臂,我这侄儿想必定然是怒火攻心,哪怕从前乃是我蓬莱年轻一辈佼佼者,不过年少终究轻狂,这就好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头几手拼的永远都是力气,等待泄了心中这股怒火之后才是真正的高手较量,他二人高下究竟如何,用不了一百招自然会揭晓。”   “那我们就看看一百招之内会不会揭晓,若是公孙静死了,那我司马云也只能对你公孙家抱歉了,若是他活下来,野狼死了,这样还为我们省下了许多麻烦,最起码不用面对轩辕宏图的疯狂报复不是?”   话虽如此说,公孙止却见到司马云目光根本寸步不离那一追一赶的二人,公孙止心有所会,倒不直接说出来,而是安安静静看着这已经削平小半个山包的战斗。   “公孙静,难不成你这盗剑贼一辈子只会做缩头乌龟不成?只会逃跑不敢面对面干一架,真是可惜了男人被你做了。”   “公孙静,飞仙关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今天就算再怎么逃也逃不出这片地方,既然有胆子来飞仙关,就应该有胆子承受后果才对,怎的今日却又做起了一辈子龟缩在龟壳里的王八?你就不怕让你祖宗蒙羞?”   野狼追不上这断了一臂的年轻公子,公孙静身法极好,脚步轻盈,加之在逃,又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根本极其难以抓住,不过即便如此,野狼依旧穷追不舍,几乎每过一处便泥土翻飞,土地被枪头划出深深沟壑。   终于,公孙静不再逃,已经平息翻涌的五脏六腑,年轻公子瞬间转身倒滑出去同时对紧随其后的军中悍将斜斜一剑斩过,无数生长在密林之中不知多少年的参天古树在一阵呻吟中轰然倒地,剑气过处,切口整整齐齐,野狼哪里会想的到公孙静竟来了如此猝不及防一剑?若非身体本就强悍再加之宝甲护体,恐怕这一剑便足够要了自己性命。   “有两把刷子。”   野狼顿住颤抖身体。   “不过就这点本事恐怕还奈何不了我。”   “奈何不奈何得了那也得等打过了再说。”   终于将野狼带至这密林深处,缺了一臂,公孙静早已渐渐习惯,若有双手同在,一手使剑,一手拈花,公孙静坚信世间除了地仙境界以外难逢敌手,这边是集世间十八般武艺于一身的效果,只是如今回想起来,知道的多而不精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想来想去还不如只学一门,掌一门者直通鬼神,直向大道。   再度面对这强悍绝伦的春秋之后天下第四,哪怕如今臭名昭著成为盗剑贼,也哪怕被宫九废了一条手臂,公孙静全不惧怕,这些年来看过的那些绝世武功秘籍与那些公孙家代代相传的功夫一一从脑海中浮现,花式太多未必见得就是好事,真正的武道永远都只有一招而已,一招过后,自己站着,对手躺下,才是真神通。   公孙静不拈花不把酒,亦不问青天,只有一剑在手,不通神亦不问鬼,只靠近野狼一剑劈开长枪之后,又一剑刺向野狼胸口,一剑化三剑,三剑化万剑,最后看不清楚有多少剑,密密麻麻剑气包裹这方圆十丈之内距离。   尘埃漫天,被搅碎树木的碎屑四处飞溅,最后轰隆一声炸裂开来,公孙静早有准备后退十丈有余,尘埃落尽之后只看到一点寒芒从十丈外呼吸间逼近公孙静面前,公孙静一剑撩开这脱手而出长枪,异变再起,一浑身沐浴在鲜血之中男子紧随长枪之后双拳直取公孙静心脏,公孙静面色大变,任谁也不会想到野狼居然有如此强悍防御能力,这等连参天大树都能绞个粉碎的剑气竟是没能要了其性命,公孙静慌忙掠开,谁知野狼速度更快,差之毫厘即轰碎公孙静心脏,公孙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野狼也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后轰然倒地。   最先赶到这几乎出了人命场地的不是那些个为了看热闹而来的军中铁骑,司马云一行人早就在公孙静剑气弥漫时候便靠近了过来。只是原地哪里还有公孙静半个人影?只剩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野狼,剑无求速度极快,几乎在所想范围之内搜了一个遍,只见到一行触目惊心血迹渐渐消失在丛林。   “被这小子给跑了,速度倒是挺快,看来还不至于伤到死。”   剑无求又摸了一番野狼脉搏,也依旧尚有呼吸。   “不跑才怪了。”   老黄乐呵呵道。   “想必他已知道是我们祸水东引将野狼带到他那里去,若是留在这里岂不是又被我们羞辱?公孙静才来中原便连番吃了大亏,谁曾想还对武道没有半点阻碍,此人果真当得起奇才二字,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他年定成为心腹大患,还是早早除去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夜长不长。梦多不多都不是眼下应该考虑的事情。”   司马云用脚踢了踢半死不活的野狼,其人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宝甲能遮胸却遮不了胸以外的地方,怕是纵使痊愈,将来身上也会留下不少疤痕,与姜明不同,姜明的疤在身上,野狼的疤痕在脸上,并且密密麻麻沟壑纵横。   “还是先看看这家伙应该怎么办。”   一行人不等那些个寻着痕迹而来找野狼下落的士兵们到来,剑无求再度充当了做苦力的角色扛着野狼下了山,为避免士兵寻到,还特意去了至少百里之外才停了下来。   彼时剑无求气喘吁吁,直接将野狼丢在冰冷地上并不满道。   “王八蛋,要么死要么活,这样半生不死算什么东西?害我跑了这么远骨头都累散了架。”   众人对于剑无求时不时总喜欢抱怨两句早已习以为常,司马云不以为意道。   “就在这里等候,等野狼醒过来。”   “醒过来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劝着这家伙加入我们的队伍不成?他若有兴趣早就在落霞山时候便就应该表现了出来,又怎会等到现在?以我看,倒不如现在趁着他还没醒直接强取豪夺带走,也免得醒来弄出来许多麻烦事情让人头疼。”   “这样做是下下之策。”   司马云道。   “这样让他口服心不服,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多麻烦,毕竟随时带着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水倒戈相向的家伙谁都不会放心对不对?”   “那你说什么才是上上之策?”   “很简单。”   司马云淡然一笑。   “等他醒了咱们就放他回去。”   “你莫不是脑子抽了,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抓过来就这么又放回去?那公孙静一条手臂岂不是白白没了?”   “当然不会,咱们将他放回去,然后又将他抓回来不就行了?”   “……”   剑无求不知该说什么,有那么几个时候甚至想将司马云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不然又怎会如此放了又抓,抓了又放周而复始做无用功?   想着司马云向来极少说出自己所作所为真实意图,只说一半做一半给人以揣测空间,但事事必有其道理,剑无求便不再多问,只是突然对方才公孙静那剑气漫天的一剑产生了极大兴趣,再看司马云身边这些人,好像除了李老剑神之外,公孙静也已经算是第三个断了一臂的人,虽说这当中阿牛其实并不是真的断,想起阿牛,剑无求倒是真想知道当初那个结伴而行的臭小子如今身在何处,只是司马云总是好像避讳阿牛这小子一般,关于他的事情只字不提。   剑无求不便多问,最后只是瞟了一眼这段时间一直不肯借自己身体给他看的姜明,随后看向老爷子道。   “老爷子能看出来公孙静方才那一剑有什么名堂?怎的如此厉害,老爷子你觉着比起姜家的东拼西凑剑如何?”   背对着剑无求的姜明紧紧捏住再也不能提起剑的双手气冲斗牛,只是听见老爷子一句话之后才露出这几个月都没出现过的笑容,老爷子没好气道。   “反正收拾你剑无求不是问题。” 第264章 神机营   野狼醒来时候依旧是冰天雪地,只是浑身已被缠绕的如同粽子一般,这一点倒是与才从千寻塔出来姜明那时候一模一样,这乃是出自剑无求之手,大概有几分嘲讽姜明意思,只不过姜明懒得追究这没事总喜欢找事的疯子罢了。   野狼有气无力道。   “为何不杀了我?莫非是要羞辱我不成?那样恐怕你们就打错主意了。”   “你莫不是也要说一番士可辱,不可杀之类的豪言壮语?”   司马云笑道。   “恕我直言,据我观察,往往嘴里吆喝着不怕死的人其实才最怕死,不过我相信你野狼并不属于这种人,我不杀你,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司马云摆摆手,堵住这茅屋门口的老黄与剑无求让开了路。   “你真就如此放了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轩辕宏图乃是不死不休大仇,我为轩辕宏图手下悍将,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放虎归山?”   他称呼轩辕宏图直呼其名,这一点倒是众人始料未及之事,不过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毕竟野狼乃是当世有数武道高手,高手便有高手傲气,即便轩辕宏图贵为大皇子又如何?在江湖人眼里,身披黄袍是皇子,脱下了这么一身黄袍则变得跟一般人无二了。   “你说是放虎归山也好,是送你回家也罢,总之我司马云要杀你的话不需要让公孙静来做我的马前卒,我司马云也不屑欺负你这公孙静的手下败将,若你心中不服,那么等你伤好以后大不了我们重新打过就是,如此才能让你心服口服。”   司马云并非是在开玩笑,他果真放野狼走,这位飞仙关悍将一瘸一拐拄着枪徒步百里回军营,回去时候士兵皆大喜,大喜之中又不免多了几分别样情绪。   士兵斗胆道。   “将军可是被那盗剑贼捉了去?”   盗剑贼说的自然是公孙静,这天下第二的名头不见得多好用,反而自出了名剑山庄一事之后盗剑贼这三个字几乎几天时间便传遍大江南北,这倒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野狼不怒自威。   “就凭他公孙静也想抓我?”   “既不是盗剑贼,那将军何故等了这么久才回来?殿下那边已经传信回来让我们四下寻找将军踪迹,今日将军自己回来,不可谓是好事一件哪。”   “四处寻找还是四处搜寻?”   野狼一句话让那斗胆进言的士兵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野狼脱下身上残缺不全盔甲,换了一身轻便衣裳,若非这股气势,恐怕就凭他如今毁了容的这张脸士兵也不一定能认他出来,野狼出军营,亲率麾下百骑寻找司马云一行人,只是到达那处之前疗伤居住茅屋之后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刻在门板上的一句话。   “我说过,等你伤好那就一定会等你伤好。”   野狼扑了一个空,别无他法之下只能无功而返,他并不知司马云一行人其实并未走多远,这带起阵阵尘土飞扬的飞仙关百骑一举一动几乎就在其眼皮子底下。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来了,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司马云早就在才放野狼回去之后便下令观望,剑无求并不觉有多难以揣测,换做自己在敌人闯进自己地盘后也会如此,更何况野狼本就是军中悍将?这天下都知野狼乃是轩辕宏图的人。   司马云道。   “他若不来我们才需要小心提防,他既然来了,那我们也就再没担心的必要,只等他伤好再抓他回来即可,只是不知李蓦然先生那边如何了,轩辕宏图虽是武将,不过其人自负,从来不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我们将野狼放了回去,轩辕宏图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定然生疑,野狼是为做给轩辕宏图才来率兵抓我们,说的难听点,也不过就是为了表明忠心而已,只是都说破镜重圆,破镜真能有重圆时候?轩辕宏图此刻怕是五脏六腑肠子都打结了吧。”   站在山顶,司马云隔岸观火,哪怕其实并看不到距离此地尚且还有很远距离的神机营,也看不到此刻面上平静心里却起了波澜的大皇子殿下。   “你说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大皇子殿下不可置信看着面前这不久前才与野狼斗胆的士兵。   士兵恭恭敬敬道。   “的确回来了,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好无损,野狼毁容了,浑身上下俱是剑伤。”   “毁容而已,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毁容又算的了什么呢?你说他回来之后便立马带人追了出去,又无功而返,怕不是只是跟我做做样子而已。”   心已生疑惑,那便是怎样也不能释怀了,轩辕宏图只下令一切照旧,待完成了这批足以改变当世战争的机甲劲弩之后再回飞仙关一看究竟。   神机营听名字与一般军营无二,无非是名字取的比较霸气一些而已,但神机营其实是在大山深处内部开凿出来的一片巨大山洞,山洞中机械无数,往来工匠皆神色匆匆。   倒并非是瞧不起司马云一行人,觉得这么一批人想在飞仙关闹出多大动静基本不可能,只因为如今手上事情没有任何一样能比得上这批装备。   大皇子殿下甚至幻想起了当自己手下铁骑有一万精锐换上这些装备之后所向披靡的样子,到时候区区西域又算的了什么?话说大一点,便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入他轩辕宏图法眼?   以蛟龙经脉炼化而制成的弓虽极其不容易拉开,但一旦拉开,再配上蛟龙骨头融合精铁制成的利箭,绝对能轻而易举破开一品高手护体罡气。   到时候陆地神仙又如何?   在此铺天盖地弓箭之下,怕是陆地神仙也只有登仙的份儿了,每每想起此处轩辕宏图心中阴霾便一扫而光。   才踏入这座神机营便感觉热浪扑面,与外面天寒地冻世界判若两样,神机营绝对是一处避寒好地方,但若是长年累月在此便有些要人受不了,轩辕宏图还算大度,神机营总共有三批能工巧匠,轮番上阵淬炼这批将来一旦出世便会让世人为之瞩目的宝贝。   轩辕宏图只恨蛟龙太少,哪怕为这批装备所寻找的各种材料其实并不见得比蛟龙容易多少。   只可惜世间只有两条,若是再多上几条,到时候一并变成装备。那又是何等场面?   听说昆仑有恶龙,恶龙已被祝飞羽三剑斩杀,轩辕宏图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但天龙下凡早已不是天龙,又如何比得上这些陆地蛟龙?   要做,那么就做最好的。   轩辕宏图思绪间已到了熔炉之旁,伙夫满头大汗拉风箱,见是轩辕宏图前来忙不迭下跪却被轩辕宏图双手扶住。   面对这名差不多已头发花白的精壮老人,大皇子殿下笑道。   “先生千万不要如此,倘若这批装备全部打造完成,那行此大礼的应当是我轩辕宏图才对,是你们让我北魏有了再不惧任何来犯之敌的底气。”   伙夫受宠若惊,只颤抖道。   “得大皇子殿下如此器重,那即便是老朽累死在这神机营又如何?只当是死得其所了,这几年来,我们明里暗里找遍了整个中原才勉强凑够器经上所言天下宝贝,再加之那孽畜精血融汇成一炉,如此炼出来的兵器定有无坚不摧之能,到时候大皇子定如虎添翼,天下再无人敢觊觎我中原。”   “如此甚好。”   轩辕宏图露出一抹极为满意笑容。   “为犒劳大家这几年来日夜不休,本宫决定今夜大宴所有工匠,不醉不归。”   神机营沸腾,末了轩辕宏图又道。   “不过嘛,该赶工还是得赶工,赶工的一班人只能委屈点吃点喝点就赶紧给老子回来继续制作,哈哈。”   满堂哄笑。   好个热热闹闹的神机营。   混合在工匠之中的叔侄二人心有所感。   无怪于轩辕宏图能成为此飞仙关大将,如此恩威并施,怕是没几个人不服服帖帖。   神机营极其闷热,来这里工匠不论老少大多数都赤裸着上半身挥洒汗水,方寒并不喜欢这到处是汗臭味的环境,却不得不也如此赤裸了身子露出全部胸膛,只是这胸膛与真正挥洒汗水的工匠比起来,怎么看都娘了一点,若非往身上抹了不少炉灰碳灰,恐怕立马便会被认出不对劲,倒是自家叔叔这身上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密密麻麻皆是剑伤,好在工匠们大多数也曾学得武功,受伤在所难免,故此才不怕被认出来。   “叔叔,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在这不透气的地方我真是呆的受不了拉。”方寒已是不知第多少次问李蓦然这同一个问题,得到的也几乎都是李蓦然一直的回答。   “不着急,再等等,要沉得住气,练剑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毕竟你可曾见过谁半路上出家练剑,短短几天就成为天下闻名高手的?”   面对自家叔叔这一句语重心长教导,方寒深有体会,不过却还是因为实在不喜欢这压抑气氛顶嘴道。   “你看人李老剑神如何?”   李蓦然不说话了,若说是这天下有人短短时间内就闻名天下的,那这人除了剑神之外,恐怕就再也没有别人。   混进神机营这些日子倒是吃了不少苦,每日里夹在工匠之中等轩辕宏图露面,这神机营工匠三个班次下来恐怕加起来足足有一千人,一千人当中时不时换进来两个新面孔实在不足为奇,事实上也并没有人对这蒙混进来的两叔侄有任何提防之心。   终于是见到了轩辕宏图,虽然不是在你死我活而是在举杯共饮之下。   一个神机营尚且如此重重守卫,更何况轩辕宏图分散开来的几十万铁骑?   方寒与身边那不认识的老工匠碰杯之后又压低了声音对李蓦然道。   “叔叔,你看这轩辕宏图架势,我们真要与他作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蓦然随后又道。   “哪怕是我们主动找上来,既然答应了别人,就应该做到,只要拦住轩辕宏图,司马云他们那边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你还不如干脆直接杀了轩辕宏图,反正已经得罪,咱们跟轩辕宏图早晚是个不死不休局面,了不起咱们杀了直接跑路就是,到时候由太子轩辕宏业统领这些军队,岂不是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   李蓦然摇头道。   “要说你书读的多,也并没见你读过多少,天下哪儿有那么多一箭双雕的事情?要我杀了轩辕宏图容易,只是轩辕宏图此时一旦死去,带给王朝的震荡绝对不亚于西域举兵来犯,最起码我就知道轩辕宏图麾下有好几个不甘心屈居人下的将领,野狼正是其中一个。”   这顿饭虽说酒肉山珍皆有,不过却吃的索然无味,方寒扪心自问这一路之上自己这山珍海味吃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吃腻了,乏味了,有时候甚至只想吃一些清汤寡菜,他方寒总能有办法弄到大把大把的银子,因为他有一个天下闻名的叔叔,他不论去哪里只需要报上他叔叔名号便能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当然。这一切定是要瞒着自己身边这位叔叔才行,但其实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自家叔叔最多责罚自己几句罢了。   有时候方寒想过什么时候能靠自己本事带上自己叔叔去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因为自家这位叔叔好像简朴习惯了,从来都没见他食过多少油水。   推杯换盏,二人心中各怀心事,与神机营的铁匠们欢歌笑语格格不入,也幸亏轩辕宏图只是喝了几环酒便就离开,否则恐怕怎样也要被看出来猫腻。   方寒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淬炼兵器的熔炉,温度炽热,若是没有一大缸水放在旁边随时解渴,恐怕用不了多久人便会脱水而死,伺候的工匠乃是一个青筋暴起的壮汉,这壮汉手法娴熟,将一块块不知名石头丢进熔炉之中,又丢进去不少各种各样粉末,熔炉中铁水彻底沸腾起来,滚烫的铁水发出哧溜哧溜声音从熔炉中流出,再流到事先准备好的模具之中,一件件盔甲凝聚成型,一件件兵器模型就此出现,唯独还未见到那传说中的蛟龙筋骨。   替这壮汉打了半个多月杂工,方寒早就用自己当初行走江湖睡了人家老婆还要霸占别人家的那一套将这汉子逗的乐呵不已,故此二人虽不过是来此神机营的工匠,却也交心了不少。   方寒一边整理模具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老哥,俺听说咱们打造的这批兵器可是蛟龙的筋骨制作而成,为啥这么多天就没见到蛟龙长的啥样儿呢?”   来这里说蛟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那汉子窑一瓢水饮一半,一半泼到自己身上,随后咧嘴笑道。   “小子,你懂什么?瞧见我方才丢进熔炉里面的那些粉末没有?我告诉你,那可都是那畜生骨头磨出来的粉末,寻常兵器要是随便加上一点都能成为摧金断铜的利器啊,更不说这些打造出来的盔甲,跟平常那些盔甲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你拿剑都刺不穿嘞。”   “是吗?”   方寒挑选了一把已经冷却完毕的剑胎,入手处尚有不少灼热之感,此剑分量比之同等大小铁剑却是重上不少,手指轻弹甚至还能听见轻吟之声,于他这样早就把玩不少好剑的剑客来说,单单这么一个动作就能判断出是好东西,试想战场之上,若是能有此等摧枯拉朽神兵利器,敌人又如何能挡?只是方寒知道这些盔甲这些剑都远远不是重点。   只有那批蛟龙筋所造的弓弩才是重中之重。   有此弓弩,取敌将首级于千里之外又有何难?   方寒又继续试探性道。   “果然是好剑,只是不知对于那批弓弩来说究竟谁要厉害点?”   “弓弩?”   工匠摇摇头。   “那些都不是我们能见到的,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手上的事情就行啦,知道太多总是没好处的。”   见此情形,方寒便只能作罢,多问下去反而容易出问题,只是没见到那批弓弩始终有些不甘心罢了。   叔侄两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任何异动,方寒甚至有些怀疑司马云一行人是不是已经栽到了飞仙关,倘若是如此,那此番岂不是白来一趟?   “不着急,再等等。”   李蓦然不知第多少次重复这六个方寒并不太喜欢听的话。   “司马云并非莽撞之人,再加之身边那些高手,轩辕宏图想拿住这些人,比登天还难。”   “那为什么等了这么久,都差不多快立春了都没动静?”   “也许他们还在忙,你知道几十万军中擒住一个人其实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李蓦然总能说准许多事情,方寒对此深信不疑,这次也同样如是,想着司马云一行人或许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安逸,方寒心中不平倒也减少许多,权当是来这神机营锻炼了一趟就是。   只是叔侄二人并不晓得司马云一行人又怎会忙?非但不忙,反而过的无比惬意,就好比在这飞仙关腹背之地冬钓,虽然并没有钓上来几条大鱼。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司马云收起了自己制作的钓鱼竿,没钓到鱼,倒是钓到了一只大螃蟹。   “走了,可以去擒野狼了。”   司马云拍拍手丢了兀自不愿意离开鱼钩的大螃蟹。   “这次我亲自出手。” 第265章 悍将   年关将至,扼守整个中原北大门的飞仙关也即将迎来轩辕宏图为庆祝今年喜事连连而专门准备的盛大士兵聚会,说是喜事连连,但算来算去这位似乎在江湖上连连碰壁的大皇子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能称得上是喜事,若真要说的话,也大概就是那批举世瞩目的神兵利器即将打造完毕罢了。   野狼伤好,哪怕伤完全康复以后在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疤痕,哪怕此时这位飞仙关悍将才真正看起来当得起野这个字。   轩辕宏图已不在飞仙关许久,亲自监督这批神兵利器让这位飞仙关大统领几乎与神机营工匠同起同睡,这在轩辕宏图从戎生涯中是从未有过之事,足可见殿下对这批装备有多重视。   他虽不在飞仙关,不过此关依旧有麾下三位大将镇守,哪怕西域蠢蠢欲动,也哪怕他们会在此年关之际发动战争,轩辕宏图也全然不惧怕。   今夜天气阴霾,不过飞仙关数万士兵齐聚的营地之中却是热火朝天,平日里不允许饮酒的军规也在这一日彻底解放开来,因为今日是除夕之夜,过了午时便是新年,士兵大多驻守边疆数十年如一日,便是逢年过节也只能捎信回家而已,这其中还有不少大字不识一个的,没办法写家书只能找人代笔,兴许是长久朝夕相处,代写家书的那些个“读书人”总会时不时在这联系千里之外一家人的白纸黑字之上加一些无伤大雅玩笑,儒生施修齐已去了西楚,如今飞仙关无军师,便只能全部倚仗到了飞仙关三大将之一的秀才郎身上。   关于这位四五十岁长的斯斯文文分明应该是拿笔杆子却拿起了刀枪的秀才,军营中有许多不同版本的说法,有人说这名为张义君的家伙是因为洞房花烛夜逮住了自家婆娘跟昔日好兄弟在本来应该属于他的床上苟同,愤怒之下杀了这一对快活鸳鸯之后逃命出去,不巧被官兵所抓,若非遇见上一任边关大将,恐怕也要紧随自家贼婆娘而去,为上一任大将所救,从此来了飞仙关数十年寒暑如一日,终成如今地位。   也有人说这张义君乃是富家子弟,当兵不过是为了图快活,谁知道那么几年兵当下来居然爱上了这换做谁都待不下去的地方,成为此飞仙关三位大将之一。   但不论版本如何流传,不变的永远都是士兵们在见到这个最不像大将的大将时候永远都改不掉一副嬉皮笑脸,偏偏张义君还根本不以为意,都说军中上下分明,军令如山,到了这位秀才郎这里却绝对不是那么回事,他总说军营若想真正上下一心,那还得要跟士兵做朋友才行,战场上,为了朋友而厮杀的士兵和为了命令而厮杀的士兵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他观念与老儒施修齐观念不合,故此在施修齐还在飞仙关时候,这位秀才郎大多时候是不主事的,等施修齐走了之后他才展露锋芒。   秀才郎喜欢喝酒,并且无酒不欢,哪怕平日里因为军规不得不严格执行,却还是会时不时的抿上两口。   他写得一手好字,就如同军中士兵所说,这家伙,恐怕出去跟姑娘玩耍时候仅凭一手好字便能得到人姑娘芳心,今夜秀才郎很忙,一边喝酒一边替这些喝醉的士兵写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家书寄回去,其实就算新年家书也应当是半个月前就寄出去才对,这样在此年关,家里人应该就能看到了,见不到人,有一封家书总归也是好的。   即便如此,秀才郎依旧来者不拒,一方砚台磨的几乎见了底,他不抬头,在这营帐之中也大概知道才踏入营帐,士兵便一哄而散的家伙是谁,因为似乎除了这个家伙,好像没人能单凭气势便有这么大的震慑力。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这家伙应该是从小父母双亡,仅凭着自己一股子毅力活到今天的才对,难不成你也要我执笔为你写一封家书?写我倒是能写,问题是我可不知道寄给谁去。”   桌岸旁边的确生的秀气,两撇八字胡格外引人注意的秀才郎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已经浑身狰狞伤疤的野狼,原来他不只是八字胡,下巴也留着一撮山羊胡。   野狼全不在意因为自己出现让士兵一哄而散,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如此,军队里需要他这么一个人,所以他成了野狼,也因此才扬名天下。   野狼没有朋友,即便是面前这秀才郎也不能算是朋友,顶多算得上是能说几句话的战友,不过大抵是因为野狼也有感情,既有感情便不能真正掩饰自己在这酒后的失落。   他自己抽出来一张椅子,也不等这营帐主人相请,便自顾自坐在了秀才郎对面,手提一壶酒。   他轻声道。   “前不久我遇上了一些麻烦。”   “我知道,或者应该说咱们整个军营所有士兵都知道才对。”   秀才郎索性干脆直接将手中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他不是一个很懂野狼的人,不过即便这样,他仍是愿意放下笔听一听眼前这似乎没有感情的男人究竟想说什么。   “败了天下第二公孙静。好了不起,的确对得起我飞仙关第一高手这个称呼,如果不是后面被打的连你娘都不认得了的话。”   野狼并不在意这听起来有伤大雅的玩笑,不是因为他不在意,而是因为开这个玩笑的是秀才郎罢了,同样如此,秀才郎亦不会随便与人开这种带上别人家娘的玩笑,只不过因为开玩笑的对象是野狼罢了。   “他肯定已经开始疑心我,疑心我为什么败了还能活着回来。”   野狼似自言自语。   “他虽然嘴上不说,不过我知道他肯定这样的人,或许以前不是,但自从当了这飞仙关的元帅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正常,这没什么不好理解。”   秀才郎也不与野狼碰杯,自顾自饮一口酒,擦去嘴角酒水,他道。   “换做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你也会这样,从前当士兵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只需要在战场活下来,活下来就什么都够了,只有活下来,人生才会有许多种可能,后来慢慢往上爬,想的不再是自己如何活下去,而是自己麾下的士兵如何活下去,你是元帅,你也会担心自己军营中出了敌人奸细,他已算不错,最起码没有将你五花大绑起来严刑拷打对不对?而且我相信他若是那么做了,军中肯定有很多士兵拍手称快。”   “看起来我好像在这军营中并不怎么受欢迎。”   “没错。”   秀才郎笑着点点头,似全不在意会得罪了眼前这家伙一般。   “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就连我都挺讨厌你的,要不是你,我的军中上上下下皆是一家的计划早就成功了,到时候士兵们俱是一家人,战场上才有可能为战友挡刀子挡枪,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听起来是这样,不过你就不怕你的野心太大也招来他的目光?你也说了,坐到了有些位置,就不得不考虑有些位置的事情。”   “怕?我为什么要怕!”   秀才郎自嘲一笑。   “我不过只是军中一个替人代笔,没事说一些气壮山河的洗脑话的秀才郎罢了,论兵权,不及你野狼万分之一,论影响力,比不得施修齐老爷子在军中的一呼百应,我有什么好忌惮的?就算到时候叛出军营,能带走的也不过就是我桌子上这些纸笔还有我的一身盔甲罢了。”   野狼道。   “我要是真的相信你了我才是傻子,你在任时间甚至比他还长,军中不少老兵熟悉你远胜于他,你觉得他会对你掉以轻心?”   秀才郎再饮一口酒,道。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最起码我没有被别人抓住再放回来对不对?他就算有心想找我麻烦也没有任何借口,所以,算来算去最麻烦的还是你,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今天晚上心情这么低落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不过我今天心情跟你不一样,我心情很不错,所以我愿意听你说说你心中的苦水,以你野狼的苦水下酒,我相信天下没有比这个更值得吹嘘的事情了。”   野狼道。   “苦水我没有,无非只是一个人太孤单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因为只有你才不会把我的这番心事添油加醋说出去。”   “你就这么相信我?”   秀才郎笑意盈盈。   “也许我下一刻就会把你跟轩辕宏图心生间隙的事情说出去,并且添油加醋一番,让你在这飞仙关再无立足之地?”   “你应该不会那么做。”   野狼说完了其实从进门开始就总共没说几句的话。   “你虽然话多,但不是一个多话的家伙,因为你能从上一任边疆元帅麾下活到这一任,就已经证明了你知道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况且,不管你说不说我都落不下一个什么好下场,你知道的。”   从未与秀才郎喝过酒的野狼出乎意料的与这秀才郎对空敬了一壶酒,他将那一壶烈酒一口气饮下,随后叹息道。   “司马云那家伙说要等我伤好了要找我重新正大光明打一场,这家伙你知道的,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也从来不去没把握的地方,我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因轩辕宏图猜忌害死,要么被司马云玩弄股掌之间而死,不论怎么样,都难逃一个死,他可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因为一年以前落霞山下一点小事便紧抓着我不放,我是真不知这样一个家伙如何能聚集那么多厉害高手在其身边,难不成小家子气也还会传染?”   野狼摇头出秀才郎营帐,才出这门槛都几乎被踏破的营房门口便见风潮涌动,有一声大笑从这飞仙关腹背之地传来。   “听闻飞仙关有将野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当今天下悍将之一,司马云不请自来要与足下一分高下,我之所向,盼望足下一定前往……” 第266章 试剑   旌旗漫天,尘土飞扬,这声大喝落到虽喝的酩酊大醉却依旧心智清醒的飞仙关数万士兵耳中就如同一汪平静池水一般激起千层巨浪。   这天下有人说喝酒误事,喝酒喝多了只会神志不清任人宰割,司马云却不以为然。   他时常与身边人道,古有贤能几步成诗,又有圣人月下挥剑,不论是哪一种总离不开一个酒字。   酒是世间最好东西,酒能忘忧,酒能解愁,一个人若是一辈子不大醉呕吐一场永远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天下人说酒越喝越混,司马云却说酒越越清醒。   喝酒犯浑的人大多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有借着酒劲才能说出许多平日里不敢说出来的话,才能做许多平日里不敢做出来的事情,糊涂留给别人,清醒留给自己,酒喝的越多便越是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一般,区别只不过是在于喝醉了,身边之人究竟是谁罢了。   值此年关时节,司马云再度来军营找野狼时候已用上千里传音功夫,就这么一声大喝便已经足够让飞仙关为之沸腾。   “终究来的还是太快了。”   才踏出已被踩踏的形同于无的野狼轻声呢喃。   士兵想安安静静过一个新年,故此与才在如此严峻形势时候与西域达成一致,就算要打也应当不是这等时候。大国之间便是如此,尚有规矩可遵循,若面对的并非是西域雄狮,而是江湖流寇,飞仙关又真能如此安心?   来的太快了,不止士兵想过这么一个舒服年,便是他野狼也如此,每年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人们好像总不愿意打架,不愿意杀人似的,很无疑,现在就是这种时候。   早就在这一声千里传音激荡开来时候便将已经倒在床上蒙头大睡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战马沸腾,短短十几个呼吸便有数百兵士骑着战马直向来此关明目张胆挑衅的司马云一行人而去,哪怕他们并不是多待见野狼,也哪怕司马云算来算去跟他们并无什么仇恨,最多也不过只能算是跟他们元帅有新仇旧恨罢了。   对于这直接从山脚冲上这几乎笔直山脉的战马以及战马之上铁骑,若是在平原里时候,此等阵势想必会吓跑了不少人,只是如今是在山上,未免始终缺了几分气势,唯有战马之前那最先当头冲上来的一骑才让司马云面色凝重。   马背上男人浑身伤疤,一张脸蛋狰狞可怖,这张单单只是看一眼便绝对能吓坏小孩子的脸笔直上山,才在司马云面前五十丈距离时候便凌空跃起,脚踩在马背之上借力,如同力发千钧的投石机丢出去的石头一般直逼司马云面门,再看被一脚点过的黑鬃战马,竟是没能承受住野狼这愤怒之下的一脚,嘶鸣两声前膝跪地,重重甩出去老远,再停下来时候已嘴角抽搐,七窍流血,已死的不能再死。   司马云骇然,不过即便如此在野狼当头棒喝之下反应也丝毫不输给野狼,几乎是在如同巨石一般力道贴近身前时候迅速后撤,那原先站立施展千里传音功夫的地方已经轰隆一声石头尘土溅射开来,待到尘埃落尽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个大坑。   “好霸道的力量。”   司马云看的心惊肉跳,之前野狼与公孙静对战时候并不曾用出这等霸道手段,都说天下年轻一辈高手中唯有野狼一人身体最为强悍,如今真见到了野狼以血肉之躯硬撼大地时候才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坑中不见狰狞男人,只见一道黑色劲风扑面,野狼来的太快,哪怕司马云早有预料依旧是没能在野狼再度冲过来时候离开原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就是逆流而上全凭这股气势,若是没了气势又如何能赢?   野狼双拳轰击司马云脆弱胸膛,倘若此双拳得手,司马云立马便会成为一摊烂肉。   “就这点本事还想上飞仙关来找我?莫非你真以为你是狗急跳墙的公孙静不成?”   公孙静显然已成了野狼心中一块心病,武道无止境,谁不想脚踩康庄大道一往无前?不说成为当年一时之间闻名天下风头无两的老剑神,最起码也应该有不弱于他的攀登速度才对,初战公孙静大捷,野狼并不愿意承认公孙静之所以败给他是因为没有趁手兵器原因,哪怕后来公孙静莫名奇妙断了一条手臂之后仍是一雪前耻,即便如此,野狼依旧不承认自己败了,了不起自己也顶多算是与公孙静那一招之后五五开而已,唯一区别也不过就是自己躺下了,公孙静还有力气逃命,不过即便是有力气,在他野狼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些回光返照之力。   司马云非蠢人,晓得自己若是硬碰硬,那就是自寻死路而已,自负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无一不精的公孙静都不会傻到去跟野狼硬碰硬。   总结下来,公孙静之所以能败野狼,虽说本身实力都不可小觑,但最终还是掌握了最好方法方才如此,这方法便是避其锋芒,消耗其锐气。拖延时间,找准机会一击即溃。   司马云还未想到便已做到,以双掌接住野狼双拳,不任由那股磅礴气机摧毁自己五脏六腑,而是才握住此双拳时候便如同水波一般任由这股能摧金断石的力道打进自己身体,随后二人呈一正一反之动作滑了出去。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明显是司马云落了下风,整个人都被野狼轰了出去毫无反抗之力,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落到一行俱是当世高手的老剑神一行人眼里却是暗暗称奇。   他强由他强?   野狼骑虎难下,方才双拳打出去根本就像是打在了蓬松的棉花上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力道,只是此时想撤拳也已经晚了,因为这时候已不能说是他压制了司马云,野狼感受着司马云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自己拳头扯不开的黏劲,心道一声麻烦来了。   果不其然,才被司马云握住双拳,野狼便已被司马云借力打力之下丢出去老远,拦腰撞断两根齐腰一般大小树干之后才停了下来。   野狼不愧为野狼,哪怕是如此足够断了一个人腰杆力道之下依旧迅速爬了起来。   他冷冷道。   “好手段,居然能掌握这等贴衣发力的功夫。”   “这可算不得什么。”   回之淡淡一笑。   “想要对付你野狼,光这点借力打力的功夫肯定是不够的。”   再度拳脚相加时候,司马云已换被动为主动,靠近已有些忌惮的野狼,沾衣发力,依靠着身体灵活优势,几乎是压着野狼打,这等全凭体术不靠内力的近身战司马云已然比公孙静厉害出不少,野狼扪心自问自打成名来遇见的那些个高手,其中形形色色皆有,但如同司马云这等单凭手段便能将其压制的人,普天之下寥寥可数。   野狼不愿与司马云近身作战,只因眼前这看似一派书生模样的家伙实在难缠。   野狼抽中腰间长枪,长枪寒芒闪闪,对上赤手空拳司马云,野狼可谓占够了便宜,司马云再也近不了其身体,无法近身便不能拿自己如何,任尔有通天手段,我不与你贴身短打便让你手段再无丝毫作用。   司马云倒并不觉意外,贴身短打无非只不过是热身而已,想着这一路上来似乎还真没如此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如此不免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司马云大笑道。   “野狼,今日我与你一战无需管其他人,只管放手即可,是死是活别人都不得插手,你号称天下春秋之后年轻一辈第二高手,武道早已无限逼近天人境界,更是以自身强悍体魄稳占第二名头,而我司马云不过区区大长生境界而已,你若是以你境界压制我,哪怕我司马云有通天手段亦只有乖乖服气的份,可你若是压制境界与我一战还能赢了我,司马云从此昭告天下,只要有你野狼在的地方我司马云定灰溜溜离开,当着如今飞仙关数万士兵的面,你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激将法。   众人心里不免同时升起来这三个字。   野狼冷笑不已。   “司马云,你试图以离间计反我与大皇子殿下,想让我在飞仙关再无立足之地,难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上你的当?至于压制境界,让我与你同境界打一场,你觉得有可能?我今日就算拼了命也要将你斩于刀下,让你再无可能祸害天下,拿命来。   长枪依旧在,只是再对上赤手空拳的司马云之后已换成了招招要命。   司马云节节败退, 退至退无可退处才接来剑无求一剑。   “我见过你用刀,见过你赤手空拳,从来没见过你用剑,今日不妨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你的剑如何。”   “我也不知我的剑如何,我好像极少用剑,因为剑是君子,我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不过我倒是记住了老爷子两剑,也不知道究竟能使出几分剑意,今日正好拿野狼试剑。”   我有一剑,可撼昆仑。 第267章 苦肉计   司马云手持剑无求宝剑,要使出这一招老剑神此生三大绝技之一不可谓要耗费庞大气机,当年才见这一剑时候便是老爷子一剑败了昔年刀圣洛之秋,剑道者,最下乘称为剑术,剑术亦囊括剑招,再往上一层便称之为剑意,一剑出,剑未至,意先至,唯有达到即便没有剑也能有意的地步时候才能称之为剑道。   司马云不过才看了一次当年老爷子使用此一式而已,竟掌握了这等无可匹敌一剑的剑意,不可谓不让人惊讶。   面对手持长枪的野狼,司马云浑然不惧,直直跃起三丈高,闭上双眼凝聚剑意在手,对着冲将过来的野狼轻描淡写一剑,闷哼声响,大地轰隆隆出现一条长达十丈深深沟壑,正对猴哥的野狼面色惨白,银枪举过头顶硬生生扛住了这么一剑。   司马云为之震惊,再看一眼老爷子却是不以为意,那眼神好似在说单凭看上一眼便以为能掌握老夫这一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般。   这一式撼昆仑从自己手里出来竟是连公孙静那么一剑都不如?   终究还是境界差了点,倘若境界相当,这一剑绝对能忽视野狼强悍防御能力直取了野狼性命。   李沐智极其认真道:“你这几年忙里忙外从来没有过多操心自身武道上的事情,败了就败了,没什么稀奇的,其实也不用觉得下不了台,你能以差不多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将野狼逼成这等模样已经算不错,倘若你今日掌握的并非这撼昆仑,而是开天门,想必以此一剑即便是跨着大境界也能立时让野狼败下阵来,故此,不丢人,换人吧。”   换人?   司马云明明乘兴而来,如此就放弃岂不是败兴而归?   再看野狼见司马云使出这一剑依旧没能取了他性命之后便越发狂暴起来,若非忌惮司马云身后那些个人,恐怕立时便要取了司马云性命。   司马云大概有些不甘心。   “我与这家伙不过才贴身战与兵器两个回合,头一回我赢,兵器我输了,就算定胜负也应该再打一场才能分出来对不对?”   “再打一场你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你这小子是够厉害,年纪轻轻文武双全,不过凡事也得量力而行才行,不然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只会给天下人落下一个不自量力话柄,要擒住这家伙,又何需你出手?”   李玉湖前一刻还在司马云身后,呼吸之间便至司马云身前,这张带着一张年轻人脸皮的人如同鬼魅一般。   野狼早就知道司马云身边有一不世高手,才见李玉湖时候便从这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气机的家伙身上嗅到浓浓的危险感觉。   “打不过就换人,司马云,我原本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没想到也不过只是一只躲在别人身后的缩头乌龟罢了,今日你若是不出来跟我分个你死我活,恐怕你这缩头乌龟怕是当定了。”   才用了激将法的司马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被野狼还了回来,并且直接成了缩头乌龟。   司马云面有愠怒之色,不去理会挡在身前的李玉湖,踏前两步亮出宝剑。   “缩头乌龟我不当,我倒是想看看野狼变成死狼是什么场面。”   兵器再度相交时候,司马云已然能感受到野狼将所有愤怒皆汇聚于兵器之上,每一次兵器碰撞都忍不住剑身颤抖,双手发麻,也幸亏剑无求的剑同样不是人间凡品,才能抵挡的住如此长枪。   二人交手又百余招,野狼的枪宛如长了眼睛一般每一枪皆刁钻无比,而司马云依靠招式上的灵活总是险之又险的避过所有杀招,但即便如此,仍是几乎被野狼压着打。   又五十二剑之后,野狼依靠境界优势终于将司马云逼的退无可退,一枪刺穿肩胛骨挑飞了出去。   若非李玉湖眼疾手快抓住长枪将野狼同样丢下山,司马云小命已然不保。   飞仙关士气大震,士兵振臂高呼,响彻整个关隘,司马云一行人狼狈而去,原地只留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而已。   一战用了不少时间,野狼穿着已经碎裂的衣裳回到军营时候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火炉上热着酒,秀才浪真小心翼翼看住,以防酒水从沸腾的壶中洒出来。   “差不多,时间跟我想的刚好,这壶酒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秀才郎用手帕包裹住酒壶取了下来倒出来一杯滚烫酒水。   野狼道。   “你该不会是要请我喝这么烫的酒吧?”   秀才郎道。   “当然不是,我就算再笨也知道这滚烫酒水下了肚只怕会立马烧穿五脏六腑,这酒是给你疗伤用的,是不是时间刚刚好?”   野狼语塞。   “你居然知道我会负伤,倒也是你的本事,我的确没想到自己在穿了护身宝甲的时候还会受伤,更没看出来司马云居然有如此厉害手段,若非我境界压制,恐怕今天就回不来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天下这么多高手都对这家伙服服帖帖,试想如此年纪如此智慧,还有如此厉害武功的人,也难怪此人初出茅庐时候便能在拜剑山与大皇子殿下分庭抗礼,我也总算明白为何皇子殿下对此人恨之入骨。”   野狼脱下身下残缺盔甲之后又才脱下身上护身软甲,赤裸着一身腱子肉的上半身,只是此时上半身竟是鲜血淋漓,一道触目惊心伤口就此呈现在秀才郎面前。   秀才郎笑道。   “当初你得到这护身软甲时候就不应该让工匠在这宝甲之上开了这么多小洞,否则也不至于剑气入体,这一剑,看来有很大的名堂。我替你准备的热酒,正好治你的剑伤。”   酒是世间极好的东西,酒能驱寒,能醉人,便是这等深可见骨伤口亦能用酒来治疗,被称作飞仙关最为狂暴最为恐怖的男人左手端起那杯滚烫酒水从胸口直接倒在身上,野狼手臂青筋暴起,额头冷汗直流,这等烈酒入体的痛楚即便是连他都有些支持不住。   “保住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司马云这家伙虽然可恨,到底还算讲信用,没有让其麾下其他高手来擒你,你与他拼成这个样子,想必他也受了不小的伤势。”   “他的肩膀被我捅穿了,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废了他的肩膀我便被人丢下了山来。”   野狼重重咬了丢这个字,想来是对于李玉湖的神来之笔实在有些怨恨。   “以你野狼的手段,能将你丢下来的人,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秀才郎站起身撑了一个拦腰。   “你与司马云打成这个样子,险些两个人一起送了命,这件事情我飞仙关所有士兵有目共睹,想必自这件事情之后,大皇子殿下应当不会再对你起疑心,你应当高兴才是,以一道伤口换来他的信任,其实你从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对不对?”   野狼缠绕绷带的动作戛然而止,再看秀才郎时候,后者已经负着双手打算离开营帐,不过离开之前秀才郎又轻声道。   “我们远远算不上朋友。不过也不是敌人,算起来,我们还有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是有些人所忌惮的人,他忌惮你的本事,怕你有朝一日叛逃,他忌惮我,是因为我知道许多关于他的秘密,我是他随时都有可能灭口的人。野狼,有些话思来想去,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才对,你不是傻子,亦不是只会练武的傻子,轩辕宏图不是笨蛋,司马云更非蠢人,我虽没见过此人,但大概听说了此人的种种事迹之后也能猜到他的一些性格,他一定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家伙,故此才能在从前不显山不露水,一朝出江湖便名动天下,他司马云也绝对是一个能忍的人,大智若愚也许说的就是这种,你觉得一个身边那么多高手的人会傻到找你野狼来一对一拼命?人越是名气大了便越是怕死,通常不应该死的人主动来送死,这其中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恕我直言,你怕是中计了,中了司马云的苦肉计,司马云知道轩辕宏图性格,倘若你此番安然无恙回来,也许他还会相信司马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故布疑阵离间你跟他而已,可是你居然伤的这么重,还刺穿了司马云肩膀,这只会让咱们的那位皇子殿下更加疑心,而不是对你消除所有隔阂。”   野狼手中酒杯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成了粉碎。   ……   司马云伤重,银枪刺穿肩头,枪芒凌厉,炸成了一大片血肉模糊,不过即便如此司马云仍是咬紧牙关让老黄为其包扎。   “你干脆让老黄一拳头给你打晕得了,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这天下的人都喜欢吃甜,只有你司马云喜欢吃苦,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剑无求永远不缺话说,不论什么话茬子都能搭一个进去,哪怕是眼下司马云疼的满头大汗。   说是再度擒住野狼,其实并没有真的擒住,不过只是与野狼换了一剑而已,原本以为会被姜明剑无求等人嘲笑自己不自量力一番,倒是没想到众人看自己眼神竟是越发钦佩。   司马云笑道。   “我一猜就知道是咱们的盟主大哥跟你们说了有些话,毕竟以你剑无求的直来直去,是绝对不会想到那么多条条框框的。”   剑无求汗颜道。   “莫非你司马云是看不起我智商?倒不是我说你,你小子扪心自问我们这些个被你坑蒙拐骗来的免费打手,当初说动我的时候,就因为一句话老子就屁颠屁颠跑来听你使唤,再看姜明这家伙,被你司马云灭了门强行带下了落霞山,公孙静就不说了,下场到底是比姜明强了不少,最起码还活着公孙止这家伙,而如今的野狼呢?为了抓这小子你居然还不惜以命换命,你要聚齐八大高手,算上我们这四个,你已经有五个,我倒是很好奇接下来的三个你又打算使什么法子。”   “使什么法子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司马云活动一番被包扎的肩膀,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才又道。   “不论从前如何,我司马云总归是欠你们的情,欠你们的将来定会有还的一天,包括你。”   司马云看了一眼落寞黯然的姜家公子。   “将来待我完成我的大业,你想要报仇,尽管来便是,不过在此之前,我只希望你越来越强。”   “你指望这小子这么一个剑心都没了的家伙越来越强?”   剑无求半开玩笑似的一句话出乎意料的并未让姜明对之大动肝火,反而出奇的平静。   姜明淡淡道。   “当年你剑无求被困剑冢二十年岁月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剑无求不过是个废物而已,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如今在这里讥讽我这么一个你所谓的废人,莫不是你剑无求只有这么大出息了?倘若是如此,那在我看来,司马云,你也不要说什么屠龙了,我看倒不如让他去屠虫,他肯定会做的很好”   “王八蛋。”   剑无求怒骂,甚至几乎要出剑时候却被司马云一手拦住。   “自家兄弟若是这点玩笑都开不起那咱们还不如干脆吃一顿散伙饭算了,当初是你背负姜明下山,他肯与你斗嘴便是看开了想通了愿意承你的情,毕竟你可见他姜明什么时候与我司马云开过玩笑对不对?我早已说过,既然大家有缘走到了一起,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没什么可争执的,实在想不过的话,等姜明恢复武功之后大不了你们正大光明打一架就是,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打架可以,不过为了私事打架肯定享受不到老黄亲自包扎伤口的待遇了,所以这场架究竟打不打,你们自己决定。”   司马云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算是解开了素来不对付的姜明剑无求二人的矛盾,玩笑也有个尽头,玩笑尽头便是而今不得不考虑的正事。   年轻盟主道。“那么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   司马云道:“不如何,安静等待着就是,不久之后野狼便会主动找上门来。”   剑无求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野狼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咱们这里有这么多高手难不成还会自己来送死?”   司马云又道。   “野狼当然不至于那么傻,不过他不傻,咱们的那位大皇子更不傻,他要让野狼来送死,野狼就不得不来送死,咱们拭目以待就是。” 第268章 没有用处的人   “你说野狼跟司马云战斗时候两人皆身受重伤?”   神机营里,轩辕宏图虽不在军营,却对军营中所有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譬如身前这已不是第一次来打小报告的士兵。   “这倒有些奇怪了。”   大皇子殿下手持一杆银枪,于早春时候在营中赤裸着上半身练习枪术完毕之后才重新披上白袍,下人很快便送上来热水手帕,甚至在盘中竟还端上来一壶烈酒。   两杯酒下肚,轩辕宏图感受着体内传来的蓬勃生机似笑非笑道。   “打架的人多,但你又见过真有几个人是势均力敌的?总有那么一个人厉害,一个人稍弱,这其中恐怕还有不少猫腻。”   “那殿下打算如何?”   “待野狼伤好之后,你便以我的命令告诉他,务必擒住司马云一行人,不论花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给我抓回来,若是完不成,那就自己提头来见。”   “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一点?野狼虽勇猛,到底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如何能与司马云他们一行人相提并论?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在落霞山时候连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殿下这么做难道不是摆明了让野狼去死?恕小人斗胆,殿下这么做,怕是只会让手下将士寒心啊。”   “你倒是考虑的挺周全。”   轩辕宏图拍了拍身前这勇猛不及野狼,文采不如秀才郎最为不起眼的小兵肩膀。   “你说的没错,这么做的确有可能让手下士兵寒心,并且是摆明了要野狼去送死,可是本宫若是再派上几个高手跟他一起,再给他两千铁骑,你觉得本宫这样会不会还算过分?”   “为了一个野狼搭上这么多人性命?”   “他值这么多条性命,我宁愿让两千铁骑跟他陪葬也不愿让他从此为司马云所用,成为我的心头大患。”   “殿下真是好魄力。”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   “我得告诉你一个消息。”   秀才郎再度踏进野狼营帐时候,后者正在第二次检查自己胸膛上的伤口,早先为公孙静一剑所伤,浑身上下早就密密麻麻布满,如今又在胸膛上加了这么一剑,野狼亦不能再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   野狼头也不抬道。   “如果你带的是好消息,那就直接说,如果是坏消息,那就不用说了,大概我也能猜到。”   “那看来就是不用说了?”   秀才郎笑了笑。   “原本还以为就算怀疑,也不至于这么快,但现在看来,咱们的皇子殿下好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揉掉眼里的沙子了,他想肃军,看来应该是要有所准备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野狼尽量笑了笑,哪怕笑起来时候脸上疤痕比不笑还要来的好看一点。   “你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可你掌握的军中机密不比任何人少,他容不下我,我始终不过一个练武的而已,练武的就算再有威胁,也始终比不得你们这些拿笔杆子的,一枪下去最多能杀十几人已算了不起,可是你们这些读书的,随便一笔下去便是浮尸数万,流血千里,就算要担心,也应该你比我先担心才对。”   “我可没什么好担心的,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倒是你,辛辛苦苦将武道练至这种地步,若是就这样一命呜呼岂不可惜?再说了,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反,要么顺,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秀才郎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便有士兵带轩辕宏图命令前来。   虽早有预料,不过真当野狼听见轩辕宏图让其围剿司马云一行人时候,心还是不可抑制沉到了谷底。   两千兵马,五个一品高手,好大的手笔,若是不知司马云一行人手段的寻常人听见也只会道一声轩辕宏图真大方也。   “我知道了,等我跟秀才郎喝完这顿酒就去。”   野狼面前并无酒杯,不过即便这样仍是堂而皇之说自己在喝酒,那受命而来的士兵也不愿真惹怒了面前这位已经早就被自家主子所忌惮的将军。   士兵退下,营帐中仅剩一脸阴沉的野狼与目光玩味的秀才郎。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秀才郎宛如念诗一般将这句古人的金玉良言从嘴里念了出来。   “先烹你野狼,再烹我这秀才郎,随后才能在这飞仙关中排除异己,到时候这支军队便会彻彻底底变成咱们这位大皇子殿下的囊中之物,再配上即将打造好的这批装备,普天之下又还有谁能抵挡其锋芒呢?”   野狼道:“所以我们应该在这之前再好好喝一顿酒,有可能喝了这一顿就没下顿了。”   秀才郎道:“有道理,不过你真就打算这样为轩辕宏图卖命?就没想过直接叛逃出去?天大地大,到时候想去哪里还不是你野狼自己决定?”   “说的倒简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又能逃到哪儿去?他轩辕宏图手握重兵,文有春秋八甲施修齐,武有一品高手无数,还有神机营即将打造成型的那批装备,这天下,恐怕迟早都是他的,我无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为他轩辕宏图搏一次,若是搏赢了,我还有可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搏输了,反正都是个死,亦没什么可惜的。”   “要我说你倒不如干脆直接倒戈去司马云那里,这样能保住自己命不说,还能谋个好前程。”   “你就这么好看司马云?他与轩辕宏图相争你就觉得他一定能稳压轩辕宏图一头?还是说你其实是司马云派来的奸细,故此才处处为他说好话。”   “我是不是奸细难道你野狼还不知道?我若是奸细,又何至于如此诚惶诚恐。”   野狼道。“我倒还真没看出来你哪里诚惶诚恐,只看见你差不多是最有闲心还能悠哉悠哉喝酒的人。”   秀才郎道。   “有些人的惶恐在脸上,有的人惶恐在心里,说实话,我很羡慕你野狼,因为最起码你有这么厉害的武功,能被司马云瞧得起,一个人若是还能被人瞧得起,那证明这个人最起码还有点用处。而我,恰好是一个根本没有用处的人。” 第269章 趣谈   野狼带着两千士兵以及八位军中一品高手缉拿司马云一行人,两千士兵配备眼下最精良装备,八位一品高手俱是军中悍将,若是不知情的人,见此马踏大地滚起阵阵浓烟的画面定会以为野狼是率兵攻打城池去了。   “我不是说让等他伤好再去?怎的如此着急?”   轩辕宏图在听闻命令才发出去野狼便迫不及待率兵前去的时候兀自有些吃惊。   想到这里,便是越发肯定了自己猜想,想来野狼与司马云一行人之间必有猫腻。   “殿下就不怕野狼带着两千士兵全部投靠了司马云?”   依旧是那负责通风报信的最不起眼的小兵。   “我的兵哪儿会说叛变就叛变?你可能不是很明白,与其说是野狼带着他们去围剿司马云,倒不如说是他们监督着野狼做不该做的事情。”   “所以说就是野狼这次非死不可?”   小兵蓦然睁大眼睛。   “殿下真是好计策啊,既保全了自己名声,又除掉了心腹大患,堪称一石二鸟,小人斗胆问一句,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的意思是野狼死后。”   “不用等他死,他在前面冲锋陷阵,本宫这就亲自回飞仙关,带上刚刚出炉的第一批蛟龙经脉打造的弓弩,这次,本宫要将这群鼠辈一网打尽,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小事情需要做。”   “如果是小事情的话其实根本不用殿下亲自去做,只管吩咐小人就是,但凡殿下有所差遣,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不容易抓住这等献殷勤机会,小兵又怎会轻易放过?   轩辕宏图淡淡一笑。   “别的事情可以找你去做,不过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才笑的灿烂的小兵下一刻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才打造出来的第一批刀剑,没想到最先饮的血居然是自己这个小兵的血。   “殿下,你……”   被洞穿心脏的小兵感受着刀身传来的丝丝冰凉满脸不可置信。   轩辕宏图冷笑道。   “一个人知道的太多了总会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你能活到今天才死,再不能说本宫忘恩负义了,应该说本宫对你宽宏大量才是。”   跨过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小兵,轩辕宏图推开营房大门,是春天,万物复苏季节,一万士兵排列的整整齐齐,装备最先打造出来的一批精良装备,铁甲银光闪闪,天地之间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有此军队,何愁天下不是我轩辕宏图囊中之物?   身穿甲胄,黑色披风随风飘扬的大皇子殿下掷地有声。   “铁血宏图军,今日便是你们来到这天下的第一战,要祭旗,寻常东西已不在本宫眼内,要祭旗,就拿陆地神仙来祭旗,出发。”   一万宏图军跨上战马,尘土飞扬,声音回荡在此山间好似大地都在颤抖一般,神机营在山中,山下是出谷一线天,要来神机营,定先经过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莫开的一线天才行,此处仅能五人五骑并排通过,想要再多却是不行,轩辕宏图当先一骑出一线天,只是才出一线天时候便当场勒马停住。   因为面前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两个白衣剑士,所不同的只是一个人手中有剑,一个人手中无剑罢了,只是见识过这无剑剑士的大皇子殿下如何会不知道这中年男子并非没有剑,只不过他的剑在匣中,匣在怀中罢了。   “你们来我神机营多久了?”   马背上的殿下声音冰冷的如同黄泉路上的勾魂使者。   李蓦然却一如既往不惊不喜,他缓慢道。   “算算时间,应该是野狼第一次战公孙静的时候来的,到现在已经过了有那么一段时间。”   轩辕宏图又道。   “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能发现你们,看来真是我粗心大意了。”   李蓦然道。   “并非大皇子殿下粗心大意,只因殿下心里眼里俱是他物,故此看不到我叔侄二人罢了。”   “管他看得到还是看不到,我就想问问,你们两人拦在这峡谷,莫不是以为能拦住我宏图军去路?”   “自然不是。”   白衣剑士摇摇头。   “李蓦然纵然再自负也绝对不会以为就凭我区区一人能拦住一万装备精良的铁血宏图军,我来只需要拦住大皇子殿下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也不能说是拦,说是救殿下一条性命也不为过。”   “李蓦然,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救本宫性命,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来救本宫一条性命。”   “自然是不让殿下去往飞仙关赴死,殿下一万宏图军固然厉害,可这并不是打阵地战,他们亦不会跟你讲什么章法,从前司马云行事还有所忌惮,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从前而已,从前他不杀你是时机未到,但现在却未必见得不敢杀你。”   “你认为他杀得了我?”   “他自然是杀不了你,不过他身边一位陆地神仙,一位虽不是陆地神仙却也旗鼓相当的酒剑仙,还有一位更为恐怖的武功鬼神莫测的高手,此三人联手,殿下以为能不能于万军之中取了殿下项上人头?”   “本宫也送你一句话。”   轩辕宏图大笑不已。   “也许以前本宫还会惧怕他司马云真敢如此,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从前,而不是现在,李蓦然,本宫敬你是当世剑道不亚于春秋剑神的奇才,你若是让开那今天这事本宫权当没发生过,若是不让开,那本宫也只能送你叔侄二人一并上路了,”   “不让。”   白衣剑士极为认真的摇摇头。   “李蓦然若就此让步,天下势必会从此水深火热,试想一下,殿下若是身死,飞仙关无人做主,到时候下场又会如何?”   “会如何已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现在只需要告诉本宫你让还是不让?”   轩辕宏图拉弓满月,剪头直对五丈之外的叔侄二人,这等以陆地蛟龙经脉淬炼而成的弓想要拉成满月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力气便能做到,寻常人能拉出个半月都已算不错,更何况轩辕宏图这般非但满月,并且脸不红心不跳几十个呼吸不放箭?   李蓦然依旧摇头道。   “不能让,李蓦然让一步便是天下大乱。”   “那你就去死。”   轩辕宏图倏然松开右手,利箭呼啸着带起强大波纹而去,李蓦然心惊,在轩辕宏图放手同一时间便拉着愣住的方寒后退十丈,利箭过后,先前二人站立的那片坚韧青石地轰隆一声炸开一丈见方的深坑,碎石飞溅,甚至不少已经碎成粉末。   好恐怖的兵器。   李蓦然微微眯眼,单单只是随意放了一箭便能造成如此破坏力,破开一品高手护体罡气又有何难?   试想一下若是一万大军,每人射出一箭,到时候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又能如何?怕是真神仙来了都不一定抵挡得住了。   好在宏图军只有轩辕宏图冒出了一个头,其余士兵皆在一线天之内,李蓦然纵有忧虑,却也还不至于到忌惮地步。   “既然殿下好话听不进去,那也只有动手了。”   “李蓦然,你真以为单凭你叔侄二人便能反了天不成,”   “李蓦然不曾想过反天,亦不曾想过单凭我叔侄二人便能拦住殿下如此多的兵马,只不过是想拦住殿下片刻而已,等司马云他们解决了该解决的麻烦,我叔侄二人自会离开,”   白衣剑士缓慢取出怀中剑匣,三柄小巧玲珑的飞剑就此悬浮在叔侄二人身前,一柄去轩辕宏图左侧,一柄去其右侧,余下一柄直取轩辕宏图面门。   不敢小觑这拥有飞剑杀人手段的剑士,轩辕宏图挥枪击退这直取面门的飞剑,谁知那飞剑竟是在自己面前时候便调转势头直上九天,左右两侧两柄飞剑钉入峭壁,余下一柄与一线天齐高,三柄飞剑齐齐所处地方齐齐炸裂开来,轩辕宏图暗道不妙,原来李蓦然压根就没想过力战宏图军,而是想借助这一线天的险要地势将宏图军整个困住不得前进。   好一手妙计,轩辕宏图大惊失色,因为两岸峭壁已经整个齐齐炸裂开来,碎石被这等剑气分割成无数细小碎块,宏图军眨眼之间尽数被埋在了下面。   轩辕宏图怒不可遏,再出来时候哪里还有叔侄二人半个人影?叔侄二人早就趁乱逃走。   一线天已不再是一线天,李蓦然三剑拦住春日里出神机营的一万宏图军,不久之后便成为了江湖一桩趣谈。   野狼率领两千铁甲与几位一品高手出军营,浩浩荡荡直追司马云一行人,原本以为这行人就算再如何胆大包天也绝对不至于敢在边境守军一个时辰之内能赶到的地方等待,却没想到司马云果真就是如此放肆,甚至直接在道路中央摆好了酒席一行人就着满山春意高谈阔论。   “你比我想的要来早了一些。”   司马云如是道。   “就算你再怎么急于跟轩辕宏图表忠心,其实都不用如此着急,最起码也应该等你身上伤养好才是。”   “你是在跟我强做镇定?司马云,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市井小流氓起家,如今能混到今天这种地步已是上天给你最大的恩赐,你却还不知珍惜,莫非真要死到临头才知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司马云漫不经心掏了掏耳朵。   “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落霞山的时候听过,是轩辕宏图说的。”   年轻盟主接过这话茬子,随后又加了一句。   “不过轩辕宏图说这句话的时候,比野狼要有底气的多。”   “这倒并非难以理解,毕竟咱们的大皇子殿下可是手握重兵,而咱们的野狼兄怎么看都是孑然一身而已,虽然眼下带着几千兵马气势汹汹而来,不过你们若是注意到了他们站的位置就会发觉好像挺有趣的。”   野狼在前,身后几大一品高手与两千士兵皆有意无意像是要疏远野狼一般。   “野狼兄,你怕是被轩辕宏图卖了,他让你带两千兵马前来,与其说是助你,倒不如说是来监视你啊。”   司马云痛心疾首。   “不如野狼兄现在赶紧弃暗投明,跟着我们,说不定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总比你在别人手下卸磨杀驴要强得多,对不对?”   “你终于是说出你的真实意图了,司马云,你逼我反出飞仙关无非就是想利用我为你做事而已,我若就此从了你,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你越是逼我叛出飞仙关,我便越是不从,越要让你失望,还有什么能耐手段尽管使出来,倘若没有,那就不要怪我野狼不念你救命之恩了。”   “手段没有,能耐也没有,倒是打算给你出一道难题,到时候我又想看看你怎么选,动手吧,总不能让人家这么大老远来白跑一趟,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第270章 看出来一江春水   靠近中原第一大关隘飞仙关处道路上被人布下桌椅板凳,还有跑了不少路程才弄来的好酒好肉,在此冰雪消融之际,值此新年才到,司马云肩膀被野狼银枪洞穿,险些成为又一个只有独臂之人,但这并不影响一个酒鬼想要喝酒,一个人若是想要喝酒,那么就算有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他还是会去喝,就比如一个人产生了杀人的念头,那么不论面前拦路的人是谁他都会出剑。   有三个人出了剑,分别是满嘴黄牙匣中却有七把剑的老黄,有被人称之为疯子的天生蛇瞳剑无求,还有一人,不是老剑神,亦不是一身修为早就直通鬼神的不死人,而是这么一路上总共都没出手过几次的狐裘老头儿,众人从未见过这位酒剑仙何时佩过剑,就如同老剑神那般平日里除了酒之外几乎是别无长物,也许是人的本事到了一定地步时候便已经不在乎有没有剑了。   狐裘老头儿成名绝技天阴十二剑终于在沉寂江湖多年之后在此飞仙关大放异彩,以指为剑,十指十剑,但终归并非十二剑,就在张大了嘴巴不忍错过这样一幕好戏的未动手的几人疑惑时候,狐裘老头儿双掌五指合并,两手成两剑,加之之前十剑,瞬间,被剑气冲乱的二千铁骑人仰马翻,几位与野狼一同前来的一品高手见状知道不可力敌仓皇而逃,但对上老黄又如何能快的过七把浑身碧绿通透的剑?   几人被钉死在一片青草地上抽搐两下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飞剑回匣中,山谷已是死寂一片。   “轩辕宏图这是让人送死来了,以两千兵马为野狼陪葬,倒真是好大的手笔,若非今天我们有这么多人在,恐怕也未必能讨得了多少好处。”   司马云身后年轻盟主由衷赞叹道。   “也无怪于世间武夫追求武道极致,若是到了酒剑仙老前辈与老爷子这种地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走到天下哪里恐怕都会被人视为坐上宾客,轩辕宏图前前后后折损在我们手中的士兵已差不多有七千,此七千人马便是七千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让这些血肉之躯来拦住老爷子们这等能力通天之人,轩辕宏图如此行事定遭天谴。”   “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   司马云淡淡道。   “更何况你也莫要以为轩辕宏图军中就没有高手,只是咱们的大皇子殿下一心想着保存实力不轻易出现在人前而已,也因为其实咱们的大皇子殿下太过偏心了一点,总想把精锐留着等到危急关头用出来力挽狂澜,而如同现在这些小打小闹的时候只会先派遣一些替死鬼出来,死的人多也未必就是坏事一件,他要让精锐更精,便只能将大多数人的消耗全部叠加到他麾下的精锐中去,如此打造出来的军队,放眼天下又有谁敢小觑?归根结底一句话,还不到真正生死攸关时候,我们是见不到轩辕宏图的真正底牌的,现在这些个士兵,只不过是前来送菜的而已,事实上若真是打起来,恐怕我们这些人也没机会出飞仙关,便是用人命堆积也能将我们一个个耗死在这里,只是这终归不是战争,战争的话亦有自己不成文的规定,将对将,兵对兵,否则任由武道高手如此屠戮寻常士兵,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司马云随后看向不知该如何是好孤立无援的野狼。   “我说的派来送死的人当中也包括你,野狼兄,其实你也知道轩辕宏图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就算你今天真能杀了我们,轩辕宏图也只会更加忌惮你,难道这天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例子你还见得少吗?我不杀你,我们来此飞仙关归根结底也无非就是离间你跟轩辕宏图而已,其实也不能算是离间计,因为你跟轩辕宏图之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路就在你眼前,怎么走是你的自由,好了,现在酒肉也吃饱喝足了,这飞仙关的景色我们也看够了,是时候离开了,该怎么抉择,你好自为之,另外奉劝你一句,轩辕宏图如今军备已经源源不断成型,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大动作,在此之前。他肯定是要将军营清洗干净的。”   三擒野狼,第一次是因为公孙静被擒住,第二次两败俱伤,第三次时候只是简简单单只言片语就此作罢,这实在也太过简单了一些,   “我始终不相信野狼这家伙会这么听话,被你三两句话就哄走。”   回去路上春暖花开,轩辕宏图就算有心拦截,大军在山间也绝对寻找不到司马云一行人踪迹,这便是高手跟军队的区别,高手来无影去无踪,但倘若一但高手逃无可逃的时候,下场多半也就是被层层叠叠的士兵炖了饺子吃,最为明白司马云心术却又最不明白的年轻盟主不禁问道。   “有时候我们大家都不懂你在想什么,你每次做事说话都只说一半,大家却还义无反顾执行,不外乎就是一个情分,有时候,你是否觉得自己也应该跟我们解释解释。”   司马云笑道。   “他当然不会那么听话,要真是那么容易对付也就不叫野狼了,我无非只是想给他一个暗示而已,让他明白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永远欢迎他来投靠,如此一来,他才会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还有一条退路,人有退路的时候,才是最为肆无忌惮的时候。”   李沐智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又去哪里?公孙静身受重伤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野狼就算要跟着我们一起,也不是现在,你虽还没能确定接下来的几大高手人选,总应该确定我们的去向才是,毕竟我们这些人当中好像除了我跟王木生老前辈之外,其他人都是放下了一切专心为你出力。”   司马云道:“不是我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因为你可能要先回西楚一趟,如今西楚公主刚刚接下先皇留下的家底,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诸葛流星,我信不过,你明白我的意思,而宁先生与薛将军,始终是旧臣,这天下万万没有旧臣管新庙堂的道理,公主是时候培养自己的一班人了。”   李沐智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跟着你们走南闯北固然很不错,能见识到许多地方,许多没见过的人和事,但我志并不在江湖,不过在走之前,蓬莱风云阁楼时候我记住的那副壁画当中的门道,我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才行。”   司马云好奇道:“我也正想问问你发现了什么,那一日若非你临时改变主意,恐怕我们几人就要在妖塔中灰飞烟灭了。”   提起此处时候,李沐智最开始还有几丝过意不去,但俗话说,时间是世间任何人和事的解药,如今再提起来,已没了当初那份内疚,或许对于朋友,就应该如此坦坦荡荡。   李沐智道:“壁画上记载的应当是上古时候的事情,公孙家三位老祖也说了,人间还有一处地方连接天地,天门所在之处,应该就在这处壁画线索之中,有一份卷轴流落人间,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不知去向,若人能拥有此卷轴,便真有通天彻底之能,试想天人不需要经过大道桎梏直落人间的话会如何?”   “可是壁画上并没说这卷轴如今到了何处,还只能等我们自己去发掘才行,另外,等你回西楚之后,我们会先去长乐郡一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几年前答应过刀圣洛知秋的事情,总应该要办到才行,等解决完这一件事情,我想咱们前不久见到的那个奇怪的家伙应该就会主动找上门了,到时候才是大麻烦的开始,”   “那人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剑无求插进了话题,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疯子从来都不甘心只被人当做是疯子,便是连当初姜明鼎盛时候都不被他剑无求看在眼里,这句话能从剑无求口中说出来,已是对宫九最大的肯定。   “若是你的屠龙大计能有这家伙的参与,想必定会如虎添翼,且看他的冰霜之力,试想一番,若是在汪洋大海之中使用出来这等毁天灭地力量,到时候又会如何?”   “我暂时还没考虑那么长远。”   司马云老老实实道。   “最起码想要多加入一个伙伴,一定要对他很了解才行,若是加进来一个刺头,只会把大家的关系弄得都不好,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沐智道:“那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让张明月回来?他离开我们已经许久。”   张明月?   司马云似很久没听到这三个字,有些不熟悉一般,愣了那么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轻声道。   “不着急,他的任务比我们的任务要难上千万倍,况且,他还没成长到足够能当得起大任的时候,而且,他也不是跟我们同属于一个时代的人,他的时代,应该是跟上清观小道他们这批人才对。”   这番云里雾里的话,司马云并没解释给众人听,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司马云默默缅怀自己这些年家破人亡时候经历的那些人和事,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越到最后越发要小心翼翼才行,能牺牲的,该牺牲的都已牺牲,该回报的,还未回报的,终将有那么一天会回报。   在此之前,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沐智与王木生二人上了路,这使得原本就不多的一支队伍愈发冷清几分,好在有剑无求这总是忍受不了太过安静的疯子,一行人有说有笑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司马云已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惹恼轩辕宏图,这位大皇子殿下自李蓦然三剑困万骑之后便越发狂暴,甚至在整个由他所管的辖区之内广发通缉令,若有人见得他们一行人行踪,汇报者当有重赏。   司马云并不喜欢节外生枝,哪怕并不惧怕这么一路上的追兵围追堵截,杀人有时候听起来容易,但气运之事虽虚无缥缈无迹可寻,却冥冥之中似有天眼在云层中窥探一般,天道昭昭,没人真愿意自己将来落得一个横死下场。   该杀的时候杀,不该杀的时候便索性宁愿绕道而行多走一些路程。   一路下来坦坦荡荡。   长乐郡地处江南,既到了江南府,便将林家百威镖局被灭门之事尽数听在耳中,只是那些个通缉阿牛几人的告示早就因为当朝三皇子轩辕宏观的关系被撤了下来,不然恐怕见到那张熟悉面孔之后,众人也不得不为失了记忆的阿牛捏一把汗。   “魔教,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潜出水面了。”   休息的最好地方永远是在客店,只是众人到底还不至于那么高调抛头露面,好在远离江湖纷争之地,或许有人听过拜剑山名剑山庄风云变色,又或者有人听过落霞山天地动容,但听过始终只是听过罢了,毕竟无人见过司马云一行人真容,有资格上落霞山的无不是江湖名流,如同江湖上一些小门派根本无可能亲眼目睹那活生生耗死姜家姜文太的一战,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江湖事不外乎就是图个新鲜,一个话题人们念叨久了就算说这事的人嘴巴不腻,听这事儿的人耳朵都该腻了。   在这鱼米之乡,新鲜劲过了之后又有谁还记得你拜剑山究竟出了几个陆地神仙?有谁记得你落霞山一战有多惨烈?又有谁管你百威镖局究竟死了多少人?   死多少人都不关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事情,该吃吃,该喝喝。   隔了这么久,再入江南府主动问起这件事情的人已是凤毛菱角,故此当多嘴的剑无求问起店家小二灭门之事的时候,亦引来不少人冷眼旁观。   “客官,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乡人对不对?不然绝对不可能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店家小二架不住几两银子诱惑,愣是将百威镖局灭门之事绘声绘色再度滔滔不绝重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除了公孙止以及姜明之外的众人神态各异。   不怕事多,就怕事少的剑无求再度埋汰姜明道。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没想到除了有些人,居然还有人喜欢做灭门这种毫无节操的事情,这个人我一定要好好拜访拜访才行啊。”   “风凉话就不要多说了。”   司马云插嘴道。   “我怕你剑无求说的越多,将来等他恢复之后面对的疯狂报复便会越来越厉害,倒不如说说这灭门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怎么看?这不明摆着的吗,肯定是寻仇呗,难道会有人无缘无故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吸引人眼球?不过话说回来,要杀这么多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能干出来这种事情的人,恐怕也只有臭名昭著的魔教了。”   客店之内顿时鸦雀无声,感觉到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盯来,剑无求张大嘴巴的一块红烧肉又识趣的乖乖放了回去,   店家小二惶恐道。   “客官千万不要在我们这里提魔教两个字啊,这可是忌讳,前不久就有人不信邪,结果头天晚上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醒来就被吓傻啦,变得疯疯癫癫,看见谁都说牛头马面来啦,牛头马面来啦,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废了,唉可惜啊。”   “还有这种事情?”   司马云来了兴趣。   “我们可还从未听说过世间真有什么牛头马面,小二哥,你若是方便,等我们吃完这顿饭之后能不能先带我们去看看你说的被吓疯的那个人,我这人别的兴趣没有,这辈子就喜欢搜集这些奇闻趣事。”   “这……”   店家小二面色复杂,不过在看到司马云从怀中掏出来的一锭绝对抵得上他在这客店打工一年挣的数目的银两时候立马笑开了花。   “得嘞,客官你们吃完了叫我就是。”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的时候人连心中的恐惧都是不怕了。   吃完一顿饭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店家小二如约带着一行人去到了那疯了的汉子家里,只见原本应该不错的家庭如今已是乌烟瘴气,堂中妇人垂泪,两个牙牙学语孩童不知家中难过事自由玩耍,门口披头散发的汉子含糊不清说着一些神神叨叨的话,听起来的确是不断重复不要来啦,不要勾我的魂之类的话。   “嫂夫人你好,我们从外乡来,听闻你家男人得了疯病,故此特地上门来一看究竟,不请自来,还请嫂夫人不要见怪。”   司马云礼数已经尽到,其实并非一行人全部都来,至少两个和尚跟两个老爷子以及老黄没有跟来,和尚进女人家门难免遭人诟病,至于老黄三个老头儿,更是能不招惹的闲言碎语就不要招惹,故此来的也仅仅只是司马云,李玉湖,剑无求姜明四人而已。   这妇人体态丰腴,一头黑发梳的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极为讲究之人,司马云几人本都是人中龙凤,换做谁家中突然造访如此四位贵客都会受宠若惊,更何况原本就是一普通人的少妇?   妇人哭的梨花带泪,这几日登门一看究竟的人不在少数,早就不奇怪,故此准备了茶水之后便让四人请便。   司马云观汉子五官,又把其脉搏,良久之后才得出一个结论。   “这位大哥怕是真疯了,的确是被吓疯了,无可救药。”   剑无求道:“那我们今天岂不白来一趟?”   司马云道:“总之八九不离十吧,还是先回去再讨论。”   来的快,去的也快,便是连妇人准备的茶水都未饮一口便匆匆离去,临别之前司马云还留下五两银子表示慰问。   这让剑无求有些不明白,因为印象中司马云非但不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反而是无利不起早。   他疑惑道。   “莫非你小子是看上人家少妇了不成?不然怎么会如此客气?”   不待司马云回答,李玉湖已抢先一步道。   “剑无求你这人剑道天赋恐怖绝伦,只可惜差就差在了识人断人之上,不然也不会被你当年的师父设计陷害。”   剑无求略微有些不快,心道老子要不是打不过你这半人半神早就拎起来揍一顿了。   心中不忿,到底不愿意不识趣开罪李玉湖,他好奇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看出来什么?”   李玉湖似笑非笑道。   “看出来一江春水。” 第271章 坏了好事   “真是大学问,到底活的时间长见过的东西多,没想到还能从女人身上看出来一江春水,小弟佩服佩服。”   剑无求揶揄间仍是不忘抱拳以示恭敬,对于这番谁都能听的出来的反话,剑无求倒是没想到好像根本没人笑,倒是自己反而像是怪胎一般死死被盯住。   “我脸上有痣?”   “你脸上没痣,倒是整个人给人一种白痴感觉。”   从来都是被剑无求奚落的姜明此时倒是唯一一次主动出言讥讽。   他道。   “也无怪你剑无求被人称作是疯子,练剑的疯子,恐怕这辈子也只是会用剑了,半点风情不解。”   剑无求道。“哟呵,是吗?那你倒是说说你从别人一句话里解读出来了什么风情?”   姜明道。“他说的一江春水不是在那妇人身上,而是在那妇人身下,我说到这里你若是还不明白,那恐怕白痴这两个字怕是要在你剑无求身上坐实在了。”   “这……”   剑无求恐怕就是再笨也该知道了这句一江春水是什么意思,他冷笑道。   “枉你们都是当世一流高手,一群人去了别个妇人家里不关注别的,偏偏关注这些,甚至单单只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如此笃定,肤浅,真正肤浅。”   “这可不是肤浅。”   司马云笑道。   “出来行走江湖,若是没有几分识人断人的本事,恐怕才出茅庐就要遭不幸了,有人说练好武功走到哪里都不怕,我却说是掌握人心才会走到哪里都不怕,你看那妇人如此头发茂密,再加之嘴唇形状,还有其双眼媚态,举手投足之间散发让男人闻了念念不忘的气味,其面容虽然悲伤,不过我却嗅不到任何一点悲伤的味道,所以,我看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猫腻,具体如何,我们要等月上柳梢的时候亲自去看一看才能知道。”   夜探妇人家?   剑无求直冷冷摇头。   “不好意思,请不要加上一个们字,这种事情我可不干,要干你们自己去就是,不必拉上我。”   “真不去?难道就不怕错过一场好戏?”   司马云瞪大眼睛,他故意压低声音道。   “也许今天晚上我们就能看到把那个男人吓疯的牛头马面人究竟是人是鬼,倘若真是鬼,难道你就不想试试你的剑厉害还是他牛头马面厉害?”   “这……”   剑无求心有疑虑,深夜去一个妇道人家家里始终总觉得心里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在司马云再三保证只是去看看究竟时候,才终于点点头。   黑夜总是来的特别快,练剑是一日,不练剑选择吃肉喝酒也是一日,值得说道的是,剑无求心中默数自打跟着司马云的这些日子,虽然力气活没少干,但司马云到底还算够义气,最起码生活上没有亏待自己这些兄弟们,几番酒下来,即便是寡言少语的姜明在李玉湖劝说之下都喝了不少酒。   约摸有五六分醉意时候,四人才晃晃悠悠去了那妇人家里。   其实想让他们这四人当世高手喝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武道高手对于迫出自己体内酒劲总是有着自己一套研究,故此这座江湖听到的从来都只有喝酒误事,从来没人听说过有人喝酒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享受这种喝了几分醉意晕晕乎乎的感觉,走起路来轻飘飘,故此当剑无求准备扣这妇人家大门时候都只是下意识动作,毕竟哪儿有走人家家里走后门的?   剑无求被司马云拦住。   “你这样动作,恐怕即便是真有牛头马面也给人吓走了,学学我。”   这妇人家门口有两棵参天槐树,司马云身着青衫纵身一跃,跃起两丈有余,稳稳停在树梢头,李玉湖也如此,只是落到姜明这里时候,剑无求晕晕乎乎道。   “没了剑心,轻功总还是有的吧?要不要试试?实在跃不上去我给你接住就行了,反正看在咱们好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份上,我肯定不会让你摔个屁股开花。”   “谢谢,不用了。”   姜明仰头看了一眼两丈多高司马云李玉湖二人站立的能将整个小院尽收眼底的位置,随后再看了看自己双手,最终在剑无求瞠目结舌之下直接离开了这妇人家小院。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认真?”   剑无求不禁摇头。   与司马云二人同处槐树梢头时候司马云才道。   “理论上讲,剑心似乎与轻功并没有多大关系,但你要知道,一个人倘若连心都死了,就算再高的武功也没用了,一片死寂而已。其实就连我也没弄明白剑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但你应该知道以他的性子,能被你这么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可想而知他的艰难困苦。”   “知道了知道了,大不了老子以后不说就是。”   剑无求不耐烦道,但司马云又道。   “若果我未记错,你这句话说的恐怕不下十遍了,实在不明白你跟他较劲什么,你们原本就是同一级别的高手,就算要较劲,也应该是同我身边这位才对嘛。”   身边这位除了李玉湖又有何人。   剑无求悻悻道。   “那还是等我能活够那么多年头再说吧,倒是姜明这小子,从落霞山到现在也过去这么久了,完全就是行尸走肉一具,哪怕是上了千寻塔一次依旧不见有什么长进,话说,他若是一辈子都恢复不了武功,难不成咱们将来七个人去屠龙不成?”   司马云并不回答这问题,而是看向树梢头目不转睛盯着小院异动的李玉湖。   “你觉得呢?”   “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李玉湖轻声道。   “不过他也并非是一无所获,千寻塔那么多绝世武功全部烙印在了他姜明身上,从此以后不论食宿行走皆带在身上,就算每日里只读一句只默默记下一招都不可谓不简单,试想如此经久日子之下厚积薄发时候又会是什么画面?”   “直入陆地神仙?”   剑无求才说出这句话便自顾自摇摇头否决。   天下高手多的如同过江之鲫,但真正能成就陆地神仙境界的屈指可数,只因此人间极致境界并非想入便能入,个中玄奥又哪里是一句话说得清?说到底还是因为相信司马云,也想看看司马云究竟有什么法子敢放出这等豪言壮语罢了。   言语之间皆窃窃私语,根本不怕这小院中有人听见,又更何况小院此时早就熄灯,黑灯瞎火一片,似乎除了那被吓疯的汉子的呼噜声之外再无其他。   “都这个时辰了,不是说牛头马面只有等午夜之后才出来?现在怎么还不见动静?”   剑无求想不透,哪怕白天见了那疯汉的时候,疯汉嘴里念叨的俱是这一句,更想不透司马云为何会突发奇想在此蹲点,想不透的事情实在太多,见司马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只能耐心等待。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在剑无求有心不辞而别时候,这不过六尺高小院的墙头突然翻跃进来一个黑色人影,头上带着牛头面具,看不清究竟是人还是鬼,剑无求正要折下一根枯枝化作暗器投掷过去时候忽然被司马云一手拦住,并示意其莫要出声,只见那牛头面具人翻墙进了小院,走路不发出任何一点动静,一直轻步踏进那妇人夫妻两睡觉的卧房门口,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看不见里面任何动静,只是才过了三五个呼吸便听闻一声惊呼。   “鬼啊,鬼啊。”   紧接着便看到在这依旧寒冷天气,疯汉赤裸着上半身屁滚尿流跑出房间打开小院大门一溜烟跑了个没了踪影。   只穿着肚兜外面披着外衣的少妇从房间探出一个头,确定并无任何好事邻居前来查看时候才放下心来,心道恐怕周围邻居早就对这段时间自家男人的疯疯癫癫习以为常,故此才如此镇定。   房门被关上,两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孩童被吓醒哇哇大哭,只是小孩子哭的快睡的也快,没多久就再度香甜入梦,“牛头”男慌忙钻进被窝,正要与床榻上的衣衫半解少妇来一番这两日看了不少春宫图才学会的一式老树盘根时候却被少妇娇嗔道。   “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家男人虽然疯了,可到底还没死,你居然这么明目张胆来我家里,也不怕被发现被人打死。”   “打死算什么?”   牛头面具男取下牛头露出一张老鼠脸迫不及待道。   “只要能在你床上死,被浸猪笼死我也愿意啊。”   “瞅你这损样,也不知道老娘是哪根筋不对头,居然看上你了,早知道咱们村打老娘主意的多的是,要不是老娘那死男人房事心有余力不足,老娘就算自己动手也不稀罕你。”   “嘿嘿,现在事儿都成了还费那么多话干什么?赶紧抓紧时间吧,我怕万一时间长了被人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怎么?你还有害怕的时候?不过你别说,今天好像还真的来了几个不一样的男人,来了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简简单单看了一眼就走。我觉得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妇人有些担忧,只是那老鼠脸正热血上头,哪里会管的到那么多,只猴急道。   “那是你想多啦,哪儿有那么多的担心。”   “但愿吧,你别说那几个公子长的还真俊,要是你这死鬼能有他们一半的英俊,老娘也不至于每次跟你干这事儿的时候还得闭上眼睛啊。”   闲谈之后,没多久房间内便传出喘息之声,正在那老鼠脸奋力耕耘三亩荒田时候,司马云掌握好时间,默默掐算大概是最重要时候一脚踹开房门破门而入。   李玉湖速度极快,才在房门大开时便点燃了房间煤油灯。   “不好意思,坏了二位好事了。” 第272章 被盯上了   房中旖旎一片,煤油灯照射之下两具大汗淋漓躯体身上每一处都清清楚楚,这自不是最为惊讶的,最让人觉得有些不忍直视的是床榻之上分明还睡着两个香甜的小孩子。   为人母,为人妇,当此夜晚行此苟且之事,剑无求早就将床榻之上被子遮盖在了愣住的男女身上。   他不屑道。   “从前觉得世间女子但凡不好,也不至于如此不要脸才是,没想到今日见过之后才让我大改观念,这天下的三从四德四个字恐怕要倒过来写了,淫妇,你可知本公子现在真想替你那冤枉的男人出一口气抓你浸猪笼?”   妇人大惊,任何一人见到如此天生蛇瞳妖异的男人都会吃惊,更何况是在如此月黑风高之夜?   趴在妇人身上的老鼠脸战战兢兢,因为身旁这妖异瞳孔男子手中的兵器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只得胆战心惊道。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这婆娘一心勾引于我,我没把持住才如此,各位好汉饶命啊,”   “哦?是吗?没看出来这婆娘倒还挺主动的。”   剑无求似笑非笑,他当然不会挥剑杀了这男人,别人家的婆娘偷汉子毕竟跟他剑无求没关系,他只不过是想吓吓这个老鼠脸罢了,因为司马云已说了这妇人是一江春水,可司马云还要等候在此,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   只是司马云尚未说话老鼠脸便被身下妇人一脚从床上踢了下床。   “没用的东西,老娘怎么会跟了你这种男人?被发现就被发现,有什么大不了,难不成他们还真敢杀人不成?常言道无利不起早,我看他们也不过只是想来涂点刺激罢了,既然这样,老娘大不了奉陪就是,跟你睡是睡,跟他们睡也是睡,没什么大不了。”   震惊。   不止剑无求如此,就连李玉湖与司马云二人都有些不忍直视。   李玉湖咳嗽道。   “你恐怕是误会了,这天下并非每个男人都好色,杀你们的确不至于,我们只是想来确认一些事情而已,不过又不愿意让你们这狗男女太过舒服,故此才在这最要紧关头破门而入,让你们当舒服不得舒服,当放弃不得放弃而已。”   少妇愠怒道。   “若是如此,有什么话白天不好说非要等到现在夜里潜入我家里?”   李玉湖道。   “很简单,白天来了也听不到实话,到时候就算逼迫于你也只会落下一个欺负你是个妇道人家下场,既然如此,为何不等到夜里直接来抓个现行?要我说你这妇女行事也太过荒唐,偷汉子便偷汉子吧,为何非要将你男人弄得如此疯疯癫癫,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没了你男人,你跟你两个孩子将来要如何生活?”   妇人道:“怎么生活老娘自己心里有数,你们管天管地难道还管的到我家家事不成?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你们直接说就是,老娘没工夫听你们说这些大道理。”   这妇人如此行径与白日里哭的梨花带泪完全就是两个模样,这让为白日里少妇感慨的剑无求大为恼怒。   “你个贼婆娘,偷汉子还能偷到如此理直气壮,千百年来你也算是第一人了,我也不想与你多废话了,更何况今天来并不是为了你这贼婆娘,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行不义必自毙。”   剑无求说起此处,怒不可遏之下一把揭开不久之前他亲自为这少妇盖上的遮羞布,又拉起这赤裸妇人手臂直接整个人夹在腋下丢到了这小算不得小村的村庄外面街道上,想着还不解气,再度返回将床单撕扯成碎布又将冻的瑟瑟发抖的妇人捆绑在门口大树上才算作罢。   妇人歇斯底里。   剑无求冷笑道。   “你这贼婆娘也莫要心急,用不了多久你的姘头就会来陪你,到时候你们这对狗男女恐怕就要成为千夫所指的东西了。”   妇人尚在此槐树上泣不成声,房间之内老鼠脸亦被司马云一脚踹到了庭院中,想来是不忍打扰两个天真孩童休息。   “两个问题,第一,你这牛头面具是从哪儿来的?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来的或是自己做的。”   司马云仔细把玩手中做工精良,并且上面有晦涩纹路的牛头面具,他确信这面具不是凡品,而面前这老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把人吓疯的人,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吓疯汉子的就是这张面具。   老鼠脸已在庭院里被冻的浑身蜷缩在一起,看见李玉湖从水缸中舀出来的一桶冰冷冷水之后更是变了脸色,他惶恐道。   “这……这面具就是我的啊。”   李玉湖一瓢冰水正要泼到老鼠脸身上时候,老鼠脸又慌忙补充道。   “这面具是我在河边捡回来的,我觉得挺精致,应该能值几个钱,所以捡回来了,没想到钱没卖出去,倒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嗯,算你老实。”   司马云又道。   “第二个问题,你对这妇人家里汉子有多少了解?你确定吓疯这成年男人的就只是我手上这张面具?”   “这……我也不知道啊,当日里我与外面那婆娘趁她男人不在在我家中寻欢,谁曾想居然被她男人识破找到了我家里来,甚至直接将我二人堵在了门外,情急之下我就想着把这面具带上让他认不出我是谁,谁知道就是这么一张面具直接将他男人吓的直挺挺倒在地上,醒来时候就成了疯疯癫癫模样,再后来我便索性干脆将计就计,借着这张面具隔上一两天便来这婆娘家里,没想到今夜居然被几位公子撞见了,公子还请饶命啊,”   在自己家里做这等苟且之事为了怕被发现而带上面具?   这种事情说出去只怕都会被人笑掉大牙,恐怕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只是司马云却信了,倘若这老鼠脸说的天衣无缝圆滑无比他可能会怀疑,但能说出如此拙劣谎言,只是因为那时候这老鼠脸真的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   “好了,我要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那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我只答应不杀你,我可没答应放你走。”   第二日,整个小镇所有人都知道了在那疯汉子家门口两棵槐树之上绑了一对浑身赤裸被冻的话都说不出来的野鸳鸯。   “你知道这面具来路?”   剑无求见司马云把玩这张牛头面具已经整整一天,这面具的确做工极好,像是真的牛头一般,不过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别的可取之处,司马云也并非庸俗之人,能作为西楚二品大员,见过的奇珍异宝又岂会在少数?哪怕只是一个名誉二品,实际上没有实权的二品都不应该如此。   不只是司马云,这房间里面一屋子人除了瞎眼和尚之外,所有人都仔细把玩过这面具,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稀奇之处,更何况这面具怎么算都只不过是跟一起偷了汉子案件有关系而已。跟此番前来江南之地的任何事情都没关系。   司马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是他仍是仔细看着这张面具,苦思冥想一整天。   “我不认识这张面具,我只是觉得单凭这么一张面具便能将人吓疯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而已,面具不会主动跳出来吓人的对不对?”   “没错。”   剑无求点头。   “只有人带着面具出来主动吓人。”   “可是你们在第一眼见到这张面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司马云单手按住头顶飘逸长发撑在桌上。   “是不是仅仅只是觉得它做工比较好,比较漂亮罢了,跟能吓疯一个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   “行了吧,你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没必要搞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我现在倒有些怀念李沐智那家伙在的时候,虽然那家伙有时候不瘟不火看着实在不爽,不过有他在,他最起码能跟我们解释你说的有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沐智到底已经不在,算算时间,现在恐怕已经穿越了黑沙漠回到了西楚故乡,剑无求苦于实在猜不透司马云话里玄机,偏偏又生的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他越是心急,司马云却越发不慌不忙,如此僵持之下,剑无求实在忍受不了这一整天一行人总共都没说上几句话的气氛。   他恼火道:“罢了罢了,我看你们这帮人怕是陷入魔怔了,为了这么一张去哪儿都能买的到的面具如此费尽心神,难不成还能从这张面具上查到林家百威镖局灭门案件不成?”   林家百威镖局?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剑无求才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司马云突然放下手中牛头面具。   他瞪大眼睛呢喃道。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剑无求道。“你想到什么了?难不成你真以为林家镖局灭门是跟这面具有关系?别异想天开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若真是如此简单,恐怕百威镖局灭门案也不至于如今还没将凶手缉拿归案了。”   司马云道。“灭门之案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本来这事跟我们此行来江南没有多大关系。毕竟我们跟百威镖局素无往来,不过我们却跟到如今还潜伏在地下的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司马云并没告诉众人那一年自西楚分别之后,他亲手安排两个人通过重重线索打探魔教消息,到最后混进魔教当中,如今那两个命途多舛的女子过去这么久依旧没有带回一点消息。他心有担忧,只因牵涉到将来计划的天下门派都已算计在其中,却唯独对魔教全然不了解,故此绝对不容许有任何闪失,来此一趟江南,居然间接将魔教牵扯出来,何不借坡下驴顺藤摸瓜干脆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给这座江湖看?到时候落下一个好名头不说,还铲平了将来有可能成为拦路虎的对手,岂不一举两得?   只不过司马云并没将这心中打算说出来罢了,有些事情说的太清楚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有一步步来才最为合适,就譬如登山时候不要去看山峰还有多高,只需要看清楚脚下的路,埋头走便是,作为带头的人,更是需要如此。   司马云道。   “乍一看我们与魔教之间似乎相隔的太过老远,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不过魔教如今蠢蠢欲动想必是将目光放在了这座江湖,常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始,故此就算我们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会主动来找上我们,又或者……”   司马云再度脑海中浮现出来冰天雪地中那冰霜公子身影,他默想自出江湖以来见识过的或者听过的那些成名高手,这些人当中绝无此人,倘若解释成为这白衣冰霜男子平日里太过低调的话那只能说更为滑稽,因为宫九那等行走处皆是透露着一股子寒冷之气的高手就算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司马云恼火道。   “又或者其实我们早就被魔教中的人盯上了,只是我们还未察觉罢了。” 第273章 那件东西   风吹进开了一丝的窗户,房间之内蜡烛被吹的忽明忽暗,两个老头儿交叉躺在这房间唯一的床榻之上扯呼,老黄靠在墙角趴在膝盖上打盹儿,剑匣寸步不离守护在其身边,两个和尚不念经,只是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李玉湖只是站在窗前发愣,身影被烛光拉的遮盖了大半个房间,余下三人中已经成为废人一个的姜家公子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看来看去好像怎么看都只有自己才是如此急性子。   剑无求道。“你还是没说这牛头面具跟魔教有什么关系。”   司马云也并未觉得不耐烦,他道。   “魔教中人行事诡异,故此才隐藏江湖多年未被发现,而今百威镖局灭门之案可能也与魔教扯上关系,至于我手上这张牛头面具,单凭这张面具就能将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吓傻,恐怕也不仅仅只是一张面具这么简单,我看我们恐怕还要回去一趟才行,说不定这面具主人就是魔教中人,毕竟从来没听过有哪个名门正派是带着这种面具出江湖的对不对?”   “你这解释未免有些牵强,也说不定是名门正派的人想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因此带着面具行事罢了。”剑无求虽佩服司马云的奇思妙想,不过仍是说出来另外一番可能,毕竟这些年见的邪魔外道虽然好多,不过披著名门正派外衣行苟且之事的正义亦不在少数,有些事情要么不管,既然要管,肯定是要一管到底。   司马云也不否认。   “你说的没错,的确也有这个可能,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我们都应该去一趟发现这面具的地方。线索可不是坐在房间里面讨论就能得出来的。”   老鼠脸说发现这面具的地方是在河边上,距离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多,如此长世间就算有线索也不一定现在还留着,四人找到老鼠脸时候,老鼠脸果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打折腿之后被丢进他自家老屋里任由其自生自灭,至于那少妇更是凄惨,也不晓得疯汉子家里哪个亲戚是朝廷当官的,知道他这远方亲戚受了如此大辱之后怒不可遏,一纸文书下来让百姓自己解决,就算闹出人命来官府也不可插手,故此少妇架不住小镇上这么多人的坟墓,被浑身赤裸丢进发情期的马圈里,至于下场已经不用多说,根据后来收尸人前去收尸看见的画面回忆,妇人下半身已经撕裂,活生生疼死在马圈里。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司马云再得到这消息时候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竟这么快得到应证,感慨只可惜那少妇昨天夜里时候还不想让他们杀了她,倘若昨天夜里便取了她性命的话,又怎会平白在死之前遭受这一轮糟践?   再者便是感慨果然当官的没几个是省油的灯,居然能将人心掌控到这种地步,知道死在百姓愤怒中远远比死在官府手中来的痛苦更多。   找到老鼠脸时候,这昨天夜里还在少妇身上挥汗如雨的男人已经成了蜷缩在床上一条半死不活的野狗,两条腿肿胀的堪比大象腿,司马云仅仅淡淡看了一眼便知这双腿神仙难救。   “如果早知道一时快活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还会不会选择造下这么大的孽?”   司马云到底还算够意思,来时候还带了一壶镇痛烧酒,也不管疼的死去活来的老鼠脸是不是愿意喝便整壶灌进了其口中,用他的话说,酒是能麻痹疼痛暂时最好的东西。   一壶烧酒下肚,减缓疼痛之后老鼠脸已没了多少意识,只晓得按照司马云吩咐的做,被剑无求背在身上一直到找到那处发现牛头面具的河边。   小河水流淌,这地方看起来极少有人来,半个月前老鼠脸留下的脚印都清清楚楚,省去了许多担心找不到线索的麻烦。   司马云观此涓涓流淌小河的地理位置,剑无求将老鼠脸放在地上,只问道这家伙该怎么办?   “当然是就丢在这里,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可能劳烦你剑大公子再亲自背回去,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那倒是,还算你脑子够清醒。”   剑无求就这般直接将老鼠脸丢在灌木丛里,想来昏睡之下要么被野兽叼了去,要么被这灌木丛中蚂蟥水蛭等小动物吸干净血只留下一句空壳子,剑无求也不记得自己是何年何月曾偶然听说蚂蟥在人体内繁殖,直接将人变成一具空壳子,后来等人发现那尸体时候,人早就只剩下一具皮囊,这天下的死法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样活生生被这些东西在体内繁殖吃光了五脏六腑来的更恐怖,这样的死法或许比那被发了春的马儿糟蹋而死的妇人并不见得差了多少。   如此一来也算是这狗男女得到了真正的报应。   所以说,男人此生最应该铭记在心的一句话便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司马云沿着流淌的小河走向上游,沿途时候更是不忘记四处搜寻什么蛛丝马迹,如此直到往上走了约摸二里路时候才停了下来,身下是一方池塘,不过两丈见方,周围是怪石嶙峋,池塘中浸泡着一具已腐烂许久的尸体,尸体下半身浸泡在水中,上半身早已面目全非,只能看到密密麻麻蛆虫在尸体上爬动,尸体周围早就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鱼儿跃跃欲试,想来是觊觎这尸体上的美食蛆虫已久,姜明胃里翻涌,若非是知道真吐出来恐怕又要被剑无求嘲笑,恐怕当下便会忍不住污染了这一汪清澈池塘水。   司马云拿出牛头面具,蜻蜓点水一般跃进池塘水面,将牛头面具丢进池塘中,中心位置平缓,周围处却是水流湍急,就在剑无求不知司马云为何如此动作时候,那牛头面具在水池中间转了几个圆圈之后众目睽睽之下从怪石嶙峋处下游唯一刚好能通过此面具的缝隙处流了下去。   司马云两步回到岸上,再看这具多半事被鱼儿拖进水池中央的尸体时候眼中已经有了别样神色,他轻声道。   “应该没错,就是这里了,如果我所聊不差,这面具应该就是从这里流下去的,池塘中这人应该就是面具的主人。”   剑无求道“光凭一具尸体也不一定就能看出来什么,且不说这面具是不是这尸体的,就算是又能证明什么呢?”   “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人死在荒郊野外你不觉得奇怪吗?再者你看这人身体,骨骼修长,身材比例刚好,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没别的解释,”   剑无求又道。   “就一双眼睛看到的东西怎么能这么笃定?难不成就凭你的一双眼睛还能将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还原?”   “我当然是不能。不过你身后这位可以。”   司马云说的是李玉湖,他想说的是如果论这天下谁最了解人体的构造,那么这个人除了李玉湖之外绝对没有其他人,因为李玉湖是个曾经吃过人的人,好在司马云并没直接将这说出来便能让人半个月吃不下饭的事情说出来,大概是为了照顾姜明情绪,否则就这么一句话恐怕姜明立刻便掉头离开。   只可惜剑无求始终不懂司马云话里玄机,只道是李玉湖活了悠久岁月,见过的人无数,故此对人体构造十分了解罢了。   既然扯上了李玉湖,那他剑无求即便是心有怀疑也不得不相信了。   李玉湖也接过司马云话道。   “没错,这人一看就是个内外兼修高手,他的虎口有力,手指修长,这样一双手应该是用重兵器,不会是用剑,应该是用刀或者斧之类的兵器,应该不会是斧头,据我所知,这天下选择斧头这种兵器入武道的几乎是寥寥可数,可是这里却没有刀,你我都知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总是要时时刻刻提防被人暗算的,因为武功越高,仇家越多,所以你们总是见到酒鬼大多数时候都带着自己的酒壶,而刀客,几乎连睡觉时候都刀不离身,不论是刀或者斧头,能让一个高手连刀都忘记了带的时候,通常只有逃命才会如此,他一定遇见了比他更厉害的高手,我只能推断出来这么多,除非能将他尸体整个复原,否则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死的,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单凭一张面具便能将那汉子给吓疯。”   司马云道。   “所以如今最关键的还是这张面具,恐怕只有弄清楚这张面具的来路,才能将整个事情全都从地下扒出来,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有些人肯不肯。”   他说这话时候只是有意无意将目光看向剑无求。   后者被司马云这目光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忍受不了时候剑无求便冷冷道。   “有什么话赶紧说就行了,别藏着掖着来一些娘们儿的矫情,老子最烦就是这个。”   司马云大笑。   “那我可就只说了,我看你最近闲着实在没事做,不如你就带着这张牛头面具这几天在最近方圆百里地内溜达一圈如何?这样说不定还能有可能将我们要找的人找出来。”   “你这是要我死啊。”   剑无求痛心疾首。   “你们都说了这家伙定是死于非命,想来定是得罪了比他更厉害的高手,如果说只有一个人那也还罢了,老子琢磨着就算是个恐怖绝伦高手只要拼了命我也能跑出一条路,可要是招惹到了一大群人那可怎么办如何是好?双拳难敌四手啊。”   “你堂堂剑大公子还怕这些?当年你及冠之年出江湖,短短两年时间便闯下一个剑魔名头,所经历的大大小小战斗又岂是两只手能数的过来?又岂会在乎这区区围攻对不对?所以我说只要你想,可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情。”   “唉,司马小狐狸,你就莫要给我再带这些高帽子了,若是从前年少轻狂的那些年你这么说了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跟老爷子这些人比起来,我跟他们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再这么说我可就是受之有愧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引蛇出洞?罢了罢了,老子听你的就是,大不了就是再打上他几场架,老子就不信你们到时候会见死不救。”   剑无求果真带着牛头面具走了,在司马云一直在客店中未离开的三天之内踏遍了方圆百里地,第一次是趁着夜色带着面具去了一处如同疯汉子家所在的村庄,并没得到什么结果,第二次学聪明了一点,直接去到了一处酒家,当着酒家那么多食客面堂而皇之将牛头面具拿出来仔细把玩,除了招惹来一群异样目光之外依旧一无所获,第三日时候剑无求实在不甘心,便直接就着大白天带着牛头面具招摇过市,果然就在才刚刚入夜时候便有了情况。   他才打算取下面具时候便被人拦住去路,被两个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气息内敛的男人拦住了。   其中一麻衣汉子道。   “散人这么久没有露面,也不知去了哪里,而今左使交代的事情散人至今没有回复,此番见面还希望散人带个回信回去,以免左使着急。”   就这么一句话,却在面具下的剑无求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江湖中从未听过有什么散人左使名号,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至今没有露面的魔教才会如此称呼教众,原来司马云误打误撞之下真说对了,这张面具果真大有来历。   剑无求心怦怦跳,不过好在隔着一张面具,并不担心被对面二人看出猫腻,他不知那散人究竟是不是前两日看见的那具尸体,只是担心方才不说话还好,如今一说话是不是立马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可就遭了糕。   那面前这两个魔教小喽啰就那样等着剑无求给回话,剑无求心道若是不说话恐怕才会被人察觉出猫腻。   左思右想之下剑无求便故意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回去告诉左使,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这声音低沉,两个小喽啰虽听起来感觉跟以前的那位散人不太一样,不过想着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还有第二张一模一样面具,故此心里狐疑也被打消了去。   小喽啰道。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回去转告左使就是,只是左使让我通知几位,如今教主已经出关,更是派遣了九公子出黑水崖,左使吩咐散人行事需要小心一点,毕竟咱们那位九公子的性格散人也了解,更何况他与左使素来不合,属下怕散人要是与九公子碰了面,九公子恐怕不会轻易让散人好过。”   “是吗?”   不愿轻易错过这等来之不易的重大消息,剑无求并不打算就此放两个小喽啰走,既然来了,若是不多从这两个小喽啰嘴里套点话出来,这三天的抛头露面岂不白瞎了?   剑无求似有不屑道。   “九公子很厉害吗?难不成他还能同时对付我跟左使不成?”   “这……”   小喽啰犯了难,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若是说他二人敌不过九公子,恐怕面前这杀人如麻的散人立马便会取了自己二人性命,若说抵得过,那也太昧着良心说话了点,毕竟九公子盛气凌人之下,左使三番五次吃亏教众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左使面子,不愿直接说出来罢了。   思考这如何回答的问题分明只用了三两个呼吸,可到了两个小喽啰这里却好似过了好几年那么漫长一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小喽啰估计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智慧一般想出来一个回答。   “散人说的哪里话,九公子若是正大光明与散人左使打起来自然是没有胜算的,可怕就怕的是九公子使什么阴谋诡计,到时候三人与左使吃了亏可如何是好?”   之所以如此说,大抵是因为眼前这杀人如麻的家伙性子太难琢磨,故此才有了如此两面玲珑回答。   果不其然这句话后牛头男人并未有什么过激情绪,他只是淡淡道。   “算你们两个老实,他九公子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我跟左使两个人的对手,只是我有些好奇,教主派他出来干什么?难道是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   “这就不是小人们能有资格知道的问题了,如今教中各大高手差不多都出了黑水崖,往日里的仇怨在黑水崖不能解决,可到了这座江湖里面怕是少不得明争暗斗,总之一句话,左使吩咐我二人给散人带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多事之秋容不得半点差池。”   眼见这短暂见面会晤即将完毕,剑无求依旧心有不甘,想着就着目前谈话的内容再套出来一些话,他又道。   “按照你们的意思,左使现在还在黑水崖对不对?那右使呢?怎么不见你们提起他?”   剑无求这句话才说完便后了悔,因为这时候明显感觉到两个小喽啰情绪有些不对,只是现在话都已经说出去,恐怕就是想反悔也没了机会,剑无求到底反应极快,他又立马紧接着道。   “怎么?我说的话哪里不对?看来你们两个并非我教中人对不对?一定是来假装我们的人来套我的话的,还好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假装问右使的情况,你们反应如此迟钝,想来我所料不错,那我就送你们上路。”   “且慢。”   剑无求正要出手时候两个小喽啰大惊,随后慌忙道。   “原来散人是主动要试探我等,那么只要我二人说的对了就可以不用死对不对?”   剑无求收了掌道。   “没错。”   那两个小喽啰如蒙大赦,这才又道。   “我黑水崖自上一任右使死后,这一任右使至今还未露过面,就连散人你都应该没见过,我们更是不晓得,又从何处去知晓右使行踪?”   不知道右使行踪?   剑无求心下诧异,已相信了这两个小喽啰的话十分。   “罢了,看来你们两个的确真是我教中人,那就没错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最近可见到我教中其他人在附近露面?”   小喽啰摇头道。   “没有,不过百威镖局灭门才没多久,想必除了散人之外,其他的教中高手也有不少隐藏在那里,毕竟,咱们搞出来这么大动静想弄到的那件东西还没弄到,左使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我明白了。”   剑无求沉声点点头。   “你们去吧,我有事会来主动找你们。”   分明与牛头男人总共说了都没几句话,两个小喽啰却好似真的在阎王殿走上了一遭一般,慌忙点头称是,只是大概二人怎么都不会想到才转身走出几步而已,便有两只手锁住二人咽喉,只听到一阵骨头碎裂声音,二人闷哼都不曾发出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留着他们通风报信岂不更好?到时候不需要我们动手,别人自己送上门来,岂不事半功倍?”   司马云在听到事情经过时候略微有些不理解,但却还不至于到生气地步,聪明人看谁都是以聪明人的眼光去看,只有笨蛋才会只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人。   剑无求道。   “枉你司马云自负文武全才,不过说到老谋深算你跟老子比起来还差了十个姜明。”   也不理会端着茶水手抖了三抖的姜家大公子,剑无求继续眉飞色舞道。   “你恐怕是太想将魔教扯出来了,连最重要的一步都忘了,你想一下,人家都说了魔教中派系林立,那么你觉得牛头男最有可能死在谁的手里?当然是他们自己人,我若就此放他们二人回去,他二人多嘴说我还活着的话,岂不都知道我是假扮的?到时候又如何引蛇出洞?”   “有道理。”   司马云头一次如此肯定的点点头。   “按照你说的话,我倒是真的有点关心则乱了。”   “那可不是?所以我说集思广益才是最正确的,不能什么事儿都是你小子一个人说了算。”   “是吗?”   司马云似笑非笑。   “那你可曾想过你就这样杀了那两个小喽啰,那面具男还活着的消息又有谁帮我们传出去?只有他活着,才会引来那些想杀他的人,毕竟我们发现面具男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了小河里,若是直接死在那些人面前,又怎会如此好心留下一具全尸对不对?只有傻子才会留下尸体给人摸清楚面具男是为什么而死,而我并不相信魔教中人是傻子,所以我说你剑无求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那可不是。”   才恢复颤抖的右手,姜明便落尽下石道。   “小聪明终究还是上不了大台面的。”   剑无求语塞,老脸通红,憋到最后不过只憋出来了一句话罢了。   “我就算再怎么小聪明恐怕也比有些人连树都爬不上去的好的多。”   姜明淡淡道:“昔年名动江湖的剑魔如今难道沦落到只会欺负一个废人的份上了吗?”   “行了行了,都不要吵了,嘴上之利永远都没什么意思。”   司马云再度当起了和事佬。   “眼下杀了就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那两个小喽啰说魔教之所以灭门,不过是为了想要一件东西,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此具有诱惑力?”   剑无求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虎口夺食?那可是魔教啊。”   司马云道。   “没错啊,我知道他们是魔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魔教也是人组成的,既然是人,我可不觉得这天下还有什么比亲手杀了自己授业恩师还能称之为魔的,我都不怕,你堂堂剑魔怕什么呢对不对?”   “我懒得跟你扯那么多。”   嘴上永远占不了司马云便宜,剑无求便索性干脆不说,任由司马云自己拿主意,倒是李玉湖有些不确定道。   “魔教隐藏江湖这么多年,即便是我都孤陋寡闻,如今就为了这么一件东西出了江湖,将江南闹的如此鸡犬不宁,我可不觉得那件东西是什么好招惹的。”   “你说的倒是的确不假,可是想想我们这一路上走的路,做的每一件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平平凡凡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了?所以我司马云时常告诫自己,只有想到了才会去做,若是连想都不敢想,恐怕就算天大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都不知道怎么去做。”   李玉湖轻声道:“也许这并非是机会,反而会葬送了之前所有的收获,若是这样你也愿意赌一把?”   司马云道:“自然是愿意的,我司马云连陆地真龙都敢屠,又怎会畏惧一个藏头露尾的魔教?”   分明之前是说好来江南送一封昔年故人遗信,又有谁会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卷入到魔教当中来?   所幸是司马云并不急于送出这么一封其实就算不履行约定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书信,他们一行人再度低调往南走,一直到了那两个被剑无求活生生掐死的小喽啰所说的魔教中人盘踞之地,也打听到了百威镖局所在,知道了那里附近的所有邻居都因为不甘被冤魂叨扰,通通搬离了那片区域。   “怎么着?还打算让我带上这面具在大街上晃悠一圈不成?说不定晃悠晃悠就把那两个小喽啰说的什么很厉害的九公子给晃悠了出来,到时候怕就要有好戏看了。”   “暂时还不用这么做,来了这地方总得先摸个底才行,想必魔教中人要找的地方就是林家宅院,故此才弄出来这么多风言风语吓人,那件东西他们应该还没得手,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去林家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有运气那件东西被我们先找出来。” 第274章 老子偏不告诉你   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风不似剪刀,倒是这鬼气森森的百威镖局像是一把张开的剪刀一般直接刺入人的心里。   “好重的怨气。”   李玉湖微微皱眉,他极少有解决不了事情的时候,故此李玉湖是一个几乎从来不皱眉头的人,但倘若连他都觉得棘手的事情,那便一定是真的棘手,天下有气运,人有人气,鬼有鬼气,帝王业有帝王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鬼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倒也感觉到了这地方实在阴森的很,总觉得背后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一般,若非枉死,倒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重的怨念。”   剑无求以宝剑挠头道,“应该带上苦大师来才好,若是有他在,就什么鬼都不用怕了.”   苦大师说的便是只会念经超度亡灵的瞎眼和尚,因为不知和尚究竟姓甚名谁,甚至连法号都不晓得,只知道此大师乃是一名苦行僧,故此剑无求便直取其外号头一个字,唤做苦大师。   “我们连姜明都没带,带上苦大师又算怎么回事?就算真有亡灵,倘若遇上魔教中人,别人又岂会真给我们超度亡灵时间?”   这一夜不过三人前来而已,未带姜明,虽说姜明前不久还是名动江湖高手,不过司马云仍是不愿冒着这等风险,哪怕他们其中还有一个半人半神的李玉湖。   百威镖局经历这么久时间之后,园中已长满无数不知名的野草,夜里也不知是野兽还是家畜在附近游荡,嘴里发出仿佛是嚼骨头一般的声音,分外渗人的紧。   司马云四处打量这座前不久还是名动江南显赫一方的江湖第二流势力顶尖,哪怕如今已成了残垣断壁,依旧难掩其当初辉煌。   越往里走越是漆黑一片,所幸三人皆是当世之绝顶高手,在夜里也能多多少少看清一些东西,就比如前两天春雨过后才刚刚留下的两行脚印,司马云弯腰以双指成尺,略微丈量一下便得出这并非是一个人脚印的结论。   “看样子那两个小喽啰说的没错,这地方果然是经常被人光顾。”   他不禁问自己,一个早就荒废了许久,并且有可能毒虫四处遍布,并且还鬼气森森的地方究竟会有什么人来呢?   “想必那件能让魔教如此大动作的东西一定还没被找到,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总之不管能不能找到,都赶紧行动要紧,这地方时间呆长了总是觉得渗人的很。”   为防突然有什么厉害的东西窜出来,又或者转角便遇上也是一同来寻宝的魔教高手,剑无求将宝剑单手负在身后,如此才能保证任何时候都有足够的时间出手保命,火红色的剑身在这四下漆黑的林家大院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他们三人足足找了两个时辰,翻箱倒柜,依旧没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能找到就奇怪了,聪明人看所有人都是聪明人,唯有蠢货才会觉得天下所有人跟自己一样。   “能找的不能找的都找了,就连这一潭死水,漂浮着臭鱼尸体的池塘都挨个找了一个遍,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呢?”   司马云手指揉揉额头。   “如果你们是林家当家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保管,这件东西不能被家里人翻到,也不能被外面的人找到,你们会把这件东西放哪里?”   “这不是废话。”   剑无求哼哼道。   “不能被家里人翻,又不能被外面人找到,如果是我的话,我干脆掘地三尺埋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我不信还就真有人为了一件东西将泥土地都翻个遍。”   “有道理。”   司马云点点头,他又道。   “可是泥土地倘若翻新过总是可以看出痕迹的,这样只会更让人怀疑,所以我觉得林家家主应该不至于这么笨。”   剑无求不屑道:“不是在地上难道是在天上?”   天上?   司马云茅塞顿开,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李玉湖早就在剑无求说出这句话之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候,已上了这至少高达两丈的房檐屋顶。   “这家伙,速度倒还真快,只是说说而已,未必那件东西就真的在天上。”   剑无求跟随李玉湖之后轻轻跃上房顶,才打算揶揄一番,不过马上就愣住了。   现在才知道李玉湖之所以反应这么迅速并非是因为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而是因为对面房顶上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白衣白鞋,脸色惨白,只是一头长发却是火红色的,这种红色跟剑无求的剑颜色并不完全相同,宝剑红色只能看出凶性,一个人若是长着一头红色头发,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妖邪。   无声无息出现?又或者其实这人早就在这里等候了许久?   “魔教中人?”   剑无求诧异。   “就算你不承认恐怕老子也不相信,天底下大概除了臭名昭著的魔教之外,没人会如此高调留着这么一头红发了,这倒是挺符合邪魔外道这四个字,也不知你是早就来了,还是刚刚才来?”   红发男先不说话,哪怕看到面前三人中有一张曾经见过的脸也不惊讶,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黑匣子,正在剑无求要提防这黑匣子中是否藏着厉害面具的时候,那人突然从匣中取出来一只奇怪的虫子。   在其手掌心蠕动,分外让人觉得恶心,只是这恶心对于吃了不知多少年尸体的李玉湖以及多少年蛇虫鼠蚁的剑无求来说并没什么可值得惊讶的,哪怕是好似一直以来都是一派书生模样的司马云亦不惊不喜。   “你见多识广,可识得这虫子是什么来路?”   遇见不懂的问题,问司马云就是,司马云便是一本行走的上古奇书。   只是司马云也不太确定道。   “天下毒虫无数,不过像这家伙手中这种虫子,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反正不论怎样,这虫子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毕竟深更半夜,总不会有人无聊到再见到三个不速之客的时候拿虫子出来玩儿对不对?”   “有道理,那就是没得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上一架在说。”   “干架归干架,你莫要靠近那只虫子就行了,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魔教高手究竟有什么手段能称霸江湖。”   剑无求是个急性子,才在得了司马云允许时候便脚下踩碎瓦片化作一道剑光冲那红发男而去,谁知红发男不闪不避,只是直接将手中虫子抛出去,像是要丢给近在咫尺的剑无求一般。   “好胆量。”   剑无求惊讶之下仍是不敢小瞧了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虫子,挥剑想要将那虫子一剑砍成两段,可是那虫子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避开这一剑朝剑无求脖子上而来。   难道这虫子还会轻功?   虫子自然是不会轻功的,因为剑无求看见这虫子近在眼前时候忽然生出来一对肉翅,这一剑砍空,剑气直朝红发男而去,面对这等凌厉火红色剑气,红发男居然低声诧异一句。   “咦?”   原来这看起来话多又有些冲动的家伙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跟以往那些对手比起来实在太过不相同。   红发男微微侧身躲过这直接将房梁从中间劈断的一剑,弹指间又是三条虫朝剑无求而去,方才那要钻进剑无求脖子的虫子同样也被剑无求避开,只是这时候突然多出来三只,共和四只牢牢锁住剑无求去路?这可如何是好?   剑无求冷哼一声,以自身为中心,转动手中宝剑,只不过三两个呼吸时间便化作一道小型龙卷风将那好像无孔不入的四条虫子搅碎,虫子尸体化作碎末掉在身下不远处地上以及池塘中,就在李玉湖与司马云二人揣测这红发男是什么来路时候,那些分明掉进池塘死水中的虫子碎肉竟离奇的开始活动起来,在三人瞠目结舌中,碎肉竟又化成了无数密密麻麻更加细小的虫子,攀附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鱼尸之上,眨眼之间长大沉入水中不知死活,而本就有不少蛆虫的鱼尸如今竟是已经化作白骨一具具。   司马云头皮发麻。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要做食尸鬼,是依附在鲜活生命上榨取血肉繁殖的东西。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人养这种足够遭天谴的东西,剑大公子,你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放这个家伙走了。”   “为什么你总是把这棘手的事情交给我?你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替天下人操心的家伙才对,莫非是我听错了?”   剑无求化作龙卷风之后渐渐停下来,似有些不大相信这话是司马云所说,还不确定的掏掏耳朵。   司马云道。   “那是你不知道这食尸鬼厉害,据我所知,对付这种东西除了用火之外,别的东西都不好使,就比如方才你的剑,你觉得你是杀了这四条食尸鬼还是没杀?”   “得得得,废话少说,老子连鬼都杀过,还怕这几条虫子不成?”   剑无求冷笑一声。   “喜欢玩儿虫子是吗?老子就好好陪你玩儿玩儿。”   对付这食尸鬼别的东西都不好使,又不能给这些虫子靠近身子机会,毕竟剑无求并不想让自己身体成了这些虫子肥料,思来想去,只有绝对防御方才好使,宝剑再出时候,剑无求二度化作龙卷风,只是这时候却不再是像之前那般小打小闹,化作的飓风便是连屋顶瓦片都招架不住纷纷被卷起,红发男苍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龙卷风所至,便是连地上青砖都被卷的纷纷扬扬。红发男本就不擅长武功,只留作轻功防身,面对如此厉害手段只能频频退却,到最后逃无可逃时候不得不放出匣中所有虫子。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没了虫子还看你怎么玩儿?   剑无求再度冷哼一声,面对这司马云都有些忌惮的食尸鬼主人,搅碎所有食尸鬼之后一剑洞穿其胸膛。   红发男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呢喃道。   “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剑?”   “我是什么人?”   剑无求脚踩在红发男胸膛,缓慢拔出来手中宝剑冷冷道。   “老子偏不告诉你。”   “死了?”   司马云亦避开那些正张着嘴巴寻找宿主的食尸鬼,往这红发男身上踹了两脚,确定再无反应之后才道。   “剑大爷,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这等人剑无限接近合一的境界怕是离陆地神仙都不会太遥远了。”   “陆地神仙?别扯淡了。”   剑无求以红发男身上白衣擦拭干净宝剑上的血液。   “老子什么时候能有老爷子剑开天门一半的手段,又有酒剑仙那老头儿天阴十二剑的一剑境界,做梦都得乐开了花。至于现在嘛,反正自蓬莱千寻塔之后,肯定是比姜明那家伙要强一点的,那么现在呢?咱们又怎么办,这什么玩意儿食尸鬼到处都是,总不能让它们四处游荡祸害周围老百姓吧。”   “当然是不能,这东西幼虫存活能力极强,若是真出了什么幺蛾子,我们三个可担不起这种责任。”   “那就放一把火烧了?可是那样咱们想要找的东西就不一定能找到了。”   剑无求不禁有些费神。   “唉,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们还记不记得飞仙关冰天雪地中那个奇怪的家伙,有那么厉害的冰霜之力,若是有他在,将这些臭虫全部冰冻起来岂不是就免去了许多麻烦?”   剑无求司马云分别在红发男尸体左右,李玉湖居中,这张看起来清秀与阿牛长的一模一样的脸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故此当那匣中突然窜出来一只母虫时候,母虫直接朝毫无防备的李玉湖而去。   红发男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张大嘴巴歇斯底里。   “哈哈。想要我死,你们也得陪葬一个才行。”   就在这句话才刚刚落下时候,红发男的癫狂已变成双眼迷惘惊讶恐惧皆有。   因为在其面前的一张脸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除了一张嘴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以假死逃过一劫想要趁机再拉李玉湖下水的红发男在看见这张无面人的脸之后,活生生被吓死。   “真是烦人的虫子。”   李玉湖宛如一个戏子一般再度变回阿牛脸蛋,大袖一挥将那食尸鬼目中以起劲击落至墙角,摔成了一堆烂肉。   “什么都见过。唯独还没见过有人敢打神的主意,更何况还是一只就长了一张嘴巴的虫子?”   李玉湖云淡风轻,只是司马云却微微变脸,面对才踏进门槛的一众曾经见过的峨眉仙子冷冷道。   “别进来,先看看你们脚下是什么东西。”   带队的明月顿时止住脚步,在看见脚下密密麻麻张大嘴巴露出一口稚嫩獠牙的虫子时候,下意识捂住嘴巴。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虫子。”   司马云末了又加上一句。   “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虫子,若是你们的反应再慢一点,恐怕已经成了这些虫子的肥料了,那么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他看向这差不多七八个吓得花容失色的世间美丽女子。   “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的你们本来应该正在峨眉山练剑辛苦提升自己的实力才对。”   “司马公子说的没错。”缓和下来,确定那些个虫子并不会跨过门槛来攻击人之后明月才看向三人道。   “我们本来的确是在峨眉山修行,只不过因为江南百威镖局灭门闹的太大,如今已惊动许多大门派,更传闻最近半年魔教中人频频动作,故此门派长辈们商榷之后,才命我们下山调查真相,并且,其他各大道统也都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们是最快过来的。”   司马云道。   “这不合常理,按照距离远近,最先赶来的应该是玉清观才对,怎么会是你们?”   “我们的确不应该是最快赶来的,只因为我们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司马云好奇道。“遇见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让峨眉仙子们如此匆忙赶来林家堡?我猜他一定是一个长的很英俊的公子。”   “他的确挺英俊的,恐怕三位任何一人都比不过他。”   说这话的并非大师姐明月,而是婉清,一别这么久,二女也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若见面不是在此鬼气森森林家堡,而是换做紫气东来的送仙山,一定不会有人怀疑两个女子其实就是真仙子。   婉清有意无意看了李玉湖一眼,随后才又道。   “说这话你们别不服气,那家伙的确是我见过最英俊的人,不过就是有一个地方很让人讨厌。”   “那是什么地方?”   “那家伙总是喜欢称自己为九大爷。”   “还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而且还是一个英俊的公子?”   司马云啼笑皆非。   “我应该加上一句他是一个很英俊又非常搞笑的家伙,不知道二位仙子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与这人见面的经过。”   再回忆起遇见那满脸冰霜男子见面的画面,即便是连见过天下不少成名高手的二位仙子都有些唏嘘不已。   大雪似乎从入冬以来便完全都没停过,峨眉山号称天下仅次于送仙山的仙家洞府,虽四季巍峨,总也免不了被大雪覆盖,当此名门,山上弟子大多自给自足,都是自己种植一些农作物食用,这地方极少有人来,即便有人来也不会是寻常人物。因此山上弟子都习以为常,只是有那么一天,峨眉山上却来了一位并非闻名遐迩高手,亦不出自天下道统的人物。   他身着粗布麻衣上山,偏偏生的俊美异常。   当峨眉祖师问起其姓甚名谁时候,那人只淡淡道。   “鄙人姓九,名大爷。” 第275章 隔岸观火   天下还有如此好笑名字?百家姓中怎么算都拉不出一个姓九的,当日里明月便已脸色不太好看,哪怕面前这粗布麻衣公子实在生的俊朗非凡,须知峨眉山本就不是随意什么人便能踏足的地方,当年名动江湖的剑神也是在经过师祖允许才能上峨眉山,夜宿观月楼,这公子却不声不响瞒过所有门派中师姐妹上了金顶,岂不是太过骇人听闻?   明月当日里道。   “公子实在不应该当此圣地开这种玩笑,天下哪儿有这种名字的,莫不是看我峨眉山乃是清一色女流之辈便好欺负不成。”   “自然不是。”   九大爷摇摇头。   “天下女子可欺,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不过不管怎样都不会是在此峨眉山,在下前来无非是早就听闻峨眉山乃是神仙道场,想来见识一下而已,顺便也想问问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是不是也就代表了不会插手人间事情。”   “自然不是。”   作为大师姐,明月当仁不让做起来了与九大爷交流的第一人选,她淡淡道。   “人间疾苦,天下正道自当应该管上一管,否则岂不让天下朝拜圣地的百姓寒了心?”   “如此甚好,在下正好有一件让人间陷入疾苦的事情需要诸位峨眉仙子来操一份心。”   九大爷便将林家灭门之事前前后后远远本本与峨眉山弟子说了一通,须知江南如此大惨案,峨眉山早有耳闻,只是始终江南无人,故此才不了解仔细情况罢了,如今主动有人送上消息来,九大爷便也当得峨眉以清茶相待。   “这么说九公子是特来请我们相助?那么能不能容小女子问一句,林家跟九公子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大老远来峨眉特地通风报信?”   房间内除了明月之外便是婉清,倒是有不少女弟子有意无意在门外观望这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次,又是绝顶美男的九大爷,试问世间又有哪个男人真能做到在这么多人间男人想要而又得不到的仙子面前坐怀不乱?只可惜后者好像对此全然无动于衷,他甚至说话时候也都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茶水,最多只是多看了比明月更出落的大方美丽的婉清罢了。   也许这家伙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众女弟子心中默默揣测,虽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若是有那么一个机会,作为男人,尤其是一个长得英俊的男人,从来都不介意将水瓢换成水缸的。   九大爷淡淡道。   “我跟林家没关系,不过我跟林家的仇人倒有些关系。”   二女脸色立变,若非桌上双剑好似被九大爷摁住不得动一般,否则恐怕立时便会拔剑防御。   林家的仇人可不就是魔教?九大爷跟魔教有关系岂非不是魔教中人?   九大爷不惊不喜道。   “不用如此慌张,这里是峨眉,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更何况魔教中人也有好人坏人,就像你们峨眉山同样也有好色女子也走冷淡冰冷女子,最莫过于仙子旁边这位,她虽然不笑,不过我相信她若是愿意笑,那一定能让世间所有的女子黯然失色。”   婉清怒瞪一眼。“登徒子,谁要笑给你看?若非见你是客人,我定拔剑杀了你。”   九大爷又道。   “你既说了我是客人,便应该知道以礼相待的道理,我来峨眉是为送情报而来,你们若是就此打杀于我,岂不让我寒了心?”   “你可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家伙,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不会让人讨厌,但一个男人明明长得好看却油嘴滑舌那便有些让人讨厌了,既然打开了天窗,那么咱们就说亮话,你来我们峨眉究竟想干什么?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我手上的剑就不会客气了。”   哪怕分明晓得面前这自称是九大爷的家伙实际上骇人的很,但作为师姐,婉清自是不能在九大爷面前落了下风。   “我的来意很简单,魔教最近将有大动作,所以来提醒你们小心一点。”   婉清冷冷道。“难道灭了林家满门还不算大动作?还能弄出来什么花样?”   九大爷道。   “林家满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可怜之人定有可恨之处,我只是提前通报你们一声,有人想要称霸天下,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就是他的拦路石,你们不去找他们,他们早晚也会找上你们。”   明月道:“这其中也包括九公子你?”   九大爷道:“不包括我,因为我其实只是一个影子而已,影子能徒步走上山,能坐下来喝茶已经足够让人称奇,影子怎么会去找别人麻烦呢对不对?”   九大爷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与峨眉三位老祖打声招呼便无声无息下山,来时徒步,下山亦是徒步,只留下一众错愕的峨眉弟子。   那一日峨眉收到消息,江湖各大门派皆是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前来报忧,按照书信所写,这人外貌说话语气神态皆是一模一样,二女在听见这消息时候心中吃惊,面对越是岁月悠久,越是肌肤白嫩的师祖宁筱容道。   “师父,莫非此人真有飞剑千里横渡的本事?否则怎能如此段时间之内通知这么多门派?”   宁筱容道。   “飞剑横渡千里说的太夸张了点,若非上天入地的真仙人,凡人也绝无可能办到,一口气御剑百里已是极致,若想要再换气便不得不停留下来,若是一口气能御剑百里之后又百里已经堪称人间顶峰高手,想要成为这种人物,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办到?这位公子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壮举,应当是掐算了所有门派信件同时到达的时间,光是这份计算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只是我现在还想不透他说的他其实只是一个影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说他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可是方才上峨眉的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而并非鬼魂等阴物,这一点,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若只是喂了风声鹤唳一番,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几大道门魁首仔细商榷之下,终于是决定每个门派出一部分弟子南下江南看一看这逐渐露出水面的魔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势力。   婉清明月她们一行弟子下了峨眉山,一路南下,原本以为这一番会顺风顺水,就算真要遇见什么麻烦,也应该是等到了江南府之后才会遇上才是,毕竟至落霞山一战之后,天下势力泾渭分明,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想必也不会有人如此躁动敢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衡,事实上这一路上的确顺风顺水,未遇见什么麻烦,倒是没想到半路之上会再遇见九大爷,那个长得英俊却偏偏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影子的男人。   “你在这里等我们!”   明月道,一路之上风尘仆仆,好不容易遇见一处搭建在半路上还能烤火取暖的茶铺,一众峨眉女弟子自然是要在此歇息歇息,她们才踏进茶铺便见到九大爷在独饮。   饮的不是酒,而是一壶滚烫的茶水,如此温度,恐怕即便是野兽来了舔上一口也会将舌头烫伤,九大爷却好似根本察觉不到这等能将人烫熟的温度一般。   明月婉清众女弟子坐下,明月也不等独饮的九大爷开口便又道。   “就算这天气再寒冷也不至于如此想要取暖才对,更何况这里还有炉火,又是春暖花开,你可真是个怪人。”   九大爷淡淡道。   “你们所谓的怪人,只不过是别人做了你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是在我看来,世间但凡怪人,都有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奇怪的理由,我就有一个理由,我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   他说话时候第一次眉间有了这种伤感味道。   “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浑身冰凉,没有一点温度,不哭不闹,若非接生婆说我并非一具死婴,恐怕我早就被丢弃,也不会活到现在,不过命运总喜欢跟人开玩笑,哪怕我即便分明就是一个大活人,可我爹娘还是将我抛弃了,因为他们说我是怪胎,任何一个人只要触碰到了我,身体都会被冻伤,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人,后来有一个人收留了我,教给了我如何克制这种体质的办法,我才会勉强活到现在。”   婉清道,“所以你喝水时候都喜欢喝滚烫的水?以此减缓心里痛苦?”   九大爷继续道。   “也不全是这样,心里痛苦,身体上更痛苦,毕竟你们应该知道拿一把烧红的刀子放进冷却下来的牛油里面是什么画面,我就好比牛油,至于这杯茶,便是那把烧红的刀子。”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自己这样比喻的。”   兴许是觉得眼前这九大爷并非像是想象中那般大奸大恶之人,婉清放下心中戒心,竟是主动坐到了九大爷对面,还亲自为那只剩下半杯的滚烫茶水添加上了半杯。   “既然这样只会让你更痛苦,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冰冷到没有任何知觉的野兽,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想试一下喝滚烫茶水的味道,就如同野兽做的时间长了,有那么一些时候总想试一下做人的感觉。”   “那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你做野兽时候是什么样子。”   “你最好不要见到。”   九大爷极为认真的说道。   “会死人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侵袭全身,被九大爷这样直勾勾盯着,婉清没来由感觉像是被一只洪荒凶兽盯住一般。   不过下一刻,被寒冷灌注的小小茶铺又突然春回大地,因为九大爷笑了,他笑起来时候就好似春暖花开。   原来天下还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人。   正对九大爷的不只是婉清,亦还有明月,只看这张笑脸便好像又见到了另外一张带着酒窝的笑脸一般。   只是明月却心中轻叹。   九大爷笑起来的确好看,只是再好看也始终不像他罢了。   九大爷莞尔一笑道。   “跟各位仙子开个玩笑而已,我不杀女人的。”   婉清如释重负,几句话之间竟感觉手心早已被冷汗湿透,她冷冷道。   “这可真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按照你这么说,你既然不杀女人,那想必你一定也有心中所爱的女人才会如此,你觉得你所爱的女人会不会介意你如此情况?”   “不要再说了。”   九大爷像是一个变脸人,才阳光明媚忽然又乌云密布。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   “你……”   婉清几度无言,到底是不敢惹恼了面前这个看不透深浅的奇怪人,她再度冷冰冰道。   “不提就不提,何至于如此癫狂?更何况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无非只不过觉得你太孤单,想要与你说几句话解闷而已,看你如此小气,倒还真不如我这女人来的痛快。说吧,我不相信你在这官道之上喝茶就是为了想让自己做一次人,等我们究竟还有什么事情?”   “等你们?”   九大爷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在听见婉清这句话时候却有些不以为然。   “我从未说过我是在等你们,也许我真的只是觉得有些渴了,想在此饮茶而已,而我们不过是刚好遇见了。只能说有些缘分罢了。”   “你……”   婉清被这么一句话气的怒指九大爷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不怕英俊男子,就怕英俊却又带点痞气的男子。   “算了,既然不是在此等候我们,那便是我们姐妹们自作多情了,就此别过。”   分明才坐下来没多久,甚至连桌上茶水点心都未上齐便就此要走,实在太过急躁了一些,明月头一次见自家这师妹如此连嘴上都讨不到半点好处,知道若是在这里再待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二人便会大打出手,便只能冲姐妹们使眼色,出门在外,长兄为父,换句话说,长师姐为首也不会错,众姐妹虽巴不得能多坐一会儿,多看九大爷两眼,若是能一起南下更好,想必路上会多了不少乐趣,不过在见明月脸上半点不容置疑后才不得不将屁股与凳子分离开来。   “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婉清冷冷撂下几两茶钱,只是九大爷速度更快一步,才在婉清掏出来银子时候便已先拿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也不理会瞪大眼睛两眼放光的茶铺老板,抢先一步踏出茶铺,正是江南好时节,万物复苏,春回大地。   茶铺老板本就是司空见惯风月之事,都说男女感情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不是从最先打打闹闹才开始萌芽?到最后覆水难收地步?更何况九大爷单从面目上来看便知不是寻常之人,哪怕只穿着一件粗布麻衣也难掩其英气,英雄配美人,英雄自然也应该替美人付了几碗茶钱才对。   老板乐呵道。   “这位仙子不用掏钱啦,人家这位公子已经将你们的茶钱全部给付啦,还剩下不少嘞。”   婉清恼怒道。   “谁稀罕他的臭钱?我们自己付自己的,还有,麻烦你搞清楚,我们并不认识这趾高气扬的家伙,麻烦别把我们扯到一起好吗?”   也不管这茶铺老板的一脸错愕,婉清直接将几两银子放到桌上。   “姐妹们,我们走。”   “这……”   茶铺老板犯难,从来没想过这天下还有白白赚了钱却如此纠结的事情。   茶钱收还是不收?   站在门口堵住门外春色的九大爷淡淡道。   “诸位仙子怕是误会了,我这锭金元宝不是付你们茶钱,只不过是将这间茶铺买下来罢了。”   “呵……”   婉清再度被气的脸色铁青。   “没看出来,原来九公子居然这么有钱,一言不合就要买下别人茶铺,难不成就为了在这官道上拦路调戏良家女子?”   调戏?   明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自家师妹嘴里说出来,再看九大爷又冷冷道。   “调戏良家女子这种事情我做不来,买下这间茶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挣钱不容易,我还没到那么挥霍的地步,只不过是因为这间茶铺可能即将不存在了而已。”   婉清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当九大爷让开身子,得见官道上徐徐走来的一断臂负剑公子之后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那公子身着白衣,肌肤如玉,身后负了宝剑,只是一条左臂衣袖却空空荡荡。   当此时节,公孙静踏遍千山之后终于是找到了报仇机会。   “你倒是让我好找,没想到居然躲在这里跟一群娘们儿快活,老子今日倒要你看看,我这断臂之仇是怎么报的。”   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并未让九大爷觉得有任何惊讶或是诧异,反而言语之间竟好似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喜悦。   “你居然还能活着爬上来,并且如此主动来寻找我,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对付我的办法。”   “是的,老子找到了对付你的办法,并且还给你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你只是说了快到,可那不一定会是今天。”   “那今天也得先收点利息回来。”   也不管不顾尚在惊愕之中的峨眉山众弟子,公孙静抬手剑去,若非明月眼疾手快,恐怕这茶铺老板已伴随着轰隆一声彻底坍塌的茶铺成了一具尸体。   好霸道的剑。   婉清微微眯眯眼,一剑过后独臂公子已与九大爷战成一团,泥土飞溅,剑气弥漫,不用多久九大爷便落荒而逃,地上更是有了一摊触目惊心血迹。   九大爷受伤了。   原本应该因为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而大声叫好的婉清却没来由的想看一看这独臂公子究竟是什么人,毕竟如此年纪能有如此厉害的身手,怎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于是这么追击下来,便一直追到了江南府,故此也比其他门派早了先。   听完事情经过之后司马云才轻声道。   “独臂公子,身后负剑,肌肤如玉,你们说的这个人倒好像我们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如果是的话,他也才断臂没多久,并且他现在好像还有一个不怎么好的外号,盗剑贼。”   “你说的是盗走名剑山庄三把名剑的那个盗剑贼?”   婉清有些诧异。   “前不久好像有人放出消息,说是这盗剑贼其实就是公孙静?天下第二的公孙静。”   “我还真不好怎么回答。”   司马云最后看了一眼这林家宅院中地上嗷嗷待哺的食尸鬼,想着没有别的办法消灭这东西,又怕误闯进来野兽或者人,将这食尸鬼幼虫带了出去遗祸苍生,一把火烧了屹立在此不知多少年月的林家老宅。   火光通天,城中百姓自发组织民众救火,这家安静客店中却是无动于衷。   峨眉弟子与司马云一行人同宿一家客店,还不等司马云进门剑无求便压低了声音道。   “你就不怕这把火将我们要找的东西给烧了?”   “不放这把火,等食尸鬼找到机会繁殖下去,全城的百姓都要遭殃,故此我才临时改变主意,并且你想想,我们放了这把火,总有人会坐不住出来救火,暂时只需要隔岸观火就行了,也顺便让我们看看救火的究竟是哪些人,况且,想必这把火能烧到的地方定是被人翻找了无数次的地方,倒不如干脆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才能看见哪些地方还没被大火殃及。”   上了楼,除了姜明与苦大师之外,其他人都在睡梦之中,见到带了一行峨眉仙子进来,如今已落得成为一个废人的姜明终是有几分不愿在此久留情绪,好在明月算是善解人意,只遥敬了一杯茶水便化解这尴尬。   “算算时间,差不多这几日,其他门派的人也该到了,只是那九公子将我们全部聚集在此地,现在却没了动静,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算要对付魔教,也要知道魔教底细才行,可是我们现在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魔教想要干什么,如此实在是有些焦灼。”   婉清看向司马云。   “不知司马公子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也暂时没有头绪。”   司马云摇摇头。   “一切还是只有追溯源头从林家查起,不过整个江湖和朝廷查了这么久都没动静的事情,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的清楚,我们需要耐心,暂时可分做两步计划,第一步便是四方打探,总有消息流传在市井坊间,第二步便是只有将目标放在魔教中人身上,只是我估计第二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除此之外,似乎我们除了等你们说的那个九大爷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九……”   婉清脱口就要说出九大爷三个字,只是话到嘴边,总觉得实在不雅,便只能改成如果九公子已经被公孙静杀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又等谁去?   “没那么容易,按照你们所说,是那九大爷取了公孙静手臂,他既然明知公孙静有可能复仇还如此淡定,便能确定其有恃无恐,毕竟换做你们,你们也不会如此安静等待仇家找上门来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注意,那便是其他各大门派来了最好不要分散,免得被人各个击破,毕竟,此番我们面对的对手已不再是那些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对手,阴影之中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魔教中人就好比是这阴影中的人,也许前一刻才跟人擦肩而过,后一刻便突然奋起杀人。   留在几个大男人房中难免遭人诟病,安排完接下来计划之后众人便四下散去,只是剑无求却没那么容易睡着,林家大火通天,映照坐在房顶上任凭热浪扑面的司马云脸上,剑无求竟好似在司马云身上看见了一些孤寂以及快意一般。   他挨着司马云坐下道。   “你给我的印象可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每一次面对麻烦的时候都好像已经有了万全准备,故此,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忽悠那些女娃子的对不对?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办法将这无头事件给牵扯出一个头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   司马云别过头以大火下烈酒道。   “你就不怕我哪一天把你们这些兄弟带到坑里面去?”   “怕当然是怕的。”   剑无求接过司马云的酒痛饮一口。   “不过但凡有点感情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出生入死交情过命的兄弟,我可不相信你司马云是这种人,要不你也就不会放下这么一把大火了,我能不能问问你除了等那个家伙找上门来,还有没有其他的准备?”   剑无求所说的那个家伙并非是九大爷,而是在去往飞仙关路上遇见的冰霜公子。   剑无求道:“我总觉得那家伙会很快找上门来。”   司马云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可不是一个喜欢什么都处于被动局面的人,在此之前,我好像找到了我们要找到的知情人。”   “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是?”   顺着司马云目光看过去,剑无求看向救火人群中蓬头垢面提着水桶却又东张西望的男子。   司马云放下酒壶淡淡道。   “倘若有一个人在一个团队中总是无心做事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那个人一定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第276章 清醒死与糊涂死   林峰被速度快的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的剑无求直接打晕之后带着到了这远离城镇的荒郊野外,能作为以走镖闻名天下的百威镖局长子,林峰自认自己武功即便不是当世顶尖高手,亦并非一般人想拿便能拿的住,故此才在醒来时候看见这破庙之中一语不发的二人时候便知今日是遇上了狠茬子。   “抓我过来又不杀了我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又是一个要逼问我的人?”   揉捏着脖子上被剑无求一拳打晕还未完全消退的疼痛之感,林峰也不等司马云与剑无求二人相请便主动走近了这燃烧的正旺的火堆旁,似乎闻见什么特别味道,鼻子嗅了两嗅之后才眉开眼笑从火堆之下以剑无求的剑刨出来两块烤的正是火候的烤地瓜出来,将火红色的宝剑放到一旁,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以杀人的剑来刨出来地瓜?剑无求虽心有不爽,不过看在这恶汉好似很久没有吃东西一般的狼吞虎咽之后也渐渐释然,饿肚子的感觉他倒是试过,当年被困剑冢深渊之下,最开始时候并不是每天都有饭菜送来,那时候便只能忍受着腹中饥饿,一直到后来实在忍不可忍才吃起了蛇虫鼠蚁这些肮脏的东西,故此剑无求在后来出深渊之后是极少浪费粮食,哪怕就算是吃不饱也会将饭菜倒给门口的流浪狗,一个人在饿的受不了吃饭的时候千万莫要催促,因为天雷都不会打吃饭人。   舔氐了一番手上残留烤地瓜味道,大抵是感受到了面前这二人并不打搅他吃东西的好意,林峰倒显得也没那么戒备,他只是笑道。   “你们是第一个抓我来还为我准备食物的人。”   司马云道:“你怎么知道地瓜是为你准备的。”   林峰道:“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们都不明白吗?还是说明白却装作不明白?因为你们二人一看就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先不管身上有没有银子,单单这把剑就不是凡品,若是拿去卖了换银子,按照我们林家的规定来看,几万两银子是绝对值的,而且这是在我们当东西只当一半价格的规矩之下,这把剑原本最起码可以值十五万两银子,你们知道,能卖出这种价格,普天之下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二指之数。”   倒是没想到眼前这邋遢汉子居然承认自己是林家人,司马云与剑无求二人对视一眼便各自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虽说是林家人,不过怕也是最后的一根独苗了,可惜了当初威名远扬的百威镖局,唯一后人却落到了这种便是烤地瓜都能视为珍馐美味的下场。   剑无求淡淡道。   “我的剑的确不是凡品,不过你如果说没饭吃的时候可以将剑卖了,老子听了就有点不开心了,更何况老子的剑曾经杀人无数,你就不怕剑上血污恶心了你的肠胃?”   林峰苦笑,他随意撩了撩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光看这般动作就好似一个翩翩公子一般,只是可以这位公子头发实在太过油腻,他道。   “剑客都会把自己的剑当成宝贝,当成另一半,故此恒古以来,天下为剑杀至亲的人比比皆是,不过在我看来,剑的确重要,不过剑再重要也比不得五脏庙的饥饿来的重要,更何况以前我也喜欢剑,大概知道宝剑杀人不沾血的道理,好剑沾了人血,总会自己将人血抖下来,更何况哪怕就算这不是一把宝剑,只是一把普普通通杀了人长久不擦洗会生锈的剑又怎么样呢?最多不过让人联想到人吃人,可是这个天下,谁人不被人吃,又有谁不吃人呢?”   “好个牙尖嘴利。”   剑无求道。   “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要不你就是饿坏了,要不就是那个经常被人吃的人。”   “你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我的确最近常常被人找上门来,常常被人吃,来找我的人黑道白道都有,就是不知道二位是属于哪条道上的。”   司马云诧异:“这有区别?”   就着火堆感受着二月江南夜里的凉意,林峰大概觉得自己吃饱了,又有火烤,故此完全放松下来,他轻声道。   “如果是白道的,那我无话可说,因为我说了就会得罪黑道,而如果是黑道的,我更不能说,因为我说了可能立马就会没命,这听起来可真是个矛盾的东西对不对?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个矛盾。”   林峰无奈的摊了摊手,像是陷入了很不美丽的回忆一般,火光映照下的红润脸庞落寞挣扎痛苦皆有。   “我要是早知道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我可能早就选择跟我家里人一起死了,也不会苟延残喘到现在,原本我活着的事情天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不过那群家伙做人做事都很绝,非要将我逼迫到绝路上去,这导致前不久我答应了一位小兄弟站出来替他们澄清的事情都没做到,我很内疚,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按照我所想,过的肯定不会比我好才对,那群人想将我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来恩威并施,只可惜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哪怕我这人再没有骨气,再任人拿捏都不可能跟我的杀父仇人们把手言欢,他们其实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可是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比谁都想最先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他们将我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给白道中人,白道的人看中的是我林家的钱,他们看中的是那件东西,还是那句话,我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说到这里,林峰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哪怕就算是要我跟他们拼命。”   只不过这凶狠片刻时间就焉了下来。   “只可惜我做不到,倒不是因为我忘记了自己的武功,而是因为我现在连一件兵器都没有,也不怕二位笑话,我唯一的贴身宝剑都被我拿去卖了换了酒吃。”   “看样子你也是个酒鬼。”   司马云道。   “本来我也是个酒鬼,以前我也是酒壶寸步不离,不过后来我就很少喝酒,酒这个东西会让人产生依赖感觉,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是百毒不侵的,一但有了任何羁绊,那都会成为这个男人最致命的弱点,不论是多么厉害的人,只要被人把握住弱点,那就跟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想喝酒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让他出去给你带两壶回来。”   天色将明,林峰却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我可能很喜欢喝酒,不过我现在倒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剑无求好奇道。“你们林家不是很有钱吗?钱呢?怎会落魄到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林峰道:“前不久那个小兄弟跟你们一样都问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我回答他,钱这个东西不好怎么说,有钱的说自己没钱,没钱的说自己有钱,就像我林家,家大业大,天下人都说我林家有钱,反正我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我只晓得名利双收这种事情,对我们走江湖的来说基本是不存在的,就好像你们见到的那些穿着华丽的佩剑公子哥,他们的宝剑总是各种各样点缀,可是实际上他们的剑,可能还不如一个落魄剑客的剑来的更厉害,乌龟有肉,那始终是在肚子里才对。”   “这可真是一个巧妙的比喻。”   剑无求笑了笑。   “那你看老子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候也学着林峰模样故意撩起头发,随后又板着脸道。   “难道老子也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华而不实的公子哥?”   “当然不是。”   林峰极为认真的道。   “你大概是个另类,因为我说的那种人之外,还有一种人,那便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并非普通人的人,哪怕你们身上穿的衣裳也值不了几个钱,可你们是做大事的人,只有做大事的人才有如此肚量,亦只有做大事的人,才会给我这种说是乞丐都不会有人怀疑的流浪汉一顿饱饭,哪怕……哪怕只是一顿烤地瓜。”   “你知道吗?”   司马云笑了笑。   “原本我还打算从你身上挖掘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看你这样我突然不打算问了,一个人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是不会对一顿烤地瓜都如此感慨的,你是一个可怜人,其实我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我深知一饭之恩有多么让人难以忘怀,我决定不为难你了,你走吧,能有多远走多远,你林家的一把火是我放的,就算到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也是找我,而不是找你。”   “走?”   林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我又能走到哪儿去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江湖之深,无非就是黑白两道,我已经不想走啦。”   司马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林峰道:“我打算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司马云道:“你知道什么?”   林峰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但但凡打我林家主意的人无非就是两种,要么为钱,要么为那件东西,二位看起来绝对不是会为了钱而发愁的人,所以你们故意放火大概就是为了那件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件东西具体放在哪里,我爹以前做事总是滴水不漏的,我也曾经想过一把火烧了我家老宅,可是你们应该理解我的心情,要让一个苟活于世的独苗烧光自己唯一的念想,那基本不可能,可是你们这一把火放的却不可谓不好,烧光了比什么都好,要得不到,大家都得不到,只是在这之前,没能看到我的仇人死,我有些不甘心哪。”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仇人是什么人。”   剑无求道。   “因为坐在你对面这个家伙曾经是个老板,他是开酒馆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开一家名为麻烦的酒馆,就是替人解决麻烦的,所以如果你说了,他9也许会说不定出手帮你。”   “我的仇人有两个人,一个总是带着牛头面具的,还有一个总是带着一个匣子,匣子中有一盒恶心虫子的。”   “哈,真是不凑巧。”   剑无求猛的一拍膝盖。   “看来咱们果然是有缘人哪,前不久我们才遇上你说的牛头面具男,他的尸体现在已经估计被蛆虫蛀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放虫子的,也很不凑巧,昨天晚上死了,被老子一剑捅了,他的虫子也在漫天大火中灰飞烟灭了,你说巧不巧?可是天下就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两个是在匡你,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相信你们。”   林峰快意道。   “二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骗我这将死之人的人。”   林峰大概是卸下所有负担,终于如释重负的双手往后撑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火堆就快燃烧干净,天色也终于明亮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那件东西究竟被放在哪里,不过我倒是知道我爹生前有一个习惯,每日里都会去一个地方,如果有可能藏那件东西的话,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啊……”   林峰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一记不知从何而来的手刀绕过司马云剑无求直取其头颅,看不见人影,只能看到一团极其耀眼的火光,等到剑无求抽剑阻拦时候,那团火焰早已突破破庙房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八蛋,哪里逃。”   剑无求踏出庙宇,才打算施展轻功跟上已经被司马云拉扯住。   “不用追了,这人是个绝顶高手,追也追不上,这家伙死了。”   林峰死了,浑身被烧成漆黑一片,倒像是不久之前从火堆里刨出来的烤地瓜一般,吃了烤地瓜,死的却跟烤地瓜一模一样,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   “好不甘心哪,马上就知道那件东西放在哪里了,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早知道就应该带上李玉湖那家伙过来,有他在,就是神仙来了也未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人。”   司马云轻轻合上林峰已经被烧的眼珠迸裂的眼睛叹息道。   “他该说的都说了,想必他也知道他一但说出来的下场无非就是个死,他早就做好准备了,我现在才知道明明今天他可以喝一壶酒,却为什么不喝酒,因为人都希望自己清醒死,没人愿意糊里糊涂就死了。”   “可是他还没告诉我们那件东西究竟在哪里。”   “不。”   司马云摇了摇头。   “他已经说了。” 第277章 一拜   被烧的散发出一股焦臭味的尸体就这样保持着原来模样,两只手向后撑在地上张大嘴巴脑袋向上,想必之前那一团火光来的时候就连林峰也没有想到,故此才做出如此动作,否则也不至于连眼珠子都被火烧的崩裂了,只剩下两只空洞被司马云亲手合上。   好奇怪的武功,居然能让整个人身体周围生出火焰来,这一点不禁又让剑无求联想到不久之前冰天雪地中那一道冷酷身影,他的人就好像冰雕一般让人觉得并不存在却又实实在在存在。   天下当真还有此邪门武功?   剑无求不可置信道:“可是他分明什么也没说啊。”   “他已经说了。”   司马云还是如此笃定道。   “他说他的父亲每天都会去一个地方,并且让他感觉到很奇怪,现在我们要想的事情就是一个老人每天都会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注意他说的是很奇怪,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并非是在林家老宅内,因为一个人若是每天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剑无求道:“那会是哪里呢?难道去菜市场买菜?去花鸟市场遛鸟?”   司马云道:“这些地方恐怕只有你剑大公子才会有如此雅兴了,试想之下,一个迟暮老人一但做了什么让他惴惴不安的事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   剑无求道:“鬼知道是哪里,总之不会是每天去祖宗坟前求祖宗保佑罢了,毕竟好歹也是一代枭雄,若是凡事只能到了求神拜佛地步,那恐怕也只能称之为一代神棍了。”   司马云道。   “的确不会是祖宗坟前,若是将祖宗坟墓扒开放件东西进去,只怕会惹恼了祖先在天之灵降下惩罚才对,傻子都不会这么做的,不过像林家这么家大业大,你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去找。”   “林家祠堂。”   二人异口同声。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啊。”   二人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迅速离开庙宇,也不管那地上烧焦的林峰尸体,就在二人走后不久,又一道人影缓步踏进这破败庙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震南,你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隐藏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就这样被我得了手。”   “你大概也永远不会想到我们其实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附近等你回来。”   两道人影堵住这破庙门口,不是司马云与剑无求二人又是谁?   只是当剑无求看见这曾经在落霞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发男子时候却感觉有些诧异。   “是你?”   当日里于落霞山与老黄同时被困于姜家地牢中,倒是与这红发男子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这男人头发颜色虽然比玩儿虫子的男人更加妖异,却好歹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如今才分别多久,后者竟成了如此厉害高手?既如此,当初又怎么会被困姜家地牢之中?姜文太固然厉害,但想不费吹灰之力捉住这家伙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大事怎会没有一点消息散布出江湖?   左宗野淡淡道。   “是我,剑无求,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见面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友好。”   剑无求淬了一口:“鬼才跟你友好,总之今天不论你是什么来头,敢当着老子的面没经过老子允许就动手杀人,你也未免太不给老子面子了一些。”   云宗野道:“就你们两个人是留不住我的,倒不如乖乖让出来一条路,免得到时候打起来也落得一个不太好的下场。”   “废话少说,能不能留住你要打过才知道。”   就此开打,司马云手头没有兵器,近身战对上这浑身散发出灼热火浪的魔教左使到底讨不到任何好处,即便剑无求有宝剑在手,对上这等熊熊火焰也只有宝剑被烧的烫手,不得不丢掉的份。   二人就此看着左宗野扬长而去。   “这家伙,好生厉害,也不知对上那个家伙会是什么画面。”   剑无求说的自是宫九无疑,一个掌握这等厉害的火之力,一人掌控冰霜之力,生而便相生相克。   司马云不急不慢道:“先不管是什么画面了,入土为安,还是先安葬这家伙再说,一家人都横死,若是连这根独苗都成为孤魂野鬼,恐怕也未免太过凄凉了一些。”   剑无求道:“怎么你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着急的意思,难道你就不怕那件东西被方才那王八蛋得了去!”   司马云道:“我为什么要着急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这座江湖翻了天都找不到的东西,若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找出来,也不知是我们太小觑了对手还是太看不起能将百威镖局做大成如今地步的林震南了对不对?”   “罢了罢了。”   剑无求不耐烦摆摆手。   “什么都是你说了有道理,按照你说的办就是。”   好半天才将尸体入土为安,再回客店时候,燃烧一夜的林家老宅终于是被赶来救火的老百姓扑灭,残垣断壁,历经不知多少年才屹立在此的宅院就此化作一堆木炭。   “好个凄凉。”   剑无求叹息道。   “所以我说人啊,不论生前多么辉煌,死后还不是化作了一堆黄土,生前打下来的江山,若是能遇见得力的后辈继承人也就罢了,若是遇不到,恐怕也会落得眼前这个下场,总之一句话,生前纵有万古名,死后亦不过枯草一堆罢了,那么现在,咱们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办?反正已经被魔教盯上,想跑都跑不掉。”   “先去林家祠堂一趟,此祠堂并没有与林家老宅连成一片,故此有幸能保存下来,只是就算我们去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才好。”   司马云道。   “毕竟我们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也不是想不到,恐怕现在祠堂已经被翻了不下一百遍了。”   再度踏进林家范围时候,司马云不选择能看的清楚的白天,而是一如既往选择晚上,哪怕分明已经燃烧殆尽的林家高墙大院之内越发凉意浸遍身体,林家祠堂几人昨日里便造访过,只是没有今天这么认真,仔仔细细罢了。   这次倒带上了李玉湖,想来是司马云也担心再遇上魔教中不可对付的绝顶高手拦路。   虽侥幸避过一劫,祠堂却也被昨夜里火光烤的油漆掉落,神主牌位供奉着林家历代先祖,只是如今这些排位早就被翻的七零八落,甚至有不少都被人以利器劈开,想来是怀疑那件东西被林震南塞到了最不可能的牌位里面去,虽昨夜里已见过一番真容,不过当现在再看到时候,剑无求也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剑无求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真要掘地三尺?”   “不用找了。”   司马云摇摇头。   “白日里我们一直在这附近,确定并无人来出此风头,这些痕迹应该是之前留下的。”   剑无求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东西被他们翻走了?”   司马云道:“暂时还不清楚,这是一个斗耐性的活儿,我们若真是翻箱倒柜找一晚上都找不到他们才开心,故此我们为什么要找呢?倒不如等他们先找,我们坐享其成,也免得弄脏了我们的衣裳。”   “我大概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没明白就对了,我们且在这附近监视就是,以我身后这位手段,方圆数里之内若是出现了厉害的高手,恐怕瞬息之间便能赶到,反之,恐怕他们也在最近地方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总之不论是谁先找到那件东西都会被人半路打劫就是了。”   剑无求道:“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早知道今天晚上我们为什么还要来呢?还不如待在客店里扯呼。”   司马云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来,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对那件东西极其上心呢?对不对,我们越是上心他们便要越是提防,这种平衡我相信一直要等到他们当中有了足够数量对付我们的高手才会打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不是现在就对了。”   然后他们走了,李玉湖如同司马云所说不分昼夜感知着附近情况,他自王朝灭亡开始便一个人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早就练就出一手能感知到周遭动静的本领,再加之其一身修为本就鬼神莫测,此等大任非他李玉湖莫属。   第一日三日同行,未有收获,未曾见魔教高手现身。   第二日司马云李玉湖同行,依旧未有收获,也不见魔教高手拦路。   倒是小城中热闹了起来,因为来了一行神仙道长,如峨眉婉清所说,玉清观是第二个先到达这江南之地的门派,来时经历经道士方兰生细说之后大概与峨眉经历并无多大区别,只是路上没有九大爷再次强行购买了供人歇脚的茶铺事情罢了。   “婉清师妹,又见面了。”   经历落霞山之变,方兰生似变了许多,好似再无从前那般身上无时不刻不散发出自名门正派的趾高气扬,倒是越来越成熟许多,这不禁也让婉清对其多看了几眼。   “方师兄这么久时间都不出世,想必是经过清微道长的悉心指导,如此一来,他年道长飞升之后,恐怕玉清观还要方师兄来挑大梁了,方师兄切莫辜负了清微道长一番心意才是。”   往来不过几番寒暄便打乱了多久不见的隔阂。   方兰生倒是变得谦虚有礼许多,来此客店时候也是先与客店中两位剑道魁首先问好之后才看向司马云道。   “家师曾说司马公子乃是乱世之中唯一能力挽狂澜之人,从前兰生或有不信,但今日再见时候却不得不服服帖帖,飞仙关三擒野狼,再破轩辕宏图二千铁甲的事情已经渐渐传了出来,我玉清山师兄弟无不为司马公子喝彩,也多亏司马公子,才能让我玉清出了一口从前受的恶气,公子当得兰生一拜。”   “这可使不得。”   司马云笑着扶起道人下拜的双膝。   “方道长怎么算都是未来玉清的扛鼎真人,司马云怎能让你如此下拜?岂不让天下诟病我司马云?或许从前有种种误会,不过我希望从此以后,大家尽释前嫌,在此之前,待到大家都到齐之后,还是要先讨论一下如何对付逐渐露出獠牙的魔教才是。”   天色将黑。   司马云叹息着饮一口酒。   “剑大公子,你平日里最能说会道,今日就由你来陪着玉清贵客,我就先照例去光顾一番林家祠堂好了。”   司马云走了,如他所说,剑无求的确能说会道,短短时间便将峨眉仙子们逗的哈哈大笑,客店内其乐融融,这不禁让婉清再度想起那讨人厌的九大爷来。   倘若那家伙不是那般不解风情,也像剑无求这般谈笑风生,会不会当日里大家还能结伴同行呢? 第278章 黑蛇   这一夜时间飞逝的有些太快,大抵是因为有了喋喋不休的剑无求的关系,哪怕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婉清都被这江湖传闻其为剑魔,实则一番接触之下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话痨的天生蛇瞳男子逗的捧腹不已,总听他说一些这天下以前的有趣事情,却在再度提起当初出剑冢时候遇见的那与李玉湖长的一模一样少年人时候保持了沉默。   他愣了片刻后道。   “关于那小子,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阿牛是不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我们曾在黑沙漠里遇见过,只是那时候的他已不能说是他,他记不清楚了许多事情。”   时隔已久,明月再度提起此事时候还有淡淡几分伤感。   “那时候我问他是不是他,他说他不记得,我不知道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但不论怎样,我觉得假如你曾经见过面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不认识你,换做谁都不会太好受,你们觉得呢?”   “只是认识?”   剑无求只是有点不太相信,他道。   “那小子跟我在一起也有不少时间了,这小子绝对是我见过的一个最有毅力的人,小小年纪心思缜密,知可为也知什么不可为,能被姑娘挂念倒也是情急之中事情,想必以他的智慧,即便遇上危险也能逢凶化吉,只要还活着,总是会有见面的时候。”   翌日是一个不太好的天气,江南总是如此,天气多变。   司马云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才打开客店房门便见一道熟悉人影在门外等候。   “你昨天入夜时候离开,差不多天色将明时候才回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坏事去了。”   李玉湖淡淡看向司马云,后者只不过随意道了一句。   “好事坏事总归是事情,既然在做事情就证明我并不是出去遛鸟去了对不对?所以能不要多问的就不要多问了,总之,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的计划。”   “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才好,有些事情固然重要,但我还是要劝告你,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非是胆识,反而会招来天怒人怨。”   “也许,不过我倒相信事在人为这几个字。”   司马云只回复这么一句话便下了楼,这不大不小的客店好似在峨眉玉清以及司马云一行人住下之后便再没了别人入住,想来就算有人打算找地方歇脚,也不会如此不长眼选择有这么多峨眉仙子的地方落下。   原本以为自己行事已是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李玉湖看出来有问题之处,这让司马云不得不感慨,一个人活的久,果然智慧是比平常人高出一大截,这几日除了林峰破庙事情之外,其他皆顺风顺水,但水面越是如此平静,司马云便越确信这种表面平静之下的激流涌动绝非是一般的动静。   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至于那件被林家不惜赔上一家人性命都要守护的东西,司马云会心一笑,有些事情做了一定要让别人知道,有些事情,却还是不要被人知道的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这阵东风什么时候才会吹过来呢?   司马云一个人行走在这并不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倘若一个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地方突然有一天变得天下闻名起来,那一定是这地方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譬如林家被灭了门。   而假使一个看起来实在不见得多豪华的酒家突然引起了一个已经见惯了大风浪的男人注意,那一定是这酒家之内出现了能让这个男人也为之惊讶的人。   “我们又见面了。”   司马云看向面前这断了一臂,原本被称为春秋之后江湖第二的男子,公孙静还是那个公孙静,只是此时比起原先初见时候的风采,已经判若两人,大概是因为长途跋涉,又可能因为他本来就遇上不小的麻烦,故此以至于如今蓬头垢面的独臂公子根本没人认出来他就是被名剑山庄所昭告天下的盗剑贼。   公孙静自是没想到在此处会遇上这么一个想杀而杀不得的男人,故此在见司马云是一人前来时候眼中喜色三分,司马云以为公孙静会出剑,却没想到公孙静只是右手动了动,到底还是将准备拔剑的手换做了端桌上那盛了半杯酒的杯子。   “看来你还不至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如果你刚刚在这里出剑杀我,那你大概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了。”   也不等作为这桌酒菜的公孙静先邀请,司马云伸手取过桌上另一只扣着的酒杯,又从公孙静面前拿过来酒壶,先是倒了二钱流水洗了一下酒杯,随后才满上一杯酒遥敬公孙静。   “你断了一条手臂,我的手臂也差点被野狼捅个粉碎,好在我精通一点医理,这才使得短暂时间之内便复原,不过断臂肯定是不能再长出来的,之前我以为你是在名剑山庄丢了手臂,倒是没想到原来另有其人。”   他就这般自打走进着客店来自言自语,也不理会公孙静是否愿意听便说了这么三句话,一直等到提到那个九大爷时候公孙静才面有激动之色。   “你知道他在哪里?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   见公孙静如此激动,那便证明那九大爷还活着,至于那九大爷是不是自己等候的那个家伙,司马云暂时也不确定,只是听明月她们所言,说那公子生而冰冷体质,隔段时间便要尝试一番做人感觉,才觉得有些相似,毕竟天下人虽然多,同时有一种稀奇体质的人却很少见了。   “我只是恰好听说了你跟那九大爷的事情,你从北一直追杀到南方竟都没将其拿下,那个人一定是一个极为了得的高手。”   “你懂什么?”   连败之后,原本天之骄子如今已成为天下皆知的盗剑贼,好不容易遇上仇人,一个杀不了,一个不敢杀,故此才来借酒浇愁,只是如今心头烦恼事却被司马云见缝插针一般摆到明面上来说,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公孙静看起来有些激动,他道。   “要不是那家伙连路且战且退,我怎可能拿他不下?又怎会无缘无故来此江南道?”   “也就是说那人其实并没有真的跟你打一场,他在官道等你,又激怒于你,到最后到了这江南时候就无缘无故消失了对不对?”   司马云能想明白的事情,公孙静也能想明白,都说一个人想被你找到的时候,即便隔着万水千山你都能见到他,可是倘若一个人不愿被你找到,那么即便同在一处屋檐之下也未必能找的出来。   故意等待自己,又一路上只避不战,与其说是逃命,倒不如说怎么看都像是将人故意引过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司马云倒是越来越相信他与公孙静认识的大概是同一个人,只是从婉清口中说出来,那九大爷跟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却又是天差地别,毕竟说一个人有两张脸有人相信,可是一个人若是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怎么说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这好像跟你没有半文钱关系。”   杀不得司马云,却不代表便能对司马云谈笑风生。   “如果没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公孙静丢下一桌酒钱。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就这般断袖晃荡负着剑踉跄站起身大步流星离去。   品尝着寡淡酒水,司马云落寞叹气道。   “我也希望你快点来找我才好。”   “我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在这里喝酒,现在大家都不知头绪在哪里,都指望着你来出主意的时候,你却是最为潇洒的一个,真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间本就生意不见得怎么好的酒馆,在踏进来峨眉两位仙子之后,路人频频侧目,到底却还是无人敢好意思再踏进这店门口来。   司马云看向婉清明月道。   “潇洒也分很多种,有些人表面潇洒,心里拥堵,有的人心里潇洒,却满面愁容,我猜你们肯定会问我属于哪一种,很可惜,我哪一种都不是,来这里只是因为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也因为这个认识的人才让我想到了有些事情,百威镖局之所以被灭门,其中究竟为什么,我相信他们大概已经跟二位仙子说过了,现在我们的难题就是怎么把那件东西找出来,通知你们来江南的那个家伙到现在都还没现身,他折腾出来这么大动静不会只是为了图个乐子,并且我相信就算没有江南这件大案,天下名门正派也早晚都会再次聚首,一切都因为魔教这两个字,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魔教既然浮出水面,那么正邪之间必有一战,可是事至如今,我们好像对魔教的了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说句不好听的,恐怕现在就算面前有一个魔教高手我们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所以事实情况就是,我们始终在明处,而他们却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他们引我们前来,想必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还要将我们带过来呢?”   司马云对这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哪怕是在峨眉两个仙子面前都是愁眉不展,这是很少见的。   “如果连你都想不透的事情,我们又怎么可能弄得明白?可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婉清似又想起了那张分明生的英俊,却偏偏说话做事极其让人讨厌的家伙,不知不觉语气也就恼怒了几分。   “红脸是他唱,黑脸也是他唱,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想不透的问题还是暂时先别想了,他既然将你们带来,定不会就这样不管不顾,也许是他自己什么地方有所顾忌也说不定,说起这事,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司马云道。   “前不久听说无双城那边也出了大事情?”   “是闹的挺凶的。”   明月道。   “说是出现妖云,害了不少人命,王长生出摘星楼亲自对战,三百回合之下才将那妖云驱散,只是驱散是驱散,到底还没到魂飞魄散地步,如今被那妖云躲了起来无处可寻,段时间之内应该是不会再生出什么乱子。”   “那可有传出来这鬼东西是什么来路?”   明月道:“没有人知道,只听说是从南海而来,看方向,应该是蓬莱方向。”   司马云闻言之后这才放心下来,倘若真是连他们这一行人都传了出去,恐怕会再度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今光一个轩辕宏图已经足够让人头疼,哪怕如今不在轩辕宏图地盘,但这国,始终还是轩辕家的国,轩辕宏图不外乎只因为皇宫中那一位如今还没驾鹤西去,不便展露爪牙罢了,倘若轩辕青山一旦归天,料想以轩辕宏图性子,自己三番五次坏他大事,早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地步。   “看来真是天下将乱,横生妖孽。”   司马云最后喝了一杯寡淡酒水,他轻声道。   “我这几日在林家老宅中四处搜寻让林家上上下下一千多条人命遭受了不白之冤的那件东西,至今仍未找到什么线索,故此,我打算再去看一看,总不能如此跟魔教平衡下去,继续等下去,想必他们召集来的高手就会越来越多,虽说正不怕邪,但也没人愿意真到时候打起来又无辜伤了许多人命。”   司马云这是第六次来此林家老宅,跟剑无求李玉湖等人说明想法之后,为表无私,甚至还将明月与方兰生一起带上,一看究竟。   “我这一把火烧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栋房子,看起来好似连林家这几十年在江湖的辉煌以及功过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倘若林震南是寿终正寝,想必此刻神主牌位已经放在这祠堂里面了吧。”   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明月与方兰生却是第一次来此残垣断壁。   “感慨的话还是留在回去再说,还是想想那件东西最有可能放在哪里,毕竟这可是林家唯一还没有被大火殃及的地方,倘若这里找不到,那普天之下,茫茫地方无数,又去哪里找呢?”   剑无求不禁再度想起当日里林峰在道出所有秘密之后横死的画面,他本不该死,至少他若是一直将这秘密埋在心里,别人便会留他一条性命,可这位落魄公子哥儿到最后还是愿意选择相信自己二人,说到底,其实不过就是因为那一顿烤地瓜而已,为了这个便丢掉性命,真的值得?   剑无求再度想起来时候,已是眉头紧锁,忽闻司马云道。   “人各有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有时候一个人活着未必就有死来的痛快,毕竟试想一下,他若是活着,始终也不过是藏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罢了对不对?死了好,死了解脱,你没看到他最后死的时候那般放松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林峰死的时候双收撑后,抬头看破庙屋顶。   只在这么一刻,司马云像是抓住了什么最重要线索一般蓦然睁大眼睛。   他为什么要双手撑后呢?就算要放松也应该是双手枕在脑后才对,因为他尝试这个动作的时候竟发觉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舒服。   司马云猛然抬头,这祠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人翻找过,即便是连屋顶瓦片怕是都被人一块块拆下来又装上去,面对林家大大小小几十个祖宗牌位,司马云这般抬头看的时候自然能看清楚房顶画面,因是在夜里,这祠堂之中并未点灯,却依旧有月光照射进来,那是屋顶上有好几片琉璃瓦投射进来的月光。   李玉湖剑无求早已与司马云有了许多默契,才在司马云抬头瞪大眼睛时候便发觉不对劲,剑无求单脚点地迅速窜上房顶,伸手取下那几片琉璃瓦。   李玉湖惊呼道。   “小心。”   小心?小什么心?只是揭这么几片瓦片而已,难不成这房顶之上装了什么厉害机关?若是那样,恐怕也不会在这么多瓦片都被翻了个遍的同时还未出什么危险事情。   不过李玉湖并不是一个一惊一乍之人,才听见这句话时候剑无求已经宝剑在手,若有什么变故,想必怎么样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无机关也无暗器,剑无求顺手揭过三片琉璃瓦,到了最后一片的时候却突然后背发凉,浑身直冒冷汗,因为在这第四片瓦片的所在处房顶竟是盘旋着一条红眼黑蛇,他本能出剑朝那黑蛇斩去,谁晓得那黑蛇竟是直接顺着他的剑爬了上来,缠绕住其手臂,像是要将这条右臂与剑一同从其身子上撕扯下来一般。   再然后便听到轰隆一声炸响,剑无求心神剧荡,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祠堂在爆炸声中化作漫天碎片。   黑蛇跑了,连带着司马云手上四片琉璃瓦。尘埃落尽,只剩下李玉湖在废墟中望着黑蛇逃跑的方向久久不言。   剑无求忍住方才情急之下被李玉湖抬手一掌威胁开黑蛇的掌力所伤带来的痛苦歇斯底里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带着我们要找的东西跑了。”   李玉湖沉声道。   “那不是东西,那应该是个人。” 第279章 登徒子   凉气从脚底直上头顶。   “你在开玩笑。”   方兰生咽了一口口水。   “那东西怎么会是个人呢?如果是人的话肯定会有动静的,以你的能耐一定能察觉到对不对?他出手的时候这么果断,想必在这房顶之上已经埋伏许久,不可能这么久连你都没发现,难不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然比你还要厉害?”   李玉湖的本事方兰生已经真切领会过,当初在落霞山上不死不灭的手段,已经震慑江湖,故此司马云虽屡屡犯轩辕宏图眉头,也依旧不见轩辕宏图不遗余力将其一行人一网打尽,因为这天下真的有千里之外取敌将首及的人存在。   李玉湖道。   “如果是蛇,就算修行得道有了灵智也不会靠近人生活的地方,因为这天下方士无数,这些人最见不得人间不太平,方才我以掌力攻击此人身体,只感觉入手处软绵绵一片,像是打进了水里,就算是蛇也有自己的软骨才对,所以我敢确定这东西绝对不是蛇,极有可能是人。”   “这太过荒谬了。”   方兰生到现在哪怕李玉湖亲自解释过了依旧有些不愿相信。   “难不成这天下还有能将自己变成一条蛇蠕动的人不成?不说究竟能不能做到,单单是将浑身骨头碾碎这种手段,便是我玉清的所有藏书之上都没见过,更是听都没听过。”   “这的确有些不太现实。”   明月也出言帮腔,这时候司马云才叹气到。   “听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你们若是知道了这天下有人能将自己变成一团火,又有人能打出来的内力直接变成冰块,你们就不会觉得那么稀奇了。”   司马云李玉湖剑无求三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魔教高手。   方兰生道:“既然是人,那为什么不追呢?”   李玉湖道:“我倒是想过去追,可是我若去追,留下你们四人在此,万一敌人是调虎离山计策,到时候再派来厉害高手,你们可有法子能拦得住?更何况我虽不追,但我掌力亦非寻常人可以承受,这人虽然跑了,但也势必受了不轻的伤,就算跑也不会跑太远,方才那一掌我已经留了一个心眼,加上了我自己研究出来的独门武功碎心掌,这种掌力非外力可以打破,想要治疗这种伤势,亦必须需要一种稀缺药材噬心草才能去除,故此我们只需要在噬心草上面做一些文章,想必便能轻而易举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线索,那东西就这么被抢走,实在有些可惜了。”   司马云道:“可惜归可惜,但还未到山穷水尽地步,就算这琉璃瓦中极有可能藏着那件东西,想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破解,更何况我只是个猜测而已,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总之不管怎样,先按照你说的,我们在噬心草这种药材上面做点文章应该不会太难,你这碎心掌掌力什么时候才会发作。”   “根据个人内力而言。”   李玉湖沉思片刻道。   “那人固然厉害,但没有噬心草解决,最多不过跑出百里远,方圆百里之内,这就是我们需要搜索的范围。”   回到客店之后,老黄检查剑无求伤势一番之后才确定下来并无大碍,只是要在方圆百里之内所有药店都下通知却不可谓一个难题,好在噬心草这种东西根据李玉湖所说,因为属性阴寒,只有生长在极北之地,南方却是几乎没有,平日里这种半解药半毒药的药材也是很少用到,故此应该不是太难,人手问题交给峨眉以及玉清两派弟子,只是在清点人数的时候,众人竟发现少了一个人。   婉清不见了。   “她去了哪里?这妮子,不是说让她在客店好好等着吗?现在江南这么乱,顶着峨眉的名头,未必怕正道,怕就怕的是邪道,倘若出了事情可如何跟师父他们交代?”   在明月厉色之下,同行姐妹才娓娓道来。   白日里回到客店之后不久婉清便回到自己房间,众姐妹也没想太多,只是黄昏时候婉清却匆匆忙忙下楼,连招呼都未打一个便不见了人影,想着婉清毕竟这么大一个人,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故此姐妹们才不担心,只是而今左等右等依旧不见婉清归来,这时候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只是这城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将一个人从这里找出来,却是犹如大海捞针,否则公孙静也不至于为了九大爷而愁眉不展选择去了酒馆买醉。   哪怕喝的只是不值几两银子的寡淡酒水。   “还真是乱透了。”   司马云揉了揉疲惫额头,   “既然如此,那便兵分两路,峨眉仙子们去寻找婉清仙子下落,只是需要记好万万不能单独行动,最少也要两人结伴,倘若遇见什么不可力敌情况,只需要制造出大片打斗声音即可,我留二位老爷子在此坐镇,一但出现紧急情况,他二人可立马支援,有两位老爷子,可保证大家安全无忧。至于玉清的道长们,噬心草的事情只能拜托给你们了,剑大公子如今受了伤,行动不便,姜明而今又武功尽失,两位大师亦是不在红尘之中,更不便参合,算来算去能动的人好似就我们这些。”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分头行动。”   两行人各自散去,算来算去到最后司马云这一行人倒是根本动都没动。   “你让他们出去找,你在这里躲清闲,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剑无求虽疼的龇牙咧嘴,但仍是管不住嘴巴揶揄两句。   司马云先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先侧耳倾听周围,又确定房顶之上再无黑蛇窥探时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对不对?哪怕我们这些人之中各有各的故事,也哪怕我们当中有人想取了我的性命,但那都无关紧要,因为既然大家因为某个目的走到了一起,那便是缘分,既是一家人,那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只是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替我保守秘密就行。”   司马云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细细碎碎半天才拿过来一包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今天那条黑蛇得手的不过是赝品而已,真正的祠堂之上的琉璃瓦,在我这里。”   油灯之下,四片虽然饱经风霜,但经过司马云精心擦洗过后亮的发透的瓦片就这样摆在了众人面前,若非是在灯下,恐怕还不会有人能看到这瓦片上面隐隐约约的血红色纹路。   像极了一副地图。   “妙啊。”   剑无求陡然睁大眼睛。   “你这家伙是怎么办到的?怎么连我都给瞒了过去?”   “想要做到很简单,可还记得前两日里我跟你们一起去祠堂,到她们来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这四片琉璃瓦便是我那时候从房顶上摘下来又换上去的,之所以为什么这么做,细想一下你们也能知道其中道理。其实早就在他死的时候我便觉得有问题,只是那时候担心四周都有人监视,故此看破不说破,而今我们一家人全部在此,有这么多高手保护,我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如果这天下真有人敢在几位面前抢东西,那恐怕也只有神仙才能做的到了,倘若那人知道自己受了一掌换过去的不过是一个赝品,想来会被气个不轻吧。”   “我是说你这家伙今天被抢走了瓦片怎么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原来早就有了准备,哈哈,老子真是服了你了。”   剑无求大笑,但这般大笑扯着本就受了伤的身子,疼的最后大笑之后又立马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不滑稽,所幸并无人关注这些事情,只是好奇这让林震南拼死都要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罢了。   拿起一片琉璃瓦,司马云就着油灯下仔仔细细打量起这瓦片上面血红色纹路。   老黄道:“这一定是一副地图,只有地图才会画成这个样子。”   司马云道:“难道林震南费劲心机想守护的就是这么一件东西?地图?地图又代表什么呢?”   “你这他娘的问的不是废话?地图还能干什么?地图当然是标注地方来的,难不成你还能从上面看出来十八岁的俏姑娘不成?”   剑无求这下意识一句话却是根本没想到让众人齐齐噤声。   地图?   曾经在蓬莱时候遇上的三个菩提树下枯坐的公孙家老祖。   有一个地方叫做天门。   “啪。”   像是什么东西从房顶之上摔下来的声音,司马云瞬间变了脸色。   “有人。”   房中除去姜明与瞎眼和尚之外,其他人俱是当世高手,居然没发觉房顶上有人?   李玉湖早已单臂轰碎房顶,一袭白衣凌空站立,紧随其后房中除了两个和尚以及姜明剑无求之外的几人同时踏上房顶,四周哪儿有人?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调虎离山,不好。”   司马云突然想起来什么迅速落下,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一番黑影已经撞破客店门窗化作一道飓风卷走桌上,剑无求有心阻拦,不过原本就行动不便,如此强行阻拦之下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自己胸口又被踢上了一脚。   房中灯已熄灭,再度打开时候桌上包袱还在,只是那四片被擦洗的干干净净的琉璃瓦已经换成了历经年代,浑身早就被灰尘侵蚀的肮脏的瓦片。   那黑影卷走司马云的琉璃瓦化作飓风离去时候仍大笑嘲讽。   “哈哈,你们说只有神仙能在你们面前抢走东西,那老子岂不可以称之为神仙了?真的老子拿走了,假的还给你们。”   “中计了。”   剑无求痛心疾首道。   “好不容易下出来的一盘棋,他娘的就这样没了,老子还被这王八蛋又踹上了一脚,想不透啊,实在想不透。”   “的确是大意中计了。”   打发完听着声音进来惊恐的想要修补房顶的店小二,司马云重新点燃房中油灯。   原本应该被气的不轻的一张脸却突然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不过中计的并非是我们,而是这家伙。”   剑无求思绪有些凌乱,已然跟不上,他不禁再度想起有李沐智在的时候,倘若有他在,那司马云的所有谜题就不能算是谜题,只可惜他不在。便只能耐着性子听司马云娓娓道来。   “不久之前我们去祠堂时候其实我并没有动过那房顶的一砖一瓦,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我知道那人抢走了我们东西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肯定会在监视我们一番,确定这东西究竟是不是,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招将计就计,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   剑无求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桌子上的这东西才是真的?他拿走的是假的?”   司马云道:“不错,他带走的几块瓦片不过是我从自己房顶取下来擦干净,临时随便以一些手段加进去的纹路而已,我知道他应该还在附近监视我们,故此才故意严阵以待,说只有神仙能从我们面前抢走东西,再将这假的拿出来摆在桌上。”   剑无求道:“可是那个家伙中了碎心掌,怎么可能还有这种胆子在外面等?更何况难不成你提前跟老爷子他们通好了气?否则那人在外面的话,老爷子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倒没有。”   司马云摇摇头。   “他的的确确是受了碎心掌,不过从咱们回来到现在总共才用了多少时间?他就算中了掌,伤也不会立马就发作,不过想来就算没发作也应该有了感觉了,不然你剑大公子就不仅仅只是被踹上一脚了,至于这人明明在外面大家却心照不宣,大概就是因为默契了。”   剑无求道:“什么默契?”   彼时,一直都没说话,做侧耳倾听状的姜明头一遭开了腔,他道。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司马云不是故作神秘的人,也不是得了一件东西便会视为珍宝的人,这天下,能够让他视为珍宝的东西,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更何况是区区四块瓦片?”   剑无求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能归咎于自己关心则乱罢了。   “现在我们是真的要,假的也要,受了一掌还调动气机如此在我们面前抢东西,想必这条黑蛇已经开始发作,定不会跑到太远,是时候将这条赖皮蛇揪出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也不知谁在楼下惊呼一声,楼下人声鼎沸。一众峨眉仙子抬着昏厥过去的婉清匆匆忙忙上了楼,也来不及问这房中破了一个窟窿的房顶是怎么回事便鸠占鹊巢将浑身还有被绳索捆绑痕迹的婉清放在了老剑神床上。   司马云不禁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明月道:“我们发现这妮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被人五花大绑打晕捆在柴房里面,要不是有人报信,恐怕到现在都还找不到。”   司马云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婉清弄醒,又弄来参茶解晕,原本以为这仙子醒来过后会立马抽剑本能反抗,却没想到婉清醒来时候第一句话却是。   “王八蛋,登徒子,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   这就奇怪了。 第280章 登徒子   但凡熟悉婉清的人都应当知道此仙子大多数时候即便不是冷若冰霜也是寡言少语,莫说是如此女儿家的恼羞之态,便是与人多说几句话都已算是破了天荒,而今婉清这般模样哪儿像是被人捆绑起来丢进了柴房里,反而更像是碰上了那些个长得好看又有钱的公子哥儿,被人调戏了一番一般。   几人对视一眼,能让这峨眉仙子如此恼火却不是怒火的人可真是不多,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了那半道上就曾经让此仙子险些抓狂的九大爷。   莫不是真遇上了九大爷不成?众人齐齐揪心。   明月当下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道。   “师妹你莫不是遇见了那九公子?”   “什么九公子。”   才醒过来便满脸通红的峨眉仙子愤愤道。   “分明就是一个臭流氓,除了调戏良家女子之外还会做什么?他称得上哪门子的公子?我看是登徒子还差不多。”   “这……”   明月心道,看来自己这师妹多半是中了魔怔了。   怎的一口一个登徒子,臭流氓,那九大爷虽然行事太不懂女儿家心思,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登徒子一个,怎的如今到了自家师妹这里竟变得如此不堪?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便是这九大爷在不经意间已在自己这师妹心坎之上烙印下了一个深深痕迹,世间事,尤其是感情事,本来就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字能说的清楚。   明月道。“不管怎样,现在那登徒子也已经不在了,我们这么多人围着你,师妹你总该将那登徒子的事情告诉我们才是,不然司马公子如何分析这其中的门门道道?”   为了迎合自家师妹这点小女儿姿态,明月也不得不昧着良心说了一句九公子是登徒子,好在如此“感同身受”之下,婉清也终于是打开了话匣子,饮了一口参茶之后她才娓娓道来这其中经过。   原来自司马云与明月他们离去之后,婉清便一人在房中修行最近才学会的一招剑术,谁曾想就在这时候有一支飞镖从窗户射进来,好在婉清本就武功不俗,要避开这支飞镖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那哪里是什么飞镖,分明就是一根吃饭用的筷子上面绑缚着一张字条。   字迹有些潦草,是出自男人之手,上面写着一个时辰之后,南城驿站见。只允许一个人来,会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原本来此江南就没什么熟人,又有谁会这样偷偷摸摸传信来呢?   来不及等待司马云他们回来,原本此事应当至少带上两位老爷子当中一个才算安全,只是婉清考虑这人之所以不露面,想来便是不愿被人识破自己身份,若是带人去了,未必就真能见得到,再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也在峨眉修行了不少武功,虽说不上进步一日千里,至少却还是能有百里,故此婉清便孤身出了客店,直走南城。   她在那家就在城郊的驿站之内果然见到了等待她的人,除了九大爷又还有谁?   “莫名其妙将我们诓来江南,又无声无息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你这人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若不是见此时的九大爷已不复初见时候那般光彩照人,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狼狈,婉清恐怕早已以峨眉秀水剑一剑刺了过去。   九大爷看起来的确挺狼狈,浑身血污,便是一件一路上来都没换过的衣裳都沾染了不少尘埃,偏偏就是这么狼狈一个人还是在喝着滚烫的连舌头都能烧熟的茶水。   九大爷轻声道。   “最近遇上了一点麻烦事情,所以不能算是无缘无故消失,原本我应该请阁下吃喝一顿再来谈事情,可是我若是现身,你那客店中两个老头子想必定不会让我安然离去,我不得不这么做引阁下出来。”   分明婉清是女子,如今到了九大爷口中却成了不是姑娘小姐也不是仙子的阁下?这几度让婉清心中不痛快,世间女子,但凡再冰冷,也始终不可能不在意别的男子对自己的称呼。   只是婉清到底还算性子好,若真是因为这么一两句话便要跟九大爷大打出手,恐怕从今以后二人见面别的事情也不要做了,只拼个你死我活就行。   “原来有些人也有害怕的人,当初你单枪匹马未经过峨眉允许便上金顶时候你怎的不害怕?而今到了这如同鱼虾归了大海的江南时候却生了敬畏之心?”   婉清嘲讽道。   “难不成你九大爷也有惹不起的人?”   “你不用如此讥讽我。”   九大爷抬起头再度露出那张让天下男子十之八九黯然失色的脸庞。   “我若不是最近想试试做人的感觉,也许我奈何不得你们那儿那两个老头子,但他们也杀不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不只是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们,也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罢了。”   九大爷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换做谁无时不刻被人监视都不会有好脸色看,可他还是强露出一抹笑容。   这等不想笑又非要笑的表情有些生硬,但峨眉仙子竟觉得好像这种笑容才是最为苦涩的笑容。   九大爷道。   “我应该杀了他们,可我暂时不想那么做,我觉得在人眼皮子底下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才最为有意思。”   “听起来感觉好像你平时是一个很没意思的人,那么现在我们也应该进入正题了,你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也不等这驿站之内好像除了九大爷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可疑,婉清不等公子邀请便自己坐下。   若非那壶冒着热气的茶水看起来实在有些骇人,她可能真会品尝一口。   “如果我说我其实没什么说的,只是想找个人来陪我说说话,你会不会拔剑杀了我?”   “你试试看。”   虽不动作,但这么长时间的剑道修行,早已使婉清与自己那柄峨眉女子剑心意相通,才有一丝愠怒便见那宝剑铮而有鸣声。   九大爷哑然。   “看来女子果真还是不要得罪的好,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可阁下如今好像还未婚配,才是一个女子便如此毒辣,我奉劝阁下一句,将来还是小心的好。”   “小心?我需要小心什么?出来走江湖,怕的无非就是被人杀而已,但看开了这江湖不过就是如此,你不杀别人,别人便会杀你,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应该担心你将来若是继续这么泼辣下去,恐怕会嫁不出去啊。”   “九大爷,你想死吗?”   那柄桌上的女子剑终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这恨不得能将眼前家伙大卸八块的冲天恨意,带着铮鸣声出鞘,连那马骝几匹小红马都吓得险些挣脱缰绳。   女子剑在九大爷喉咙处一张薄纸距离停下,   “我收回我说的话。”   九大爷突然像是有了悔改心意。   “还算你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日便留下你一条性命,倘若你接下来再胡言乱语戏弄于我,我定不饶你。”   撤了剑,像是怒气终于被宣泄完毕,婉清这时候才再度坐了下来。   九大爷故意装作惊魂未定道。   “差一点就要了我的性命,我九大爷这条性命不值钱,就怕脏了仙子你的剑。”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你的性命不值几个钱。”   “最起码还是值这壶茶钱,言归正传,我今天约你来此,不过是想告诉你关于魔教的一些事情。”   “我也正想听听关于魔教的事情,毕竟我们来此江南多半是因为你,而今来了江南却又不见你,对于魔教我们是一头雾水,想来想去,除了你,我们似乎没有别的人选来告知我们这些事情。”   九大爷道:“其实我想让你们跟我联手共同对付魔教。”   婉清道:“给我一个理由,你明明是魔教中人,为什么要反出魔教?再者,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就因为你的只言片语?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是跟魔教串通好故意将我们带到坑里来?”   九大爷道:“当年入魔教是因为一个人,而今叛出魔教也是因为一个人。”   婉清好奇道:“什么人?”   九大爷道:“加入魔教是因为一个男人,一个曾经给了我一口饭吃的男人,叛出魔教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其实长的并不比阁下差的女人,非但不比阁下差,反而还多出几分妖娆。”   他提起那个并没说起姓名的女人时候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只可惜那个女人是个贱人,一个活生生的贱人。”   婉清闻言再度动容。   “九大爷,我没工夫听你说你那些事情,本小姐耐心有限,倘若你若再继续口无遮拦,那我看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阁下没来时候你说这句话我没办法,只是今日里你既然来了,那谈不谈的成也就由不得你了。”   九大爷大概未料到婉清会如此生气,但他并非是一个因为别人不开心便故意迎合别人的人。   他再度饮一口滚烫茶水,大抵是觉得这么一口实在不足以平息心中怨恨,又将一大杯茶一口饮下肚中。   婉清立马变了脸色。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觉得阁下现在情绪有点激动,应该冷静一下我们再好好谈谈。”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乱来。”   婉清已再度出剑防御,先前出剑是盛怒之下,故此道理上占了上风,出剑便成了理所应当,只是而今被这面前九大爷轻描淡写几句话竟是突然将位置置换过来,婉清知道九大爷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怎可能取得到公孙静一条手臂?他若是想伤自己,那恐怕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只是峨眉弟子岂能由如此一个魔教高手拿捏?   她出了剑,哪怕已经习得峨眉不少上乘武功,依旧不过在三招之后便败给了九大爷,被别人夺取了剑反过来架在脖子上。   “我不信你会杀了我。”   落在下风,原本可以与九大爷平心静气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却不料眨眼之间便刀剑相向。   婉清道。   “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应该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你不杀女人。”   “我当然记得我说过的话。”   九大爷道。   “可我只说过我不杀女人,没说过我不会把女人的脸刮花,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若是把你的脸刮花了,那应该比死更难受。”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连魔教都敢背叛,你觉得我不敢刮花了你的脸?还是你觉得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没有男人愿意伤害你?以前不知何处听过一句话,总有女人说男人是大猪蹄子,在我看来,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贱人才对,只有贱人才会这么下作。”   “你中毒了。”   “我是中毒了,我中了那贱人的毒,所以你觉得我现在敢不敢刮花你的脸?”   “你……”   婉清到底还是怕了,怕了九大爷此时的激动情绪,也怕真在自己脸上留下几条触目惊心的疤痕,男人脸上有疤痕那叫英俊,譬如如今的司马云,女人脸上有疤痕,那叫丑鬼。   没有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脸蛋。   婉清道。   “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要你自己找绳子把你捆绑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你会说那基本不可能,可在我看来,我的剑距离你的如花似玉脸蛋只有一根头发粗细的距离,没人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将自己捆绑起来,当然,如果那个人手上有一把剑就得另当别论。”   婉清找来绳索将自己捆绑起来,只是一个人若是捆绑自己,不论怎样都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好在九大爷也不担心。   因为他亲手将绳索的死劫打在了婉清身后,做完这一切之后,九大爷才如释重负一般面色惨白瘫软到了地上。   从上往下看去。   九大爷胸口一抹触目惊心的剑伤就这样暴露在了婉清面前。   婉清瞪大眼睛惊讶道。   “你居然受伤了?”   “受伤很稀奇?”   九大爷淡淡道,随后他又自己否定自己反问,他道。   “好像对我来说受伤的确是挺稀奇的,我也只有在想做人的时候才会受伤,才会感觉到疼痛,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毫无知觉。”   “也就是说你是故意受的伤?是谁干的?是公孙静?”   九大爷出手时候并不多,算来算去似乎自打认识以来,出手的时候就只有一次看得见的与公孙静,还有一次看不见的取了公孙静一条手臂,如此一来,自然而然便联想到那位天下第二公子。   九大爷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道。   “那家伙本事的确还是有的,断了一臂之后还能如此生猛,甚至武功还更胜从前,他是一个强敌,被他伤一剑,这没什么惊讶的。”   “明知道自己会受伤,为何不变成你的另一面,也好让我看看那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你最好还是不要见的好,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现在的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影子而已,他回来,我就消失,我不消失,他就回不来,你希望见到现在的我还是见到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   “我谁都不想见,我现在只想你赶紧放开我,让我回客店,从此以后你不要来打扰我,我也不会跟人提起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那不可能。”   哪怕胸口血流如注,九大爷依旧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我既然来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你走呢对不对?”   婉清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捆绑住我了,因为刚刚你的镇定全部都是伪装出来,此时此刻的你便是来一个三岁孩童都有可能取了你性命,你不敢冒险,万一我一怒之下真杀了你对不对?我没见过你的另一面,不知道你的另一面怕不怕死,但至少现在这一面肯定不过只是凡人之躯罢了。”   九大爷捂住胸口疼痛咧嘴道。   “你很聪明,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你已经错过了最佳时候,刚刚没有动手,现在就算想动手也未必动的了手了对不对。你现在只能安安心心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然后再做决定。”   “你说,我听着就是。”   “魔教最近有大动作,他们要杀一个人,这人就在……”   九大爷才要说出这人究竟在何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   “这打不死的癞皮狗又追上来咬人了,看起来好像怎么都躲不过一样。”   “是谁来了?”   “想要取我性命的人来了。”   “那你还不赶紧放开我?有我在说不定还能拦他一时片刻?”   “不能放开你。”   九大爷再度摇摇头。   “放开你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我们二人被他一起杀了,要么就是你们二人联手起来将我杀了,所以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难道你想丢下我独自逃命?你这样是害我性命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肯定不会丢下你。”   九大爷封住自己胸口两处穴道,以至于不再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   随后起身扛起来本就生的妙曼的婉清,二人闪身躲进驿站柴房之内,以堆的满满的枯柴遮蔽住二人身子。   空间狭小,一男一女身子紧挨着身子,这让冷若冰霜的峨眉仙子实在忍受不了。   她沉声道。   “九大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保住你我二人性命,如今我已身受重伤,可我又不想让那个家伙回来,我只能这么做。”   “我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倘若被我师门知道你如此羞辱于我,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也许,不过就算有那么一天也是在明天之后,而不是在今天,你说呢?”   “你放开我。”   门外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   婉清再度冷冷道。   “你不放开我我就要叫了。”   “叫?你这话倒提醒了我,怎么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忘记?”   九大爷猛的一拍脑门。   “可是现在这地方除了柴火还是柴火,我还能拿什么堵住仙子你的嘴呢?难不成……”   九大爷看向自己的脚,又看了一眼仙子的脚。   婉清当即怒视此人。   “你敢脱下袜子我就敢把你大卸八块。”   “呵呵,当然不会脱下你我的鞋袜,仙子你的脚或许好看,但肯定不会比你的嘴巴还生的好看。”   婉清当即头脑一片空白。   因为她的嘴唇已被另一张男子灼热的嘴唇贴住再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再醒过来时候已经是回到了客店之中老剑神的床上。   婉清当然不敢把这受了九大爷非礼的事情堂而皇之说出来,恐会成为别人笑柄。   只是冷冷道。   “那登徒子到底还是没告诉我魔教究竟要杀的人是谁,倘若再给我见到他一次,我定不会有丝毫犹豫拔剑取了他性命。”   这般言辞厉色好容易让人觉得此仙子并不是开玩笑,只是却被剑无求一句话弄破了僵局,搞得尴尬无比。   “妹子你连自己的剑都丢了还在嚷嚷着要取了别人性命,莫不是用你的美色将那九大爷美死?”   “你……”   “算了算了,我们剑大公子只不过跟婉清姑娘开个玩笑而已。”   司马云可不愿真触犯了这冷若冰霜仙子的霉头,连忙打岔道。   “按照婉清姑娘所说,九大爷已经败在了公孙静手中,如今更是被公孙静追的四处逃窜,而且就在这附近,你这么一说的话,倒是很有办法将他找出来了。”   婉清道:“倘若找到他了一定要出手替我擒住这臭流氓。”   “那是自然。”   司马云随后道。   “不过也得弄清楚连魔教都会视为大动作的人究竟是谁,难不成是要刺杀如今已在病床上时日无多的皇帝?” 第281章 还有的救   “我们找遍了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药店,有噬心草的不过才区区四五家而已,这四五家的存货全部被我们买了过来,相信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地方,绝对再找不出其他的,这么说来,那不知是蛇还是人的东西想要治好身上的伤,就不得不来找我们了。”   方兰生归来时候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光这么乍一看,不像是一个神仙道士,倒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年少轻狂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能想到的东西恐怕别人未必不会想不到,只是李玉湖,你的碎心掌确认是你自己的独门武功?而不是从别处学来的?”   司马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李玉湖微微瞥了一眼司马云。   “我身上所有武功皆是我融合三道真义融会贯通而来,并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在干什么?他们能模仿出碎心掌的伤势,但绝对跟我自己的掌力完全不同,只要被我把上一次脉搏便能晓得。”   李玉湖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也不知是谁走漏消息说是这方圆百里的噬心草都被一群年轻道士给购买了去,甚至连这群道士下榻之处都说的清清楚楚,以至于不过半个时辰时间,不同程度伤势的老百姓与江湖游侠儿便踏破了这客店的门槛。   熙熙攘攘。   李玉湖一阵头皮发麻,难不成自己真要一一把遍这么多人身上脉搏?   “敌人果真是狡诈,这么多人身上伤势不同,单凭把脉如何能把的出来这么多?反正他们要的不过是噬心草。”   剑无求把玩着这通体墨绿的枯草。   “只要咱们把这噬心草牢牢扣在手心里不放出去,那人就算有天大能耐恐怕也奈何不了我们。”   “这可不行。”   司马云摇摇头。   “若是我们果真那么做了,恐怕立马便会被这城中百姓一锅端了,噬心草要给。”   司马云也感觉阵阵头痛。   “想来想去也只有麻烦李公子你了。”   他看向李玉湖。   “我们会在这群人中寻找最有可疑的人,那人既能幻化成蛇,想必身上也定有与众不同之处,应该不会难以发现。”   李玉湖就此大开诊治,替这些被人指使而来的伤患一一把脉,司马云几人就倚在二楼观看这些伤患中最有可能的人。   这般亲自操劳一直到三更半夜才算完毕。   清点今日里遇见的伤患,司马云道。   “今天来的这些人,你们可曾发现什么端倪?”   剑无求道:“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来的好像都是一些普通人,受的也都是被人以掌力所伤的内伤,不过咱们李大公子说他的碎心掌那么厉害,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威力才对,难道他们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我看不然,至少在今天的人当中,我发现了两个很有趣的家伙。”   司马云默念今日里遇见的最为有可能的两个人。   一个落魄书生,一个贼眉鼠眼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李玉湖在诊至那落魄书生时候也有些诧异,这天下都说寒门士子,但又有几个士子是真正出身寒门?也有人说穷书生,但真正的穷书生其实也并不多见,毕竟若是家里没有一点家底,想要耗费数载光阴只读书,也并非那么容易办到。   可眼前这位却是一位实打实的穷书生,从上到下无不透露着一个穷字,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文人墨客骨子里的酸味,一件衣裳早已洗的变了颜色,差不多绝对算得上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种,脚上一双布鞋也几乎磨的只剩一块布连着。   李玉湖当时有些不确定道。   “他们这些人的伤是被人以掌力所伤,那么你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呢?”   李玉湖看向这个恐怕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两眼的与乞丐一般无二的穷书生。   “我不信有人这么丧心病狂,连你这么可怜的人都不放过。”   穷书生的确可怜,翻破了衣裳也不过才倒出来两枚铜钱而已。   他有些不忿道。   “金银财宝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不知道这天下有许多人到了一定境界就根本不在乎自己给别人的印象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李玉湖点点头。   “我身边这种人就有不少,可我也知道的是,他们那些人就算穿的再不怎么样,那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与众不同气质,只是你。”   李玉湖似笑非笑道。   “也忒寒酸了点,我看了你的伤势,并无大碍,需要不了几天便可痊愈,并不需要噬心草,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不过你且记住,下一次遇见伤你之人,你最好还是跑快一点为好,免得下一次就不只是被人拍了一掌这么简单了。”   剑无求当时并没深思李玉湖这句话其中的含义,只是听司马云一说,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难道李玉湖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   只可惜这般猜测还是被李玉湖否决,他道。   “那书生所受的伤的确不过是轻伤,而且也非我掌力所致,我所好奇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个身子单薄的人,那些人既然要故意扰乱我们视线,又怎会如此留手?方才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怎么这家伙仅仅只是轻伤而已?”   “你是怀疑这家伙恐怕跟那条蛇是一个路子上的人?那你早说啊,我这就去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剑无求有些迫不及待,但依旧是慢了半拍,原来司马云早就在发现不对头的时候派玉清弟子尾随了上去。   至于第二个八字胡男人,司马云则显得意味深长许多。   李玉湖说过,他的碎心掌只有噬心草可以解,算算时间,那人现在身体里的掌力也已经开始发作,跑不太远,就算差遣人去找也来不及,因为方圆百里之内,就小城这么一处城镇,其他地方,想要一来一去,即便是骑上最快的马也需要不下于一天时间,更何况还要搜索卖有噬心草的药店。   那人若想解此掌力,必在此处大作文章。   司马云道。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第二个八字胡男人好像从进了这个门槛开始便目光散乱,而他受的伤也就比较有意思了。”   司马云虽没有为那八字胡男人亲自把脉,但大概也观其了几分气色,知道其受的伤绝对不仅仅是掌力那么简单,这一点也得到了李玉湖印证。   “我自己的掌力我自己清楚,那人体内真气紊乱,乱七八糟,像是除了掌力之外还受到了其他不同程度的内伤,以至于我根本无法辨别出来究竟是不是我的掌力所致。想来一定另有高人设法在他体内灌进去不同真气,掺杂上我的内力,才会如此让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剑无求不解道。“那还用问?这人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条蛇,为什么刚才不把他抓起来?”   “不能那样做,那么做只会打草惊蛇。”   司马云摇摇头。   “更何况我们暂时还不确定,倘若真是中了咱们李哥碎心掌,为求解药,今夜他必定还会前来讨要,毕竟没人会傻到等死,他不来,他就死定了,若是他来,这噬心草咱们还是要给,只不过却不能白给,放长线钓大鱼的事情,这次我倒想来做一做。”   “别人又不是傻子,明明晓得我们故意设下圈套,怎么可能还主动钻进来?”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傻子,傻子又怎么可能聪明到以真瓦片换走我的假瓦片对不对?有句话怎么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可能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但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丢了自己性命,一个不想死的人,往往会想出来许多极端的办法,咱们拭目以待就是。”   司马云料定那贼眉鼠眼八字胡定会在今天夜里前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八字胡,反而是白日里见到过的穷酸书生。   书生依旧穷酸,只是这天夜里,倒光了口袋才倒出来两文铜钱的书生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两份见面礼,一只烧鹅,一瓶烧酒。   “我一看就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别人让你带来的对不对?因为那人已经黔驴技穷了,甚至就连白天时候你也是被人差遣才来,否则   你堂堂一介书生,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我们李哥挖苦对不对?那人一定给了你丰厚的报酬。”   司马云并不客气,接下一只烧鹅一瓶烧酒,甚至摆好了酒席等穷书生落座。   书生局促不安,到最后还是在剑无求几人的合围之下中规中矩坐下。   司马云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这时候他才诚惶诚恐道。   “能不能给我一株那个什么草,你们若是不给我,我跟我表妹恐怕就要遭了那人毒手了。”   众人并不知道这书生表妹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兴趣知道,看这书生落魄成这个样子,表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马云笑道,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给了你那什么草,非但你跟你表妹没事,你还可以得到那人一笔丰厚报酬对不对?让我猜猜,有了这报酬,你一定能换上一件新衣裳,新鞋子,还能买很多没有读过的书。”   “才不是呢。”   书生有些激动。   “难道我们读书人在你们这些江湖人眼里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司马云摆摆手。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过你来问我要东西,我问你几个问题应该不算过分吧。”   书生两眼放光。“什么问题?你说,只要你说的我能回答我就一定回答。”   司马云道:“第一个问题,你拿了这笔报酬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让我表妹过上好日子,不用每天跟着我饱一顿饿一顿,最主要表妹在这世上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你没有朋友?你朋友可以接济你的。”   “朋友…之前可能有过,不过后来被我弄丢了。”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费脑子的回答,不过我姑且就当你回答了,你一定是跟你表妹青梅牛马,好了,第二个问题,打伤你并且让你来求我们那人,我们今天见过没有。”   “没有。”   书生极为肯定的回答。   “他今天没来。”   “好了,你很守信用,我喜欢守信用的人,那么如你所愿,噬心草我可以给你一株了。”   老黄取来了这些被玉清弟子以高价买回的噬心草一株,司马云果真就如此交给了那拿着噬心草便一溜烟就没了踪影的书生。   剑无求最是不明白。   “好不容易打伤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给他治好了?这样会给我们又平添许多烦恼啊,要是以后真跟魔教搞起来,岂不又多加了一个厉害高手吗?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司马云道:“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说了要给就会给,不会诓别人,尤其是这么一个书生。不过噬心草我是给了,我就是不知道那个家伙敢不敢要啊。毕竟万一我在上面动了手脚什么的,那可怎么办才好。”   “狡猾,你这小子实在太狡猾了,难道你打算用这么一株噬心草来放长线钓大鱼?”   “哪儿有用草来钓鱼的,毕竟鱼又不吃草。”   司马云心中默算了一下书生离去的时间轻声呢喃道。   “他说那人我们白天没有见过,那就说明我们一定是见过的,因为没有人会在被死亡威胁的时候说真话,那人一定就在附近徘徊,怕死的书生不可信,被死亡威胁的江湖人更不可信,我们可以去书生家里收尸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人寒颤若禁。   早先便派遣了玉清弟子白日里跟随书生,那年轻道士的确是按司马云吩咐一直跟在书生身后,去到了书生巴掌大的屈居之地,也曾有幸见到了那书生表妹半面,只是道士终究长年累月上山清修,没见过多少女子,亦形容不出来那女子模样,只是领着众人去往书生家里的时候才再度见到了这躺在血泊中的江南女子,身边还有一位奄奄一息的穷酸书生。   血很新鲜,那人并不曾走远,剑无求追了出去。   司马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表兄妹二人叹气道。   “看来我们来的早了点,还没死透那人就走了,还有的救。” 第282章 痴男怨女   “表妹呢,我表妹怎么样?她有没有事情?”   穷书生自床上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大汗,确定自己并未被那人带走性命之后才看向这屋子中为数不多的三个人。   一人身着青衫,左脸伤疤风霜岁月遮盖不住。   一人神色落寞,端着一杯印有蓝色图案的茶杯怔怔出神。   余下一人便是不久之前记忆深刻的话痨,偏偏这话痨生了一双极其妖异的眸子。   果然痴情都是读书人。   司马云打量着惊恐神色不似作假的书生。   他道:“你的表妹没事了,不过我们要是晚去一点说不定就救不回来了,她现在很好,你大可以放心,她被一群仙子伺候着,倒是你,被三个男人伺候,希望你不会介意才好。”   “你说的哪里话。”   书生抹了一把额头冷汗。   “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没想到又捡回来了一条命。”   “听你说话的这意思,你好像曾经很多次险些丢了性命?我想不通是谁连你这么一个书生都不放过,因为你看起来实在是不像多管闲事的人。”   “我的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点被你说对了。”   书生起了床,也不管姜明的落寞,自顾自补充了一杯茶水当做身体水分,随后才叹气道。   “可我这辈子就多管了这么一件事情,就因为这样,家没了,书没了,现在还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是你有了你表妹不是吗?”   司马云拍了拍书生消瘦的肩膀。   “你的表妹我们都见过了,是一个标准的江南美女,我知道这天下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很多,不过一个这么好看的姑娘愿意跟着这种人的事情就很少见了,我也能看出来那姑娘并不是一个生来就能吃苦的人,可她还是为你吃了不少苦头,这样的女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所以为了避免你下次再被人杀人灭口,我建议你告诉我们那人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我无法保证让你跟你表妹从此过上好生活,我最起码可以保证能让你们两个人在这江湖上少一个要杀你们的人。”   “我知道你说到肯定能做到。”   穷书生好似打开了话匣子。   “打从我见了你们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可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浑身黑衣,笼罩在斗篷下面,也是他出手打伤我,要我找你们去要那什么草,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来找到我的时候看样子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不然我估计他那么一掌就足够拍死我了,我看不见他的样子,连他说话声音都是刻意伪装过的,我很想帮你们,也好让我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可是很抱歉,我做不到。”   穷书生落寞叹气。   “我真的做不到,他服用了你们的那什么草只是休息了片刻便恢复不少,要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我可能已经跟我表妹上了黄泉路。”   好像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么从中间断了。   剑无求顿时感觉大为恼火。   “早知道如此我们还钓鱼做什么?倒不如跟着这小哥直接去将那家伙杀了,免得夜长梦多,现在好了。人也走了,这么大的江南我们去哪儿找?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胆子倒还真大,也不管那根草是不是有毒就这么吃了。”   “这很正常。”   司马云道。   “换做是我们也一样,毕竟早死不如晚死,只是他若不吃了这棵噬心草还好,吃了怕才是真正倒了大霉。”   “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剑无求更加不明白了。   “噬心草是解药,如何吃不得?不吃噬心草如何能解李哥的碎心掌?”   “所以我说你们有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司马云笑着摇头。   “你们好歹也是江湖一流高手,什么时候听说过人的掌力所致的重伤是需要一株草来解决的?那株噬心草不过是我们李哥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此草半药半毒,可以暂时压制住碎心掌伤势,但长久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治好碎心掌,没有李哥亲自出手是绝对不行的,毕竟一个人耗费不知道多少光阴学得的手段若是败给了一株草,岂不让人笑话对不对?我只是以此来证明一些事情,之前还心有疑惑,但现在不得不信了,那就是我们当中恐怕是有内鬼出现了,毕竟难道你们就没有疑惑过为什么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了如指掌?从飞仙关到现在,从野狼到江南,仔细想想这其中关系,你们会很惊讶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司马云这么几句话下来已经让剑无求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当初飞仙关内遇见那冰霜公子,那公子指名道姓是为司马云而来,纵观自打落霞山以来众人出南海,几乎天下无人知道他们一行人踪迹,若非天上有神仙看着,剑无求绝对不信有人能在茫茫天下如此准确无误找到他们一行人位置,再后来,一行人还未露面野狼便知公孙静是司马云吸引过来,这岂不太荒唐了点?   又说到前不久去夜探林家祠堂,先不说那当夜准确无误埋伏在房顶的黑蛇,就说司马云取来的房顶四张琉璃瓦,明知一行人中有一位陆地神仙,还有其余人皆是当世厉害高手,没人会傻到在这么多人面前做文章,可那黑影还是不偏不倚撞见了,并且以司马云的假琉璃瓦换走了真琉璃瓦,又有李玉湖一记碎心掌,差点取了那黑影性命,此掌乃是李玉湖独门武功,寻常人又怎知噬心草可解毒?   这么一算下来,这一切的一切问题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看来你跟李哥早就知道了有问题,才故意一唱一和唱了这么一出戏对不对。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还有内鬼会是谁?”   剑无求默默念起这一路上来虽沟通不多,却好似一家人的一群人。   瞎眼和尚不用说,他是只知念经苦修的僧人。   老实和尚也不用多说,他的确称得上老实,他甚至连杀人之前都会先提前跟人打好招呼。   至于两位剑道魁首老爷子,一把剑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什么必要再做文章?   老黄更不可能,当初姜家地牢里二人的患难与共至今依旧历历在目,那么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人好似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姜明,老子早就知道你贼心不死,一定是你这一路上都在出卖我们对不对?除了你大概没有别人了,你心中还在记恨我们拆了你姜家,灭了你姜家满门,难怪你这一路上寡言少语,原来心里这小算盘打的却是比谁都厉害,老子还真是小看了你。”   正抿嘴品茶的姜家公子似早就料到剑无求会将这内鬼的名头丢给自己身上,他不咸不淡道。   “没错,就是我,那又怎么样呢?我出卖了你们,你为什么不拿剑取了我姜明性命?”   “你还真以为老子不敢是不是。”   “慢着慢着。”   司马云连连劝住总是被姜明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气的暴走的剑无求。   “你们忘了我上次怎么说的?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嘴上吵几句就行了,何故要动刀动枪?”   “可是这家伙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内鬼,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还等着被这家伙将我们带到沟里面去?”   “别人说就信?我们若真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如今又怎会还活到现在?”   司马云语重心长道。   “倘若他姜明说你是内鬼,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除了你?没错,他的确是最有可疑的人,不过在我看来最有可疑的人才是最不可能的人,总之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也不想知道内鬼是谁,因为不论是谁我都不会太开心,虽说那条蛇现在可能已带着那些东西离开了这里,不过肯定还是会回来的,更何况我正好也需要有个人将那件东西给带到魔教大本营去,那才是我计划最关键的一步,不用担心,该死的人,怎么都逃不掉,不该死的人,怎么都死不了的,就比如咱们这位书生兄弟。”   司马云同样再度看向对他们谈话云里雾里的书生。   他道。   “算算时间你的表妹也差不多快醒了,你应该过去看看她,他醒过来第一个想见的人肯定是你。”   书生迅速起身,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对面房中便传来女子抽泣男子泣不成声的动静。   江南女子惨白呢喃道。   “爹娘没了,家没了,威武将军也没了,现在丽霖也只剩下表哥你了。”   “谁说不是呢。”   穷书生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也管不了身后峨眉仙子们是不是暗中嘲笑,他轻声道。   “如今表哥不同样也只剩下表妹你了吗?”   他不理会身后众仙子,身后仙子亦不打算打扰这一对痴情人儿互诉衷肠,轻轻关上门,门外是静看书生背影的司马云。   明月道。   “司马公子,有些话,明月不知道当不当说。”   司马云收回目光道。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哪儿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道理?仙子尽管说就是了,司马云洗耳恭听。”   婉清道。   “假使我们今天晚去了一步,这书生就会跟他表妹双双离开人世对不对?”   “没错,是这样。”   “敢问司马公子是带着去救他们的念头找到的他们,还是真打算做一件好事替他们收尸?”   “当然是收尸。”   司马云不假思索道。   “因为以我来看,这世道太乱,他们二人做不了活鸳鸯,倒不如直接让他们做一对痴男怨女,这样结果可能还来的更加完美一点,尤其是我见到了这江南姑娘的确长的好看以后,仙子有所不知,天下好看的女人,就算跟著书生这种男人,也不会跟一辈子,她们早晚会败给这座江湖,所以倒不如让书生的回忆停留在二人生前的美好。”   明月恼怒。   “这是司马公子你的想法?你觉得天下女人都是这个样子?”   司马云点头道。   “是的,这是我的想法。”   他继而轻声呢喃道。   “天下的女子,不为名利风尘所动的,只有已经成为冰冷尸体的女子,我这么做,是成全他们。” 第283章 杀人与救人   “我一直在等你,从你当日里找我,要我为你杀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一直寝食不安,怕你要我杀的人我杀不了。怕我若是杀不了你要我杀的人,你便会出手杀了我,以你的本事,你想杀我不过是易如反掌,我说的对不对?九公子。”   司马云再度撞见那冰霜公子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三日后南城的一个酒家,这酒家像极了他曾经与那酒窝少年才出江湖时候的那家酒家,只是如今已没有了那时候的酒,没有了那时候的酒窝少年,唯一相同的是司马云依旧以做买卖为生,虽然现在的买卖越做越大。   司马云常与张明月开玩笑,说他的酒窝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因为有酒窝的人大多数酒量很好,倘若不好又怎会生出两个酒窝来?   其实有酒窝的人能喝酒只不过是司马云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就像他时常觉得命运喜欢跟他自己开玩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找到了冰霜公子,哪怕如今的冰霜公子已经不再冰霜,他受了不轻的伤势,司马云觉得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好好休息才对,不应该还如此波折,更不应该喝这么烈的烧酒,的确是烧酒,是烧的滚烫的酒,单单只是触摸酒壶便感觉手指 像是要被烫伤一般。   九公子却旁若无人,他就那般一杯接一杯,一直饮下三杯,呼出一口热气后才轻声道。   “第一次听说买家比卖家还着急的,就冲这么一点,我觉得我应该没有找错人,你能帮我杀了我要杀的人,”   “就冲这么几句话便相信我?你可真是胆子够大的,难道就不怕我司马云卖了你?”   “你不会那么做,你要真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生意也不会做到现在这么大了对不对?”   “你看的倒是挺透彻,看来最近那疯子没有少来烦你,为什么你不干脆出手将他解决了?也免得再被这只烦人的苍蝇纠缠上?”   “就算要解决也是解决放苍蝇出来的人对不对?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是我有求于你,我又怎会驳了你司马云的面子对不对?就算要杀,也是在你完成了答应我的事情之后。”   “我本以为你不懂人情世故,才会将咱们的峨眉仙子几度气到抓狂,可现在看来,你非但懂,反而比我更晓得其中利害,我能不能问一句,当日你是事先知道公孙静身份才出手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的手?”   “大概是第二种。”   这南城偏僻处的酒家一如既往像是那一年,不止是周遭环境,而且这里安静的也只有两人斟酌,司马云揣测大抵是九公子不喜欢被人看见或是 听见,故此才将周围的人清理了一个干干净净。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谈事情,最适合谈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   九公子轻声道。   “那日是那厮无缘无故闯进我的道场,毁我数日布下的大阵,我才要取他性命,至于知道他是公孙静,那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飞仙关的事情,所以再后来,我打算放他一条生路,不过不得不说,你召集来的这些人还真有意思。”   九公子意有所指。   一个剑魔,一个如今   已经天下人尽皆知的废人,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天下第二,还有一个本不属于江湖的野狼。   司马云笑道。   “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要找有意思的人对不对?就像你找上我不也正是觉得我有意思吗?”   宫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在一处荒山野岭布下道场?”   “好奇,当然好奇,不过我知道好奇也没用,有些人想说的话你就算不问他也会说出来,有些人则不一样,他不想说的事情便是撬开其嘴巴都不一定能得到。”   “跟你聊天真有意思,我很久没有遇见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你说的你是指现在的你,还是指另外一个你?”   “差不多吧,不论是哪个我都一样,不过相比较起来,他遇见有趣的人会跟我的反应有些不一样。”   “能不能告诉我怎么个不一样法?我很好奇,准确来说,我对你的方方面面都很好奇,你知道做我这一行,若是跟人合作之前不把他的底细调查个清清楚楚,我恐怕会惹来很多麻烦。”   司马云自斟自饮一口。   “最简单的莫过于你我的仇家寻上门来,我司马云并不想有一天自己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死在魔教的人手里不就对了吗?”   九大爷开了一个玩笑,他是从来不与人开玩笑的人,应当说是宫九从来不跟人开玩笑,而他九大爷,他自己都说自己其实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不存在的人,开一个玩笑,是没人会追究的。   “魔教也有很多人,就算我死后做了鬼,也得要知道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何必一定要问那么清楚呢?我们出来混的,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咯,在我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我还是愿意跟你坦诚相待,你是第一个被我这么郑重对待的人,因为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很危险的感觉,别人觉得你是一个翩翩公子,我九大爷觉得你是一头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跟你这种人合作往往最后都会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就比如当初的温家。”   “你调查我?”   司马云有些不开心,换做是谁知道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调查了底细都不会太高兴。   倘若眼前的人不是九大爷,而换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那个人又不是高手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因为是九大爷,司马云不得不打消心里的想法,他最清楚面前这看似像是一个土包子的公子其实是一个怎样的人。   九大爷不以为意道。   “是你教我的,跟人合作之前一定要先把别人底细摸清楚,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们扯平了。”   “不,没扯平,你知道了我的事情,可我现在还对你一无所知,你觉得这样我能放心跟你合作?”   “你说的也挺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你一些事情,当日里我在那万丈深渊之上布下道场是为了要救一个人,而我跟你合作,是为了要你帮我杀一个人,听起来可能有些矛盾,不过你大概也能猜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可他们却是很   好的朋友,也许现在不是,不过从前肯定是。”   “那么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你想杀的人得罪过你?”   “没有,他非但没得罪过我,反而对我挺不错的,而我要救的那人却对我很不好,你肯定觉得我疯了,杀一个对我好的人,救一个对我不好的人,换做是谁都会这么以为,可事实上你看我并不像疯子对不对?”   “你的确不像疯子。”   司马云点头道。   “疯子一般胆子都挺大,用不着需要别人出手,比如我身边你见过的那个疯子,就是欺师灭祖的那个,那才是真正的疯子,不过疯子也有为什么而疯的理由,当然,这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情,我还想继续听听你的事情,比如你身上为什么有那么恐怖的冰霜之力。”   “你这哪里是打探我的底细,你这分明是想我完全暴露在你的眼里,不过也没关系,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九大爷看起来有些嘲讽的意味。   “我们那儿的人修炼的武功跟你们不太一样,所以你们不理解我身上的这种力量也在情理之中,我修炼冰玄劲,一种奇怪的武功,修炼至大成,冰冻千里,我们那儿还有个家伙修炼了一门专门针对我的武功,火属性的武功,大成后不在我冰玄劲之下,是那个对我很好的人专门传授给他的,要让我们二人相克,互相掣肘,他才能很好的控制我们两个人,只可惜那家伙实在不怎么争气,从来都没超越过我,大抵是因为我生来便是为这门武功专门准备的。”   司马云已如坠冰窖。   痛饮一大口烈酒,随后才不可置信道。   “你让我杀的人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是的,位高权重。”   九大爷点点头。   “而且是我魔教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人,这笔买卖你吃不吃得下?”   “你倒是狮子大开口。”   司马云苦笑。   “我真不晓得是应该说你太看得起我,还是你太看不起你们魔教教主,你觉得我能做到你说的事情?”   “我不知道。”   九大爷摇摇头。   “不过我知道如果这天下还能有一个人愿意接这笔买卖,还有一个人有可能完成这笔买卖,那这个人除了你司马云之外再没有了其他人。”   南城酒家内吹来了微风,和风细雨。   好似与当年那一天一模一样。   只是面前的客人已经从那土财主胖子王莽变成了魔教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司马云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再出,却又不得不出,因为他并不想死在这里,哪怕在这小城中还有老剑神李玉湖这种高手在他身后,因为他知道九大爷想杀他的话,是等不到老剑神他们来的。   司马云不想死,因为大业还未完成,不想死便不得不应了九大爷的生意。   “做我们这行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不是?你既然相信了我,那我又怎么会让你失望?这笔买卖我接了,不过在此之外,你也必须要帮助我做一件事情,用你的冰冻千里神通,我需要它。”   “可以,成交。” 第284章 你不如宫九   三日来,穷书生算是过好了这么一路上逃亡而来最舒坦的日子,因为有司马云的帮助,他与他表妹二人吃了好几顿山珍海味,与众人建立信任之后穷书生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他在前不久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   他说他在前不久也有一群很有义气的朋友,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他把他们弄丢了。   他说他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有,如果还活着,他一定要亲自去上门道个歉,只可惜这不过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家,他们是一群外乡人,   一群外乡人到了江南之地,还未好好领略一番江南风水便被整个江湖疯狂追杀,这是走了天大的霉运,当日里打算离开一半是考虑他表兄妹二人会成为累赘,另一半大概是知道如此逃亡下去早晚都会被人抓住。   他一直想不明白那位从未曾谋面的三殿下是为何出尔反尔。他明明答应过他们只要找到了林家灭门真正凶手便可放他们一条生路,就因为凶手是根本对付不了的魔教高手,那位三殿下就始终想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而他们自然是成了最好的选择,他知道那位三殿下从最开始时候出现便不是那样的,只是不知为何不过短短间隔一个月时间便判若两人。   他猜测那位三殿下肯定一早就知道什么,只不过一直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群伙伴全部都被人算计了,说那位名叫赵健的游侠儿虽然平日里有些小气,连一壶酒钱都不肯出,不过死的也太过憋屈,被所谓的江湖中人剁成了肉酱,他分明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活了下来,就这么死去未免实在是太过不值当。   也说了那名叫阿牛的少年将赵健的肉酱尸体一片片收集起来入土安葬,说了那位从来不哭的少年为这位游侠儿默默流了一天眼泪。   “轩辕宏观,世人都说你深居皇宫韬光养晦,年纪轻轻便学富五车聪明过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皇子,我如今杀不了你,不代表此生都杀不了你,你可一定要等着啊。”   亲手埋葬这位自打落霞山之前开始便一路走镖而来的难兄难弟之后,阿牛便离开了这发生太多恩怨纠纷的江南。   他们分道扬镳,其实穷书生也不知道在自己走后,其他人是不是真的各自散去,但依着阿牛的性子,想必他定不会愿意自己身边再有人凄惨死去。   “你说的这个阿牛倒是真够义气。”   众人面色各异,但都有默契的不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消息。   再度提起这自己并没见过,但是已受了老黄专门说过的阿牛,司马云说话时候带着些许缅怀。   “不过听你说来的样子,他大概吃了很多苦。这听起来有些凄凉,毕竟他不过才及冠之年而已,不过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被人挂念,被人想起,想必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安慰。”   “只是安慰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人都不在了,可惜我不会武功,倘若我会一点武功,也不会让赵健落得如此下场。”   “就算你会武功,那时候打起来只会拼的更厉害,死的人也会更多,所以若非要比较,我觉得你还是不会武功的好,很多人以为手上有了剑就会走的更远一点,活的更长一点,殊不知只有那些手上没有兵器的人活的才会最长。这个话题已经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了,还是先说说眼下的事情。”   司马云收回了思绪,哪怕不久之前才被九大爷威逼利诱,到了此刻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淡然。   “算算时间,中原各大门派的人就在这两天会来齐了,可至今仍未见魔教中人露出冰山一角,到目前为止我们见过的也不过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会结冰的,会全身化成火焰的,还有会变成蛇的,其他人到如今仍然是个迷,说的难听点,按照我们现在这种一头雾水的情况,恐怕就是跟魔教中人擦肩而过都不会知道,没有什么比情报来的更加重要了。书生你说你那朋友曾经去过魔教,他可曾告诉过你魔教总坛究竟在什么地方?”   “没有,他没说。”   穷书生摇摇头。   “他跟燕子李从那里回来之后,关于魔教的事情一字不提,我猜他可能是因为答应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不然他绝对不会如此守口如瓶。”   “这么说来倒还有些麻烦了。”   司马云有些烦恼。   “不知道地方,就算我们这些人真要连起手来,也是空有力量没地方使。”   “现在说那些也太早了点,倒不如多担心担心眼皮子底下的事情。”   李玉湖看向司马云。   “轩辕家三位兄弟,现在连轩辕宏观都扯了进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整理一下思绪,第一,我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扯到跟魔教的事情里面来,第二,有没有完成我们的当务之急,第三,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你当初把我们召集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是救世主,管不了天下那么多事情,管好自己家门口便足够了。”   “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司马云道。   “看来我是关心则乱了,”   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司马云已经得到了那件东西,即便是方兰生与明月也只是以为司马云费尽心机得到的那琉璃瓦被那怪蛇给夺了去。   司马云召集了李玉湖剑无求姜明老剑神几人再度打开那包袱中的琉璃瓦时候,其他人并不在场。   哪怕前面不久才答应九大爷出手杀人,依旧阻拦不了对林家誓死也要保护的东西的兴趣。   历经年月洗礼,这琉璃瓦已不复当年光彩,上面已沾染了不少尘埃,司马云取来净水反复清洗干净之后才在灯火下仔细打量。   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说林家的东西自然是造价不菲,可这透明琉璃瓦说破了天也最多不过几两银子,并且上面并无什么文字或是典献,如果那件东西真是这琉璃瓦,那它又会暗藏什么玄机?   司马云不知道的是,这一夜仔细端详这来之不易的宝贝同时,亦有另一帮人同样围在一起观看被他调包的那四张琉璃瓦片,瓦片中暗藏血红色纹路,似是一副地图。   左宗野感受着这瓦片上的丝丝冰凉,良久后才道。   “这上面并没有什么机关,不过就是普通琉璃瓦罢了,教主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是这样一件东西?我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说我时常说你不如宫九。”   白发黑衣蟒袍中年男人淡淡道。   “我这么说你也不要觉得不服,蛇王将这件东西带回来,险些丢了性命,我们更是耗空了心思,为的就是这么几个瓦片,若真是随随便便便能看出其中奥妙,这四张瓦片又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你不妨仔细打量这瓦片上的图案,是不是发觉很像是一副地图?”   “的确像是地图。”   作为魔教两大使者之一,被自家主子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不如宫九,没人会觉得开心,左宗野也不开心,只是却隐藏的很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四张瓦片上的纹路若是全部连接起来,的确像极了一副地图。   “难不成教主花费这么多精力,甚至于不惜掀起整个江湖风波,为的就是这么一副地图?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奥妙,如果是藏宝图,我觉得我们已经不缺银子花了。”   魔教的确不缺银子,历经不知多少代人的财富积累,这里的金银财宝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魔教绝对不会为了钱出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白发黑蟒袍男人笑了笑。   “钱这种东西可能谁都不会嫌多,不过当金钱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坐拥此财富的人总会想到去做凌驾于金钱之上的事情,这些年你极少出去单独行动,唯一的一次也是被姜文太困进了姜家地牢里,故此你对中原大地可能并不了解,所以你看不出来这幅地图也是情急之中的事情,不过我并不会因为带回来了这么一件宝贝而感到高兴。”   男人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们已经被人   给耍了。”   这修建在悬崖峭壁之上的魔教仪事大厅伴随着此男人一句冰冷的话,好似整个大厅都坠入了那位九公子的冰霜之力中,魔教中除了那两位老人,四大王,两大使者,六散人如今差不多已到了一半,皆好似因这一句话变得寒颤若噤。   “这……怎么可能?”   左宗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蛇王几乎是花了半条命的代价才将这东西从司马云手里弄出来,更是险些被司马云下了套,怎么可能被司马云耍?”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如宫九。哪怕他平日里极少说话,看教中任何人都好像不顺眼的样子,司马云是何人你们可能并不了解,但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司马一姓从何而来。”   左宗野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一般沉声道:“属下自然是听过的,如今废弃变成乱葬岗的长云山,也就是当年名动天下风头盖过道门三清的长白山,便是司马一姓的由来,传闻世间本无司马姓,只因当年创立天机阁的两位先贤,一人姓司,一人姓马。二人共结连理之后便衍生出了司马一姓,自此之后天下才渐渐多出来了司马这个姓氏,只是那长白山已经灭门,司马姓氏天下仍有不少,教主莫非是想说司马云其实是天机阁的传人?”   “你总算聪明了一次,不然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江湖浪子折腾出来这么大动静为的是什么?寻常人见了轩辕宏图这等将来有可能是一国之主的皇子,无不是巴结舔脸,他又为何要处处与轩辕宏图作对?”   “可他不也同样与轩辕宏业走得近?”   “我才说你聪明了一次你又糊涂了,若不这样,如何能平衡两个皇子势力?到时候方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在长白山的传人下面吃了亏,不算丢人,这东西是假的,真的已经到了他手里,身边有那么多高手,莫说仅仅只是一个蛇王,恐怕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从他手里抢出来东西,除非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主动要让我们得到这件东西,东西我们肯定是要的,不然百年大计功亏一篑,我原本想让宫九来负责这件事情,不过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要把那东西完完整整给我带回来,带不回来,你们也不用再回来。”   ……   “我的小伎俩能骗得了他们一时,却是绝对骗不了他们一世的,魔教能在江湖之中潜伏这么多年不出现,奇人异士想必定不在少数,倘若他们一但察觉到不对劲,肯定会去而复返的。”   房间内,司马云愈来愈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甚至于剑无求已经几次三番觉得实在是很绕脑。   “搞了半天你让那条蛇把东西带回去就是为了故意让他们发现是假的,然后动手来抢真的对不对?到时候只要但凡抓住了一个人,就能将魔教整张大网全部牵扯出来,可是这么做,风险会不会太大了?毕竟你数数我们才几个虾兵蟹将,难不成你以为就我们这点人能对抗整个魔教?”   司马云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日里与九大爷相聚南城小酒家,与九大爷达成一致目的之后,九大爷曾道。   “其实就算不用我来找你,你也会自己卷进来这件事情当中,你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只要到了江南,便会听说林家的灭门惨案,也一定不会相信仅仅只是为了仇杀那么简单,你会知道魔教之所以如此丧心病狂是为了一件东西,你就会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动静,这件东西对于别人,可能就算想要,也未必有胆量去要,可对于你司马云就有些不同了,你想要的东西,从来想的都是怎么得到,故此,你得罪魔教是早晚的事情,他们不允许你拦路,你也不愿意被他们左右,所以,其实当日里我半路上拦你最多也不过算是给了你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难道不是吗?”   面对剑无求的疑问,司马云回过神来笑道:“单凭我们这点人肯定是不够的,好在已经有人提前帮我们想到了这么多,不然又哪儿来的天下道统齐齐汇聚江南呢?” 第285章 黄酒   “上清观来人了。”   “太清观的弟子也来了。”   “还有昆仑派,天元寺……”   “咦。”   当剑无求默默统计着这几日接二连三赶来江南的门派时候,听见天元寺这三个字的时候微微诧异。   “怎的这家伙连和尚都不放过?不是说和尚四大皆空?怎会愿意参与到这等江湖纷争中来?”   老黄咧嘴道:“和尚又怎么了?和尚不也是名门正派?对于魔教自然是应该人人得而诛之的,不清楚江湖此毒瘤,恐怕他年不知道还有多少如同林家这等惨案发生,他们前来助阵,倒也是无可厚非。”   剑无求道:“老黄,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好像一直都没告诉过我们司马小子究竟用的什么办法将你拐骗进来的我们组织,不如趁现在这没人时候跟我这老弟说道说道,放心,我嘴巴严实的很,绝对不会把你这点小秘密给说出去。”   “免了吧。”   老黄没好气道。   “老头子我宁愿信一只乌鸦的嘴也不愿意相信你剑无求的嘴。”   这江南城镇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也愈来愈熙熙攘攘起来,二人行走在这来往武林人士互相问候的大街上,自春秋年间以来,这等江湖轰动的省会好似只有过三次,第一次时候剑无求仍被困在剑冢不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第二次时候落霞山之变倒是有幸参与,第三次便是这次天下名门正派皆因为一人的邀请前来江南,其实剑无求知道,即便没有那九公子出面,这一天也早晚都会到来,有句话说得好,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又有几人真敢不听从朝廷号令?魔教闹的太大,早晚不得不朝廷出面干涉,朝廷一旦出面,这些个名门正派岂能无动于衷?九大爷无非只是提前点燃了这把火而已。   老黄除了翻山越岭前来江南的那些日子,好像没有一天不喝酒的,而且喝酒只喝黄酒,只用自己的酒壶,有时候甚至连剑无求都在猜测,司马云是不是背着自己给老黄等人每个月都发了月俸?否则老黄兜里的铜钱怎么会好像永远都花不完一样?每日里都能挤出来不少酒钱。   他倒是没喝过老黄酒壶里的酒,如同当初的阿牛一样,因为老黄总是喝酒时候鼻涕口水到处都是,没人会用这样一个酒壶喝酒。   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人越老越邋遢。   就是这么一个穿的破破烂烂,一头花白头发好似鸡窝一般的老头儿身后剑匣里却背负着七把剑,七把名震西楚的西楚剑皇的剑。   剑无求并不喜欢太热闹环境,倒不是因为当年在深渊之下被困二十年,只不过因为其一双天生蛇瞳实在太过引人注目,被人像怪胎一样盯着,换做是谁都不会乐意的,哪怕平日里在队伍中话最多,那也不过是因为都如同司马云所说,大家都已经熟络的原因,之所以打算今日里出门,不过是因为今早感觉到了老黄有些不对劲而已。   老黄今早提着酒壶回来时候表面看起来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不过若是仔细打量之下便能看出其眉目间好似多了几分忧愁。   同甘共苦而来,剑无求自是不愿意让这平日里有事没事傻乐呵的老头儿遇见什么不开心事情,故   此一再追问,奈何老黄始终不说,迫不得已之下,剑无求才不得不拉出来这黄牙老头儿“散散心”。   这街道上往来江湖游侠不少,名门正派也有不少,当初落霞山之变,他们一行人俨然成了最受瞩目对象,只是时来已久,便是真有人记得,也大概只是记住了当日里那鬼神莫测的不死人以及与轩辕宏图第二度争锋相对的司马云罢了。   无人记得这一老一小,以至于剑无求亲自带着老黄去酒家处打那几文钱的黄酒时候都没人愿意让路。   剑无求愈发觉得老黄有问题,因为平日里一壶酒能管一天,可老黄今日里不过才半日,酒壶便空了底,一个人长年累月坚持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后来就会慢慢变成习惯,习惯很难改掉,哪怕只是那么一天时间,他更加断定了老黄有问题。   “老黄,你可知道你这老头儿若是不喝酒的话,肯定也是一个做派有风度的高手,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不说像人家徐长今掌教真人那般仙风道骨,至少也应该是像王木生那样一派宗师气度,就是酒害了你,以至于你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老婆孩子都没一个,换做我是人家大姑娘,肯定也不愿意嫁给你这么一个酒鬼,你应该学学司马云,看人定力多好,说戒酒就戒酒,早点戒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是吧?”   老黄咧嘴一笑。   “可我若是不喝酒,那我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没救了没救了。   剑无求接不过来这句话,便只能仰天长叹。   “酒,真是害人不浅,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对他爱不释手呢?”   就比如这酒家门口排的长长的队伍,剑无求与老黄很快便打到了酒,来打酒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从最好的酒到最差的酒应有尽有,若是仔细观察,大概还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越是穿的简陋的人越是看不起老黄所喝的几文钱的酒,所以他们几乎用不着排队。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排队了。   现在剑无求大概知道了老黄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来打酒的人被买酒的人看不起,也自然开心不起来。   “我不是跟你这老头儿说过,这黄酒我们不打算卖了吗?我们做生意的是图赚钱的,不是为了做善事,这黄酒统共一坛都赚不到几文钱,你要是换做是我们,你也不会卖的对不对?所以还请两位打道回府吧。”   这酒家老板倒并非是完全不给好脸色,毕竟说的完全在理,剑无求也不是不理解人苦衷的人,他便冲落寞的老黄道。   “老头儿,要不要换一种喝法?今日里咱们不打黄酒怎么样?”   “不怎么样。”   老黄摇摇头。   “我还是比较喜欢黄酒的味道。”   “可是人家已经不卖了啊。”   这时候老板又打岔道。   “不只是我们不卖了,恐怕这城中所有酒家都不打算卖了,我看这位小老头儿也并非掏不起酒钱的人,光是这身后的剑匣也不是凡品,倒不如把这把剑变卖了换几顿好酒来喝一喝,这样在踏进棺材板以前最起码还算是享受了一番对不对?就算是进了阎王殿见了那些小鬼   儿也不至于完全说不起来话不是?”   “你这老板倒是会说话。”   剑无求有意无意瞟了这老板一眼,生而蛇瞳已足够让这老板心惊胆战,在冷眼一看已令其寒颤若噤。   “你这么喜欢这剑匣,不如你开个价卖给你怎么样?”   “算……算了,我只是觉得这剑匣应该值个几十两银子而已,我一个买酒的哪儿会操心这么多事情,别说卖给我,就是免费送我我也不想要啊。”   “你还挺聪明的,难怪能将生意做的这么红火,不过既然没有黄酒了,我这老哥又不喝其他酒,那我们就换别处去看看。”   那酒家老板倒是不骗人,果然这城中走遍许多地方都再也找不到有黄酒卖的,老黄对此还有些不乐意,大抵是因为原本喜欢安静待着,如今却被剑无求拉着在这城中逛了大半日,人总是越老越安静的。   他叹气道。   “我都跟你说这城里就这么一家黄酒了,你还不信,现在连最后一家都没了,果然,贱东西卖不出好价钱啊。”   “最后一家又怎么着了?他不卖难不成咱们还得强取豪夺不成?要我说啊,人活的就是一个面子,当年我心甘情愿被关进剑冢是为了面子,后来出来之后杀了我那该杀的死老头儿也是为了面子,面子这东西一定要有,就比如你老黄,活了大把年纪就没人知道天下有你老黄这么一个人,背着七八剑好像也没什么鸟用,如今眼看就两只脚踏进棺材了,若是再不为自己争一口气,那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啦。”   “你倒是懂的挺多。”   老黄照例乐呵一笑,只是今天这笑容怎么看都好似加了几分苦涩进去。   “可面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活得开心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   剑无求摇摇头。   “活着都不要面子,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对不对?就好比我,我宁愿自己做一天的英雄,也不愿意做一辈子别人口中的疯子,当然,这些跟老头儿你说,你肯定也不会明白,反正你啊,我琢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声不响,在这江湖里泡泡都冒不了一个出来,这倒不是我说风凉话,你老黄的武功那么厉害,但凡只要你肯崭露头角,江湖上定然有你一席之地,否则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不好不坏。”   剑无求举了一个例子。   他说的上便是如同家里两个老爷子那般的天下闻名高手,试问又有谁敢不给这两人几分面子?   他说的下就是他们这一辈的领军人物,就比如姜明,就比如他,比如公孙静。   两代人皆是闻名江湖的高手,再看老黄便是夹在这两代人中间说不起来话的,哪怕他一直觉得老黄想要说话并不难。   他说做人要么就做最好的,一辈子混的风生水起,无人敢不给面子,要么就做最差的,哪怕是死了都没人关心,千万不要做那些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的。   只是剑无求并不知道,就在今日里与老黄打酒之后翌日天才蒙蒙亮。   老头儿背着剑匣牵着一头毛驴,腰间悬挂着空酒壶默默上了路。 第286章 不许人间现白头   老黄走了,不声不响的走了,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提前打过招呼,也甚至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就在这个城中百姓以及江湖客们睡的最香甜的时候孤身一人离开。   “我昨天真的什么也没说啊。”   面对众人的眼神灼灼,剑无求只觉得心中无比冤枉。   “昨日里不过就是跟他说了一下人这辈子一定要给自己争一次面子,其他的也没什么啊。”   “这件事情虽说不是你的直接原因,但也至少是你引起。”   婉清道。   “昨夜里我半夜起夜时候见到老黄一个人坐在后院里吹着风望着石桌上的酒壶发呆,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老黄已经走了。”   他们说是剑无求弄走老黄,事实上当老黄在的时候,平常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总是喜欢喝黄酒还有一口黄牙的老头儿,可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在的时候不曾发觉,一定要等人离开时候才会察觉原来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现在就出发去把这老小子追回来,真他娘的小气啊,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吗,何必如此认真呢。”   他想追,却被司马云拦住。   “不必追了,他若想走,便是我们大家都去也拦他不住。”   “那难不成就这么让这老小子走了?我可是知道他身上根本就没几个铜板,他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膝下无儿无女,连个家都没有,他能去哪儿呢?”   剑无求不禁联想到老黄落寞离去的身影,他虽不曾见到,但大概也知道老黄定不是开开心心的离去。   司马云道:“他若是没想好去哪里,便是不会走的,他既然离开,想必他也知道了自己将要去哪里,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想派遣一个人去帮助老黄,因为我曾经答应过老黄一件事情,我告诉他时机未到,让他再忍耐一些日子,只是没想到黄酒已经不卖了,如今没了黄酒,江湖亦不会再有老黄。”   “那还有什么话说?当然是我去,我跟老黄聊得来,说不定能劝住他,就算要喝黄酒,到时候我从别的地方买来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剑无求轻声呢喃。   “总之绝对不能让这老小子一个人上路就是,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们连个给他上香的地方都找不到。”   “既然想去,那你去就是,不过我也得告诉你,我答应过老黄的那件事情不简单,我只希望你陪他一起上路。”   “一起上路?是上什么路?”   “江湖末路。”   司马云没来由的伤感。   “倘若他死,你回来时候便将他怎么死的一字不落告诉我,这是我欠他的。”   带着司马云这让其感觉到一头雾水的话,剑无求孤身一人与老黄相隔两个时辰出城,他大抵能够想象到老黄的凄凉,因为这城门楼负责值守的官兵对老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他们道。   “我们在这里当兵也有很多年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们这些江湖客们,男女老少见了不计其数,不过像那老头儿天不亮就一个人牵着毛驴出城的实在是太少见啦,我瞅他好像是往南边走啦,你要是想追他的话,换乘一匹快马说不定很快就能追上嘞。”   剑无求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骑着快马追别人的时候,因为从前从来都是自己被别人追,因为自己的年少轻狂,犯下不少事情,虽时别已经二十年,但如今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老黄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慢吞吞的人,唯独拔剑的时候很快,他牵着一头小毛驴,剑无求猜测以老黄的性子定不会策毛驴狂奔,而小毛驴亦并不见得会跑的有多快。   出了城,直往南行,终是在日落时候追逐到了那落寞佝偻身子被夕阳拉长的孤单身影。古道西风瘦马?   应当是古道西风瘦驴才对。   好一个英雄迟暮,红日低垂。   “你就这么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哪怕你拿我们当做江湖客最起码也要道别一声先吧?”   “人都老了,还有什么可告别的呢。”   老黄轻声道。   “无非只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就像你说的,我老黄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想怎么走,跟谁走,什么时候走,其实都没那个必要仔细考虑。”   “哈,我实在受不了你老小子拽文的样子,就算你走的时候不打算告诉我们,最起码你也应该让我们晓得你打算去哪里对不对,”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最起码我们也得知道你曾经去过哪里,都见过些什么人,还有做过些什么事情对不对?”   “为什么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拦住老黄,亦拦住了那头嘴里咀嚼着青草的小毛驴,高头大马之上的蛇瞳男子影子盖住了一驴一人。   “哪怕你不当他们是朋友,最起码也应该当我这个疯子是朋友才对,当年是你一手将我从剑冢带出来,现在就由我送你这最后一程,很公平,你也拒绝不了的。”   “就算我要你走   你肯定也不会走了,你既然要送我,那是不是应该让个道?”   “那是自然的。”   剑无求下了马,与老黄同行向南。   就好似真的将这段路当做了老黄的末路一般。   一个月之后,南海无双城。   无双城之所以天下闻名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两个地方最为出名,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摘星楼药王谷两个地方已足够让这座城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外乎就是冲着这么两个地方而来,药王谷中有药王,摘星楼有天下第一王长生,都想一见这二人真容,却都在即将见到这真容的时候望而却步,升起由衷的敬佩之心。   几个月前无双城出了一件怪事,不知从哪里漂浮过来的一团妖云笼罩在了无双城上方,害了不少百姓性命,得王长生以及这无双城中数名三教高手才将那妖云打散消失在南海,虽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渐渐被人淡忘,但时有慕名而来游人有意问起此事时候得到的也都是热心百姓们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回答。   这里每年每时每刻都有外乡人来。   无双城中百姓大都习以为常,都说外乡人的钱最好赚,因此当地百姓便有很多撂下了手中的活路,开店的开店,搞服务的搞服务,听说不久前才有一家专门在半道上为来往游人饮马的当地人被那群游客高兴之下一口气便打赏了十两银子,十两,那可是按照以往水平足够养活一家人两三年的收入,就这么短短半天功夫就得到了,要不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当地人争相效仿做起了赚这些游客钱的买卖人?   无双城当地人大多都是有钱人,见得形形色色人多,自然而然也晓得其实并不是所有游客都是那么大方的,至少那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磕惨的游侠肯定不是,这种人往往都会把钱算的很清楚,便是普普通通吃碗面也要在吃完后来一句老板能不能加点面条?   这种人是很不受待见的,当地人很是明白这么一点,当然也不可否认有些江湖游侠其实也并不就是跟这类人一样很讨人嫌,不过这种人始终都只是少数,毕竟来此无双城,又有谁不想出手阔绰,在天下第一眼皮子底下找点自尊心呢?久而久之,无双城也大概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经验,那便是高人不一定就非要出行派头极大,前呼后拥,但是花钱的时候总是磨磨唧唧算了又算的人,多半都不会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倘若万一运气不好真遇见了这种人当中几乎百不存一的个例得罪了人,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   因为这里是无双城,没人敢在无双城闹事,更不敢在这里动手杀人,因为无双城就在摘星楼眼皮子底下,   念及此处,店家小二心中胆识又大了几分,面对这霸占了一张桌子却只点了两碗蘑菇青菜面的一老一年轻也来了几分底气。   他凑过去道。   “二位要不要再来点什么?我们店里的特色菜有……”   “不用了不用了。”   剑无求不耐烦道。   “从我们踏进门开始你这话我听你对来吃饭的客人说了不下十遍了,要什么我们自己会叫你的,所以请你现在不要打扰我们两个人吃饭?好吗?赶了这么久的路已经很累了,还要听你这厮在旁边唠唠叨叨个没完,你烦不烦?”   剑无求当真是有些不耐烦了,按道理说好不容易来此天下闻名的摘星楼一趟,怎么看都应该大快朵颐一顿品尝一下无双城的美味才是,怎奈何囊中羞涩,一个月以来的赶路,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说是游山玩水来的好一点,早就将腰间那点私房钱花了个干干净净,否则又何至于来了这无双城只点了两碗青菜面?   想想是觉得有些憋屈,他自认自己哪怕不是什么名动江湖的大侠,也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三教高人,但这江湖,其实怎么算都有他剑无求的一席之地,偏偏落到了现在这般吃青菜面的地步,可到了这个时候老黄仍不愿意将自己的那点私房钱拿出来点一桌子好菜践行,他知道老黄平日里极少有花钱的时候,跟他这样的年轻人不一样。   年轻人总是花钱如流水的,上了年纪的人才会一文钱一文钱的算个清楚,便是打酒的时候都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洒漏了一滴,倘若有一天让他剑无求也变成老黄这般精打细算,他一定后悔当初从困了他二十年的地牢中重出江湖。   “就这样要走了,真没什么说的?”   一碗青菜面被本来就饥肠辘辘的剑无求几大口吃完,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肚子饿的时候,吃青菜面也能吃出来山珍海味的味道。   “没什么要说的,该说的这一路上我都说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对不对?”   老黄照例拿出来酒壶,只是那半路上好不容易才打来的一壶黄酒已经见了底,分明一路上在剑无求的监视下,每日里只饮一口,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快见了底了呢?   剑无求不想这老头儿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间还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他便每日里都看着,只允许老黄饮酒一口,从前很好奇老黄的酒壶为什么总是好像随时都倒不完一样,如今看到了这酒壶其实不过就只装得下三十口酒之后,剑无求竟没了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快感。   “今天就算了,看你忍的辛苦,我再替你打一壶酒来。”   夺过老黄手中的酒壶,剑无求看向才在为方才一事频频丢过来冷眼的店家小二道。   “小二哥,替我打一壶黄酒来,我要给我这老哥践行。”   “酒就在那边,你不会自己动手吗?”   几文钱的酒,便是这种最不被人瞧得起的小厮也都是不屑于去理会的,更何况这里是无双城,在无双城打几文钱的酒,这种人除了最落魄的江湖客又还有什么人呢?   “得,我自己去。”   没钱的时候说话都不敢大声,这句话用在剑无求身上最为合适不过,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原来这江湖其实也并非就是快意恩仇的江湖,要想做到真正的潇洒,首先,你兜里得有钱才行。   他不去理会小厮明里暗里三番五次下的逐客令,只将那壶黄酒交给身负剑匣的小老头儿。   剑无求难得细声细语一次,他轻声笑道:“慢慢喝,别着急,我也不着急,毕竟送都送到这里来了,只是以后到了那边总得少喝酒才行,也不知道那边的黄酒是不是跟我们这边的味道一样。”   酒家小厮一直在二人左右徘徊,总想着能用什么不伤面子的办法将这落魄二人赶出去才好,听见这句话时候,本着我乃无双城人,不怕你们这些外乡人的念头插嘴道:“客官这话可真是有趣,黄酒就是黄酒,像这种全天下卖的最贱的酒难不成还能喝出两种味道不成?”   最贱的酒,其实又何尝不是想说最贱的人?   剑无求心中窝火,正要发作时候老黄突然开口道:“小二哥说的的确有道理,黄酒是喝不出来第二个味道的嘛,看来小二哥对酒还是挺了解的,那你知不知道大多数人在无双城喝醉了之后一般都会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能干什么?你们这些外乡人来我们无双城可不就是想瞧瞧咱们城主大人的样子吗,也想看看天下第一究竟长的是不是三头六臂,我告诉你们,来我们这里喝酒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喝酒壮胆,怎么?老头儿,莫非你也想替自己壮一次胆子不成?”   “那倒没有,小老头儿我喝酒不外乎就是图个乐呵而已。”   摘星楼巍峨矗立在无双城,也正因为最靠近摘星楼,这酒家生意才会这么好,以至于连客人吃两碗面的时间都要催促。也正因为如此,这酒家小厮才懂得这么多。   彼时客店之中亦还有不少其他外乡人,见不得小二这么阴阳怪气说话,有人想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却在见到这酒家门口的摘星酒楼四个字时候默默缄默,亦有不少觉得这小二说的有道理,黄酒的确就是黄酒。像这等卖的最贱的酒,便是让人弄去往里面掺水都是没人愿意做的。   一壶黄酒还能喝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一个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落魄老头儿真以为喝醉了酒便能给自己壮天大的胆子?   众目睽睽之下,被看成是最为落魄江湖客,一壶好酒都买不起的黄牙老头儿头一遭将酒壶中黄酒分了一杯出来与了他面前风尘仆仆的灰衣男子,其实都看得出来这灰衣从前应该是白色的才对。   “你若是不嫌弃我这老头儿太邋遢,那你就把这杯酒喝了,也算是给我老黄壮胆。”   “就不能有转圜的余地?”   拿起酒杯,剑无求像是饮世间最好的葡萄酒一般一滴不漏全部灌进嘴里,随后就见老黄一口气将酒壶倒了个滴水不剩。   擦干净嘴角好似永远都擦不干净的鼻涕口水。   老黄咧嘴道:“你也说了这辈子我老黄就没做过一件能让天下人记得住的事情,天下人不知有我老黄此人,继承了师父的七把剑,总不能就这么让七绝剑沉寂江湖不是?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   “我的确是挺高兴的。”   剑无求言不由衷。   “我高兴你的高兴,却有什么人来难过我的难过呢。”   “你这疯子可不像是这么悲风伤月的人,若是不嫌弃,我便将这酒壶送给你,你替我好好保存,等以后咱们在那边见了面,你还得带一壶黄酒来问候我这老头儿才是。至于我的剑,司马小子若是愿意来取,那便由了他,若是不愿意来取,你也莫要怪他,毕竟是我老黄要自己先一步上路,怨不得他,要怪,只怪这天下虽大,却难再有我老黄喝不完的黄酒。我走了,你就不用送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嗯,我不送。”   望着在众人诧异下缓缓起身背着剑匣一步步让这无双城彻底沸腾起来的小老头儿佝偻背影。   “江湖就是这样,不是你先走,就是我先走。”   剑无求不忍再看这英雄迟暮一幕,默默垂泪黯然转身牵着毛驴离去。   老黄走了,以一句王长生可敢现身一战开始,以漫天剑气笼罩无双城结束。   他终究是在平平无奇一生的最后时刻让天下人永远记住了黄七剑这三个字。   亦如黎明前转瞬即逝的花朵。   腰间悬挂老黄的酒壶,那酒壶壶底有小字一对。   自古英雄如名将,不许人间现白头。 第287章 仙子的屁股   四月初七,小满,南风徐徐。   司马云已俯首许久,身边一如既往是老剑神李玉湖等人,他不说话,也无人搭腔,只当是为了老黄一生最后一刻的昙花一现默哀。   有的人就是如此,活着的时候就好比司马云此刻屋檐下的石凳,平日里一直摆放在那里,好似可有可无,突然有那么一天,那张石凳不在的时候才会发觉原来生活中好像突然少了点什么。   良久,司马云缓缓抬起头道。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就连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老黄虽然走了,不过留在摘星楼的七八剑却是要带回来的,此剑乃剑皇之兵器,岂能留给王长生?”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   剑无求叹气道。   “王长生久居摘星楼不出,早就对无双城一草一木了如指掌,说的难听点,在他的地盘上想要带走他的剑,简直难如登天,更别说无双城中还有不知道多少隐藏起来的高手,谈何容易。”   “再困难的事情总是要做的,细想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做的哪件事情又是容易的?”   司马云站起身。   而今天下南北门派几乎尽数到达江南,也不知是谁弄出来一个名堂,叫什么除魔大会,顾名思义,专门为对付魔教而来。   原本天下门派是应该同气连枝共同对付逐渐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魔教,可是十个手指头尚且还有长短,又何况是原本就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各大门派?   还未见魔教便互相起了争执,这并非是什么好兆头,若是到头来始终不过一盘散沙,又谈何共谋大事?   “最新的消息如何了?上清,太清,玉清此三大门派还有峨眉应该是不屑于这领头羊之争的,关键还是在于其他门派,都想在此除魔大会中崭露头角一鸣惊人,哪怕王朝如今已风雨飘摇,依旧想向朝廷抛出去橄榄枝,只可惜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始终没人明白,倘若君王之下真好混,昔年长白山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发生?”   没了老黄,李沐智亦不在。算来算去余下身边人之中似乎再也没有能替司马云拿主意的人,他们人本来就不多,虽都是当世高手,奈何蚁多咬死象,算起来,甚至是连一方小势力都不如。   方兰生道:“让司马公子你来做这除魔大会的领头人其实最合适不过,有勇有谋,身边又有这么多奇人异士相助,便是我玉清都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始终光我们这几个门派难堵悠悠之口,所以贫道打算问一句,司马公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要你说一句你对此盟主之位有兴趣,我玉清定会鼎力相助。”   明月紧接着道:“或许司马公子一无门派,二无势力,甚至还是西楚皇家朝廷之人,不过司马公子怎么算都是我魏人,况且先前有拜剑山,后有落霞山,两处惊动天下的大事情都有司马公子崭露头角,我峨眉虽不过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实至名归的道理,倘若司马公子有需要,峨眉也定愿意出绵薄之力。”   一切都好似在往预料中那个方向发展,率领群雄,诛灭魔教,铸就百世红名,到时候又有谁敢嘲讽他司马云不过就是一个市井混混?其他两大门派虽还未有人到此。但司马云想来也定不会有意外,就说上清与老剑神的交情,怎么样也得卖老剑神几分面子,至于太清,司马云并不是很熟悉,但知道太清也有个岳三山下了山行走天下,其他两大道统皆无二话,太清又岂会多生事端?   天下名门正派聚集在此,似诛灭魔教已是志在必得,谁都知道此番统领群雄之后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块已经到了嘴边的肉烤的金黄流油,然而司马云却根本不往下咽,到最后竟是干脆直接放下了这块肉。   “多谢二位好意,只是这件事情,司马云恕难从命。”   “为什么?”   他们不禁同时惊呼道。   天下人不知道多少对这位置虎视眈眈流着口水,光是最近听见的为了这位置大打出手的江湖客们都不在少数,若非自己实在是没那个能耐,方兰生都想过去争夺一番。   只可惜他没司马云那等面对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的轩辕宏图时依旧针锋相对的胆气。   也没有那等抓了姜明又逼走飞仙关野狼的智慧。   没有能耐的人坐这个位置只会是如坐针毡,只有有能耐,方能事事得心应手。   “没有为什么。”   司马云摇摇头。   “我若说我不爱名不爱利你们肯定不信,毕竟这天下几个人真能做到视名利金钱如粪土,可我是真不打算做什么领头人,仔细一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呢对不对?我不如你们这些正派弟子,不论什么时候身后都有那么大的靠山,出了事情不用担心,有人兜着有人扛着,便是就算到时候有些无力也有门派长辈扶持,背后给出主意,我什么都没有。”   司马云落寞道。   “我从出江湖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即便是现在,看起来我司马云的确是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身边的这些人你们看到的,两位老爷子   不可能在我背后帮助我一辈子,两位大师也有所为有所不为,至于剩下几个,如今老黄也不在了,姜明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剑无求和李哥不用多说,他自是与我站在同一阵营,可双拳难敌四手,我司马云或许真有一点小聪明,也有一点小手段,可难道单凭这些就能让整个中原江湖臣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有些人表面同意,心里也不会真按着我说的去做,而我,好不容易摸爬滚打挣扎到现在,每一步小心翼翼活到现在,我还不想那么早死,所以那个位置我不会去打主意,你们也不必再劝我,我是真的不去。最多,有需要我司马云出力的地方,我尽全力相助就是。”   一番话说的是众人哑口无言,即便老剑神都对司马云投去别样目光。   强扭的瓜不甜,怕是再勉强下去也没什么用。   方兰生自知劝司马云无望,便只能打消心中念头,不过他仍是轻声道。   “后日里各大门派派出代表商酌除魔大会具体安排,司马公子可会到场?”   “不清楚。”   司马云再度摇摇头。   “我现在手上还有一点别的事情,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毕竟我也想看看此番被那九大爷邀请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明月与方兰生退下,留下一屋子本不是自己人的自己人。   老剑神似笑非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谦虚起来了?这位置有了三大道教的推荐,再使伎俩说服一些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到时候带着这么多门派高手,怕是真到了魔教地头别人也要让你三分,到时候岂不是更好办事?”   司马云道:“老爷子你说的没错,表面看起来的确是这样,我若坐上了那位置,还可以私底下结交各大门派拉拢关系。到时候成为武林至尊都不是没有可能,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强行汇聚在一起的,在我看来只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可有可无的乌合之众。”   自打老黄离开之后这两个月来,魔教并没有什么动作,这让司马云有些不安心,对于魔教的了解至今仍好似七八月的江南姑娘一般,只看得到轻纱里面朦朦胧胧的肌肤,却根本就触摸不到,好在这两个月九大爷从来不曾间断过跟他的联系,并且每一次见面时候都是天知地知,除此之外便仅仅只有他二人才知道了。   “我听说了你们那个黄牙老头儿的事情,无双城挑战王长生,可真是挺有底气的,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摘了王长生天下第一的帽子,可就没见过谁真的取下来过,反而又在无双城多增添了几座孤坟,我曾听闻王长生手下几个弟子还专门为这些个英雄好汉们修建了一座陵园,以死人生前的剑作为几号,至今已不知多少孤坟被翻来覆去遮盖,而摘星楼却屹立不倒。”   “我也听说过有这件事情。”   司马云看向面前的九大爷道。   “前不久本来是打算先去无双城,后来临时变道才来了江南,不然我也一定要看看这座传闻能听见仙人耳语的摘星楼究竟长成什么样子,是否真能看到仙人,还是,其实这摘星楼上住的根本就是一群妖魔鬼怪。”   “这个问题我肯定不能回答你。”   九大爷摇头。   “不过我倒是给你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好像他们打算对你出手了,并且知道了你用假东西换走他们真东西的事情,而且本来按照道理两个月之前就应该动手,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动静,他们肯定在密谋一些什么事情。”   “你就是魔教中人,他们密谋什么事情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倒不如你干脆直接告诉我,也免得我胡乱猜测,早点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才能早点帮助我完成我的事情,其实我原本安插了两个女子去了你们魔教,只不过她们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回信。”   “也许你安插的两个女子已经死了,她们根本就没去过魔教,况且就算是去了,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到了那里,只会沦为玩物而已。”   “你也说了只是也许,并不就一定是,而我恰好相信她们已经到了魔教,因为我相信她们的聪明,而且她们两个都长得很漂亮,你知道长得漂亮的女人只要想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是有办法的。”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你果然是一个很危险的家伙,难怪连我们教主都知道这江湖上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也难怪他会连那种家伙都派出来对付你,你见过他了,那个浑身会冒火的,他的武功并不比我差多少,其实我原本可以知道的更多,不过魔教之中也是分派系的,我不认为我跟他们是一个派系,所以,有的事情我知道,有的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这不怪你。”   司马云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来的又是哪些人,我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这个我也没法给你具体回答,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件东西的话,他要出动一半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么多名门正派来了将来,他眼睛又不是看不见,其实我也想知道他费心费力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今天见上一面呢。”   “今天肯定是不行的。”司马云笑道。   “先不说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带在身上,就算我真打算带你回去看,恐怕有人也不乐意,因为你也知道你前不久得罪了一个女人,得罪女人这种事情总是很烦恼的,可你偏偏要去做,所以也不能怨我不够意思了。”   “原来你说的是那婆娘,上次险些害我在公孙静剑下丢了性命,你不说我还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我估计隔了这么一两个月,她也应该忘了才对,好了,今天的闲谈到此为止,等我有了新的消息会来找你。”   言罢,九大爷站起身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好像好久都没这么舒服过了,如果不是见到不远处正怒目相向的青裙峨眉仙子,他这懒腰可能还要多持续那么几个呼吸。   “你出卖我?”   九大爷有些黑脸,司马云更是满头雾水。   “人不是我带来的,我出门时候她明明在房中悟剑。”   尚不等司马云再要解释一番真不是自己所为,峨眉仙子手中剑便直向满头黑线的九大爷而来。   “登徒子,我说司马云这两个月怎的每隔两天便会莫名其妙消失一次,原来竟是与你见面来了,今日看本小姐取你狗命。”   那剑是峨眉做工极好的女子剑,门派中弟子兵器皆统一刻有峨眉二字,二字之下还有弟子名讳小字样,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用作峨眉门下弟子万一遭遇不测时候的辨认。   剑绝对是好剑,人亦是人中凤凰,再配合这等持剑而来的英姿,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能牢牢让人烙印在心里一辈子。不敢惹恼了这本来就恼怒的峨眉仙子,司马云识趣的赶紧为二人腾开一条路,那剑虽好,但又怎可能伤的了九大爷分毫?才在近前时候便被九大爷双指夹住剑身再也近不得一步。   “仙子芳心大乱啊。”   九大爷调侃道。   “这样的一剑居然被我两指夹住,若是用这样的剑去除魔,只怕到时候反而会被别人抓起来狠狠拾掇啊,”   “放开我的剑,登徒子,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不想让我取了你的狗命就赶紧放开。”   婉清才说出这句话时候便知道自己又给眼前这无数次做梦梦见的家伙抓到了机会。   果然,九大爷并不会那么听话放了她的剑,反而一只手掏掏耳朵不耐烦道。   “方才我也不知道是听哪个说的要取我狗命,现在又突然说只要放了她的剑便不杀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让我怎么选择呢。”   “九大爷,你个王八蛋,赶紧放开我,不然我跟你势不两立。”   “你让我放我就放?放了你的剑让你杀我?你觉得我会有那么笨?仙子姑娘,你还真是小气啊,上次的事情根本就是无奈之举,我若是不那样做,那疯子发起疯来恐怕我们两个人都活不成,所以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不如此事就这么罢了如何?权当没发生过。你若是答应我便放了你。”   看这登徒子的确有几分想让步的意思,婉清心道我为何不表面先装作答应他?等到他真正撤手时候我便趁其不备再刺他一剑,反正不论如何,今日里既然撞见了,那总是要出了气才好。   婉清咬住嘴唇,扮作几分挣扎的样子,最后到底还是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看来仙子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嘛。”   九大爷撤了剑,谁知方才松手婉清便一脚踢向自己下体,上半身又一剑直锁咽喉。   这般动作不过仅仅只在一个呼吸功夫便变成了婉清被擒住双手摁在了酒家桌子上,一把女子剑早就不知道被九大爷丢去了哪里。   “说好的就这么算了还要动手,仙子我看你是不打不听话呀。”   也不管此刻还有一个没离去的司马云,亦不去看那追随婉清之后跟上来的年轻道人。   胡乱垂着几丝头发的九大爷一手摁住仙子让其不得动弹,一手狠狠一巴掌直拍仙子屁股。   司马云望向这一幕随即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啪。”   “要你不听话。”   “啪。”   “要你调皮。”   “啪。”   “以后若再如此顽皮,我便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屁股。”   “住手。”   直等到这九大爷手在婉清屁股上连着打了三个巴掌之后方兰生才反应过来。   “贼人,住手。”   “真奇怪,才来一个又来一个,我不住手又怎么的?我非但不住手我还要再拍一巴掌行不行?”   他果真对早已经羞的满脸通红的仙子又拍了一巴掌,完事儿后还意犹未尽道。   “都说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可在我看来还不就是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比寻常女子屁股手感好了那么一丁点罢了。”   “你若是再不见好就收,有人要找你拼命了。”   司马云不觉一阵头大。   “不只是找你拼命,恐怕就连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第288章 你干的好事   “司马云,我跟你没完。”   九大爷走了,一如他每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司马云,满面愤怒的方兰生,一桌还未吃完的酒菜,以及,一个屁股被打,肿的老高的峨眉仙子,九大爷是真打,并未因为被他摁住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仙子就留手。   “让我说什么好呢?”   司马云摊摊手。   婉清愤怒道:“你最好什么都别说,因为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她当然不可能一剑杀了司马云,先不说司马云能不能杀,就说若真想杀了司马云,亦不是一剑便能解决的事情,更不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况且,莫说是杀司马云,便是回去时候面对了众姐妹以及玉清众道士的时候,婉清就已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也只能恼怒的瞪了司马云一眼便极其别扭扶着楼梯扶手上了楼,没过多久便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   明月关心自己这小姐妹更甚于关心面色难看的年轻道人。   她问司马云:“这是……”   “一场误会。”   司马云头疼道。   “一场本来不应该发生的误会,要怪,就怪你这小师妹实在是太过好奇。”   婉清一天一夜闭门不出,便是吃饭时候送进房间都一滴水未进,第二日出门时候屁股上红肿仍未消除,但却已经召集了门中姐妹。   “找,不论如何都要将那登徒子给我从江南找出来。”   “这可怎么行?眼下选举大会即将开始。”   明月道。   “若是我们全部离开成何体统?只会坏了我峨眉山的名声。”   “名声有多重要?难不成比我这个姐妹所遭受的羞辱还重要?还有你,方兰生,我原本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变化,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也是一个软蛋,你不是说你一直喜欢我?那登徒子如此羞辱我你都不敢找他拼命?我对你失望至极。”   方兰生脸色不太好看,如此事情倘若只是私下里说还好一点,而今当着这么多师兄弟的面说出来,岂不让人下不了台?喜欢婉清是真,但经历这些年风风雨雨之后,这年轻道人大概也知道了自己肩上重任。   昔年年少轻狂时候,喜欢二字想说就说,大可不必考虑影响,只是那终归只是年少时候,如今身为玉清将来扛鼎弟子,又岂能说话做事不考虑后果?   年轻道人苦涩一笑:“方兰生技不如人,即便上去也只是徒增羞辱,更何况如今受了师命前来江南,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这么说也就是你不打算帮我将那登徒子找出来?”   “找出来又能如何?以他的本领,师妹真以为自己还能杀了他不成?倒不如先关注眼前大事。”   “哼,我真是高看了你了。”   留下这句话,婉清夺门而出,众姐妹追将出去,余下苦涩的方兰生与司马云二人。   司马云看方兰生也多了几丝别的意味。   他道:“人都是要成长的对不对?这辈子总有很多事情是凌驾在感情之上的,更何况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你做的并没有哪里不对。”   “可我还是有一件事情做错了。”   方兰生轻声呢喃道。   “当年我就不应该告诉她我喜欢她。”   经历一些事情方能看清楚人心,苦苦追寻多年的女子终于是在最愤怒的时候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玉清有戒律,不得饮酒,但这一日方兰生却在师兄弟们不劝阻的情况下喝了一个酩酊大醉,李玉湖他们是不会陪他饮酒的,因为跟他不熟,姜明亦不会,他有些时候连司马云都懒得搭理,到最后方兰生自己也没想到,陪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司马云。   “我是不是很没志气。”   他抱着酒坛子有气无力道。   “我身为清微道长的大弟子,当年连你都不放在眼里,可是看看我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像一条狗。”   “狗倒是不太想,狗有尾巴,你没有,你倒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不过其实只要你想得开,你会发现自己很富有,真的,你身后还有那么大一个门派,出去行走江湖时候谁见了你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道长对不对。谁敢不给你几分面子?你比起我当年来已经好的太多。”   “你这么做是为了安慰我?”   “不算是安慰,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我当年的某一天也跟你现在这样子很像,穷困潦倒,街头买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不应该这么活着,女人嘛,对不对,全天下有的是,更何况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想那么多干什么?难道你打算将来带着一个道姑行走人间?”   噗嗤。   方兰生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喷了司马云一身酒,好在司马云也并没多说什么。   方兰生笑道。   “我就当你是为了让我不那么难受逗我开心,我的确挺开心的,不过笑着笑着为什么突然想哭了呢?”   “哭吧哭吧,哭到你的酒坛里,混合你的眼泪一起喝下去,这可是未来堂堂玉清掌教真人的眼泪,这天下恐怕没有什么比这坛酒来的珍贵了,对不对?可不能浪费。”   司马云拍拍醉的即将不省人事的方兰生,站起身,大步流星。   留下如同梦呓一般的方兰生。   “掌教真人,对啊,我可是将来玉清的掌教真人,掌教真人怎么能流眼泪呢?”   ……   “没想到你忽悠道士倒还挺有一手的。”   拦住司马云去路的倒不是李玉湖,亦不是剑无求,而是也有几分伤感之意的姜明。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想到你会主动跟我说话。”   司马云有些诧异。   “看起来你好像也有些不开心,我可不认为困住你的是情关,毕竟你连老婆都还没拜堂就被我拆了家。”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情关?”   “你的情是你那还未过门的老婆不成?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段时间你应该一直都在闭关才对,连你未婚妻面都没见过,何来的情呢?”   姜明淡淡道:“就是因为没见过才有情,不过好像跟你说这么多都是废话,我家事变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倘若还侥幸活着,是不是应该先来看看我这个未婚夫一眼。”   “那我就不晓得了,总之她没死在我手上就行。”   “没死就好。”   姜明莫名道。   “只要没死,她终究是会来看我这个未婚夫一眼的。”   方兰生醉倒之前撕心裂肺哭泣,搅乱的人全然睡不着,除了两个鼾声正浓的老头儿。   司马云出了这家客栈,他打算四处去走走看看,也顺便看看九大爷被峨眉仙子们找到了没有,倘若一旦找到,以着婉清的性子,怕是又要大折腾一场。   出客店直行一盏茶时间,没几步,才过拐角司马云便突然顿住脚步,面对小巷中突然出现的拦路虎面色阴晴不定。   “魔教高手?”   这人没见过,但一头凌乱头发手似鹰爪,定也不是寻常之人,思来想去除了魔教竟好像没了别的解释。   只在此时候身后亦有一人拦住去路。   见过的老鼠脸。   这下更加断定无疑。   司马云笑道:“你还没死?难道上次给你吃的噬心草没毒死你?”   老鼠脸冷笑道:“我是没死,不过我看你快要死了。”   “就凭你们两个?你们或许很厉害,但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身边的高手可不少,只要一打斗,他们立马便会赶过来,并且恐怕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   “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了,因为他们现在忙不过来。”   那老鼠脸才话落时候,几百米之外的客店轰然倒塌,惊醒无数睡梦人,十数道气息冲天而起,满城惊动。   终于还是来了。   虽然九大爷白日里才提醒过,司马云亦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惊醒睡梦中人,亦惊动不少居住在此城中的正道高手,但那些人竟是都只朝客店而去。   调虎离山?   司马云暗道不妙,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一次。   卸下防备,司马云淡然一笑。   “我不打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毕竟怎么也算是魔教两大法王对不对?”   “你认得我们?”   老鼠脸有些疑惑。   “不认得,不过倒是听人说起过,说你们两个人的武功都很奇怪。”   有叛徒。   老鼠脸大惊,但再震惊也依旧得先把眼   前的司马云捉走才行。   那般能幻化成黑蛇的诡异武功再次出现,司马云真没抵抗就任由这黑蛇将身子缠住,又被那鹰爪手擒住带离了城镇。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是去你们魔教大本营?”   被黑蛇捆绑住,司马云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遂开口道。   “你们肯定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你们也知道那东西不在我身上,所以暂时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化成黑蛇的老鼠脸依旧有一张脸,只是这张脸怎么看都怎么渗人。   鹰爪男补充道:“难怪有人说你司马云能混到现在就凭你一张嘴,今日看来不得不信了。”   “不不不。”   司马云连连摇头。   “仅凭一张嘴想在这江湖上立足终归是不够的,还要朋友多才行。”   老鼠脸道:“可惜你的那些朋友都被困住了,就算那些个名门正派也都被那边吸引,没人会关注少了你一个司马云,骗鬼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可没骗你们,不信你们看。”   司马云手不能动,便只能冲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二人齐齐看向过去,只见那道路尽头密林处一道人影拦住去路,那人身着黑衣,黑巾遮面,好是笔挺。   鹰爪男轻轻落到地上,老鼠脸亦化作人形扣住司马云命门,二人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何人拦路?”   谁知那黑衣人竟根本不说话,只是化作一道残影到了二人近前,鹰爪男冷笑不已,这天下敢跟他一双鹰爪拼命的人真不多,只是这念头只不过坚持了一个呼吸便已经瞪大了眼睛,因为那黑影在近前时候突然化作了一团火焰,一记火焰刀直扑鹰爪男面门。   “左使?”   老鼠脸大惊。   天下能修炼出此独门武功的除了左宗野还有何人?   难怪这人要以黑巾遮面,原来根本就是自家兄弟。   叛徒。   二人心中齐齐惊呼,使出压箱底手段招呼了上去。   那团火焰中传出来一个似乎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冲司马云道:“还不赶紧走。”   司马云头一次落荒而逃。   是真正的落荒而逃,他确认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只能远远看着那团火焰且战且退,心中若有所思。   魔教高手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死斗的打算,为的不过就是找到机会对付司马云而已,老鼠脸二人得手之后已发出信号,故此一场大战除了坍塌了那家客栈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损失。   灰头土脸的穷书生将自己表妹从幸免于难的墙角里带出来不禁破口大骂,问候人祖宗十八代的话都全部说了出来。   方兰生得李玉湖拉扯一把总算不至于丢了命。   众人才发现司马云不知去了哪里。   剑无求惊呼不妙,司马云却安然归来。   “差点就回不来了,还好我赌对了。”   司马云一阵后怕。   剑无求不禁道:“你赌什么了!”   司马云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沉思片刻后道。   “赌有人不想我死。”   大战之后,众门派四下散去,便是出去寻找那九大爷下落的峨眉仙子们也纷纷回来。   看样子是没找到,婉清依旧黑着一张脸。   “你们重新换地方住,我去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司马云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也不管方才得了手的魔教高手是不是还会再卷土而来。   他又去了以往与那九大爷见面的南城酒家,夜深人静,确认婉清并没有跟来之后才对着黑暗道。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   无人应答。   司马云似有些不甘心,连道三次都无反应,正要离开时候才听闻这客店柴房中好似有什么动静。   将那柴房门打开,又掀开两捆干柴终于是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   身着黑衣的人。   只是眼前九大爷竟是比那坍塌的客店还要狼狈。   司马云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疼的死去活来遍体鳞伤的九大爷恶狠狠道:“王八蛋,你干的好事,险些害我丢了性命。” 第289章 毒瘤   “咦!”   司马云故作惊讶。   “你这话可得说清楚,为什么是我害了你呢?”   “你这是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啊。”   九大爷疼的咬牙切齿。   “你明知道我定不会就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所以你才使伎俩逼我出手对不对?要不是我提前留了一个心眼,怕是现在已经回不来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救我的不是另外一个人吗?难道你浑身也会发出火焰?”   司马云将九大爷从干柴中扶了出来。   九大爷骂骂咧咧道。   “老子就这点小秘密,现在全都被你知道了,你这王八蛋当真是阴险狡诈的很,那团火焰是我不是左宗野,你可曾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你说你有时候也想试试做人的感觉,不想只做一只冷冰冰的野兽,你的体内有一种极其霸道的力量,你必须将这股力量压制住才能尝试一下做人的感觉,难道你说的压制你体内力量的东西就是不久之前那股火焰之力?”   “没错,你知道这两种本来就互不相容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只当我是杀人兵器的家伙同时传授,所以传授这门武功给我的是另外一个人,我让你救的人,方才我若是动用我自己力量,只怕早就被识破身份,或许能杀了那两个家伙,但也要费一些力气,到时候若是将其他人引来,后果不堪设想,只能用左宗野的力量来迷惑他们,希望能给他们制造一些迷雾,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你这王八蛋,我早就告诉你,你最近已经被盯上,长了一条腿还四处乱走,害我今日里险些丢了性命,当真可恶。”   司马云好奇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九公子还不是他们那两个家伙对手?”   九大爷道:“九公子是九公子,我是我,九公子能杀了他们,不代表我就能做到,我跟你说过我是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人,我的武功也比不上九公子,更何况修行此压制冰玄劲法门本就是一心二用,根本无法大成,你以为魔教四王岂是泛泛之辈?”   听到这里司马云也渐渐明白,九公   子修行冰玄劲大成一是因为身体里面本就有冰霜之力,二是因为勤学苦练,而九大爷本就只是九公子的另一面,亦没那么多时间修行火系武功,更何况水火本就不相容,事倍功半,才无法修炼至左宗野的地步,故此也才在遇上手下败将公孙静的时候千里逃亡。   “照这么说来,那两个家伙还以为你是左宗野,回去之后定会闹出内讧,现在岂不是解决他们的最好时候?”   “你想的太简单了。”   九大爷摇摇头。   “回去之后他们就算生出争执,用不了多久之后也会尽数解决,毕竟若真是左宗野,又岂会轻而易举被他们二人所伤?”   “照你这么说来那就有些麻烦了,他们没抓到我怕是还会卷土重来,而最近那些个门派又要搞什么屠魔大会,我是不是可以让他们两帮人撞到一起来个碰撞,先交交手看看究竟孰强孰弱?”   “最好还是不要,现在还不是时机,你们现在看到的不过只是魔教冰山一角而已,你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贸然动手吃亏的只会是你们,更何况如今还有几个人没现身,我也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站哪一边的,所以,再等等。”   “你说的那几个人很厉害?”   司马云不禁问道。   “是不是很厉害我不知道。”   九大爷摇摇头。   “不过你应该知道姜文太吧。”   “当然知道,死在我手里的人你说我知不知道!”   “姜文太就是其中一个老头儿的徒弟,你说我们要等的人厉不厉害?”   ……   穷书生哭哭啼啼,说是飞来横祸也不为过,若非苍天有眼,恐怕他那表妹就要被坍塌下来的客店压成一摊烂肉了。   只是客店那几个伙计却没那么好运气了,被人从瓦砾中挖出来时候已经惨不忍睹,死的不能再死。   突如其来的魔教高手事先根本无人预料到,只有轰然倒塌的客店才提醒了这些听闻动静仓皇赶来的正道高手。   “终于是来了。”   剑无求冷冷道。   “我们还未去找他   们,倒是他们先主动找上门来了,要不是跑得快,恐怕今天全部都留在这里一个都别想走。”   “他们本来就只是调虎离山而已。”   门派来的多,去的也快,毕竟除了那几个店家伙计之外没有别的伤亡,倒是上清观留下了几个年轻道人在此,没有祝飞羽在江湖上的名头,上清观与老剑神交好,老剑神在江湖上名气固然有一部分原因,但多半也是因为掌教徐长今与老剑神私交,故此那几个年轻道人留下时候先是与老剑神问过好之后才静等司马云回来。   司马云归来时候已是夜深人静,那几个上清观年轻道人一直在等候,他曾上过送仙山,也自然见过这位小道杨鸿叶的小师兄。   “陈道长,许久不见。”   那年轻道人作揖道:“司马公子,许久不见,此番前来,特带来家师嘱咐。”   “道长不用说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只是这件事情恕难从命,围剿魔教一事本应该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事情,跟我司马云一介闲云野鹤并没什么关系,况且,就算有你们三大道统的鼎力支持,这位置也不见得就能稳坐,依我看,倒是你那师弟祝飞羽最适合这个位置,名气背景都有了,坐这个位置是实至名归,到时候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司马云一介草民,还是做好草民的本分就好,对了,也不知此番屠魔大会你那师弟会不会到场,倘若有他在此,到时候定如虎添翼,”   “祝师弟不在。”   年轻道人摇摇头。   “他一向行踪飘忽不定,便是师门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握,家师总说他有自己的道要走,事实上我们一直想不明白他的道究竟是什么。”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等时间慢慢验证就行了,另外我多嘴问一句,此番屠魔大会就来了你们?”   “当然不是只有我们,我们只不过是先一步到达江南而已,等到确定了情况之后,师父师叔他们都会赶来,并且清微师叔以及顾长风师叔等人也都将先后赶来江南,等到魔教尽数浮出水面之后,一举解决这个江湖毒瘤。”   “是吗?那我还真有些期待了。” 第290章 乌合之众   屠魔大会如期召开,江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闹的人心惶惶的魔教,从前那些年岁月更是从未听闻,好似就在百威镖局灭门之后才渐渐传出去风声。   多有添油加醋之人将魔教说的无恶不作人神共愤,好似亲自见过一般,故此江湖上没见过魔教行事的人传的也是有板有眼,说那魔教人人皆是妖魔鬼怪,说那些人喜欢掏人心肝下酒,也有人说那些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而是张牙舞爪的恶鬼。甚至如今连许多大人吓唬小孩子的手段都是将魔教搬了出来。   魔教中或许真有丧心病狂掏人心肝的魔头,但那也只是极少数罢了,至少司马云见过的这些个魔教高手都是人,除了那能化成蛇的,也能化成鹰爪的。   “前不久有人给我送来一个消息,魔教打算杀一个人,他没说那个人具体是什么人,但我想能被魔教如此郑重对待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并且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魔教之所以灭了百威镖局其实只不过是为了一件东西,而很不凑巧,那件东西已经被我得到手。”   司马云大袖一挥,这各门派的代表相聚的此城最大的客店风满楼大堂中方桌上便多出来四块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琉璃瓦。   这一举动倒是着实惊讶了不少人,包括李玉湖几人在内,毕竟这东西可是冒着性命危险得来的,又有谁会想到司马云这么大方呢?   有人觉得难以置信便有人觉得狐疑,因为前来的至少五六十个门派,当中至少有一半曾经在落霞山上时候便表明立场站在了轩辕宏图一边,挨着大树好乘凉,至于这些人现在究竟是为道义而来,还是听了轩辕宏图差遣而来,司马云其实并不知道,他只是当着那些欲言又止的门派的面轻声道。   “这件东西魔教费这么大的代价都得不到,我猜有些人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舍得拿出来,拿出来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至于真假,当日里玉清方道长与我同在一起,他知道是真是假,而拿出来不过只是因为司马云这小庙供不起这么大一尊佛像罢了,司马云与大家不同,闲云野鹤一只,前两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我差点为这东西丢了小命,而且这东西究竟哪里宝贵我实在看不出来,在房间里已经研究了好几日依旧没有看出来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故此,这东西我打算不要了,谁愿意要就要,这块烫手的山芋,司马云拿不起,也不想拿起。”   司马云果真很守信用,放下那几件东西便回到了自己原先最不起眼的位置,身旁是剑无求与李玉湖二人。   南北门派皆看向那四块琉璃瓦,竟是无一人说话,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辈分稍微大一点的门派宗主站了出来。司马云认得此人,当日在落霞山摇摆不定,态度暧昧,始终不表明自己态度。   那老人道:“魔教想得到的东西肯定不能让他们得到,故此这四块琉璃瓦放在我们这里才最安全,今日我看原本的三清以及峨眉高人都未到场,来的都是一些小辈,那我就倚老卖老一次,待得待会儿选出来统领我们的人之后,这东西便交给他保管,想在此屠魔大会上成为领头人,那人一定要武功高强德才兼备才行,我观司马云最适合这个位置,大   家以为意下如何?毕竟只有司马云对魔教了解最多,也跟魔教交过手,他来坐此位置,再合适不过。”   这可着实让众门派惊讶了一把,虽说不少人心中也有此意,毕竟司马云虽无门无派,却身边高手皆是有目共睹,由他来坐这个位置想必也没人不服,只是想归想,但由一个无门无派之人来做他们名门正派的主自是有个疙瘩过不去,莫说门派中弟子会怎么想,便是天下人都会在背后嘲笑戳脊梁骨,更何况大部分门派中弟子都是年轻气盛时候,要他们如此服气司马云,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故此当即便有人站出来反对。   “我们不否认司马云的确是有勇有谋,只是都知道司马云原本是我魏人,后来叛出北魏去了西楚,出去度了一层金回来便成了什么西楚二品大员,诸位不妨想想,我北魏事岂能让一个楚人来做主?非是我有门户之见,只是若是让司马云来,实在不妥。”   说这话的人司马云也见过,都是落霞山时候打过照面的人,只不过不熟悉罢了。   那人一说完又有人结果话道。   “却是如此,司马云虽有此能耐,不过始终师出无名,恐惹天下人笑话,恕我直言,若是司马云带头,我们肯定是万万不答应的,更何况此屠魔大会本就是为我正道扬名,而司马公子行事如何,想必就算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有数。”   司马云出江湖以来大概做了两件大事,第一是当年的名剑山庄,第二便是落霞山。   不论落霞山事出如何,毕竟姜家被灭了满门是事实,又令西楚百位高手不惜代价拼掉了姜文太性命,知情人说这是替天行道,不知情人便只会说司马云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又怎能称得上是正道中人所为?   “我们都表了态度,余下就三清以及峨眉还不曾表态,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我们原本是打算让司马公子来坐此位置,只是无奈司马公子不肯,他不肯的事情我们也无办法,更何况我们下山时候师父就曾交代,谁来做这位置都可以,但定心系天下百姓安危才行,这位置我们不打算争,这让魔教不惜犯下滔天罪行的宝贝我们也不要,故此,今天的事情,司马公子不肯坐,我们接下来也不想多说什么,该怎么办你们拿主意就是,我们四个门派定会全力配合。”   明月说的这句话倒是让那些个门派哑口无言,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司马云地位已经上升到这种高度,但细想之下也未必不是没有道理。   春秋剑神愿意帮助他,与剑神齐名隐匿江湖许多年的酒剑仙为其出山,得了剑无求这剑道妖魔相助,又不知道从哪里请出来一个一身修为鬼斧神工的李玉湖,如此组合,恐怕放眼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拿的出来。   也难怪连三清与峨眉都如此瞧得起。   只是即便如此,司马云始终还是上不得这些自诩名门正派高手的台面。   议论纷纷,不像是群雄汇聚的屠魔大会,倒是像极了热热闹闹的菜市场,究竟是为屠魔而来,还是为争名夺利而来呢?   “乌合之众。”   剑无求极其不屑的摇摇头。   “在这里待着有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看他们为了这屁都不是的领头人在这里众说纷纭?恕我直言,莫说是什么对付魔教,就这群人,见到魔教高手不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已经算很不错了,真正能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其实算来算去就那么几个人,我看这劳什子屠魔大会不看也罢。”   剑无求好像是故意说给这些你来我往唾沫星子横飞的“名门正派。”   故此声音听起来有些大,不比较没什么,可一旦将这些人与三清峨眉想比,那就相形见绌了。   剑无求心道也无怪三清以及峨眉能成为天下正道扛鼎,就这份淡定以及气度便不是寻常人能比。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听进去这话的人怒目而视,只冷冷道。   “你说什么?我们没听见,够胆你就再大声说一次,是不是见我们门派高手还未全部到齐便大放厥词?还是因为你们没能得到这权利,所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剑无求笑道:“首先,我们不吃葡萄,其次,这葡萄酸不酸跟我们屁关系都没有,东西已经送到,怎么处置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们也该回去喝酒了。”   剑无求原本以为自己如此莽撞得罪了这么多名门正派,定会惹的司马云有些骑虎难下,倒是没想到司马云与李玉湖二人齐齐站起身。   “你总算是做对了一次。”   李玉湖似笑非笑道。   “在这里空耗着时间的确是不如回去喝酒,最起码喝酒还能图个醉。”   三人齐齐离开,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多门派,有人提议道。   “他们三人离开就离开,这屠魔大会我就不信没了他司马云不行,我们这么多高手,还有三清的各自掌教,峨眉三位师祖,他魔教就算翻了天难不成还能抵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屠魔大会还在继续,还在谈笑风生,还在研究司马云送来那四块琉璃瓦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三人已大步流星离开。   剑无求好奇道。“让他们去攻打魔教真的不过只是在送死而已,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做什么领头人被拉下水?”   司马云道:“这么些年我被拉下水的次数还在少数吗?之所以不做这头羊,一是因为完全没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情也没做的必要,第二,大概就是因为我们还有比做这头羊更重要的事情,魔教什么的就交给他们去打,我们着手准备另外一件事情就行,”   司马云没说那另外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剑无求也不问,只是好奇道。   “那件东西你就真的这么丢给他们?那可是关于天门的秘密,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到时候寻到了天门将那些个仙人请下人间,如何是好?”   “那也得他们有命找到天门再说,更何况,别人能想得到的东西我怎么会想不到呢对不对?魔教能想到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留下一言半语,司马云负手离去。   剑无求只轻声呢喃道。   难道这家伙早就知道魔教会去而复返?那他为什么又将真东西给掉了包呢? 第291章 下山   悬崖依旧,一如当初自己掉下去时候,只是那时候是宫九的冰霜天下,如今不见宫九,公孙静却不得不再下去一次,沼泽里的黑鳄好似早就对这位断臂公子的到来见怪不怪,只是寻觅着一些峡谷本来就有的生物或者不小心从万丈深渊之上掉下来的野兽动物果腹,公孙静对此早就轻车熟路,下了水潭,湿透了衣裳到了水牢。   “你教给我的办法很有效,那家伙已经两次被我打的落荒而逃,险些丢了性命,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难以消除我的心头恨意,我想取了他的性命,报我断臂之仇,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他看向黑暗中那被两条锁链锁住琵琶骨的老人。   老人拖拽着锁链发出阵阵让人觉得在这种黑暗中毛骨悚然的声响。   “我只能做到帮你出了心中恶气,你杀不了他,再给你十年时间你也杀不了他,他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杀人兵器,只有他杀人,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包括我都不行。”   “你自己的徒弟你都杀不了,我倒是有些疑惑你究竟配不配做他的师父了。”   公孙静身后负著名剑龙吟,如今的断臂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因此摒弃了从前五花八门的武功专修剑道,因此武功大进,只是无奈一想起那人时候依旧如鲠在喉。   身体上的病能治好,心里的病又怎么治得好?   那黑暗中老人道:“我的确是不配做他师父,我若是配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被杨虚月关到了这幽暗无边的水牢之中这么多年不见天日。以至于宫九被他捡了一个现成,成了他的徒弟。”   “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不太好受,我也试过这种感觉,可惜我不会杀了他,我只会让他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替我公孙家报仇的。”   “可能他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才会当年留下我一条性命,当初我们因为一些意见不合才会如此,只是没想到当初的争执会变成一步步痛下杀手,我有个女儿,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我在这里出不去,只能靠你当我的眼睛。”   “而我也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   公孙静对此早已看淡。   “你托我找你女儿,我没找到,不过我倒是打听过魔教中有一个圣女从来没有露过面,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去过魔教?”   老人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现在的魔教居然这么容易给外人闯进去吗?”   “这没什么稀奇的,如今你们魔教高手十之八九都出了老巢,想进去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以我的本领,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现在除了地仙,基本上很难有人能拦住我。”   老人淡淡道:“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未必就是,你知道天下武道的几个大境界,却不知道天下武道哪怕是同一境界也是大不相同,有人能以天人境界杀地仙,是不是很骇人听闻?可我告诉你,杨虚月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你们魔教这位现任老大可还真是有些本领,只是不知道对上司马云那伙人会怎么样,他们当中也有好几个厉害角色。”   “怎么样要对上了才知道,还是说说你今天回来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吧。”   “消息倒是有,不过知道管不管用,听说最近江南来的那些个名门正派搞了一个什么屠魔大会,司马云甚至还将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交了出来,给了那群自以为是的名门正派,我很好奇这件东西是什么。”   老人道:“想知道等你亲眼去看过不就知道了?杨虚月不会让这件东西落到他们手里,他会动手的。”   “我也正好想看见你们这位魔教宗主究竟有什么通天的能耐连你都如此忌惮,你的女儿我会继续找,不过能不能找到我就不敢保证了,只能说听天由命,我得走了。”   公孙静轻声道。   “我不太喜欢这种乌漆嘛黑的环境,我还是喜欢外面的秋高气爽。”   他顺着水潭重新游了出去,顺着那条秘密小道上山。   才上这万   丈深渊公孙静便侧耳聆听大地上的马蹄阵阵。   有人来了,是谁呢?谁会来这荒山野岭?来这里又做什么呢?   公孙静找了一个地方躲藏了起来,想看看那群人究竟是什么人,毕竟关押那老头儿的地方好像除了他与杨虚月之外并没人知道。   也许就是魔教的大队人马也说不定。   只是公孙静失望了,失望之中又夹杂着浓浓的疑惑。   来的人不是魔教中人,却是心中一直有个疙瘩放不下的司马云一行人。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他们不是应该正在江南参加屠魔大会?   来人有司马云,李玉湖,剑无求,姜明,还有两个看似邋遢,实际上抬出名头便能震慑江湖的老头儿。   “他说就在这一带,不过他也不确定究竟是这一带的什么地方,当日他布下冰霜领域想要感知到那人所在,无奈被公孙静打破,故此才取了公孙静一条手臂,那日之后便再没来过,看来是有的找了。”   “既然来了,再难找恐怕也必须找出来了,躲在暗处的人,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出来了吧?”   李玉湖漫不经心一句话让躲在不远处摒蔽气息的公孙静心里一紧。   难不成被发现了?   心中合计道以自己现在本领,单独对上一个或许能逃命,但对上这么多人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骑虎难下时候忽见一阵罡风从侧面袭来直朝司马云一行人而去,但那道罡风到底还是没到司马云一行人近前,只是百步之外便停了下来。   化作一道人影。   一个老鼠脸留着两撇胡子的人。   “阁下可真是阴魂不散哪,从我们离开江南开始便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如果我没记错,那东西我已经全部交给了屠魔大会,为何还紧咬着我不放呢?”   司马云颇为头痛。   那老鼠脸冷冷道。   “上次你从我手里逃掉那人嫁祸给我们左使,以为我们定会内斗,可能你想不到没用多久便被我们识破了你的手段,至于那件东西,有人去取,用不着我去帮忙,我只是很关心你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就为了这个跟随我们一路?”   司马云啼笑皆非。   “我们只是觉得江南呆的太久了,才出来散散心,莫非你觉得这样都能生出疑心?再者,其实我们本来跟你们魔教并没有什么瓜葛,说起来也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交出去了那件东西,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来骚扰我们,我们也不会主动去找你们麻烦。”   “可惜你们已经惹了麻烦了,你们杀了我们兄弟,现在又跟我教内鬼扯上了关系,你们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么样呢?就凭你,你以为你能在我身边这几位手下活得过三招?”   “我不会跟你们硬拼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傻跟一位陆地神仙去硬拼,我只是得了教主命令跟着你们就行。”   “那就是说这个跟屁虫你是做定了?就因为一个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内鬼?”   “内鬼是一定存在的,不然你司马云以为自己能活到今天?并且,这个地方实在不是你们应该来的,莫要惹来了实在没必要招惹的麻烦。”   “那不好意思,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那么你现在走不走?不走的话恐怕就会没命了。”   言简意赅,老鼠脸不愿走,却不得不走,但即便如此依旧没有离开太远,他要跟踪司马云一行人,才能知道那学会了左宗野本领的内奸究竟是谁,至于江南事,他是不需要担心的,因为江南有人,有很多人,很多江湖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齐聚一堂,有正有邪。   只要有他在,司马云一行人一但发现什么端倪,他会第一时间传信出去。   他不担心司马云会杀了他,因为他知道司马云倘若想对他出手也不会等到现在。   司马云无非是在双向利用而已。   一边利用那内鬼知道魔教所有的情报,一边利用自己制   衡那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内鬼。   只要他不走,司马云想做什么事情,那内鬼绝对管不到,亦不敢出面来管。   江南之事闹得太大,屠魔大会之后第二天便迎来了当朝三殿下轩辕宏观的亲自接见。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却早就听得传闻的三皇子,大多数人都怀揣毕恭毕敬之心,便是连三清弟子都尊敬有加。   年纪轻轻如此韬光养晦实在难得。   当日里受了轩辕宏观邀请前去赴宴的大多数都是门派代表,轩辕宏观倒也知道人心,先是与众门派分别打过招呼敬过酒之后才冲上清年轻道人道。   “而今天下情况危急,在这种时候出了这种事情,本宫当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到悲伤,庆幸的是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天下英雄豪杰齐聚一堂的盛会,悲伤的是这种种盛会却不是在和平年代之下的欢聚一堂,而是在江湖厮杀中的剑拔弩张,魔教,我听过,无恶不作,害了林家一千多条人命,惹得江湖怨声载道,门下高手无数,前不久太子殿下,也就是我那位将来将会继承整个王朝的哥哥传信给我,要我一定要彻查这件事情,我时常在想,魔教也是我北魏子民,既然大家同是魏人,如果能同气连枝起来共同对付蠢蠢欲动的西域百万雄师那该有多好,不说多的,只要一个人能拼掉十个西域番兵,那我北魏也是压力倍减,到时候又该多好对不对,只可惜事与愿违,魔教做出如此举动,朝廷不会善罢甘休,诸位武林同道亦没有置之不理,这一点,本宫还很是欣慰,只是魔教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光凭我们这些人恐怕是很难将其连根拔起,故此我想问一句,三清的门中真人人物何时才会下山前来相助。”   “快了。”   陈宜拱手毕恭毕敬道。   他是掌教真人门下亲传弟子,自然当此一问不得不实实在在交代。   “前两日家师派来黄鹤传信,问我江南情况,贫道便将事情所有经过原原本本传信回山,算算时间,师父他们应该这几日就会来到江南。”   黄鹤传信,仙人手笔。   轩辕宏观当即好奇道。   “早就听闻上清掌教真人徐长今一身道法已通鬼神,从前不信,今日听了道长一言才不得不感慨世上当真有此奇人,只是不知道真人是不是也如同书信一般乘黄鹤而来呢?到时候我可一定要好好拜见这位前辈。”   “自然不是的。”   陈宜摇摇头。   “黄鹤乃通灵之物,连接天地,不是人想乘便能乘,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虽然道法高深,到底还没到达三教中道教最后的最后境界,故此是不可能乘黄鹤的,更何况我道教主清修,便是家师有此能耐也不会如此喧哗于世。”   “原来如此。”   轩辕宏观点点头。   “倒是本宫出洋相了,只是却不知道徐真人如今已经下了送仙山没有呢?”   ……   送仙山还是那个送仙山,好像除了山上树木又高大了几分,落叶又多堆积了几层之外,最大的变化便是从前那位在山道上碎碎念念的小道士又长高了几分,只是即便如此他依旧穿的道袍很轻松。   当年的小道已不能算是小道,应当说是年轻道士才对了。   紫竹林这两年又新发芽了许多竹笋,那间茅屋依旧。   真人马丹阳一如既往在此处潜心修行剑道,极少出门,出门的时候也不过多半是因为竹林中平日里经常见到的几只竹鸡不见了,每每此刻总会有一个年轻道人被这位天下闻名的真人追着拎着竹竿跑大半个送仙山。   今日掌教真人徐长今照例山间耕作一番之后才回来,只是却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好说歹说半天才愿意过来的调皮弟子竟已在天师堂等候许久。   望着上清先祖塑像怔怔出神。   掌教真人不禁好奇道。   “鸿叶,今日里又算出了什么?”   年轻道人不回头,只轻声叹息道。   “算出了师父要下山了,” 第292章 除魔卫道   耕田劳作原本是山间农夫才会干的事情,落到此上清观却显的太过稀松平常,尘世的一切阶级到了此道教圣地都完全不复存在,掌教真人也做小辈分弟子才会做的事情,只是这位掌教真人挽起裤腿,脚上仍有泥泞,按道理说应该是像极了真正的农夫,可是即便如此,这位三清道首依旧带着根本不能为人揣度的仙风道骨。   算出来师父要下山了。   这句话从年轻道人嘴里说出来,两分稀松平常,三分叹息,四分不舍,还有一分……那是浓浓的无奈。   “下山就下山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就好像你马师叔一样,下山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下了山再回来就是了嘛。”   真人不止看起来仙风道骨,便是说话时候也有几分仙气。   年轻道人咧嘴一笑。   “师父你可曾记得过,自打徒儿上山以来,你好像从未下过山,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光阴匆匆从指尖溜走,从前每日里看师父心里总会觉得师父烦,只会逼我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又没好好教导过徒儿,便是那些抓鸟捉鱼的本事也是徒儿自己摸索出来,师父可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以前发觉不了,今日才细看,原来师父不知不觉间已经从一头黑发变成了须发皆白,师父你说,以前我怎么就没有发觉呢?”   “发不发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仙风道骨的掌教真人牵起年轻道人的手,赤着脚,一如当年他带着还是孩童的年轻道人才上山时候去了天师堂前的千步青石阶梯,送仙山云海翻滚,从这里望下去,山路陡峭,往来香客络绎不绝,好似从这里便能看得见芸芸众生一般。   那一年也是像今天这样,只是今天却没有那一年的大雪,亦没有整个被大雪覆盖的送仙山。   年轻道人今日不替人算卦,慕名而来的香客都早已习以为常,早已知道了这年轻道人的一些稀奇古怪脾气,多看两眼对于其身旁的仙风道骨真人,也并没人知道这位便就是名动天下的掌教徐长今。   “鸿叶啊,你看这些山上的香客们,他们有来有去,多的最多也不过是在山上小住两日修养性情而已,每个人都是要下山的,其实再说的简单点,那便是每个人上山就是为了下山,你在山下看不见芸芸众生,看见的只是眼睛能捕捉到的那一小部分人,只有等你登上了更高的地方才能将众生的疾苦尽收眼底。也才能弄清楚当年为什么要上山。”   “可是徒儿当年上山是被师父你带上山的啊。”   年轻道人不解的问道。   “是师父要我上山,不传我道法,只让我每日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我将山上那几只黄鹤的羽毛拔的干干净净也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徒儿实在想不明白,师父到底要我修的是什么呢?”   “师父要你修心,修心即是修道,即是天道。”   “天道……”   年轻道人轻声呢喃。   “天道又是什么呢?天道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也摸   不到?”   “这个问题,师父现在恐怕还没法回答你,只能留给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名动天下却又好似一个山间农夫的掌教真人站起身,带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徒儿去了山间小溪处洗干净了脚,也看清楚了水塘里欢呼雀跃的鱼儿,又去了后山观里自己种的菜园,采来一些青菜做食材,也洗干净了菜叶上的青虫。   明明山上要求吃素却极少吃素的年轻道人到底还是吃了一回素,去了那住着凶神恶煞真人的紫竹林,挖来几块新鲜竹笋,出乎意料的并未被那位真人拎着竹竿漫山遍野的追着跑。   那位真人反而还亲手动了起来,将这些视为宝贝视为自己伙伴的新笋挖了一大箩筐带回了厨房。   一路相对无言,只到了厨房时候看见掌教真人忙忙碌碌时候马丹阳才道。   “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吧,师兄,你不做这些事情很久了。”   “正因为许久不做了害怕生疏了,这才亲自动手,师弟你若是也想来搭手便将这些竹笋清洗干净,另外,鸿叶,将你的几个师兄一起叫过来,还有你王师叔,咱们好像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年轻道人今日里很勤快,好似要将这些年所有的不听话全部再听话一次一般,一直等到一桌子素菜做好时候,该来的人都早已坐齐。   “可惜少了飞羽,不然我上清观也算是欢聚一堂了。此番下山是为魔教而去,玉清清微师兄亲自下山,太清顾长风师兄亦是如此,思前想后,这次事情却是不能再麻烦二位师弟了,多则三月,少则半月便会回山,如今飞羽已在天下闯出了莫大的名头,只是树大招风,我上清观难免会因此招惹来一些牛鬼蛇神,虽麻烦,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天师王九楼道:“师兄你若是觉得飞羽走的太远,我便将他带回上清观清修便是。”   “不需不需。”   掌教真人摆摆手。   “飞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干涉只会让其道心不稳,要他行走天下便是为了磨砺心性,顺其自然就好。”   “让我陪师兄你一起前去江南。”   马丹阳轻声道。   “我师兄弟二人同仇敌忾,岂能让师兄孤身犯险?更何况师兄不下山时候有我上清数百年气运加身,妖魔鬼怪皆奈何不得,更是一身修为能通鬼神,能知天下吉凶祸福,可一旦下了送仙山,师兄便只能凭借自身手段与魔教硬碰硬,那魔教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存活这么多年,足可以看出其并非泛泛之辈,到时候真拼起来,师兄若是吃了亏该如何是好?我马丹阳不修天道修剑道,有我在师兄左右,你我道剑合并,世间难有敌手。”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素菜好似就在这么一句话之下笼罩上一层厚厚阴霾。   分明是去参加屠魔大会,怎的好像是在生离死别?   只见掌教真人摇头道。   “二位师弟不可离开送仙山,怕就怕的是魔教调虎离山之计,趁我们都下山时候毁了我上清观数百年气运   ,权衡利弊之下,唯有我下山才是最合适,更何况有宁师太,还有清微,顾长风两位师兄在,还有其他各大门派首领人物,魔教再厉害,想要同时解决我们这么多人,却是不那么容易办到的,此行,我一人去就行,山上的事情,还请二位师弟多加操心才是。”   掌教究竟还是掌教,一句话落再无人多说什么,只是马真人与王天师眉间总有一团黑云覆盖。   好似有不好的念头,但徐长今所说又不无道理,最终只能默念着希望只是错觉而已。   掌教真人下了山,在上清辈分最大的两倍弟子目送之下身着普通弟子的青衫道袍身负木剑徐徐踏上二十载不曾踏上过的上山青石阶梯。   山间云海突然不再翻滚,安静了下来,林中鸟雀亦不再叽叽喳喳,只是站在枝头目送这位真人一步步渐渐迷失在云海之中。   上山的香客不知真人是谁,但见如此多仙风道骨人物齐齐目送时候均都好奇那老道究竟是什么人物,只是即便再好奇也到底无人愿意因此而错过了上香的最好时辰。   终于还是走了。   年轻道人无精打采的蹲在天师堂前最后一步亦是下山的最先一步青石阶梯之上黯然神伤。   “你师父临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马丹阳不禁好奇问道。   他知道有些事情寻常人看不透,他那位一生修道的师兄却能悟的透彻。   他也知道有些因果轮回看似虚无缥缈,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他师兄也能看到,故此才在二十年前那个冰雪下了三尺厚的冬天下山去寻觅,并且将身边这年轻道人带了回来。   儒家一品知古今,道家一品窥天地,佛家一品度苍生。   原来自家那位师兄早就知道了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   只是这么做会不会是拔苗助长呢?   他看向身边那位依旧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好似什么都知道的师侄。   “你别说什么都没说,以着你师父的性子,从小时候便开始整天唠叨我学剑,这么多年从未变过,他的话多的有时候我都不耐烦,所以他不可能在临走前不叮嘱你一番。”   “师父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随心就是,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随心是什么意思,是说如果我现在想跟他一起下山就可以一起下山吗?如果是那样,我现在就可以立马追出去。”   “你自然是不能追出去的,莫要忘记你师父时时刻刻提醒你的一句话,什么时候该待在山上,什么时候该下山。”   “师父说让我等到齐师祖醒过来时候才允许下山,可我已经等了十五年,依旧没能等到,我想跟师父一起下山。”   “所以你才要听你师父的话尽快让你齐师祖醒过来嘛,等到他醒过来,你就能跟你师父一起下山,一起除魔卫道匡扶天下正道。”   马丹阳豪气干云。   只是却无人能知其心中苦涩。   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你还真有那个机会跟你师父一起除魔卫道吗? 第293章 无耻   听闻三清掌教真人即将前来江南除魔卫道,这着实让不少人大大惊讶一把,便是轩辕宏观都有些心怀期待。   “有了此三位真人出手,再加上峨眉宁师太相助,想必那魔教一干人等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了。”   他冲这些从天南地北赶过来参加除魔大会的卫道者轻声说道。   “实乃千古难见的盛会。”   “三殿下切莫高兴的太早。”   年青道人说:“前不久我也曾见识到过魔教高手,他们修炼的武功太奇怪,几乎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我上清能从当年传承至今,山上早就不知道存放了多少被天下视为宝贝的秘籍,唯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邪门武功,真对上的话,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言之尚早了。”   “难道陈道长对你师父这么没信心?”   轩辕宏观不禁好奇。   “别忘了那位真人可是天下排名前三的高手啊。”   “殿下又错了。”   年青道人摇摇头,他倒并不觉得如此不礼貌,只因为在他心中,有话憋在心里藏着掖着才是真正的不礼貌。   “什么天下高手排行榜那些都是排给别人看的,家师从来都不在意这个,也不信这个,这天下有多大,奇人有多少谁都说不清楚,单单凭借这么一个东西便断言实在有些太过武断,倒不是我对师父的道法没信心,只是就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道长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前不久我曾亲手彻查林家灭门的案子,大概也查出来了不少头绪,最后查到了两个老头儿身上,只是那两个老头儿来无影去无踪,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江湖人说魔教是为了林家的钱,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故此,我想和诸位商量一件事情。”   轩辕宏观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命手下侍卫关了门窗,又派出几人把守,随后才压低了声音对众人道。   “那件东西在诸位手里或许安全,不过没有人比我了解司马云,他与我大哥不死不休,又与我二哥相交甚好,他故意众目睽睽将那件东西拿出来给你们,表面上看是挺大度,但不知诸位想过没有,司马云是不是其实根本就只是想祸水东引呢?仔细想想,他是不是在放出那件东西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司马云的确如同轩辕宏观所说在给出那件东西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江南。   “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轩辕宏观他说:“与其由诸位保管,倒不如交给我皇家之人,我轩辕宏观在此以我轩辕家的名头保证,这件东西只是暂时放在我这里,它终究还是属于你们的,是属于江湖的,我这么做,无非只是不想在大战之前让他们对你们下手,折损我们的实力而已。”   短短几句话便将原本与朝廷丁点关系都没有的江湖与朝廷划成了统一阵营。   不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前辈高人在面对此名声在外的三皇子时候也不得不暗道一声,年纪轻轻倒是   耍得一手好心计。   不声不响一点事情都没做便想将宝贝带走?   说的难听点,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毕竟到时候恐怕也没人真敢问轩辕家要东西,后果参考昔年长白山就是。   有人看的懂,有人看不懂,看的懂的人装不懂,不懂的人却非要装懂。   当即便有一位最近几年在江湖上名头不小的年轻刀客站了出来,冲这位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人中龙凤的三皇子殿下道。   “殿下所说也并无道理,说来也巧,我也正不喜欢司马云那厮性子,什么都没做,也不见得其真有多高的能耐,只不过凭着一张嘴皮子便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恕我直言,这种人在我看来也不过鸡鸣狗盗之徒而已,那件宝贝交给三殿下保管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三殿下可曾想过没有,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魔教那些人调转势头对三殿下你下手又该怎么办呢?毕竟殿下身边侍卫只有那么一些,随都是高手,不过对上魔教妖人的话,怕是也悬。”   “这位少侠说的在理。”   被隐晦说成是自己身边皇宫里最精锐的侍卫其实也没什么用的轩辕宏观也不生气,或者说就算生气也不会从这张始终秀气的脸蛋上表现出来。   “如今王朝内忧外患,我朝中虽然有不少高手,不过大多数都各自派上了不同用场,能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的确不多,不过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朝廷就算再不行也是不惧怕魔教这群妖人的,更何况你们只看得到能看见的,却看不见根本看不到的,难道不是吗?”   难道除了这些侍卫之外还有高手暗中保护?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让人相信的回答。   轩辕宏观也绝对的确有这个能力,因为自昔年长白山之变后,许多成名高手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许多人揣测是被朝廷招揽,只是一直苦于无法证实,但这句话从轩辕宏观嘴里说出来,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真能跟这位三殿下翻脸不成?   还是那句话,参考当年长白山的下场就好。   轩辕宏观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四张琉璃瓦,哪怕这之后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也全当没听见,更何况他也听不见。   “原本还以为轩辕宏观真是一个韬光养晦的智者,没想到居然如此无耻,这哪里是商量?这分明就是强取豪夺。”   回去之后,本就因为抓不到九大爷而苦恼的婉清更加窝火,对着轩辕宏观一阵劈头盖脸痛骂之后仍不解气,一直到一巴掌拍散了桌椅之后才稍微缓和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明月道。   “我们谁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不是吗?更何况其实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件东西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只会引来觊觎,反而弄得门派之间勾心斗角,倒不如直接给他拿了去,待解决魔教之后再设法要回来。”   “师姐你说的倒是简单,你以   为到了皇家人嘴里的肉还能吐的出来?我只是没想到轩辕宏观此人居然比其大哥还不要脸,轩辕宏图虽惹人恨,至少行事光明正大,不会像他这样明里暗里下套,还说什么司马云如何云云,这么一比较下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少司马云不会仗势欺人。”   “咦,师妹,你不恨司马云了?”   明月才说出这句话便后了悔,只因自己好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提到司马云自然而然便会想到九大爷,一想到九大爷便又联想到了招架在婉清屁股上的巴掌。   那可是实实在在真打,疼的婉清两天没敢屁股坐下,便是睡觉时候亦只能屁股向上了。   “师姐,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信信信,师姐信还不行吗?师姐只是很好奇罢了,那四片琉璃瓦我们参悟这么久都没能知道上面究竟有什么奥秘,会不会轩辕宏观就有那个能耐解读出来上面秘密?”   “就凭他,算了吧?连司马云都破解不了的玄机,我不认为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有这个能耐,再说了,他轩辕宏观做事不仁不义,难道我们就不能来一招釜底抽薪?”   待到婉清将心中想法对着眼前这些个结盟中最信得过的师兄姐妹们说出来之后,众人齐齐瞪大眼睛。   “这会不会不太好?轩辕宏观就算再怎么混蛋,咱们也不应该将他卖了才是,至少目前情况下我们跟他的确是同一阵线的。”   要将那宝贝到了轩辕宏观手里的事情散布出去,理智的明月第一个不同意,想来只能归咎于那九大爷欺负自己这师妹实在是太深了,否则又何至于如此从当初冰冷仙子变成如今泼妇骂街的模样?   “同一阵线,你们真当他轩辕宏观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了还,以我看来,此人跟他的大哥其实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罢了,区别也无非就是轩辕宏图当面使刀子,轩辕宏观背后使绊子罢了。”   婉清果真打定了主意,想到便要去做,不过半日时间而已,大街上便传来阵阵得了糖果孩童们的清脆歌谣。   全城都知道了林家拼了一千多条人命而保护的东西已经落到了轩辕宏观耳朵里,亦落到了十之七八的人耳朵里。轩辕宏观被气了个不轻,侍卫才刚泡好的一壶茶水亦是被打翻在地,湿了衣摆又湿了鞋袜,   “有人出卖了本宫,这个人一定是今天才见到过的,而且还是知道了那件东西已经在我手里的事情,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轩辕宏观自言自语了很久,一直到实在想不透的时候才冲那两个侍卫摆摆手。   “今日的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且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是了,倘若一有风吹草动,你们也能以最快的速度。。”   轩辕宏观将四片琉璃瓦放在了桌上仔细打量,好似要洞穿这这四张瓦片一般,无奈始终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可就是这么一东西就害了一千多条人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第294章 为我所用   “这是你不应该染指的东西。”   黑暗中,一道人影好似影子一般出现。   “不敢染指的东西?整个中原都是我轩辕家的,在这片土地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轩辕宏观不能染指的呢?”   他冲那黑暗中的人影道。   “能不能告诉我,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黑暗中那人心情极好,他跟轩辕宏观开了一个玩笑。   “比如你不能染指你二嫂,也就是你二哥轩辕宏业的太子妃,当然这只是我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你面前的这件东西绝非人间能有,你说中原是你轩辕家的,可这件东西不是中原的,你说你是不是不该染指呢?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这是命令?还是条件?”   “是命令,也是条件,你有求于我,自然是应该为我做一些事情,很不凑巧,我就要这件东西。”   桌案上的四片琉璃瓦宛如长了翅膀一般自动飞到了那人所在的地方,取而代之是另外四张琉璃瓦,比之前透明,也比之前多出了不少血红色纹路的琉璃瓦。   那人道:“如果他们问起你这件宝贝,你就拿这个给他们。”   轩辕宏观道:“这个是假的?”   那人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是假的,你就说你破解了这上面的秘密就行。做好了这件事情,我也才会替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暂时相信你,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三清以及峨眉的师祖他们都在到江南的路上了,你有把握对付这么多人?”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有高手,我未必就没有,倒是你,提醒你一句做好该做的事情就行,你是很聪明,不过在我看来只是一些小聪明。”   说完这句话,那人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轩辕宏观依旧有些不放心,只因这等神出鬼没的手段实在太过骇人,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的话就会被他听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跟在你身边形影不离。   轩辕宏观静等片刻,待完全确定那人的确是离开了之后才紧紧捏住拳头。   “若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岂能由你踏在我头顶?”   召集了手下侍卫,却得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群小毛孩子传唱出了一首歌,大抵意思便是将百威镖局如何灭门,随后如何那件东西到了自己手里的经过几乎是全不落下的唱了出来。   轩辕宏观脸色不太好看。   “这么快就有人对我不满意了?将这首歌谣唱出来莫不是要调转枪头让魔教来对付我?那我便遂了你们的意来个将计就计。”   第二日,才被轩辕宏观召见的各大门派都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轩辕宏观被人打伤了,如今就躺在床榻之上根本不得动弹。   婉清快意,明月方兰生等人却有些责备,再怎么店大欺客那也是三皇子,如此一来不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传出消息的人就是他们当中的某一位。   只是轩辕宏观已经说了身边还有隐藏高手保护,怎么还会受伤呢?   他们结伴而去见了轩辕宏观,后者躺在床上身上被缠着绷带根本动弹不得。   “那件东西还好保住了。”   轩辕宏观有气无力道。   “昨夜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魔教高手想来抢夺那件东西,被我府上高手打退,我躲闪不及被剑气所伤,倒是多谢各位前来看望了。”   多谢二字说的言不由衷,都能听出来这句话当中的三分不满七分嘲讽。   明月道:“只要三皇子殿下没事就好,只是却不知那妖人长什么模样,好让我们以后遇见的时候多长一个心眼。”   轩辕宏观道:“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楚,只知道是用剑,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这几日恐怕不能动弹了,故此,三清真人与峨眉师太到来之后,还请他们四位原谅我不能起床接见了。”   匆匆寒暄一番便告别。   昨天才传出去儿歌,今天便受了伤,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明月道:“看他的伤势不像是作假,的确是剑伤,一个书生没必要编出来一句这样的谎话来骗我们。”   婉清道:“我也没说是假,这家伙能落到这种下场也是活该,要我说那魔教高手就应该拼了命杀了这家伙。”   “师妹,你是太过感情用事了,杀了当朝皇子,谁能担当得起这个罪名?更何况如今轩辕家虽说内忧外患,但毕竟还是北魏的主人,就算是魔教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的住轩辕家几十万铁骑的怒火,司马公子将那件东西留下来本来就是希望这件东西不会落入魔教手里,否则被魔教找到了其中秘密,天翻地覆,你这样意气用事,万一真给魔教得了手,到时候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婉清自知理亏,但仍是掩饰不了心中快意,便只能装做不搭理。   “如果司马公子在就好了,我们也不至于现在处处落成被动,对了,他们临走前就没告诉过你们他们究竟要去哪里?”   “没有。”   方兰生摇摇头。   上清玉清两派也摇摇头。   “他非我们门派中人,他想去哪里我们又怎么管得着?倒是只留下了两位大师还有一个公孙止,不过问他们也是于事无补,且不说他们知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   “真是可惜了。”   明月真颇感惋惜,倘若有司马云一行人助阵,这除魔大会又将多出来几位强大战力,一切,看来也只能等四位真人人物来了江南才能做定夺了。   他们并不知道司马云早就离开江南,去了一处人迹罕至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人路过的地方。   将一个人关押在这悬崖之下,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的好呢?   既然当年不杀,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要动手了呢?   司马云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有两个,一个九大爷,还有一位便是那素未谋面的魔教教主杨虚月。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行事如此诡异复杂多变?   只可惜他等不到九大爷的到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一行人屁股后面无时不刻不跟着令人   讨厌的一条“蛇。”   不止他一个人想过让这条“蛇”变成一条死蛇,而不是像一只赖皮蛇一样跟在屁股后面,连吃饭的时候都有些膈应人,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一旦杀了这条蛇,魔教的重心恐怕会立马从江南变成这边,那件宝贝或许重要,不过一个能关押在这深渊之下几十年还能让杨虚月如此忌惮的人也不见得比那件东西差。   只有傻子才会傻到吸引魔教的大多数火力到自己身上。   只要他不离开这悬崖一天,身后的人就一直会跟着,而等他找到九大爷拜托要找的那个人之后,也就是该准备好被魔教全部盯上的时候。   赖皮蛇跟了多久,公孙静便跟了多久,公孙静不知道的是,他跟了多久,九大爷便就在他身后跟了多久,司马云能预料到九大爷定不会放任自己撒手不管,但完全料不到这里还有一个公孙静。   “你跟了我们这么久,怕是你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不如你干脆告诉我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怎么样?然后投靠我们,不必再回那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如何?”   司马云又开始说教,只可惜面对这条赖皮蛇,说教并没有多大用处。   “我知道司马云你有一张厉害的嘴皮子,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错的说成对的,只可惜你这张嘴皮子用错了地方,我并不喜欢听你花言巧语。”   双方好像都知道这种平衡,都不愿意打破,这让司马云很是为难。   “那个人我们必须要救,可是我们又不想跟你们整个魔教为敌,不如你告诉我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有啊,那就是你带着你的人全部投靠我们,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多划算。”   “你倒是会打算盘,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绝对不愿意吃亏的人,我们这里好几个高手入了你们教,为你们出力,那你们岂不是赚翻了?而我恰好很讨厌别人赚的比我多,所以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那就是没得谈了。”   公孙静隐藏气息一直看着司马云与这老鼠脸耍嘴皮子了不下十次,到现在依旧没让司马云说出魔教中的内鬼究竟是谁,老鼠脸也没告诉那人究竟被关押在哪里,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公孙静大抵也听明白了事情经过,不外乎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心道我若就此看你们两伙人罗里吧嗦说个没完没了岂不浪费我时间?倒不如我来助你们一把,让你们打破这平衡,只是而今司马云身边李玉湖寸步不离身,更何况还有两个老头儿相伴,要这样出手伤了人又无声无息离开实在不可谓难度不低,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若是自己会悬崖下面水牢中那老不死的隔空取物的本领多好,只需要对那老鼠脸来这么一手便能让老鼠脸以为是司马云几人要痛下杀手,到时候还不得拼命?双方不论哪边死一个,结果都不要太好。   “龙吟啊龙吟,真是可惜了你这么好一把剑,为了老子公孙家的大仇,今日里不得不先暂时抛弃你了。”   公孙静想御剑杀了老鼠脸,只是如此一来龙吟去了便别想再回来,不觉一阵惋惜。   但一把剑又如何能比得上公孙家的大仇?   单臂坐怀,默念一门当初在千寻塔上学得的御剑法门,龙吟铮铮颤抖,即将出鞘时候却是突然再也不动。   公孙静骇然之下只听一道冷冷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要乱动,会死人的。”   是何人?又是何时无声无息来到背后?怎的会全然没有发觉?   待到惊骇之心平复下来时候,公孙静始终听话一动不动,等到那身后声音也停下来时候公孙静才看到原来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游来了一条蛇,没有人,难道是这条蛇在跟自己说话?也是这条蛇摁住了身后即将出鞘的剑?   这未免也太过滑稽。   可是当这条不大的蛇再度开口吐信子时候公孙静却不得不承认了这根本无法想象到的事实。   “没错,就是我在跟你说话。”   “我一定是在做梦。”   公孙静单臂揉揉发昏的额头。   “不对,我肯定是在做梦,我他娘的居然看到了一条会说话的蛇。”   “你没有做梦,的确是我在跟你说话,我在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刚刚若是再晚一步,现在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抽搐了。”   那条小蛇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传到公孙静耳朵之中。   “好吧。”   公孙静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自己当初在蓬莱时候活着的鬼物都见到过了,其实一条会说话的蛇也并非不能接受,万物皆有灵,人都能修出陆地神仙境界,又何况是蛇呢?再加上司马云连屠龙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蛇兄,不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还是说你其实已经跟着我很久了,刚才我要是真出鞘的话,你会不会一口毒死我?”   “我不会毒死你,不过你要是敢出剑,这周围最起码有两个人会无声无息杀了你。”   “我不信,你说会杀了我我信,可是无声无息便能杀了我,我不信有这样的人。”   “你也不信有一条蛇悄无声息出现在你身边,不信一条蛇会说话,可是结果呢?”   “……”   公孙静觉得自己被挫败了,败给了一条蛇,更疑惑的却是这周围怎么会还有其他人?为什么自己会完全没有发现呢?   他不确定的问道。   “不让我出手,你这条蛇究竟是站在他们哪一边的?”   他说的是司马云与魔教两帮人。   “我哪一边都不站,只是希望你不要打破他们平衡,另外,有两个人想见见你,我希望你能去。”   “是你说的能轻而易举取走我性命的那两个人?”   这条蛇并没有再说话,只是扭动着拇指般大小的躯体在草间游走,公孙静沉思片刻之后也压低了声音隐藏了气息跟着这条蛇一并走了去。   这荒山野岭,没有人烟,就这样跟着一条会说话的人走实在显得有些诡异以及渗人,公孙静行走在这鬼都见不到一个的山间真好像是来到了阴曹地府。   但这里毕竟不是阴曹地府,因为这里最终还是出现了三个人,三个人   在一处山洞点然篝火驱赶山洞瘴气的人,两男一女,两个老头儿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看不清面容,倒是能看出来绝对是一副美人坯子。   那条蛇在游动半天之后也终于是上了另外一个老头儿的脖子,盘旋钻进了衣裳里面去,而另外一个老头儿,肩膀上则停着一只浑身羽毛乌黑发亮的鸟儿。   那两个人一定说的就是这两个人了。   那么这个女子又是谁呢?   “我不认为将我从那么远的地方叫过来就是为了来这里跟你们一起烤火,而且我并不冷,虽然这山间的夜里的确有些微微凉。”   荒山野岭突然冒出来这么三个有些诡异的人,换做是谁都不会掉以轻心,公孙静已经做好随时出剑的准备,来人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来了中原连番吃了大亏的公孙静已经练就了一身谁都不会轻易相信的本事。   这就是一条手臂换来经验。   “你不必如此紧张,公孙静。”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身材矫好,声音更是好听。   不过公孙静倒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有些好奇道。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从蓬莱而来,知道你公孙家发生的不幸事情,知道你如何战野狼知道你如何去名剑山庄取剑,甚至连你是怎么丢了一条手臂也都清清楚楚,因为从司马云当初启程去南海找你的时候,我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公孙静冷笑。   “司马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一个姑娘能在他们屁股后面跟随那么久?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   女子倒也不生气,只是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信的,不过若是我说另一件事情你肯定会相信。”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大抵是确定了这三人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公孙静也放心下来,上下打量了两个老头儿一眼,随后也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下。   “花想容的事情。”   花想容,公孙静又怎么会忘掉这个救了他性命又一夜旖旎的女人。   他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花想容怎么了?”   “怎么?你想听了吗?现在是不是相信我的话了?”   “我问你花想容到底怎么了。”   才坐下的公孙静身后龙吟已经出鞘,火光映照神剑光芒总是在山洞里熠熠生辉,他变得有些过于激动了。   “你不用如此动手,她很好,她已经被我安排的好好的,她怀了你的孩子,是不是很惊讶,很意外?可是你知道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她还没生产,不过她大概已经替小孩想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公孙无意,如果是女孩儿就取名做公孙不悔。”   公孙无意,岂非就是想说我公孙静负了她的心?   公孙不悔,莫不就是说即便自己抛弃了她,她也不后悔?   公孙静的剑有些颤抖,任何一个人换做这个时候,手中的剑都不会太过安静。   “不值得。”   独臂公子苦笑。   “这么做真不值得,她应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可对她来说你就是最好的归宿,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说吧,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也就是说你愿意好好听我说了?”   “你都拿住了花想容,我难道还能反抗你吗?”   “你跟我想的果然差不多,如果她知道你愿意为了他听从我的话,想必会很开心,一个男人,哪怕是再厉害不服输的男人,只要有了软肋,想要拿住他总是很容易的,幸亏你的软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么现在我也可以说说我的条件了。”   火光下,女子影子不停摇曳。   “我要你公孙静三年之内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是哪种用?难道你要我公孙静做牛做马也要我答应?”   “自然是不会的。”   女子笑道。   “就算再断了一臂,就算再被人拿住软肋,公孙静也到底还是公孙静,能让野狼成为丧家之犬,又能逼的宫九落荒而逃,这样的事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你知道宫九?”   公孙静有些诧异。   女子道:“知道一点,那只是前面一段时间的情。”   公孙静道:“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你也是魔教中人?”   “算是吧。”   女子点点头。   公孙静又道:“那也就是说我最近一段时间去了哪里你不知道!”   女子道:“没错,最近一段时间我跟你面前这两位在忙另外一件事情,自你断臂之后便极少关注你,一直到今天才又找到了你。”   “你说你从司马云一行人去南海时候便跟随,又说对我了如指掌,现在却说断臂之后极少关注我,忙另外的事情,那肯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有些好奇。”   “你好奇也没用,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女子随后又道。   “不过假使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那是一件关于神的事情。”   “说出来了我就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花费这么多时间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仅仅只是三年的为你所用?为你杀人放火?”   “杀人放火这种事情要你公孙静去做未免大材小用,至于要你做什么事情,等到需要你做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还有,你也不要想着去找花想容摆脱我的控制。我不告诉你她在哪里,你永远都找不到的。”   公孙静心中想法被这一句话直接破灭,倒是没想到这女子说话做事如此滴水不漏,好在最近这些日子总算没有跟随,否则倘若知道了自己与那水牢中怪人的交易,那自己岂非已经全无半点秘密可言?   只是有些苦叹自己,才入了那怪老头儿虎口,又进了这女子狼窝罢了。   “你不用如此消沉,因为一个人还能被利用,那就证明他还有价值,若是有一天都不会有人主动找上门,那才是一个人的悲哀。” 第295章 死人   昏暗的山洞内,已不是公孙静与两位老头儿和那蒙着面纱的女子一起,光光照耀下,黑暗处几个看清楚模样的人影正在低声交涉。   “他们终于还是下山了,本来不想将事情闹这么大,只是想拿到这件东西便消失,可人算毕竟不如天算。”   有四张被清理的通透的琉璃瓦从其中一个人的怀里掏出来摆到了山洞中以剑削平的石桌之上,石桌干净无比,没有任何一丝灰尘,平滑如同明镜。   “那么,现在我统计一下我们当中的有生力量。左使,宫九,两位护法,四大护教法王,六散人,只可惜如今已不是六散人,我没打算让那几个老头儿前来江南,亦不打算让他们汇合,玉清清微老头儿,上清徐长今,太清顾长风,还有一个峨眉宁筱容,我想杀了他们,你们觉得我派谁去比较合适。”   “教主,此四人乃是中原武林绝顶人物,想要杀了他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可我若是一定要办到呢?两位护法如今去了哪里?”   “二位护法如今正被你派遣去寻找紫薇大帝转世下落,如今已许久没有音讯,不过教主若是想见他们,总是有办法的,所谓名门正派在我们看来,不过只是一群各怀心思的乌合之众而已,要么不打,要打,自然是要打个痛快的,我们组织潜伏江湖多年为的不过就是那个计划,当年为了那个计划,我们不惜反了老教主也要拥护教主你上位,而今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步,又岂能就此作罢?只是以我们这些年的底蕴也未必见得就能稳稳赢过他们,只能趁此机会逐个击破才是最好的办法,教主你意下如何。”   黑暗处人影缓缓站起身,来至火堆近前方才看清楚面容,黑衣白发,作为魔教如今教主,杨虚月倒的确够的上这份气度。   “那就按你们说的办,想必我们大本营用不了多久也即将广为江湖人知,到时候这些名门正派势必会攻上黑水崖,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便是截杀三清以及峨眉真人,免得到时候节外生枝,另外,江南之事暂且放下,这件东西我们已经得到手,只可惜那群自以为名门正派的家伙还蒙在鼓里,待我解开这上面秘密之后,便是我们的计划开始之时。”   一干人等退出了这幽深洞穴,唯独只剩下杨虚月一人。   “这件东西上面真的有天门所在?”   他好似在自言自语,然而却的的确确有人回答。   黑暗中一道光柱涌现。   “世间如果真有天门,那么线索就一定在这四张琉璃瓦上面,只是如何破解还需要一番功夫,在此之前,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   “那傅万里还留不留?”   杨虚月压低了声音问道。   “当年是你让我将他从教主位置赶了下来,因为他一直不为你找这件东西的所在,现在东西已经找到,留着他也没多大的用处。”   “那就杀吧,统统杀了,还有三清。”   “可是我们的人手不一定能截杀住他们。而且你也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暴露在天道之下,而我,我的对手是傅万里。”   “没关系,我不止你这么一手棋子。”   黑暗中红的通透的光柱道毕,山洞门轰隆隆关闭,两丈见方的石壁止不住颤抖,随后几具棺材缓缓从山壁中钻了出来。   棺材盖板打开那一刹那,杨虚月瞬间变了脸色。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现在你可觉得三清我还会放在眼里?”   ……   天气有几分炎热,这个时节赶路毫无疑问是最受煎熬的事情。   掌教徐长今下了山便一路修行一路前往江南,与此同时大地的另外几个方向也有同样的几个人孤身   前行。   一人须发皆白身负木剑鹤发童颜,一人须发皆白身负木剑仙风道骨,一人一身黑衣黑发手中三尺青锋,另外一人是女子,同样负剑,只是这女子看其模样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年纪。   接了江南求助,四位当世四大道统的首脑连夜前往江南,心中只想着平了魔教之后便能天下太平,但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便能与天道产生某种感应,提前能感知到许多东西。   这对于徐长今来说是只有过一次的事情,那便是当年下山遍走天下只为了带一个徒弟回山上。   这一日掌教徐长今感觉不太好,行走在百里荒野之中总感觉好似有什么危险在前面等待一般。   无奈掐指算来算去也依旧没算出个所以然来,离了送仙山,没了上清气运加持,对于道法总归是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掌教真人心中默念,遥想自己少年时上山至如今,面对的凶险不知有多少,都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才有今天徐长今的天下前三说法,也才能结识老剑神如此风流江湖的人物。   “倘若这次能在除魔之战中活了下来,也是时候该将掌教之位让出来了,贫道老了。”   徐长今叹息着摇摇头,有时候人不服老不行,上了年纪难免感慨自己腿脚不利,不过才走了五日便已觉得浑身难受,都说道教真人掌握天地玄奥之术能御剑飞行,转眼之间便是千里,可是又有几人真正知道道教修行真正的玄妙?   掌教真人又有了不好的感觉,好似在这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无奈怎么掐指都算不出来,这种事情是从未有过的。   人间事又有什么是自己算不到的呢?   前方突然有人拦路,一个很奇怪的人,鹰钩鼻子,旁边竖着摆放了一具棺材,棺材盖板紧紧,合上。   鹰钩鼻男人留着一头凌厉短发,身后背着一把战斧,一手拿锤,一手拿凿子,正敲打着脚下的另一块大石头。   仔细一看这石头不正是与那竖着摆放的棺材一样大小吗?   “徐掌教,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鹰钩鼻放下手中凿子,看向面前这位身着青衫依旧掩盖不了其仙风道骨的道教真人。   “你比我想的要快一点,你若是再晚一天,说不定这棺材就为你做好了。”   “魔教妖人?”   掌教真人虽诧异倒并不觉得惊讶。   “这石棺可是为贫道所打造?”   “是的,专门按照徐真人你的尸体尺寸打造,不多不少,刚刚合适。”   “可是贫道若不愿意躺进去呢?难不成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拦住贫道?”   “我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我还没那个自信会以为自己能拦住堂堂上清观的掌教真人,不过我身边这位也许可以。”   鹰钩鼻身边没有人,只有一具竖着摆放的棺材,难道这人是在棺材里?   真人愈发觉得心中有不好的预兆。   “你身边的是死人还是活人?”   “活人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总之反正掌教真人你马上就要死了。”   棺材盖板咯吱一声打开,尘埃散尽,一具浑身没有一点血色的老人尸体就如此呈现在徐长今面前。   与此同时,距离江南尚远的其余两位道长与峨眉师祖亦同样被一具棺材拦住了去路。   掌教真人终于动容,也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完全算不出来究竟会遇上什么,试问又有谁能掐算出来此原本不应该在人间的鬼物?   “姜文太。”   徐长今不可置信念出这三个字,当初在落霞山一战被西楚百位高手围攻力竭而死的姜家老祖就如此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如何可能?他分明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是的,他的确应该已经死了,可是他又活过来了,我们是魔教,既然是魔教,那能掌握这种起死回生的秘术也不见得稀奇对不对?道长你一定很难以接受,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从道长你下山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会有今日,石棺很快会为道长准备好,到时候我会亲自带着道长的尸体回上清观。”   “那也得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难不成你以为弄来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便能拦住贫道去路?”   “试试不就知道了?”   鹰钩鼻话音一落,棺材内应当早就尸体腐烂成骸骨的百岁老人陡然睁开眼睛,只是这眼睛已不再是活着的时候那般通透,反而只有一片眼白,端的妖邪无比。   姜文太生前本就是与徐长今同列为当世一流高手,且年纪还要长徐长今几岁,一身剑道修为早已至化境,当初面对西楚百名一品高手围攻车轮战,以百岁年龄抗衡依旧换下了几十条性命,实力足可见一般,抬手一剑便是惊天剑气直逼掌教真人。   徐长今大惊,生前虽未与姜文太比过剑,但同是天下一流高手,又岂会不知一星半点?眼前这已经死去的姜文太这一剑威力绝对不下于生前,毕竟姜文太生前也是到了最后即将踏破陆地神仙境界的一步。   真人微微侧身避过这直取面门的一剑,但随后还未喘息便又见姜文太携剑而来,身后木剑出鞘,以道剑对法剑,所战之处泥土纷飞,剑气纵横,大地被砍出来一道道深深沟壑。   越战斗越是心惊,魔教居然掌握如此让人起死回生的邪术,倘若真是如此,那从前死去的那些高手又一个个重新被召唤回人世又当如何!到时候岂不是让天下大乱?人间遭受浩劫?   “姜文太,还不醒来?”   一剑败退姜文太,掌教真人运用道教无上秘法试图将此已不属于人间之人唤醒,奈何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真是死人一个,可是死人又如何能还具备生前如此强大战斗力?   姜文太醒不过来,掌教真人再度失望。   难不成是摄魂术?   也绝对不可能。   “难道你以为单凭一个姜文太便能困住贫道?”   掌教真人意气风发,自接替掌教一位之后便从未有过如此痛快,也从那之后再没有像今天这般酣畅淋漓。   且容我徐长今今日放下掌教位置,放下世俗桎梏,只做一次年轻时候负剑走江湖的徐长今。   白发飘扬的掌教真人抛出手中桃木剑,双手掐印后退十丈,十丈之后天雷阵阵。   “诛邪。”   道教无上神通陆地神仙境界通天地鬼神,那柄抛出去的木剑直入滚滚雷云,再坠下来时候已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落向人间,方圆百里大地尘土飞扬,树木芳草以真人为中心四下猎猎仰头,那一剑好似要直接将此不应该活在人间的百岁老人挫骨扬灰重新送进黄泉。   一剑过后,天地变色。   “结束了。”   掌教真人轻声呢喃。   “姜文太,莫怪贫道连你一个全尸都不留,只怪你实在不该重回此人间。”   尘埃落尽。   “结束了吗?不,还没有。”   鹰钩鼻男人从泥土里嘴角溢血缓缓爬了出来。   徐长今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姜文太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般化为灰烬。   其身旁已然又多出来两具棺材。   鹰钩鼻惨白道。   “陆地神仙果然厉害,不过,不只是道长你才能达到陆地神仙境界。”   两具棺材盖板缓缓话落。   掌教真人当即呆立当场。 第296章 归去   噺⑧壹中文网ωωω.χ⒏oм 哽噺繓赽捌一小说蛧   “你觉得贫道可欺?”   徐长今皮笑肉不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般有些不淡定了,也许他连他自己说的话都有些怀疑,毕竟不论是谁在见到一个本来应该死去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都不会太过镇定。   “江湖近百年来出的陆地神仙不外乎寥寥几个人而已,贫道算一个,春秋剑神算一个,王长生算一个,至于其他,虽无限接近地仙境界,但终归是还未踏破那道门槛,能让姜文太重生已是大逆天道,你以为贫道会相信你们有能耐能让百年之前那些高手复活?”   “百年之前的高手肯定是不能复活的,我们也没那个能耐,不过道长好像少算了一个人,少算了一个以儒入道,得天机一现强入陆地神仙境界的人。”   棺材盖子缓缓沉入地下,两具新出来的棺材之中走出来两个人,两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应该与姜文太一同早就死去的人。   一个年轻人,一个老人,年轻人身体孱弱,他活着的时候病态苍白,现在的苍白更甚几分,老人老态龙钟,一双手干枯而又有力。   “孟青云,孟敬然。”   徐长今如坠冰窟。   “是的,我才说了道长你少算了一位陆地神仙,其实我也很好奇道长你离开了送仙山之后究竟还有几分能耐,一个以儒入道,一个以道入道,我很想看看儒道两家碰撞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道长若是不想死的太过难看,我劝道长还是自行兵解,毕竟一个孟敬然,一个孟青云,还有一个姜文太,此三人联手起来,道长真以为自己挡得住?”   “挡不挡得住还得试过才知道,魔教妖人,贫道今日不诛了你难让六道归位,难还天地正气,上清,灭邪。”   又是一剑,古朴无华却让天地再次动容的一剑。   惊雷阵阵,闪电划破阴沉天际,三道碗口粗细的紫蛇从云层中探出,好似要将地上这不该出现在人间的三个人尽数吞入腹中。   原本应当入了黄泉的孱弱书生睁开眼睛露出一片眼白,嘴角张开轻声呼唤一个字,一个听不清楚却能对上嘴唇的字。   “起。”   三道泥土汇聚而成的土蛇揭竿而起张大血盆大口对上三道从天空降下来的惊雷,好似要将此三条紫蛇同样吞进腹中。   接触处轰隆一声巨响,闪电消失,三条土蛇亦化成漫天尘土纷纷扬扬洒落。   终究还是不够。   掌教真人叹息不已,离了送仙山便是离了道,离了道又焉能有最为巅峰的道法?   只在犹豫之间两条剑龙卷已一左一右朝徐长今冲将过来,所过之处草木被剑绞成漫天碎屑,徐长今不敢大意,一手持桃木剑,一手剑鞘对上这原本生前便是赫赫有名的两大剑道高手丝毫不退让。   但他担心的毕竟不是姜文太与孟青云二人,而是十丈之外冷眼旁观的以儒入道的孟敬然,哪怕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应该早就在几年前被天劫轰成碎屑的书生为何如今依然有完整躯体。   当年孟家父子反目成仇一战天下轰动,也让这座江湖牢牢记住了孟敬然这三个字,三十年寒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读书,暗中修炼名剑山庄所有藏书,终入地仙,虽只有一战,一战亦让天下为之动容。   又有谁敢小觑这书生是泛泛之辈?   三人缠斗,一人旁观,徐长今心中越发担忧起来,莫不是今日真还未到江南便要交代在此地?   掌教真人心道我若就此不顾一切撒手离开倒也许能保住一命,以飞剑横渡之术摆脱三人纠缠也并非没有可能,到时候再将此消息散布天下,让天下同道极早做好准备。   可我若就此离去,放任这三人不管,只怕会留下更大祸患,更何况这三人本来早就应该不属于人间,即便天下真有能通鬼神的奇人,也绝无可能将这三人从阴曹地府拉出来,他们一定有问题,一定不是真的,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让江湖人心惶惶而已。   是了,一定是什么人或者鬼物假扮的。   既然要战,那便索性战个彻底。   念及此处,为证实心中猜测,掌教真人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道教无上真气的鲜血于桃木剑上,口中默念上清真言,木剑光华大盛。   真人大声道:   “贫道此剑能平天下妖邪,能断人间鬼神,亦能送你三人再下黄泉。”   与孟青云姜文太激战酣处,真人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战术将木剑刺入姜文太胸口,亦让自己肩膀被孟青云洞穿。   豪迈气概戛然而止。   木剑所入之处,没有丝毫鲜血流出,姜文太亦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十丈之外的孱弱书生亦终于找到来之不易机会一掌拍中徐长今胸口。   真人倒飞三丈出去,口吐鲜血咳嗽不止。   一抹白须已被鲜血染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徐长今嘴里不断重复这四个字。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三魂七魄,没有三魂七魄又是如何行动?如何能还有生前如此厉害修为?”   “道长,你似乎已经不行了。”   鹰钩鼻背着战斧一脸笑意缓缓走过来,之前被徐长今一剑波及的翻涌气血已渐渐平复。   他笑道。   “虽然道长已经受了重伤,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上清掌教果真名不虚传,不愧为天下前三的高手,有孟敬然一位儒仙,还有两个虽非剑仙,却离其不远的高手,三人联手才将道长你拿下,就这份战绩也足以名垂千古,须知其他几位道长,我们也不过才每个派去了两个人而已,”   “每个人两个?”   掌教真人手拄着桃木剑艰难道。   “像他们三个这样的人,你们还有多少?”   “多少?”   鹰钩鼻男漫不经心掏了掏耳朵。   “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大概知道倘若道长你不选择一个痛快一点的死法,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加入我们的这支队伍。”   痛快的死法?   徐长今后背越发发凉,莫不是自己若死在这里也将落得跟面前这三人一样下场!   这可还真是造化弄人,一生替天行道,又有谁会想到自己将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歪门邪道?   掌教真人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道。   “原本只以为魔教只是贫道想象中的那个魔教,到今日才明白过来,魔教原来早就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不除你们,难还天下安宁,难让六道归于平静。”   “可是道长你已经做不到了,不是吗?不如道长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遗言,趁早说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带回上清观。”   看样子是真没机会了。   徐长今心中轻叹一声,落寞黯然追忆缅怀皆有。   少时上山,总会纠缠着自己那个传授了自己半吊子道法的师父问道是什么,还没等到这个问题回答,自己那位师父便撂下整个上清观撒手人寰了。   给了自己二十年年少轻狂,负剑下山,如同如今的师侄飞羽一般,总以为道就在江湖,做了许多不计后果的事,也结识了许多相忘江湖的人。   也曾与青衫剑神比了几剑之后称兄道弟。   也曾与两位师弟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定要分个高下。   再后来,自己怎么打着打着无缘无故成了上清观掌教都无从知晓,倒是记得那一天从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师父那里接过掌教宫羽的时候自己那师父就说了一句。   “徒弟啊,师父从前从未告诉过你道在哪里,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师父今天不得不告诉你一句大实话啦,道就在咱们上清观,就在咱们送仙山。”   嘿,就为了这么一句话,自己便守着送仙山过完了这么一辈子。   平平无奇的一辈子,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什么让江湖抖三抖的能耐,倒是知道自己收了一个好徒弟,一个平日里只会将送仙山弄得鸡飞狗跳的好徒弟。   如今匆匆别离,竟是忘记了告诉自己那小徒弟,其实道哪里在什么心中,分明就是在咱们送仙山上嘞,只不过师父这辈子没什么能耐,一直没将这道找到具体藏在哪个角落罢了。   这么一瞬间,好似将整个一生全部回顾了一般。   总结下来便是一句话,平淡无奇的一生,一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一生。   不过这样好像其实也不错。   毕竟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嘛,贫道的师父从前便是这么告诉贫道的,贫道自然也会这样告诉自己的徒弟才对嘛。   这么算下来的话,这一生倒其实过的也不错,至少没觉得自己对不起过谁。   不知何时,天空飞过几只飞鸟,真人望向这几只不知道是才归巢还是才出巢的飞鸟。   仔细看,可不像极了送仙山上那些个黄鹤白鹤吗?   黄鹤通灵,可莫要忘了告诉师弟徒儿徒子徒孙们,我徐长今是为了天下正道而死。   “遗言没有,倒是有几分遗憾。”   方才气息萎靡的掌教真人陡然瞪大眼睛,鹰钩鼻男面色巨变。   不好,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才后退半步便闻轰隆一声炸响,大地震动,尘土漫天。   待到几十个呼吸之后尘埃落尽,原地只剩下一个百丈见方的大坑。   三道人影紧紧抱成团包裹在一起。   推开三个已被炸的面目全非的“活人”,鹰钩鼻男劫后余生惊魂未定,随后才将三具尸体重新装棺。   “真是可惜了,堂堂上清观掌教真人竟被逼的自爆。”   鹰钩鼻男叹息着摇摇头。   “算算时间,他们那边也应该差不多了。不如我便将这个不太好的消息现在便传去江南与传回上清观,也让他们伤心伤心。”   ……   飞鸟不归巢亦不出巢,它们一直往北飞,飞了一天一夜,那里有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荒原之上有密密麻麻的枯草,枯草之上有一条精神抖擞的狗,狗前方有一位正气凌然身后负剑的年轻道人。   飞鸟盘旋年轻道人头顶悲怆嘶鸣三声,方才一股机灵年轻道人身后的黄狗突然顿下脚步再不走一步,只是头放在前腿之上低声哽咽。   年青道人亦同时停下脚步,望向渐渐远去的飞鸟,好似看见了飞鸟之上有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人一般。   那道人冲他摆摆手。   “飞羽,别了。”   “别了吗?”   祝飞羽轻声呢喃这三个字,望向渐渐消失的道人。   先是哽咽,随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最后再也忍不住蹲下趴在膝盖上失声痛哭。   “别了,师叔……”   ……   飞鸟继续往南飞,直飞到一处紫气东来的山峰,那里有天下第一大道教上清观。   已是深夜。   小道安然入睡,睡梦中有竹鸡,有山猪,有金黄流油的兔子肉。   突然,好似被什么拍了一下额头。   小道从睡梦中惊醒,听见上清观外的黄鹤齐齐嘶鸣。   小道闭上眼睛流出两行清泪。   夜阑卧听鸟鹤鸣,鸟是师父,黄鹤也是师父……   佰度搜索 噺八壹中文网 м. 无广告词 第297章 观道   噺⑧壹中文网ωωω.χ⒏oм 哽噺繓赽捌一小说蛧   飞鸟出于江南,还不止江南,止于上清观。   将上清观掌教真人徐长今仙逝的消息告知了整个天下。   同一时间,玉清,太清,两派掌教均在同一天仙逝,只剩下峨眉师祖至今杳无音信。   “走了,徐老道居然比老夫先走一步,这倒是一件老夫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老剑神在得知了这个让江湖轰动的消息之后没有悲怆,亦没有缅怀,只是觉得那位掌教真人走的实在太过突然,太过不应该。   “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是真的。”   司马云亦没有太过悲伤,掌教真人名动天下不假,对于这等神仙人物仙逝,于许多人都有关系,唯独与他司马云没有关系,不过即便如此,亦能听出来司马云言语之间几分疑惑。   “徐道长一身道法早就臻至道教无上境界,距离最后一步飞升亦不过只有一步之遥,我想不出来是什么人能有这个能耐伏击道长于江南,还不至江南便杀了徐道长,还有清微道长,顾长风道长,宁师太,此四人虽极少行走江湖,不过其一身修为又岂是想杀就能杀?根据目击者回忆,以上四位大战时候其中有三个人都是被逼迫的自散一身修为,选择自爆,如今只有宁师太还没有下落,不知道究竟是生是 死。”   司马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是不忘记多看李玉湖一眼,有些事情,天知地知,李玉湖知,他知。   “天下高手多如牛毛如同过江之鲫,我们所了解的那个江湖始终不是江湖的全貌,或许从他们四人决定下山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会有今天,我们也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   李玉湖没有太多表情,又或者说他本来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无面人,只不过是借了张明月一张脸罢了。   司马云再度道:“有些事情我有些担忧,而今徐道长已经仙逝,上清无人来执掌牛耳,下一任掌教又会是谁?马丹阳道长犹在,王九楼天师也依旧还在上清观,往下一辈便是风头无人能出其右的祝飞羽,按照徐掌教的性子,想必这个位置最有可能是祝飞羽来继承,只是却不知究竟是先灭魔教还是先举行掌教继任大典,更何况如今祝飞羽究竟在何处都无人知晓,想必接下来的上清观会很热闹。”   “难道你还准备放下手上的事情去看一看?”   李玉湖不禁笑道。   “不管是谁做掌教都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眼下我们要操心的不过只是如何完成九大爷的嘱托,至于三清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家人准备,至于究竟是先灭魔教还是先举行大典,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我倒不是关心,我只是实在想不透,这天下究竟有什么人能不动声色便让堂堂上清掌教兵解。也许你说得对,这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情,虽说曾去过上清观,也与山上道长有几分交情,不过我相信这种时候,上清也不希望我们外人打扰,倒不如让他们安安心心自己处理门派的事情,只是老爷子……”   “你小子是担心老夫一时想不开觉得英雄迟暮?如果是这样,那你大可以省了这份心,老夫虽与徐老道相识几十年,但到底也知道早晚都有故人再无法相见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罢了,老夫想说一句报仇的话未免又觉得太过虚伪,报仇的事情就留给徐老道的徒子徒孙,老夫……打算前去送仙山,送老夫这老友最后一程。”   “需不需要人陪同?”   司马云说的很隐晦,但也能让众人明白他的意思,魔教能连徐长今这等人物都逼的自爆,单单只是老剑神一人,未必就能应付的过来。   “不需要。”   老剑神摇摇头。   “老夫这颗头颅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拎得动的,倒是你们,之前从没听说魔教有此惊世骇俗手段,而今我们正与魔教互相对峙,他们不对我们出手,想必还有所顾虑,只是究竟顾虑是什么暂时我们还无从知晓,不过早晚都有对我们下手的时候,老夫此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到时候老夫也正好想看看魔教这群妖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别了司马云一行人,老剑神孤身上路,一如当年断剑出江湖。   虽只剩下独臂,风采不减当年。   一路行走,一路看遍人间风雨,一直到了朝阳城,当年他便是在这座城门口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摆出一副无赖架势拦住才来朝阳城的太子轩辕宏业,也是在这座城,当年那个少年人与西楚侍卫比刀。   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过去了这么久。   送仙山还是那个送仙山,紫气东来,好似并未因为掌教仙逝便改变什么。   道教修行讲究一个魂归天地,老剑神并不知掌教真人的魂魄是否真的归了天地,倒是知道昔年那位老友已自爆的尘埃都不剩下,即便有入土形式,怕是也只能立出来一个衣冠冢。   徐长今仙逝轰动天下,这一日临近掌教入土日子,上山听闻此悲讯而来想要一睹掌教真人入土风光大葬的香客络绎不绝,早就在老剑神才踏上此九百九十九步阶梯的第一步时候便已人满为患。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尘世之事莫过于如此。   山上道童皆是以泪洗面,便是从前那个只喜欢守候在阶梯之上观望云海的小道亦是出奇的没有出现。   听说掌教入土仪式与掌教继任大典同时召开,这也使得不少好奇之人想一睹新任掌教究竟是何方高人之人不远千里亲上送仙山而来。   对此事上清并无任何确切消息传出,倒是知道而今天下那个名头最大的年轻道人祝飞羽不日便要回山。   这座江湖永远不乏传闻,祝飞羽就是一个传闻,二十四岁上送仙山,当年便下山代表上清观行走江湖,腰间掌教宫羽,身负却邪,三剑便斩了恶龙。   天下之人说风流,又有几个人风头真能盖过祝飞羽?便是如同姜明剑无求这些早就闻名江湖的高手也望尘莫及。   如今想来,掌教真人是否早就知道自己有此一劫,故此才将掌教宫羽传给了祝飞羽呢?   老剑神无从知晓,倒是看到送仙山的枫叶又掉落下来了厚厚一层。   前来观礼之人不乏江湖名流,亦没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断了一臂行将就木的老人。   倒是不知不觉间听见山上一阵人潮涌动,三个均在头上缠着白布条的青年道人中规中矩下了阶梯。   不知情人以为是有什么大人物到来才让上清弟子如此迎接,却见三个道士竟是恭恭敬敬去了那最不起眼独臂小老头儿那里。   “师叔算准了今日前辈会来,特让弟子们在此迎接,还请老前辈于我们一起上山,另外,小师叔说了,老前辈,当得上清首礼相待。”   佰度搜索 噺八壹中文网 м. 无广告词 第298章 正天地安宁 肃朗朗乾坤   天下高手何其之多,但能当得上清以首礼相待的人物,整个江湖又能找出来多少呢?   也不知谁人说了一句他是春秋剑神,送仙山哗然,都想一赌剑神风采。   老剑神并不想哗众取宠,亦不想在这上清悲痛之日夺了已故老友的风头。   便随着几个山上道人一路去了天师堂,见了天师堂前庄严肃穆之后又才去了清幽招待客人的别苑。   道家修行讲究一个看破红尘,不受世间欢乐聚别离苦的情绪叨扰,但毕竟世间真能做到清心寡欲之人几乎找不不来,便是已故掌教年轻时候也执意想找自己比划上几剑。   老剑神不知当日里掌教真人被逼的无奈自爆是什么心情,但想必若非山穷水尽亦不会走出来这一步。   三清皆悲,在这一日里来的竟大多数都只是上山香客,江湖门派来的却是很少,这倒也无可厚非,无人愿意当此时候锦上添花,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想必三清其余两家今日里亦不是太好过。   老剑神入了别苑,又去看了已故老友当年住的厢房,后山里种植的那些花花草草,竟是没有留下一样沾染红尘的东西。也只有再也看不见故人身影的时候,老剑神方才知晓,故人是真的去了。   “师兄临别下山时候就应该已经有了不好预感,否则不会让我一同相随。”   真人马丹阳负剑进门,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能看出上清这位不修道反而修剑的真人这段时间肯定不是很好过,双眼通红。   “师兄走的前一夜托梦给我,不只是我,我上清所有徒子徒孙亦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师兄驾鹤归去,其实他本应该不会死的。”   “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冥冥之中感应天道,能预知吉凶祸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明知有危险还要去,不是知不可为偏要为,而是知道这一趟,他非去不可,他若不去,我们便看不清楚魔教真实面目,他想以自己的性命换来我们对魔教更清楚的认识。”   “黄鹤传信过后,又有一个人扛着一具石棺到了我们送仙山山脚,留下石棺之后他便离开,石棺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尘埃,也许,师兄的尸体便是化成了这些尘埃,当时我们应该拦住那人,可是拦不住,他走的很快。”   “就算拦住了亦不能怎样,他既然来了,就不会担心自己走不掉。老夫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一声,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马丹阳不禁想扪心自问一句,节谁人的哀愁,又顺谁人的变呢?   “上清与魔教的死结是结下了,不诛灭魔教,亦不能安慰师兄的在天之灵,也许他此时正在天上看着,看我上清弟子是如何肃清朗朗乾坤。”   “那你们是打算现在就动作,还是等确认掌教之位人选之后再做定夺?”   “师兄下山之前并未告诉我们新任掌教位置将由谁来接替,这倒也正常,他知道他若是说了倒像是在交代遗言,而那时候我们也是定不会让他孤身一人前去犯险的,至于我,一生醉心于剑道,掌教我做不来,师弟也是如此,醉心于丹道,故此,思来想去只有下一代弟子最为合适,而下一代   弟子当中出彩的不少,不过却无人能比得过飞羽那孩子的势头,师兄早年更是早就让飞羽带了掌教宫羽下山,所以,这掌教位置……”   “是祝飞羽那孩子,老夫早有预料,只是,老夫原本以为这掌教之位应该是……”   “师叔,李老前辈,已经准备就绪,你们可以过去了。”   一句人选还未道破,便有一年轻道人中规中矩推开点燃了寥寥熏香的房门。   这年轻道人穿了一身白色道袍,袖口云纹,束了头发。别着一根发簪,两条白丝带不偏不倚垂下,一身道袍裁剪的大方得体,腰间白色白玉腰带,端得一丝真道人风采。   这大概是老剑神看这小道最为看的舒心顺眼的时候,也是只有今日见到了才相信原来这小道真有几分当年那位大真人神韵。   “知道了。”   马丹阳亦没有如同以往一般见了小道不是拎着桃木剑追的漫山遍野的跑,也未拎着竹条将小道屁股打的肿的老高。   从前自己那位师兄在的时候,打了便是打了,亦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是不知怎的今日再想起来竟是鼻子一酸。   再想如同过去一般收拾小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又爱又恨的小师侄已经没了受委屈时候可以跑去告状给自己小鞋穿的师父了。   真人马丹阳心中默念,怕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打这兔崽子了,不然自己师兄在天上看到就要说自己作为师叔完全没有半点师叔气度了。   “鸿叶,你先去吧,通知你三师叔,还有山上所有弟子,今日里,早课继续,早课之后,再主持大典。”   原本应该直接点头称是的小道在听见这从未有过温柔的鸿叶二字之后却是先发愣了两个呼吸。   随后才点头嗯了一声退出房间。   “祝飞羽那孩子回来没有?”   老剑神不禁问道,他知道原本老友仙逝大典应该与掌教继任大典分开来办,可在上清众多高辈分弟子商议之下,最终还是选择在同一日举办,象征上清香火生生不息。   今天并未来多少江湖举足轻重的人物,说的难听点,恐怕这掌教继任典礼办的再如何风光亦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不过是上清的自娱自乐,又或者应当说,是上清的自悲自痛。   “飞羽已经传书信回了山,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再加上焚香沐浴时间,赶上大典应该没多大问题。”   朝阳从这弥漫着熏香以及香火烟雾的房间窗户缝隙中照射进来。   鸟鸣声阵阵。   老剑神饮一口茶才缓缓站起身。   “老夫活了一辈子,能赶上这等足够载入史册的上清掌教继任典礼,也算是值了,那就让老夫来给天下人做个见证,没了徐长今,上清依旧还是上清。”   是秋天,秋风萧瑟,不同于冬日里的冰雪覆盖,亦不同于春日的万紫千红,整个送仙山草木凋零,远远看去却依旧好似朝阳那般火红。   上清弟子们这一日与往常并无多大区别,还是依旧做早课,依旧打扰庭院,打扫阶梯,只是今日里的阶梯早就人满为患不方便打扫罢了。   朝阳   等了许久才整个从云层里面探出了头来,光芒照射整个送仙山,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山上的香客们看不见,但远在百里以外的朝阳城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阳光只照射送仙山的天下奇观。   除了送仙山以外的地方皆是阴霾,唯独送仙山好似被朝阳完全包裹起来光芒照耀大地。   朝阳城中百姓沸腾,皆对往送仙山方向跪拜虔诚祷告,武官热血沸腾,文官手脚颤抖拿出文房四宝小心翼翼记下这自春秋之后祥和年间足够名垂千古的盛世,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   上清晨钟敲响,声音穿透云层似乎响彻了整个中原大地。   晨钟不多不少刚好九声。   天师堂前上清弟子数百,再往下上山阶梯以及观礼台上俱是人声鼎沸。   掌教衣冠冢方方正正摆在天师堂中。   已故掌教真人七大弟子除了远在江南的陈鸿之外,俱是在场,天师堂香火寥寥,鸟兽齐鸣。   山下上山九百九十九步阶梯之上,渐渐上山了一位道人,身负天下正气之间,腰间别着掌教宫羽,三步一跪,九步一拜上山,待得香客们识趣让开一条道路上山之后。   这位名动天下的上清观新任掌教双膝跪地重重跪在天师堂前。   “师叔,飞羽回来了。”   祝飞羽回来了。   上清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沸腾高度,江湖就是如此,唯有那些真正做过让天下轰动大事情的人,才有资格被牢牢记住。   “今逢我上清盛事,亦是不幸之事,观中弟子皆行三跪之礼。”   天师堂前,数百山上道士齐齐下跪。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真人门下七大弟子再行三跪。”   衣冠冢前,掌教真人大弟子冉天生,二弟子刘正气,三弟子白止境,四弟子莫生谷,五弟子吴浩然,七弟子杨鸿叶再度重重跪下三拜。   “真人驾鹤已西去,白首功德才仙踪,当此时候,上清悲痛,亦不愿天下苍生感受身受,今逢掌教仙逝之日,亦是上清新任掌教接任典礼,请新任掌教焚香沐浴更衣,持掌教宫羽,正天地清明。 ”   祝飞羽缓缓站起身,真人马丹阳为其取下身后负剑,随后缓缓踏进天师堂,再度对衣冠冢三拜。   半个时辰之后,上清钟声再度鸣九声。   寥寥烟雾之后,一头束冠,手持掌教宫羽的年轻道人缓缓踏进天师堂,与上清各代真人一一上香,又拜过两位如今已是上清太上真人的道长。   随后才面向送仙山下,亦像是面对整个天下。   他大声道。   “贫道祝飞羽,上清第十八代掌教,得承继掌教之位,定继承历代先祖志向,斩妖除魔,正天地安宁,肃朗朗乾坤。”   正天地安宁,肃朗朗乾坤。   声音激荡在送仙山云海,亦激荡至朝阳城,又好像回响在了整个中原。   经久不息,生生不绝。   两位大真人百感交集,却见最为不惹人注意的独臂老剑神轻声呢喃一句。   “终归还是太年轻,杀性太重,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第299章 仙人   “小师兄,我打算去江南。”   掌教继任典礼之后原本应当斋戒沐浴三月方才真正继承大统,只是才在典礼之后老剑神回江南第八日,祝飞羽便提出来这个要求。   彼时小道杨鸿叶正在后山蹲在徐长今生前种植的一些花花草草旁边怔怔出神,秋天菊花开的正灿烂,徐长今生前便是颇有怡然自得心态,哪怕修道一生也没能找出来那个道到底是在哪里。   徐长今种了很多菊花,白色,黄色,红色,粉色都有,好似一片后花园,一阵秋风吹来,香风阵阵。   祝飞羽年纪比小道大,他如今也已差不多到了而立之年,却哪怕是在继承了掌教衣钵之后,依旧没能改过来小师兄这个称呼。   “为什么呢?”   杨鸿叶轻声问道。   “师弟你是想替师父报仇?”   祝飞羽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同样蹲下来在小道身旁看一轮红日缓缓下垂。   “师叔走的太过匆忙,我想他肯定忘了许多还未做完的事情,这几日我翻来覆去想了一下,咱们总不能让师叔走的这么苍白无力不是?这天下欠了我上清观一个答案,我想亲自下山去找找这个答案是什么。”   “师弟,你跟师父不太一样。”   杨鸿叶再度轻声道。   “当年轩辕宏图不对我送仙山下手便是忌惮师弟你的名头,以前师父在的时候,上清一派祥和,不与人争名夺利,亦不与世俗勾心斗角,可是后来不知怎的,这座江湖好像变了,变得你不说话便没人记得你,你不说话,便没人拿你当一回事,你走的跟师父不是一条路,师父一生求道也依旧未见到道究竟在何处,如今你已继承上清衣钵,我想,师父没解决的这个问题,总是需要有人去寻找一个答案的,你要下山,我不拦你,只是始终莫要忘了我上清的开宗立派根本,我们为天下正道而生,只要是为了道而战,我相信天道总不会置我们上清于不顾,另外,你要下山,我觉得你还是应当先与诸位师兄打过招呼,还有两位师叔。”   “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包括几位师兄,如今六师兄还在江南,魔教想必就快对他们下手,我打算带六师兄回来,我上清已尝试过一次悲痛,亦不打算再尝试第二次。”   “我没什么意见,去吧,放手去做就行。”   杨鸿叶大概这二十多年来从没这么硬气过,从前徐长今在时候,总觉得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还有师父顶着,一直到最近才明白过来,自己从小以为可以依靠的那棵参天大树终是在魔教的爪牙之下荡然无存,也是最近才明白过来,原来好像每个人都有要长大的时候,长大了不能再如同从前一般无所事事,长大了便要接过从长辈们肩膀上放下来的担子,扛着它,继续前行。   在这个红霞漫天的黄昏,杨鸿叶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困惑,迷茫,不解,纷至沓来。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确认自己这件为了掌教继任典礼而做的白色道袍并没弄脏之后才咧嘴对祝飞羽一笑。   “放手去干,师父在的时候天大的事情都没能压到我们这一辈头上来,师弟你也是啊,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两位师叔与我们不成器的七个师兄顶着,天下可以记不住师父徐长今,但却千万不要被江湖忘记了上清观,去吧,带上师叔的剑。”   得了杨鸿叶允许,祝飞羽心便踏实下来,其实就连他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明明面前这位山上最清闲的小师兄却好像成了掌教师叔不在之后的主心骨一般。   有时候祝飞羽总有种错觉,好似只要有小师兄在,天就塌不下来。   别了上清观,祝飞羽第二度踏进江湖,其实满打满算这几年来在上清观待过的日子就那么短短几个月而已,分明只有几个月时间,却好似已经将整个人全部融入上清观。   负了见,腰间佩着掌教宫羽,祝飞羽亦不打算再如同之前一般让这个江湖只有他的传说,而见不到他的人。   仙人御剑下江南。   这一日送仙山长虹贯日,黄鹤齐鸣。   这天下对于仙人的传说从来不在少数,但   始终并未有几个人亲眼看见,最近一次不过是西楚大儒宁致远御剑千里,其实知情者都知道宁致远绝对做不到一口气御剑千里,每隔百里便要停歇下来换气。   但这一日几乎不可能存在江湖的仙人御剑飞行真的出现在了江湖,自送仙山上下来的一道流光极速朝南而去,剑上年轻道人衣衫飘飘。   惊呆了山间正砍柴的几个樵夫,又吓坏了几个正登山饮酒作乐的世家子弟,亦惊动了中原各大城池上正观望天下的护城将军,最后又激动了几个正在阁楼之中吟诗作对的文人墨客。   当即挥笔写下流传千古的绝句一首。   携壶登楼将天登,江南烟雨近红尘。   白衣胜雪乘飞剑,抬头方知是仙人。   祝飞羽不换气,眨眼之间便是千里,早已超越当年西楚大儒宁致远,肩扛佛道两家真义,一身修为似佛不是佛,似道不是道。   一直等到了当日里掌教徐长今被逼的自爆地方才停下,百丈见方的坑犹在,当日大战之后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祝飞羽一一查看着方圆周遭大地伤痕,他比谁都清楚此地距离江南不过还剩下几日脚程而已。   年轻掌教心中默念,也许当日里师叔不选择行路修行,只是御剑横渡,或许便不会在此遭遇上魔教妖人,不过世间什么可能都有,唯独不会有也许罢了。   师叔是师叔,贫道是贫道,师叔所做的事情,贫道不一定会做,师叔不会做的事情,亦不代表贫道不会去做。   道人再度往江南而行,直到那处中原各大门派相聚的城镇之外才缓缓落了下来,负剑进了城。   当地百姓大多是一辈子生活在本地土生土长的人,莫说是如此神仙道长,便是这些日子来的江湖上各大门派亦是恭恭敬敬不敢打扰,见了年轻掌教,自都是远远散开,生恐惊扰了这位不似凡尘中人的神仙道长休息。   祝飞羽觉得有些口渴了,便随意踏进一家客店,只要了一壶清茶两样点心而已。   他就那样不紧不慢徐徐吃着,通常有心事的人都不会有太好的胃口,哪怕面前摆放的皆是江南最出名的点心瓜果。   江南事,祝飞羽也听了不少,也大概知道那件魔教抢夺的东西如今已到了轩辕宏观手里,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三殿下,年轻掌教并没有太多好感,至少他不应该将众门派的东西霸占为自己所有,哪怕这位三殿下是奉了轩辕宏业的命而来,也哪怕太子轩辕宏业与上清交好。   故此,当最先得知消息的轩辕宏观派手下侍卫前来迎接时候,年轻掌教亦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一眼,他从前是憨厚的性子,不过他知道如今代表的是送仙山上清观,师叔还未仙逝之前便从未向谁低过头,而今又怎能在自己手上毁了上清清誉?   面对这四位出自皇宫不知不觉便自然带着几分倨傲之态的侍卫,年轻掌教只是轻声道。   “贫道来江南,只是为了调查掌教师叔真相,以及接六师兄回家,不是为你们的三皇子而来,所以贫道亦不打算去见三皇子殿下。”   “大胆,祝飞羽,你身为上清新任掌教,岂能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   全城哗然。   “贫道从未听过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道理,至于你们的三殿下,在贫道看来亦不能代表整个天下,让开。”   年轻掌教放下茶钱,不卑不亢道。   侍卫越发冰冷。   “祝飞羽,你好大胆,难道你不知我们是代表什么而来?”   “你们代表什么来跟贫道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你说贫道胆大,贫道若不胆大,怎能斩了昆仑下界天龙?”   年轻掌教踏出一步,四个原本便是江湖一流高手更是朝廷侍卫中一等一高手的侍卫脸色惨白,四下倒飞出去,砸碎五六块青砖,又撞坏几张桌椅板凳,再度挣扎爬起来时候,那位一声呵斥便击败四个一品高手的年轻掌教已经不见踪影。   ……   “还有这种事情?”   轩辕宏观受了极为严   重的剑伤,哪怕有着各大门派送上来的灵丹妙药依旧不会好的太快,文人的薄弱身子毕竟摆在那里,更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好一个祝飞羽,本宫果真是小看了你,三清新任掌教当中就你最为桀骜不驯,最难对付。”   与上清同一日召开掌教继任大典的其余两大道统亦是在同一天选举出来继任掌教衣钵的弟子,玉清自是方兰生无疑,这位在江湖上一没有名气二没有惊天动地战绩的道士继承此掌教之位真可以说是分明只背的起一百斤的分量,却偏偏背起了一整座大山,至于太清,素来江湖上极少露面的顾长风门下弟子亦有不少,只是算来算去好似最为出色的大概便是那位与祝飞羽同样行走人间,立志要让六道归位的岳三山,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好像顾长风早就在生前便确定了掌教人选,乃是门下二弟子,一个从未下过山甚至根本没有人听过名号,比之方兰生还不如的一位花甲弟子,其人名高渐离,轩辕宏业甚至都未见过这位花甲弟子究竟长什么样子,倒是根据传信回来的消息说高渐离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就好像是司马云身边当初的那个老黄一般。一个扔到海里都不会冒出来一个气泡的老头儿。   “也罢,那这件事情就暂时先放一边,好好盯着祝飞羽,一但他有什么风吹草动本宫要第一时间知道。”   喝退了手下四个受了不轻伤势的侍卫,轩辕宏业脸色阴沉难看。   二十几年不出皇宫,出来时候如鱼得水,却是不曾想到竟直接在祝飞羽身上吃了一次闭门羹。   “本宫想除了这个祝飞羽,你有没有办法?”   他再次对黑暗之中说道,那里分明虚无缥缈,可他知道有个人正无时不刻盯着他。   黑暗之中的虚无道:“祝飞羽不是泛泛之辈,没你说的那么容易,曾受过圣人指点,不然你以为一个才上送仙山几年的道士就能修出来这么大神通?”   轩辕宏业道:“你连三清都有办法除去,难道还会忌惮一个祝飞羽?”   那人又道:“总之我有我的理由,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应该操心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那件东西的秘密我们正在破解,等破解了那秘密,到时候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轩辕宏业道:“还有一件事情,峨眉宁师太究竟死了没有?”   “不知道。”   那人似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发现她的尸体,并不代表她就一定死了,也不代表她一定会活着,不过如果只是一个宁筱容,想必也坏不了我们的大事。”   “我希望是如此。”   轩辕宏业渐渐平复下来心情。   “昨日里二哥传来书信,老头子怕是不行了,最近几天就可能要撒手人寰,到时候老头子若是不立下遗诏留给大哥二哥自行协商还好,若是犯了混,留下了遗诏,怕是免不得同室操戈,大哥兵权在手,为人却性子残暴,崇尚武力治国,二哥生来和善,江湖,百姓口碑皆好,一个有民心,一个有兵权,想必到时候争起来会很难看,我知道二哥其实并不愿意争,不过很多事情并非他不想就不用去做。”   “然而这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一个有兵权,一个有民心,远远不及你轩辕宏观有我们的支持,说起来轩辕青山大概也不会想到,他最以为平淡的三儿子却实际上是最阴险狡诈的一个。”   “现在说这些没用,我觉得是时候平了这些江湖上没事干成天吆喝替天行道的家伙们了,先统一江湖,再统一朝廷,最后再争兵权,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再等等。”   黑暗中的虚无处,那人轻声道。   “还有一个司马云没有除,还有一个内奸没有除。”   轩辕宏观冷冷道:“为什么不动手?三清都能杀了,区区一个司马云算什么?”   “我的三殿下,现在我终于知道你跟司马云差在了哪里,司马云永远都有敬畏之心,事事如履薄冰,而你,真不知是该说你年少轻狂还是狂妄自大,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瞧了这江湖,不然,你会输的很惨。” 第300章 一山不容二虎   “掌教师弟,你打算先怎么做?”   陈鸿一直未回送仙山,徐长今仙逝亦没能赶回去悼念,哪怕这位真人乃是他的授业恩师。   在见祝飞羽亲自御剑来江南时候自是有些激动。心道自己这位师弟总算是众望所归,亦不会低了上清名头。   祝飞羽道:“掌教师叔的石棺回送仙山时候是魔教妖人亲自送回去,我打算先将此人找出来,想必掌教师叔的死与他定脱不了关系,我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逼的师叔自爆。”   陈鸿道:“可是师弟想过没有,那人既然能将师父逼的自爆,想必也有过人之处,师弟你就如此贸然前去,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祝飞羽轻声道:“打从师弟我头一天上送仙山时候大概就知道了此生将要做些什么事情,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方式,畏首畏尾不是飞羽所愿,更何况如今江湖形势也容不得飞羽瞻前顾后,总是有人会先走一步,如果这是飞羽的道,那么飞羽愿意继续走下去,江南事,师兄可不必再管,想必师兄也知道,如今的形势也不是谁想管就能管。”   祝飞羽虽已不似当年那么木讷,但说话依旧不会拐太多的弯,如此近乎直白说陈鸿不是魔教对手虽有些让人下不了台,但同门师兄弟,陈鸿如何不知祝飞羽是太过担心自己在江南出了什么意外,仔细思索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上清最强大战力除了两位如今已位列太上的师叔之外就只剩下自己这位师弟最为厉害,至于他自己,虽说战力在上清也排的上号,但毕竟无法与祝飞羽相提并论,至于自己几位已经上了年岁的师兄,虽在江湖上也是名头不小,但比起能逼死师父徐长今的对手,始终未免是有些不够看。   不想为,却不得不为之。   “我走了之后师弟你打算从哪里起手?如今来江南的各大门派之中高手也有不少,说不定也能帮得上师弟你一些忙。”   “不用了。”   祝飞羽叹气摇摇头。   “这么多年,一个人习惯了,人手太多反而觉得有些碍手碍脚,飞羽想过了,既然要闹,那就索性干脆闹个彻底,亲上魔教老巢,杀个天翻地覆。”   “师弟你孤身前去?”   “是的,飞羽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然后,这位才继任上清掌教的年轻道人御剑横渡,亲上了魔教老巢黑水崖,一剑杀了个天翻地覆。   天下轰动。   “还是那句话,老夫看的出来,祝飞羽这后生什么都好,就是杀气太重了。”   司马云一行人在得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之后老剑神如此点评。   “杀气太重,对于老夫这种江湖人来说并算不上是什么坏事,可是祝飞羽不同,他是道家弟子,修道修心,连心都静不下来,怕是早晚都有危险。”   “可是换做谁面对这种情况我相信都会选择跟祝飞羽一样,杀他个片甲不留不是吗。”   司马云没有太多震撼,只觉得这一切其实根本就是理所当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怕他知道这个让天下轰动的消息其实并不见得就是十足的真消息,因为魔教高手如今几乎都不在黑水崖,就算杀,杀的也都只是一些小喽啰   而已。   “只是亲自捣毁了魔教老巢也还是没能将逼死徐道长的真凶找出来,想必祝飞羽定不会就此安分下去。不知道下一个栽到祝飞羽手里的又会是谁,不过不管是谁,想必现在魔教有得忙活了,一边是中原各大门派联盟,一边是一个让人头疼的祝飞羽,想必现在也没有过多的心思来操心我们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动手了。”   一句动手将这几个月来的平衡打破,李玉湖亲自动手杀了老鼠脸,并且将其头颅高高挂在万丈深渊之上。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直接将魔教的大部队勾引过来。”   剑无求有些担忧。   “这些家伙连三清都能干掉,倘若全部引过来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就算两位老爷子一人对付一个,李哥对付一个,我对付一个,你对付一个,至于姜明……”   剑无求撇撇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司马云道:“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出来,现在祝飞羽正盯他们盯得紧,就算想出来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咱们这位新任上清掌教。”   “一个祝飞羽能比得过三清?”   “自是不能的,不过是忌惮祝飞羽拼个鱼死网破罢了,他们若是出来,祝飞羽晓得之后定会犹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咬住他们,咱们这位新任掌教跟徐道长不太一样,如同老爷子所说,杀气太重,想必这些年来的行走江湖亦不是那么顺风顺水才会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想一下三清究竟是怎么死的,魔教如果是为了震慑,大可以选择在闹市街头杀了三清,为什么要选择荒无人烟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得见的地方,难道是为了避免殃及平民百姓?这个我肯定不会信,说实话,我不认为天下能有人将三清逼的自爆,魔教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我们不知道的特别手段,不然绝对不可能如此,而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会把这种手段拿出来,否则区区什么中原除魔联盟哪里还有闹腾的机会对不对?而现在他们都没真正对除魔联盟下手便是证明他们一定忌惮什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在这个要对付能三剑斩了天龙的祝飞羽,恐怕一般人还真不行,若想击杀祝飞羽,定要动用魔教最强大的战力,到时候一但出现暴露在了我们眼前,岂不是就等于整个老底都被我们看光了对不对,我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但能证明我猜测的那家伙现在恐怕也不敢出来,因为虽然老鼠脸这烦人的家伙死了,还会有别人盯上我们,他若一但出现,便会立马被识破,到时候只会满盘皆输,路就在我们脚下,怎么走看我们自己。”   剑无求不禁道:“那你上次说的我们当中有内鬼的事情又怎么说?倘若真的有内鬼,那家伙的身份应该早就被魔教知道了才对,为什么到现在魔教都还在找这个内鬼?”   “哪儿有什么内鬼,不外乎就是我胡诌的而已。”   司马云大笑。   “我自己身边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只不过是为了故意说给别人听罢了,哈哈。”   “你这家伙,我真是有时候觉得你神神道道,那么好了,现在既然已经搞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可以下去救人了。”   下去容易上来难,一行人想要下这万丈深渊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不多时候便已经尽数到了谷底,瘴   气弥漫,蛇虫鼠蚁四处游动。   几人并不知道他们才下去不久便有人站在了悬崖边上。   “难道这群家伙是想救那老头儿?他们跟那老头儿又有什么关系?明明跟魔教作对,还要来救魔教的人?”   公孙静有些惊讶。   “你说下面有个老头儿?”   蒙着面纱的女子亦跟随上来,身边不离两位奇怪老人。   “没错,的确有个老头儿。”   虽不喜被人威胁,公孙静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为了花想容母子,不得不为。   “那老头儿长什么模样?”   “样子说不上来,反正跟一具僵尸差不多,两个琵琶骨被锁链锁住不得动弹。在下面已经呆了不知道多少年,平时只能以蛇虫鼠蚁为食,虽然可怜,却也可恨。”   一句话道完,蒙着面纱的女子已是彻底瘫软下来。   “果然还活着,看来我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两位爷爷,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   “不着急。”   蛇老淡淡道。   “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几天,现在应该将这件事情火速传出去。”   “不用传了,他们已经来了。”   林深无人,又突然走出来一行人,若是祝飞羽在此,也定能发现这里便有那个当日里扛着一具石棺上送仙山的鹰钩鼻男人。   为首的男人一头火红色头发,一身黑衣,其后分别有三人,三人之后又三人,共和七人。   “教主一直在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原来是在这里。”   左宗野轻声道,说话时候仍是不免多看了面纱女子一眼。   “我爹还活着。”   傅清霜轻声呢喃。   “他果然还活着,这件事情你一直知道对不对?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巧刚好来到这里。”   公孙静蒙了,爹?女儿?   难道面前这扣了花想容母子威胁自己的女子竟就是悬崖之下同样让自己服了毒药威胁自己老头儿的女儿?   这世界可真是小。   我公孙静居然在一对父女面前栽了两次。   可真是荒谬。   “看来你都知道了。”   左宗野三分深沉七分无奈。   “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瞒着你,可是教主有令,不得不听。”   “又是教主,你除了教主两个字还会说什么?现在我爹还活着,我要你将他放出来你放不放?”   “对不起,没有教主的……”   “你够了,左宗野,我真是看错了人,行,你不放是不是,你不放我自己下去救。”   “你不要下去,司马云他们在下面,他们不会对你们留守。”   “那我要你为我下去跟司马云他们拼命呢?你是不是也不愿意下去?”   左宗野语塞,天下总是有武功解决不了的人,比如女人。   他等候在此地已经许久,自从知道教主派了另外几个人去截杀三清之后他便一直盯着司马云,因为他知道司马云想做的事情会带来的后果。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魔教又怎能容得下两个教主? 第301章 命之不存 道将焉附?   “我知道你怎么选了,也罢,这件事情我不需要你帮忙,也不希望你参合进来。”   “你这是何苦,上一辈的恩怨为何要自己参合进去?更何况教主已经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老教主。”   “任何人当中也包括我这个老教主的女儿?左宗野,今日我是执意要下去,倘若你想拦住我,也得问问我身后两位爷爷答不答应。”   蛇老与鸟老二人,齐齐踏出一步。   “左使,这件事情教主连我们两个老头子都瞒过去,只告诉了你,看来教主是将你当成了心腹,也无怪教主会提拔你为左使,想必这些年你们明里暗里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何苦继续下去?非要将我教弄到臭名昭著人心惶惶?”   左宗野轻声道:“两位护法多心了,我虽是由教主提拔上去,但心依旧是向着我们教,更何况教主当年因为什么事情起了分歧,二位护法也不是不知道。”   鸟老道:“这件事情我们本来就已经拿定主意,要让这秘密永远埋葬在时间长河里,为何你还要跟教主一意孤行?难道不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我教从上古沿存至今与世无争活的好好的,非要因为你们的一己私欲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弄得中原民不聊生人心惶惶,难道你们就没有好好反思过?”   左宗野道:“反思什么的不是我这个区区左使能左右的事情,教主一手提拔我,我自是要忠于教主,两位护法,更何况你们今天就算下去了也未必能将老教主带出来,这是何苦?非要我们自己人窝里斗才算罢休?”   鸟老道:“就算是窝里斗也是你们先引起,当年是教主欺骗我们说是老教主已经远走他乡不问江湖事,我们这些年一直苦苦寻找老教主下落,没想到今日突然在这里找到了,你们又到底是何居心呢?”   左宗野道:“反正不论如何,今天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就这样下去,更何况下面还有司马云一伙人,他们知道你们是我教中人之后也不会留手。”   鸟老道:“我不认为你们能拦住我们。”   左宗野道:“护法说的没错,单凭我的武功绝对拦不住你们,但你们也应该想得到我不会没有准备就出面,三清被杀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本来教主是想打算派你们出手,不过教主知道你们肯定不会这么做,故此才提早给这天下展示了一番我们的力量。原本想着拿这种力量来震慑江湖,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提前用在我们自己人身上。”   二老与傅清霜齐齐瞪大眼睛,即便是连断了一天手臂的公孙静亦是迫不及待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能耐分别击杀了三清,逼的三清齐齐自爆。   “正好,贫道也想见识一下你们究竟是有什么力量能逼的师叔自爆。”   林中缓缓走来一位负剑年轻道人,一身白衣,头发随意束起,两条发带被悬崖旁边的罡风吹拂丝带飘飘,原先老实木讷的祝飞羽如今已多了几分宗师风范,亦在原本应当超然世外的道家修行中多出几分肃杀之气。   “你就是祝飞羽?”   左宗野脸色阴沉,他怎么也想不到祝飞羽居然会无声无息在这里出现,他是确定过身后无人无追兵才敢说出来这句话,又怎能想得到祝飞羽居然好似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哪怕杨虚月已经提醒过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能让那股力量展示在人前。   “没错,贫道就是祝飞羽,只可惜你认得贫道,贫道却不认得你,不过贫道倒是认得你身后这人。”   左宗野不禁看向背后面色不怎么好看的鹰钩鼻男人。   当日便是鹰钩鼻扛着徐长今的石棺送到了送仙山,祝飞羽也许没亲眼见过他,但他的鹰钩鼻已成了被祝飞羽索命的最好特征。   左宗野声音冰冷:“祝飞羽,你想动手?”   年轻掌教道:“贫道不想动手,只想动剑。”   左宗野道:“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这与宫九交过手的家伙究竟有几分本事。”   还未等傅清霜与左宗野动手便有祝飞羽的到来,一剑带着轻吟之声冲天而起,面对这等传闻能三剑杀了天龙的对手,左宗野又岂敢大意   ?出手便是看门绝学火焰刀,以火焰为刀,以手臂为火焰,浑身蒸汽腾腾化作真正熊熊燃烧的火焰对上那柄让江湖邪道中人闻风丧胆的却邪。   刀剑相交,只闻轰隆一声响,两股截然不同力道相碰撞,方圆五十丈之内皆被分散出来的火焰力量熊熊燃烧起来,鹰钩鼻其余人与公孙静傅清霜四人早就远远撤开不愿被这一场仗波及,即便就连已屡次找了九大爷麻烦的公孙静都忍不住张大嘴轻叹一声。   “他娘的祝飞羽果然名不虚传,还有那家伙也不赖啊。”   “能被选上左使的人你真以为是泛泛之辈?好好看着吧,你公孙静虽然武功极好,也算是当世顶尖高手,可你从前生活的环境如同闭门造车,根本不能遇见同样厉害的高手死斗,所以你才在宫九手下吃了大亏,吃一堑长一智,你公孙静若是成长起来不见得会比不过他们。”   傅清霜一番说教公孙静倒也知道确有其事,遥想自己当初在蓬莱时候可不正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吗?就算公孙家比武亦拿不出来几个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每每打斗都不尽兴,一身武功也只能对着一些不会还手的小鱼小虾施展,实在憋屈,完全不能跟大小战斗经历了无数场的司马云一行人相提并论,故此倒也不怪司马云一行人在蓬莱无法无天,现在想起来,嘿,不承认还不行,人家的的确确是有那个能耐。   “当然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爹还活着的消息,傅清霜半忧之间也有半分喜悦。   “蓬莱才多大点地盘?这么小的地盘就能出来你一个公孙静,已经很不错了,中原高手虽多,可是你也知道中原地盘有多大,门派又有多少,这么多人中层层筛选下来的高手自然是顶尖高手,你输了也不冤。”   公孙静满头黑线,心道若非你拿住了老子老婆儿子,我公孙静又岂会管你是圣女还是渣女?早就两剑取了你这婆娘狗命。   公孙静沉声道:“废话少说,我公孙静技不如人自认倒霉,从来没说过我什么时候输的冤枉,你多心了。”   见公孙静已有三分不爽,傅清霜便只能识趣闭上嘴,虽拿住了公孙静弱点,不过她也知道逼一个男人不能逼的太狠的道理,张弛有度,不然倘若哪一天真逼急了别人未必就不会拼个鱼死网破。   祝飞羽与左宗野酣战之处,不见道家修行何种神通,倒是见到祝飞羽每一剑皆是传统江湖剑道,招招要命,招招刁钻,倘若不知此年轻道人身份的人观此战定会觉得这人哪里会是什么仙风道骨的道家真人,分明就是一个出手毒辣的狠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是不狠下来又怎能出了心中一口抑郁之气?   掌教徐长今本是不沾红尘人物,仙风道骨,一生名声清誉,又有谁能想得到如此极有可能莲台飞升的道家真人居然遭受如此横祸?   祝飞羽心中有一口气,不出不行,不发泄不痛快,他想直接让那鹰钩鼻也尝试一番被逼无奈只能自爆化作漫天尘埃尸骨无存的感受,左宗野要出来横生一臂,这怒火自是会整个发泄到左宗野身上。   年轻道人心中默念,贫道本是上清弟子,原本就应该行走天下除魔卫道,哪怕被称为剑神的那位老爷子说我祝飞羽杀性太重又如何?师叔不杀别人,却因别人而死,命之不存,道将焉附?   师叔说道在山上,小师兄说道在心中,贫道却说道在贫道的剑上。   有一剑就够了。   自上清大真人齐道云飞升之后开山立派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掌教一剑逼退再度同样不要命扑上来的左宗野,朝那逼退十丈的火焰男人掷出去一剑,祝飞羽双手掐印,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念出一个字。   “诛。”   号称天下正气之剑的却邪刹那间光华大盛,本是三尺青锋却突然幻化成十丈巨剑寸寸逼近左宗野,以左宗野为原地,方圆百丈大地震动,无数碎石滚滚跌落悬崖。   左宗野只不过坚持两个呼吸便浑身衣衫尽碎,真气化作的烈焰也在此绝对能劈开山峰的道家无上神通面前被剑意粉碎,倒飞出十丈之远,再也爬不起来,手下人见状哪里还敢久留,只趁着祝飞羽不注意夹起   半死不活的左宗野飞也似的逃跑,他们跑的掉,因为此刻年轻掌教的目光已全部放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身后背着巨斧的短发鹰钩鼻男人身上。   “你……”   鹰钩鼻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好像是卡在喉咙之上再也说不出来一般,只觉得喉咙干涉。   “是不是很后悔?”   年轻掌教声音冰冷,这句话原本从老实人嘴里说出来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震慑力,但从此刻这位浑身依旧白衣飘飘不带一丝尘埃的年轻掌教嘴里说出来却好似阴间牛头马面索命的声音。   “你若觉得后悔,是否应该也想一下当初贫道师叔被你逼死的心情?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尽管使出来,贫道也正想见识一番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能逼死贫道师叔。”   鹰钩鼻男心中苦涩。   压箱底的本事,压箱底的本事如今已全部在左宗野手中,自己又如何能使出来?   “当日我也是奉命,所以……”   “奉命?奉谁的命?谁又来还我师叔的命?贫道不会为难你,权当你当日扛着师叔的石棺送回送仙山的恩,自废全身武功,从这万丈深渊之上跳下去,你与我上清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废除全身武功,从这里跳下去?   那不就是逼迫自己去死?   不远处的公孙静傅清霜等人齐齐有些不愿相信。   “简直难以置信,我真没想到这句话会是从祝飞羽嘴里说出来,他一定是疯了。”   傅清霜喃喃自语。   “道教修行,或许江湖上曾经真有过飞天遁地飞剑取人性命的高人,但绝对没有道家弟子嘴里会说出来这样一句话。上清观,变了。”   蛇老叹息道:“变了的不是上清观,而是祝飞羽。教主,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啊……”   ——   “祝飞羽,你这是一定要让我死。”   鹰钩鼻男喉咙依旧干涩,人都是如此,从前听说杀人的时候觉得不外乎就是那么一回事情,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即便落到他自己头上也是如此,杀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人会考虑被杀的人是什么感受,杀人者,也终有被杀的一天。   “没错,贫道就是要你死,你若不从这里跳下去死,那便是死在贫道的剑下。”   “死在你的剑下,我不觉得那比废除全身武功又跳下去来的舒服,好,祝飞羽,我死,但我希望你记住,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而已,真正逼死你师叔的人是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贫道清楚,你放心,他们不久之后都会跟你一起上路的。”   祝飞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直等到鹰钩鼻再无退路震断自己全身筋脉落下了万丈深渊的时候才淡然睁开双眼,他看向不远处的公孙静四人。   “你们……”   “这件事情跟我们没关系,祝飞羽,还请你弄清楚的好。”   傅清霜抢先一步答道,甚至就连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身后还有两位辈分比自己爹大的叔叔还会觉得在面对祝飞羽的时候如此没有底气。   “贫道相信你的话。”   祝飞羽报了仇,但并没有好像多开心的样子,只是收了剑淡然转身离开。   悬崖边上还剩下傅清霜四人。   “祝飞羽,祝飞羽。没想到你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活生生逼死了我教四大王之一,这江湖,恐怕真的是要变天了……”   万丈深渊具体有多高,几人并不知道,只晓得从上面看下去看不到底,不止如此,隐隐好似有几分鬼哭狼嚎在下面,罡风阵阵,让人一看上去便头晕目眩。   鹰钩鼻落下去已有几十个呼吸时间,依旧未见任何回音,堂堂一位魔教高手竟被逼的自废武功跳下去,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公孙静皱眉道:“下不下去?”   回答的不是傅清霜,而是一把从深渊之下冲天而起的通体血红的宝剑,与此同时隐隐有一声愤怒不已夹杂着雄浑真气沸腾的声音咆哮传来。   “谁他娘的乱丢东西?有病啊?砸到老子头了知不知道?要死人啊。” 第302章 深渊   才被悬崖之上为祝飞羽所因掉下去的无数碎石吓的胆战心惊的剑无求一口气还未平息下来便又有一具尸体从万丈深渊之上落下,若非剑无求反应不慢,恐怕就这么一下便得被砸成一摊烂肉。   而现在情况很不错,摔成一摊烂肉的是鹰钩鼻男人,他没有公孙静那么好运气掉下来是摔到了泥潭子中,更何况公孙静掉下来时候依旧有足够内力调整方向。   一堆烂肉,面目都已分辨不出来。   冲天而起的宝剑也在不久之后稳稳当当回到了剑鞘里。   姜明不阴不阳道:“你这么大声骂你以为上面的人能听得见?”   “听不见又如何?难不成我就得憋了这口气在心里面吐出来不成?我可不像有些人那么好运气,一路之上都有人保护,哪怕是跳下这万丈深渊都有人托着,毕竟这种福气可不是羡慕就能羡慕得来的。”   “你……”   “我什么我?姜大公子,莫非你是想跟我打上一场不成?就用你公孙家那东拼西凑出来的一剑?依我看恐怕不够看啊,更何况你看看你如今这德行。渍渍……”   “好了好了,都说了多少次了,自家兄弟斗什么斗?眼前的事情都还没解决。”   司马云倒没有觉得不耐烦的意思,只是看这脾气不对的二人整日里嘴上斗来斗去个没完觉得太无聊了一点罢了。   他道:“剑无求你也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明知道姜明如今情况还要火上浇油,这不是找挨骂是什么呢?要我说你们要是互相看不顺眼干脆等姜明恢复之后昏天黑地往死里打一场算了,也好让我们几个每天眼不见心不烦,”   司马云适时唠叨两句。二人便不在多言,只互相看对方一眼便默默看向这瘴气弥漫的峡谷。   “这种地方能住人?”   司马云不禁皱眉,哪怕他明知道所谓的住人也未必见得就是真的“住”。   李玉湖道:“这地方比起当年我住的地方已好出来不知多少倍,能有地方遮风避雨已算不错,没必要奢求太多,更何况是囚   禁,身不由己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人究竟在哪里罢了。”   眼下目之所及处一片阴暗,若非众人都是有武学底子之人,恐怕还真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要是那家伙在就好了,最起码可以告诉我们要救的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古怪脾气。”   司马云揉揉额头。   “不过那家伙若是真的跟了我们下来,怕是定要将我们骂个狗血淋头。”   李玉湖道:“是骂你才对,牵制那老鼠脸不要他现身的人一直是你。现在老鼠脸死了,你又想要他出现,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估计那家伙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早就将你骂了一个体无完肤。”   “谁知道呢?”   司马云无所谓的摊摊手,不过随即下一刻几人便齐齐收声。   有人下来了,一女三男,三个男的当中有两个老头儿,   “哟,好久不见啊。”   司马云笑着与公孙静打起了招呼。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在这里又碰上了,公孙公子,别来无恙啊。”   “哼。”   才落下来便好巧不巧距离司马云并不远的公孙静冷哼一声。   “的确是好久不见,你司马云倒是一如既往生了一张婆娘嘴。”   “呵呵呵。”   司马云倒也不生气。   “管他是婆娘嘴还是男人嘴,只要是一张能说话的嘴总是好的,话说公孙公子,你不是正在千里追杀断了你手臂的家伙吗?怎么这么好兴致出现在这峡谷之中,莫非你是想找回你的断臂不成?恕我直言,你若是才断臂时候便想法子接回去或许还有可能,可现在都猴年马月了你还有这等雅兴,佩服,佩服啊,”   司马云故意抱拳,这等仇人见面非但不眼红反而好整以暇斗起嘴来的时候可并不多见。   饶是公孙静早就做好下来见了司马云会闹事儿的准备也依旧被司马云这句话呛的憋得慌。   他咬牙道:“司马云,你除了一张嘴还会什么?有能耐跟我单打   独斗?”   司马云笑道:“单打独斗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我司马云又不是傻子蠢到自己送上门去给你收拾,对不对?所以嘴上能占便宜就在嘴上,反正动动嘴皮子又不累是不是?”   公孙静再度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随后恨恨道:“我懒得跟你扯那么多,你们想下来救人,恐怕只有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不等司马云诧异,傅清霜已当先激动起来。   “快告诉我我爹在哪里。”   “我现在不想说,因为这里有我讨厌的人。”   公孙静嘿嘿一笑。   “我们也来谈个条件,你想知道你爹在哪里,就替我收拾司马云一顿,而且你也不要反过来威胁我,一边是你的爹,一边是我的娘子,娘子没了可以再找,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是爹没了,那就没办法生出来了。”   “公孙静……你?”   “别你你我我的,搞得我们好像很熟一样。我就这个条件,而且我保证你爹在的地方除了我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出来,该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公孙静大有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傅清霜更加窝火,只是对公孙静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咬牙道。   “我打不过司马云,即便是我身后的两位爷爷也没有把握能吃下他们,所以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那就没办法了,大家都在这里等吧,等你爹自己出来请我们进去。”   公孙静直接蹲在了地上,百无聊赖竟还弹起了指甲。   情况陷入僵局。   其实不过才持续十几个呼吸时间而已,不远处泥潭子里便窜出来几条黑鳄鱼,与此同时一个好似从阴间地狱来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水潭中传出来。   “是霜儿?”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众人惊讶,也让傅清霜浑身一颤。   “爹?”   再不做犹豫,傅清霜当先一头钻进水潭里,也不理会那几只吃人的鳄鱼,一行人纷纷钻了进去。 第303章 现身   水潭冰冷,与沼泽地接壤,阵阵恶臭自是不太好闻,但父女多年不见,傅清霜又哪里顾得上脏水湿了衣裳,只顺着那声音传来地方迅速游过去,上了岸之后身后司马云老剑神等人也几乎同时上岸,鳄鱼好似能感觉到眼前这些人都不是寻常之人,不敢打扰,只是远远游到了一边。   衣衫湿透,火折子亦点不燃,好半天才熟悉这漆黑不见五指水牢光线,只见一枯槁老人浑身被锁链锁住,两只钩子勾住双肩。   “爹?”   “霜儿?”   父女紧紧拥抱作一团,虽心急,司马云倒也不忍打搅此父女重逢,只等二人好半天稳住情绪之后才当先道。   “这两条锁链怕不是一般的东西,不然公孙静也不能不用手上的神剑给你劈开了。”   “你是谁?”   傅万里冷冷问道。   司马云笑道。   “我是来救你的人,你不知道我是谁很正常,其实我连你是谁都搞不清楚,要不是宫九三番五次找我我也未必会下这万丈深渊来救你出去。”   “宫九找你?救老夫?难道他以为你有本事能救老夫?”   “本来我也以为自己有本事,不过看到你肩膀琵琶骨上面这两条锁链之后,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现在就看我身后的这几位有没有办法。”   黑暗中自是做不了介绍,不过高手与高手之间都有若有若无气机感应,傅万里也大概看出来司马云身后几人不是寻常之人,不过目光还是放在了傅清霜之后的两位老人身上。   “是杨虚月派你们来?派你们来杀我还是救我?”   “老教主误会了,我们是来救你。”   鸟老轻声道。   “事实上我们也从来不知你被关押在这里,若非误打误撞之下恐怕怎么都找不到,毕竟谁能想得到堂堂花间派老教主傅万里会被关押在这样的地方,一关就是几十年。”   “那就是说你们也是来救我?”   “不错,如今杨虚月太过没有原则,弄得江湖乌烟瘴气,若是就此下去只怕江湖都会被掀个底朝天,除了救老教主你出去,没有别的办法。”   “杨虚月。”   傅万里嘴里咬牙道出这三个字。   “当年若非他使计害我,我又怎么可能被擒住?只可惜哪怕他将我擒住都没办法能杀了我,只能用两条金钩锁住我琵琶骨消耗我真气,没想到我傅万里还真有能重见天日的一天,果真是苍天有眼,哈哈。”   猖狂肆意的笑声激荡在不大的水牢里,激起水花阵阵,让人耳膜吃痛,已没了剑心的姜明面色惨白嘴角溢血,若非李玉湖帮忙,怕是就这么一次笑声都足够让人肝胆俱裂而死。   司马云摆手道:“等等,傅老前辈,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我们虽答应宫九前来救你,可我们并没答应现在就救你出去。”   傅万里冷哼一声:“我的左膀右臂都来了,需要你们救?”   随后看向黑暗中并看不清楚的两位古怪老人。   “想办法弄断我身上锁链,我要把这东西奉还给杨虚月,也让他试试每日里被金钩锁住流逝真气的感觉。”   鸟老道:“这两只金钩加锁链是我们教的宝物,我们也不知是不是   能扯的断,只能试试。”   两位古怪老人一人拉住一条锁链,运用浑身真气,奈何锁链只是呻吟,根本拉扯不断,如此反复试了三次之后才齐齐无力。   “杨虚月能用这锁链困住教主你想必早就心中有数,单凭我二人功力,实在做不到,不得不求助于司马云他们。”   “听到没有?傅老前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司马云说完真的坐了下来。   “最起码我们千辛万苦丢下那么多事情来救你,总不能就这样直接放了你就是了对不对?”   “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正视这件事情,而且我知道魔教的人一直在盯着我们,恐怕用不了多久杨虚月就会亲自赶来,不抓紧一点时间恐怕就没机会了。”   “……”   “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的有很多,不过看时间紧迫,只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你跟杨虚月究竟为什么反目成仇?”   “为了一件东西,一件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杨虚月想利用那件事情达成他的野心,屡次说服我之下我不答应,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那件东西众人不用猜也该知道就是已到了轩辕宏观手中的琉璃瓦。   司马云沉声道:“那是天门的所在之地,他想知道那个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大开天门让人间进入浩劫?”   傅万里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居然知道天门的事情,没错,他要找的就是那件东西,让天上的神仙下界,同时也可以让地上的他直接登天。”   众人齐齐震动。   “这家伙,真是为了一己私欲要祸害天下苍生啊,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是反对他的,所以才会被他设计关了进来,现在放你出去你还是不是他的对手?”   傅万里道:“我怎么知道,这几十年来我的功力能够勉强维持不退步已是奇迹,不过若是我出去之后假以时日我的武功定能再度大进,到时候鹿死谁手现在说还言之过早。”   司马云又将中原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与傅万里说了一遍,说至三清的死之时也问到了杨虚月究竟有多少隐藏起来的高手。   傅万里道:“能杀了三清的我教高手不多,你面前就有两个,不过那只是当年时候的三清,经过这么多年未必就能轻而易举杀了,况且杀跟将三清逼的自爆根本就是两个概念,谁不想自己死后留个全尸?换言之,想一下他们为什么不得不以自爆来解决战斗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   司马云点点头。   “会不会是杨虚月亲自出手?”   不过随即他便自己否定自己猜测,当日里的四场战斗三清几乎是同一时间遭遇不测,并且是在不同的地方,想必就算杨虚月也未必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看来也只有亲自抓几个杨虚月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端倪。   只是司马云并不知道鹰钩鼻男被祝飞羽逼的跳崖也不曾说出那骇人听闻的手段究竟是什么。   正当众人齐齐沉默时候,这水牢中水潭鳄鱼突然莫名躁动起来,与此同时水花阵阵,随后整个山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不好,这里要坍塌了。”   鸟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来的真快啊。”   司马云嘀咕一句,随后看向李玉湖,李玉湖也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便与老剑神酒剑仙三人连同鸟老蛇老,将两根镶嵌在山体里面不知道多深的锁链齐齐扯断,众人不愿做这万丈深渊之下的枉死鬼,速度出了水牢,傅万里肩膀拖着两只金钩与锁链游在最后,冲将出去一瞬间,深渊之上碎石滚滚滑落,颇有一番人间地狱场景,深渊之下生活在此的毒虫猛兽纷纷逃窜,但又怎可能快的过这些千钧巨石?   纷纷被砸成肉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快走?”   傅万里大喝一声,两条锁链在其手中成为无坚不摧利器,粉碎四五块房子大小一般的石头,带着众人顺着上去的密道迅速游走,司马云一行人看的心惊,被困在这里几十年都还能有此功力,若非那金钩是镶嵌在琵琶骨中早就融为一体,恐怕就这么两只金钩在手也有当世无敌姿态。   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一行人速度极快,短短几十个呼吸便已到了悬崖中央,此时正是月上中天,惨白月色之下,深渊之下已真正成了一片地狱,然而这震动根本就没有停止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众人加快步伐,只是还未上到悬崖之上便已经齐齐停住。   惨白月色下,九栋棺材矗立在悬崖边上任凭山壁震动依旧不动如山。   司马云数了一遍自己身边的人,傅万里,傅清霜,公孙静,两个古怪老头儿,两位老爷子,姜明,剑无求,李玉湖,自己。   十个人,九具棺材,看来这棺材并非是为自己这些人准备,但那棺材之后的一个白发男人却是根本无法让人离开眼睛。   “傅万里,你总归还是逃出来了。”   杨虚月冷冷一笑。   “看来这几十年关押的你还是没能安分下来。”   “杨虚月。你这卑鄙无耻小人。”   才逃离水牢的傅万里形容枯槁,偏偏靠就是这么一具行将就木“尸体”身后背着两只巨大金钩,怎么看都不协调。   傅万里双手抓住锁链,冲出悬崖随后两条锁链快速游走在悬崖峭壁,不多时候便已与杨虚月隔着一条深渊四目相对。   “好家伙,魔教教主,终于是现身了,看来我推断错误,这家伙若非没有雨后的底气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面,只是他的底气究竟是什么?是这九具棺材?还是他身后那些家伙?”   司马云看到杨虚月身后还有不少人,个个气机强大,绝对都是高手,只是高手也得分跟谁比较,若是跟李玉湖老爷子这些比起来,那肯定是不够看的,而且他也并不觉得堂堂魔教教主就这么一点手段。   “这就奇怪了,而今江南还有那么多门派,这家伙是怎么突然到这里来的?难道江南的那些门派都遭了毒手?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没有人回答司马云的这个话,只是万丈深渊悬崖峭壁的抖动终于渐渐停止下来。然而这并没有安静多久便听闻深渊之下传来一声好似远古凶兽咆哮一般的怒吼。   一道至少二十丈高的人形生物从扒开废墟从深渊之下站了起来。   十人同时当场呆住。 第304章 投诚   “这……这是什么东西?”   剑无求咕隆一声咽下一口口水,饶是这几年来见多识广年轻时候更是几乎将天下踏足了一个遍也依旧没见过这等匪夷所思东西,究竟是动物?还是人?   如果是动物,恐怕也不能称其直接为动物了,毕竟什么动物能长到这么大的个子?   “你在问谁?问我?”   司马云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惨白月色下,人形生物双手抓起千钧巨石仰天长啸,只听李玉湖道一声小心,两块绝对能轻而易举摧毁一栋大型房屋建筑的巨石便朝着十人扑面而来,若非十人武功都不差,恐怕就这么一下便得齐齐被飞来的巨石砸成肉酱。   老剑神沉声道:“这东西,老夫也没有见过,当年在大漠里见到的上古凶兽梼杌已是这世间了不得的东西,这玩意儿,更像是一只猿猴。”   此时十人已沿着最近上山的小道尽数上了巅峰,对面是杨虚月与魔教诸位高手,还有九具棺材,下面深渊中是顺着悬崖峭壁正不断网上攀爬的猿猴,画面实在是太过诡异。   更可怕的是众人居然无一人能晓得这东西来历,便是傅万里亦同样如此。   “这是魔猿。”   悬崖之上,司马云十人之后,祝飞羽负剑缓缓走来。   众人如释重负。   司马云道:“你来的真快。”   祝飞羽道:“贫道根本就没有离开,一直在附近徘徊,听到动静之后才赶来,还有对面的……”   年轻掌教微微看了杨虚月一眼,随后才关注九具棺材,眉头紧皱,   心道大概这就是逼死师叔的东西了,终于是等到了。   “魔猿,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东西?”   连见多识广好似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的司马云都没听过的东西实在少见,祝飞羽也不惊讶,只是轻声道。   “你们没听过很正常,因为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间的。”   剑无求诧异道:“不是人间的东西,难不成还是天上的?”   祝飞羽再度道:“也不是天上的,只有冥界才会有如此魔性的东西,有人打开冥界入口将这凶物从地下放了出来。”   冥界的东西?   众人齐齐惊讶,剑无求更是乐呵道。   “我说祝飞羽你这家伙就别在这里说天书了,还什么天上地下的凶物都出来了,更扯出来一个冥界,那可不就是阴曹地府吗?你觉得我们会相信真的有什么阴曹地府吗?这个问题交给李哥来回答,李哥你说……”   剑无求看向已经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的李玉湖,解决不了的问题问李玉湖总是没错的。   “你说说这天下有没有什么阴曹地府?”   “我不知道。”   李玉湖难得如此直接一次。   “我没去过的地方就不知道,不过这天下有仙人,未必就没有阴曹地府,更何况我们在蓬莱时候也已经见到了,连鬼都有,有没有阴曹地府这种事情,真不好说。”   司马云道:“我也同意这个看法,不相信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祝掌教能作为上清掌教真人,观上清天书无数,想必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的多,只是倘若世间真有阴曹地府,那从前那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岂不是……”   “司马公子猜的没错。”   祝飞   羽点点头。   “已故的人大概有两种,第一种人身死精神不死,第二种神魂俱灭,师叔大概就是第二种,上不得九天,也入不了地狱,贫道从未想到这天下居然还有人能打通冥界入口放出来这等凶物,想来,那九具棺材里面是什么也已经不用多说了。”   一股凉气从后背袭来。   公孙静只觉得喉咙干涩。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有人能将已经死去的人从阴曹地府拉回来?”   “公孙公子不必如此,贫道去过蓬莱,也曾见到过蓬莱如今寸草不生的样子,你公孙家所有人并没有入地狱,而是全部被那放出来的鬼物吸收化作了自己一部分,所以你不用担心,面前的棺材里,没有你公孙家的人。”   公孙静松了一口气,但怎么看松的这口气都是苦涩居多,别人家的老祖宗死了或许还有机会去了阴曹地府能见到,可到了自己这里竟是连去阴曹地府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这么想来,其实这九具棺材里若是能有自己公孙家的人,其实能见上一面,也是挺不错的。   那这九具棺材里面又分别是什么人呢?   深渊之上的魔猿还在继续向上面攀爬,荒原附近所有飞鸟走兽纷纷逃离的无影无踪,剑无求已经拔出了剑,公孙静也出了剑,鸟老肩膀上的鸟儿羽毛炸立,蛇老怀中小蛇只猥琐的探出来一个头,酒剑仙天阴十二剑已准备好十剑,姜明却噗通一跟头跪在了地上。   九具棺材当中,最终还是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   姜文太。   “爷爷……”   已失去剑心许久岁月浑身布满密密麻麻疤痕文字的男子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呢喃。   “爷爷……”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纷至沓来,从呱呱坠地开始,牙牙学语,学剑,负剑走江湖,学习姜家成名绝技沧浪剑,被姜文太寄予厚望悉心教导,整个前四十岁中的岁月好像姜文太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其中。   一朝计划覆灭,姜家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原本以为自己也会跟着自家人一起死,没想到被司马云救回来一条性命。总等着有朝一日剑道重修修为大进,替姜家已故之人报仇,却是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到了重逢的一天。   爷孙再度见面,已是至亲都不再相识。   “真是让人感动。”   魔王杨虚月于中间棺材旁边拍起了巴巴掌,只可惜棺材里面的书生陆地神仙并听不见,不止听不见,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珠子亦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姜明,你觉得本座对你好不好?你可能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你们爷孙两还有能再见的一天对不对?看看你爷爷,还是他当初你大婚时候死去的样子,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当初你连洞房都没圆的新娘子就在你的旁边,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杨虚月,你不是人。”   傅清霜怒斥,然而此刻姜明却好像根本全部没听进去一般,只对着那具熟悉的死人红了眼眶。   “臭丫头片子,本座的名头岂是你随便就能呼喊?该掌。”   也不见得杨虚月有什么动作,便听闻啪一声,随后傅清霜脸上多出来一个鲜红巴掌印。   傅万里手里拿着两条锁链横跨过去将锁链高高丢起又狠狠抽下,终是没能到对面便被书生陆地神仙踏出悬崖一掌逼退回来。   傅万里满是愠怒,而对面杨虚月却更猖狂得意。   “傅万里,你想杀我恐   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你连我面前这九条狗都打不过,你怎么想得到来杀我?”   “杨虚月,你这无耻小人,就不怕遭天谴?打搅已故亡灵的事都做的出来,我花间派在你手上早晚都会覆灭。”   傅万里怒不可遏,但仍保持理智不愿意被几句话冲昏头脑冲杀过去,九位已故当世顶尖高手,不是说说就能对付的了。   “花间派覆灭?”   杨虚月冷笑不已。   “你想的太多了,花间派在我手上只会前所未有的壮大,我不止要壮大,我还要我们的势力发展到天下各处,我要成为这人间的主宰,你信不信?”   “我信你痴人说梦,就凭你?”   “不错,就凭我。我连死人都能从阴曹地府拉回来,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一句话呛的才从深渊之下逃出来的傅万里鸦雀无声。   事实的确如此,已经死去的人都能拉回来并且听从杨虚月号令,这场仗真的能打?岂不是己方每死一个人对面力量便会增加一分?   傅万里听的哑口无声,司马云几人却在趁那魔猿还在攀爬之机细数对面的九位亡灵高手。   “这些人我只认识一半。”   司马云道。   “孟敬然,孟青云,姜文太,当初败在李蓦然剑下的赵无敌,昔年刀圣洛知秋,其他四人,我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   老剑神沉声道。   “当年老夫取他们四人性命时候正是巅峰时候,那时候你小子不知道还在哪里玩儿泥巴。”   司马云惊讶:“老爷子你说这四人都是被你所杀。”   老剑神道:“这很稀奇吗?老夫当年自诩剑神,但凡用剑的绝顶高手就没几个人不是死在老夫剑下的,结仇不少,剑神名头也是那时候在天下传播开来,嘿,倒是没想到今日里在这里又碰头了,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也不知这几人在阴曹地府是不是还在练剑,倘若如此老夫就不一定能稳稳胜过他们了。”   说话时候魔猿仍在不断向上攀爬,时不时的阵阵怒吼已刺的众人耳膜生疼。   杨虚月不先动手,而是在傅万里阴沉不说话之后再度看向痛苦不堪的姜明。   “姜明,本座念你剑道天赋无与伦比,现在故意让你爷孙重逢,你还不赶紧感谢本座向本座投诚?说不定我会放你一码顺便再传授你几剑,反正你爷爷姜文太的沧浪剑也是师承我花间派,你这么做不是认贼作父,反而是认祖归宗啊。”   “你放屁。”   红了眼眶的姜明怒斥。   “沧浪剑乃是我爷爷毕生所学之精髓,怎会是师承你们这群王八蛋?”   “嘿。你还不信?”   杨虚月冷哼一笑。   “不信的话你让你旁边那两个古怪老头儿给你耍两剑试试看,沧浪剑这种我们花间派最稀松平常的武功恐怕也只有你爷爷姜文太会当成宝贝一样供奉了,本座是不会欺骗你这可怜人的,仔细想想,跟着司马云这条丧家之犬你得到了什么?而且他还是你姜家的仇人,可本座是成全你爷孙重逢的好人,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有杆秤吧。还有你公孙静,本座现在也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来向本座投诚,本座给你报仇机会杀了司马云。”   “那我呢?”   剑无求愤愤不平道。   “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意思?同是年轻一辈前十高手,你把老子放哪里去了?” 第305章 邪功   “也是,本座怎么把你给忘了,剑魔,不错,你天赋不在姜明之下,那么你愿不愿意向本座投诚?待得本座大业实现之后你们就是第一功臣,如何?”   站在司马云旁边,与杨虚月四目相对,剑无求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不好意思,老子不愿意,老子是个有梦想的人,不愿意做别人的走狗,至于公孙静姜明之流,他们愿意做别人的狗那是他们的事情,跟老子没关系,至于老子,是你这辈子都别想利用的男人,哈。”   一句话才道完便有孟青云手持三尺青锋当头一剑劈来。   “小心。”   司马云惊呼一声,李玉湖已赶在他之前将此活着时候距离陆地神仙一步之遥已故老人的一剑拦截下来,罡气烟消云散。   “你不用这么着急来收买人心。”   剑无求冲司马云似笑非笑道。   “我剑无求岂是你想的那般墙头草?”   司马云也不意外,只是摇头道。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将你请出来,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剑无求,你果然比我想的令人讨厌多了。”   杨虚月不怎么高兴。   “我讨厌被人耍你知不知道?”   “可老子就是耍你了怎么着吧?”   剑无求怀抱宝剑似笑非笑。   “姜文太在地下长眠不好吗?你还非得将人从阴间里勾出来,你让姜明这样痛不欲生老子就是不爽你,这小乌龟只能我来欺负,你算什么东西。”   算什么东西?   杨虚月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冷冷道:“本座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座算什么东西。”   悬崖对面九具棺材齐齐炸裂开来,也就在此时悬崖之下的魔猿也终于攀登上来。   来自阴曹地府的妖物高高举起能遮天蔽月的手掌朝悬崖之下的一行人当头拍下,而对面九个死在不同年代还包含一位陆地神仙的死人组合亦一上来就发动最强攻击。   “魔猿就交给老夫和酒老头来收拾,这九人交给你们。”   老剑神道完这句话手中已以滚滚滑落的碎石凝聚成剑,剑长十丈,正对魔猿双掌斜斜斩去,与此同时酒剑仙天阴十二剑,十剑齐出,共和十一剑牢牢锁住魔猿四个方向,刹那之间剑气弥漫,十一剑与魔猿接触之后,只闻轰隆一声响,老剑神以碎石凝聚而成的剑已化作漫天碎屑,天阴十二剑之十剑亦消失的干干净净。   “好强的防御能力。”   众人大骇,果然不愧为从阴曹地府放出来的妖物,两位当世剑道绝顶高手的一剑都没能伤其分毫。   李玉湖厉声道:“打他的眼睛,眼睛瞎了也不过只是一具行走的人形傀儡而已。”   而另一面,九位死人已与傅万里李玉湖等人全部对上,傅万里手中两条锁链缠住当中孟青云身体拉至近前,然而下一刻一幕却让他瞪大眼睛,拉扯断了一只手臂居然还能迅速生长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没有生命,没有疼痛,断臂再生,贫道大概已经明白师叔是怎么死的了。”   祝飞羽踏剑虚空横渡于杨虚月上空。   “只是可惜了师叔英明一世最后却死在了本该入了黄泉再无法还阳的人手里,以这些绝顶高手的不死不痛之身逼死一位真人并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想必师叔也正是不愿意死后也被你利用,所以才逼的自爆神魂俱灭,你当诛。”   “我当诛?你杀得了我吗?祝飞羽?”   杨虚月冷冷问道。   “你的道剑与佛家合二为一固然是当世绝顶修为,不过能不能杀得了我,那也还得试过了才知道。”   “那贫道今日就让你试试。”   一句话落年轻掌教已重重落在地上,深深踩踏下去两个凹脚印,以剑为器,当头一剑劈向杨虚月,后者瞬间化为虚影消失不见,只可惜杨虚月身后魔教一众随从终是躲闪不及被此一剑波及,防御强的人重伤,防御弱的人已化作漫天血雾。   “本座在你身后。”   冷冷一句话从祝飞羽身后传来,祝飞羽本能回剑向身后刺去,然而杨虚月再度化为虚影。   你来我往如此三剑之后祝飞羽才有了一丝凝重之色。   “打杨虚月不能用眼睛。”   傅万里锁链抽开姜文太,后者如流星坠落一般直接摔进万丈深渊,然而不过四五个呼吸之后又完好无损的冲天而起。   “真烦人。”   两条锁链带着强大气机抽动,无人能近傅万里身前两丈处,但敌人如此消耗之下纵使有通天能耐亦避免不了被活生生耗死。   当年司马云于落霞山以百名高手耗死姜文太的憋屈终于也让众人实打实体验了一回。   不能用眼睛?那这一仗又该怎么打?   再度挥剑逼退不知藏匿于何处的杨虚月,祝飞羽如傅万里所言闭上眼睛,才闭上眼睛便受了杨虚月不下三次攻击,年轻掌教嘴角溢血,只凭着几丝气机捕捉杨虚月踪迹。   而另一面,两位老爷子对战身高几十丈的魔猿,想要轻而易举弄瞎魔猿眼睛绝非易事,转眼已交手数十剑。   魔猿身高体壮,真好似自远古而来的洪荒巨兽,每一步踏出去都能让滚滚巨石掉进万丈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怒吼都能让人肝胆俱裂。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气机总有耗尽的时候,可是这东西根本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老夫纵横江湖无数载,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妖邪之物,老酒,你攻它膝盖,老夫攻它眼睛,说什么也要拦住这东西不能让他跑出去。”   “明白,今日纵使折在这里亦不能让这等妖物去了人间作祟。”   明知道魔猿皮糙肉厚,根本不是轻易便能对付,即便如此酒剑仙仍是十剑齐出,十剑之后又两剑,天阴十二剑全出,尽数攻击到魔猿最结实也是最薄弱的膝盖之后,一剑接一剑,酒剑仙亦不晓得自己究竟丢出去多少剑气,终于破开魔猿膝盖窝,魔猿吃痛,两只手抱起万钧巨石直朝酒剑仙头顶而来。   “小心,老酒。”   老剑神大喝一声,高高跃起至少十丈之高,手中无剑,却有巨大剑影在虚空出出现,一剑取魔猿头颅,被魔猿以巨石抵挡,剑气过后,巨石一分为二,余下剑气威力不减亦直朝魔猿头顶而去,膝盖一剑,头顶一剑,魔猿终有一头顾不上,故此最后亦只能保护头部,酒剑仙却化作一道残影围绕魔猿膝盖迅速移动,魔猿身高二十丈,行动在下面的人眼中看起来笨拙无比,两位老爷子便抓住这个弱点使出浑身绝学专攻一处,不多时候便终于又让魔猿身上受了好几处伤。   “等等。”   当此两位老爷子就要出剑一同结果了这头畜生时候傅万里再度一锁链抽开扑上来的“死人”高手,只道一声吸,单手成爪对准魔猿身上两处伤口,强大气机涌现,原本只是在往外面流血的伤口瞬间变成鲜血喷涌出来,沐浴在此魔猿的鲜血之下,原本干枯的傅万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皮肤迅速膨胀起来,面色也越发红润,不多时候便已告别之前风烛残年形象化作一位红光满面老人。   “哈哈,真是大补。”   傅万里张狂肆意大笑,身后两条琵琶骨上金钩犹在,只见这位老人双手背过身后,抓住两条金钩,毫不在乎撕扯出来的血肉将两只深深嵌入身体几十年的金钩连血带肉拉扯了出来,金钩造成的伤口在魔猿之血的沐浴之下迅速愈合。   一众人直接停下手上动作看呆了。   魔猿失血过多痛苦仰天锤胸哀嚎,两位老爷子抓住这来之不易机会,纷纷丢出两道惊天剑气直入魔猿通红双目,鲜血混合黑色液体迸射出来,溅了众人每个人都是一身。   才隐约找到杨虚月这等邪门武功弱点的祝飞羽也不由得愣住。   傅万里抓住两只巨大金钩仰天长啸。   “祝飞羽,杨虚月交给我来,今日是我跟他的事情。我要将这对金钩给我带来的痛苦如数也让他尝试一下,哈哈哈。”   声音音波扩散,震的人耳朵不停嗡嗡直响。   “杨虚月,你大概永远都想不到你召唤出来的魔猿会成为我傅万里的大补品吧?哈哈哈,今日便是新仇旧恨一起清算时候,还给你。”   两条铁锁链尽头的金钩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砸向悬崖对岸,只闻轰隆隆一声响,两只金钩直接将此悬崖砸出两个足够容纳两栋三层房屋的深坑,原本不见踪影的杨虚月于虚空之中狂吐三口血倒飞出去,带起漫天尘埃,待爬起来时候捏着两只金钩的傅万里已近在咫尺。   杨虚月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练成这神功?”   傅万里冷冷道:“这还得多亏你将我关在水牢足足二十年不见天日,才让我能静下心来学会这门至高无上神功,今日便是你杨虚月被我大卸八块喂鱼的时候,拿命来。”   张狂老人两只金钩在手,任意一击便有毁天灭地之势,如此手段便是祝飞羽都看得有些愣住了。   “杨虚月死了。”   鸟老道。   “老教主练成了这等旷世神功,普天之下再无对手。”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所有人也都没想到傅万里居然瞬间变成这等无可匹敌的姿态。   “这究竟是什么厉害武功?”   李玉湖一掌轰退近在咫尺的姜文太,满是震惊。   “这武功是我花间派至高无上的神功,普天之下没什么可以比得上,哪怕是李剑神的剑都不行,没有人可以与老教主近身作战,因为这门武功,本就是消耗别人的精元来增强自身功力的邪功,敌人会越来越弱,而老教主,只会越来越强。” 第306章 天下苍生   大战仍在继续,但对付九位不死不灭的高手永远没有傅万里神功盖世来的更加震撼人心,魔猿双目已被两位老爷子弄瞎,膝盖也因傅万里一记神来之笔弄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流不止,魔猿跪在地上痛苦锤地,每一次都不亚于一场地震,没了杨虚月,祝飞羽便加入对抗九位不死不灭高手队伍中来,虽不死不灭,但有李玉湖公孙静剑无求,鸟老蛇老等人相助,暂时也将九位高手全部压制下来。   至于魔猿,等候的也不过只是一个死的时间而已。   只见傅万里越战越勇,与杨虚月一同而来的魔教高手俨然成了一群枉死之鬼,稍微好一点的便是被两只金钩轰成血雾,痛苦都感觉不到,至于差一点的。便是被傅万里邪功吸干净浑身精元化作一堆枯骨。   杨虚月已经负了伤,引以为傲的虚无身法也好像完全被傅万里抓住弱点一般完全派不上用场,不多时候便已是伤痕累累躺在了地上。   “我……真后悔,当年就应该杀了你。”   “当年的事情休要再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妄想逆天改命,你就早应该做好今天这个下场准备,拿命来……”   两只滚滚真元笼罩的金钩对着地上杨虚月重重砸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杨虚月会同样化作漫天血雾时候只见虚空之中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影,他出现的一瞬间天空已雷云汇聚,但只不过几个呼吸雷云便渐渐消散,因为那人已经诡异消失,连带地上的杨虚月也一并不见。   “想带他走?你也留下来。”   一只金钩朝那人影消散地方丢去,但呼吸之间便被弹射回来。   大地轰隆隆不断作响,九具棺材从地上钻出来,面无任何表情的九位不死不灭之高手收剑回到九具棺材之中。   “爷爷。”   姜明忍不住惊呼。   司马云李玉湖早就眼疾手快想要擒住姜文太,只可惜终归是晚了一步,九具棺材轰隆沉入地底,就此消失不见,只有一头魔猿依旧在痛苦哀嚎,   众人要对付一只魔猿已不再是什么难事,轮番攻击之下不多时魔猿便没了任何气息。   已死的不能再死。   傅万里冷笑道:“真是可惜了,居然给这家伙逃掉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跟我动身回黑水崖,是时候该清理一下叛徒了。”   “黑水崖?”   傅清霜苦涩无比。   “爹,黑水崖早就被祝飞羽以剑平了,只剩下在杨虚月带领下还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那些叛徒。”   “那就把他们全部找出来,爹要清理门户,哈哈哈。”   傅万里道完这句话甚至连谢字都未与司马云说一声便起身飞速离开,两只手拖着两只巨大金钩在原野之上撒腿狂奔,不多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么走了?”   剑无求大概是有些替司马云不值。   “他就算不拿出来几样惊世绝学,至少也应该请我们吃喝一顿才说得过去,如此一来好没礼貌。”   公孙静似笑非笑道:“只怕这话你也就只敢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说了,方才别人要走时候你怎么不提出来?莫不是也害怕自己被吸干精气化作一堆枯骨?”   剑无求揶揄道:“丧家之犬,我倒是没想到你如此有骨气,在杨虚月这么大的诱惑之下你都没有倒戈相向,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就是你这种?”   “你……”   “你是想跟我打上一架吗!”   “走吧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交给他们两个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司马云感觉无比头痛。   “眼前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就有心思窝里斗了?”   公孙静冷冷道:“司马云,说话注意点,没人跟你是一个窝,你也得记住我早晚都会杀了你替我公孙家报仇。”   司马云道:“真等到了那一天到来再说吧,最起码我们今天也算是一起战斗过对不对?其实你大可以投了杨虚月,有了杨虚月的死人大军,将来你早晚都有报仇的机会不是吗?可是你还是没这么做,选择了跟我们并肩作战,证明你公孙静心中还是分得清是非的,不错,我司马云的确是混蛋,你可以骂我,骂我祖宗十八代都无所谓,因为我害了你们公孙家,包括姜明也是,只要你们能解气,怎么来都行,可是最起码我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连死人的亡灵都打扰的地步对不对?至少这一点,我觉得我比杨虚月强得多。”   公孙静嘲讽道:“你这是收买人心?你司马云倒是的确挺擅长这一套的,不过可惜你用错了人,等着吧,我公孙静早晚有一天会取你的性命。”   公孙静也随着傅万里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他本来就是傅万里的人,这么做自是无可厚非。   倒是傅清霜却难以移动脚步。   面前姜明痛哭流涕泣不成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是只因没到伤心处罢了,须知姜明并非什么公子年纪,他如今已有四十多岁。   “姜明,其实当年的事情,我……”   姜明痛苦呢喃道:“你不用再说了,这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想问问杨虚月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傅清霜咬咬牙。   “你姜家沧浪剑原本就是继承我教,至于你爷爷早就在很久之前拜了我身边这位爷爷为师,只是后来他离开了我们教,选择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而这一切也离不开我们教的大力支持,至于当初联姻,其实也不过只是借口将天下英雄全部聚齐到落霞山而已,只可惜,这一切全部被司马云破坏了。”   “我知道了。”   姜明红着眼眶长舒一口气。   “也就是说其实归根结底,我也算是你们教的人?”   “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这样,不过你爷爷已经不在,而且如今我们教也换回了我爹做主,我劝劝他,说不定他会……”   “不必了,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任何魔教中的人。”   其实姜明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此时此刻最想见的人也不过是他的爷爷罢了。   傅清霜与鸟老蛇老齐齐离开。   姜明随后才看向方才准备留住姜文太的司马云李玉湖二人,他知道司马云善于捕捉人心,可是他也看的出来方才司马云并未经过思考而是直接下意识要留住自己的爷爷。   哪怕自己爷爷姜文太的本事能轻而易举杀了十个司马云。   “谢谢你。”   他对司马云说。   “至少你让我觉得你对我心里是真的有愧疚。”   “我……”   司马云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缓解这种尴尬时候一个想见却又好久没见到的人终于从荒原尽头施施然走来。   吊儿郎当模样,清秀的一张脸,却掩盖不住眼里的熊熊怒火。   “司马公子,好久不见啊。”   九大爷漫不经心间已表露出了他此刻心中的窝火以及愤怒。   “嗨,九公子,的确很久没见了。”   司马云讪讪一笑,都说做贼心虚,能将做贼还做的理直气壮的人只能用不要脸来形容,司马云暂时还未打算在九大爷面前放下脸皮不要脸,故此,尴尬讪笑也并非不可理解的事情。   “我等你很久了,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面?”   司马云问九大爷。   “你觉得呢?”   九大爷冷冷一笑。   “我从江南一直尾随你们到这里,若不是方才事情,我怕我永远都要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现不了身了。”   “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就算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基本算是完成了,救了一个人,又杀了一个人,杨虚月现在还没死,不过你看傅万里如此怒火中烧的样子,恐怕杨虚月距离死也没多远了吧。”   “可是他毕竟还没死对吗?既然没死,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现在便完成。”   九大爷跃起在魔猿高高的胸口之上。   “这是头好东西。”   “你认识这东西?”   司马云有些诧异。哪怕祝飞羽已经介绍过这魔猿来历,面对九大爷的话,司马云也依旧觉得惊奇。   九大爷淡淡道。   “不认识,不过我看过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也知道这东西本不是人间所有,而是自上古那一战之后人鬼神三界分开之后这魔猿才被关进阴曹地府,倒是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将这东西放出来,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们,这东西对于地府妖物来说只不过是最低级的,我估计放出来这东西的人如今还不到本事放更高级的出来,所以你们也千万不要觉得收拾了这魔猿就高枕无忧了,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你知道些什么事情?”   司马云轻声问道。   “如果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希望你全部告诉我们,毕竟你也知道这是关乎苍生的事情,我司马云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天下苍生,毕竟天下苍生在我当初流离失所衣食堪忧的时候没有给我一针一线,可是我不在乎不代表我身后的这些人不在乎,所以你还是全部说出来的好,正好祝飞羽掌教也在此。”   “可是我不想说。”   九大爷直接在魔猿胸膛坐了下来,也不理会粗壮如同植被的魔猿体毛看起来实在是骇人。   “天下苍生跟他们有关系,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天下苍生死不死,说的难听点,跟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你这……”   司马云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你既然想杀了杨虚月,最起码你应该告诉我们关于杨虚月的所有事情对不对?”   “我想杀了杨虚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九大爷咧嘴一笑。   “我只说我想杀了魔教教主才对。”   (全书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